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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余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哥来打酱油
宅子里集中了瀚海骑军的几位高层军校,外头连个旅帅一级的军官都没有,谁也无法做主,因此,他们不得不使劲地敲门,希望能得到上级的命令,这是军人的天性,自古至今都是一样。
然而,当大门被敲得咚咚响,里面却毫无反应时,再蠢的人也觉出了不对,于是,三三两两的军士们开始聚集起来,这就是杨预等人从远处看到的情景。
大宅里的激斗正酣,被逼到墙角的王惟良,激起了凶性,丝毫不惧地与刘稷斗到一处,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好一会儿,一时间无法分出结果,听到外头越来越响喧闹,前者一声狞笑,斗志更盛。
“某的人打进来,你们通通要死!”
刘稷反手架住他的刀,奋力荡开,却没有再向前进逼,而是后退了几步,顺手将地上的女子拉了起来。
“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要找死,成全你好了。”
就在王惟良怔住的一刻,刘稷已经带着女子退回了自家人队中,他看到许光景还傻愣愣地看着,有些恼怒地踢了对方一脚。
“看戏吗?比武吗?不一起上,等着过年啊,老子迟早要被你们气死。”
许光景被他一骂,才恍然大悟,现在根本不是讲道理单打独斗的时候,正待冲上去,被刘稷一把拉住。
“还打个屁啊,射他!”他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别弄死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支弩箭飞射而出,躲闪不及的王惟良只来得及避开身体的正面,腿上立刻中了一下,弯曲着跪倒在地上。
他马上弃了横刀,大叫着喊道:“降了降了,莫要再射。”
“捆起来,拉出去。”
刘稷带着手下,押着被捆住的王惟良等人来到外面,只是将那些女子都留在了屋内,紧接着他让手下们依次打开每一间厢房的门,将里面的人全都捉住,同样捆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几间屋子里,分别住着王惟良的亲兵和一些中层军官,密密麻麻地捆了一地,足有上百人之多。
“发响箭,让杨鹄子他们进逼。”
一个手下将一支特制的弩箭点燃,朝着天空射出去,尖利的哨声,一下子响彻了新复州的上空,几乎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疑惑。
“他们得手了!”
杨预和张无价等人熟知内情,自然是欣喜万分,前者马上打出加速前行的手势,身后的一千七百边军,以及更后面一些的近两千名本地男子,逐渐加快了脚步,紧紧逼近州中的方向。
发现这一状况的骑军,全都陷入了慌乱当中,因为他们面对的,并不是敌人,而是打自家旗帜的唐人军士,每个人心里都在想,是不是本地的镇军回师了。
没有人给他们答案,他们只能继续敲打着军使所在的那所大宅子,声响越来越大,眼见着毫无回应,已经在商量是否要破门而入了。
“下令,让他们不得抵抗,接受外面唐军的看管。”
刘稷将横刀架在王惟良的脖子上,后者犹豫着不想开口,又听到对方说道。
“放下武器,事情还可循军法一途,对抗下去,旁的不说,你自己就会先死,有了这么多女人和外头的百姓做证,栽你一个杀良冒功、强掠百姓不为过吧?”
“某应了你,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应不应你都是任我宰割,老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就能大摇大摆地杀出去,外头还有接应的兵马,你要不要拿自己的命,赌我会死在这里?”
王惟良还想再讲一讲条件,被刘稷不客气地打断了。
“可是某怎知,你不会下死手?”王惟良实在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要知道,他的一个亲信手下,还躺在屋子里呢。
许是看到了自己人多,他又有了一些侥幸心理,这种变化十分不利,刘稷的脑海极速地转动着,眼见着敲门的声响越来越大,门栓被撞得不住摇晃,真要弄起来,就凭这里的十个人,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再说了,硬来一场厮杀,本就不是他的原意,他们的僵持,让被捆在地下的上百人觉出了不对,对方的人少是个硬伤,都是老行伍了,一眼就能看出虚实,气氛慢慢地,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不好了,使君他们有危险,把门撞开,杀将进去是正理。”
门外乱哄哄地喊着,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守在门后的许光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只待对方破门的那一刻。
怎么办?





盛唐余烬 第九章 软化
响箭升空的尖啸声,在方圆几百步的范围内都听得清清楚楚,尉迟曜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同带来的卫队一齐抬头张望,那里正是新复州的中心地带。
出事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卫队军士立刻分散开,一边警戒四下,一边将他和另外一人围在了当中。
尉迟曜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速带王女离开。”
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卫士衣甲,骑在一匹矮马上的伽罗,不依地嘟起了嘴:“小叔,你也太胆小了,又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等到冲着咱们来,就晚了。”
尉迟曜不由分说地一招手,两名上前来,牵过她的马,朝后头退去,伽罗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严肃不苟言笑的小叔,与平时的印象大相径庭,竟然让她心下有些惧意。
情况不明之下,他们只能聚在外面,而尉迟曜之所以没有退却,是在等待他的人回来,如果,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那就说明,里面发生的事情同他们的到来有关。
因此他不得不多想一层,让伽罗先离开。
他这队人马所处位置与杨预等人正好相反,分别在新复州的两个出口处,因此他们无法看到州对面所发生的情况,只能远远地注视着州中的北庭骑军,在缓慢地集结着。
尉迟曜已经做好了逃离的准备,无论唐人的想法是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硬拼是没有出路的,这是出发之前国王兄长的忠告,其实也是他行事的准则。
就在骑军大部都已经上马,近两千人将整个集市挤得满满当当时,他所等待的人终于从里面出来了,而对方所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差点惊得掉下了坐骑。
“不好了,唐军大举来袭,他们捉住了骑军的统领,似乎就要打起来。”
“你看清楚了?是唐人来打唐人。”
尉迟曜听得不明所已,来人只得连连解释,集市中的骑军如临大敌所戒备的,是从另一个方向上过来的大队人马,数目很多,打的旗号也是唐人,只不过,不是北庭。
“镇军回师了?”
尉迟曜本能得有些不信,如果于阗镇军与这支骑军相隔不到一天的距离,那后者绝对不敢如此行事,因为那是找死!
杨和看着笑咪咪,一脸人畜无害,可是对他的畏惧,尉迟曜还在自家兄长之上,哪怕对上哥舒翰,他都能言笑不忌,可是这老头子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天知道。
不过话反过来说,如果真是杨和到了,这么肆无忌惮地领兵直接杀将过来,会有几分可能?不像,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尉迟曜有些凌乱,更有几分好奇,如果不是杨和老爷子,又会是谁如此胆大呢?要知道,一旦真起了冲突,事情就闹大了,两部唐军之间火拼,那是开国以来都不曾听说过的事。
竟然会出这种事情,一下子勾起了尉迟曜的好奇心,莫名地他竟然浮现出一个年青人的影子。
若是他,只怕真会这么做。
位于州中的那所大宅院,“咚咚”地撞门声越来越响,外面的军士已经在寻找梯子、撞木等事物,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刘稷的横刀还架在王惟良的脖子上,后者的大腿着了一箭,血流不止,他用手按着伤处,低头盯着地面,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粒,却连哼都没有哼出来。
“许棒子,去把里面那具尸体扛出来。”
许光景正在紧张盯着大门,一听之下,赶紧拔脚就跑,飞快地从大屋里将那个死去的军校扛在肩膀上,一转眼又来到了他的面前。
“戍主,要它做什么?”
“扔出去。”刘稷冷冷地说道。
许光景毫不犹豫地走到大门前,双手抓起尸体的两端,身体下蹲,然后猛然起身发力,将足有近二百斤的尸体,扔过了墙头,不知道砸中了多少人,只听外头一片惊呼,连绵不绝的砸门声也中断了下来。
“是秦旅帅!”
很显然,外面的人根本想不到,这群劫持了几乎所有将校的匪人,竟然开始杀人,他们怎么敢?
趁着外头的喧哗声渐渐停歇,刘稷又让许光景朝外头喊话,以便进一步打消他们强攻的想法,否则仅凭这里的人,是无法阻止他们冲进来的,到时候,就算宰了这里的所有人,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
“外面的兄弟们听着,你们的上官全都在我们手中,请不要鲁莽,更不要逼我们杀人,此次只是警告,下一回,你们将得到你们王军使的一只耳朵、一只手、一条腿,直到凑齐整个身体,带回去给你们的中丞,这样可好?”
群龙无首之下,那些军士们没有再敢上前撞门,刘稷等人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再度放到了里面的人上面。
“王惟良,你的伤,如果不及时包扎、上药,应该知道是个什么后果,想要你死,我根本用不着动手,你不要自己的命,连这么多部下的性命,也浑不当一回事吗?”
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对于前途的灰暗,王惟良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满院子的部属、亲兵,每个人都用企求的目光在看着他,很明显,这伙人有着玉石俱焚的打算,自己真要把命赔在这里?那就再也没有机会报仇了。
“你待怎的?”
他终是叹了一口气,态度软化了下来。
刘稷面色不变地说道:“之前就同你说过了,让你的人全都放下武器,接受外面来军的看管,余下的事情,交给军法,如此公平否?”
“哪里的军法?”王惟良反问道。
“自然不是北庭了,这么多人,这么远的路,你肯我也不会干,于阗镇,让镇守府与都督府共同来处置,不算欺负你吧?”
王惟良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事情可大可小,全数由本地的人来处置,安上一个激起民愤的罪名,就是杀头也是要得的,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为他们说话,看着面前这个虎视眈眈的年青人,他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犹豫了。




盛唐余烬 第十章 就擒
杨预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目前是关键时候,容不得半点犹豫,一定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决心,那就是。
不惜一战。
近两丈长的大槊被他提在了手中,胯下的坐骑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缓缓地奔驰在通往州中的道路上,镶着蹄铁的马掌,将细小的石子踢得四散乱飞。
跟在他后头的是乾坑戍一众军士,张无价和几个队副全都将背上的陌刀解下来,或是扛在肩上,或是双手紧握,义无返顾地冲向已经集结起来的北庭骑军,在他们的身后,王滔和皮山镇的镇将,各自带着所部,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亦步亦随地跟着,
而在这支为数不到两千的边军之后,则是多达数千人的当地民众,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事物,从柴刀到木棍,就算空着手的人,也会揣上两块石头,跟在唐军的后头,他们才有直面骑军的勇气。
哪怕,对方同样是唐人。
很快他们的行为就被集市上中的骑军发现了,双方同源同种,却表现出了毫不掩饰的敌意,让这些骑军顿时慌乱起来,失去了上官的指挥,这些下层的军士,根本无法应付眼前的复杂场面,只能乱哄哄地挤做一团,不知道是该迎上去呢,还是干脆拔脚就跑。
久经战阵的杨预等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从装束就能看出,前面的大队骑军里面,连个中层军官都没有,他们一定是被五郎控制住了,无不是大喜过望,一面紧紧进逼,一面却降低了速度,以免当真逼迫过甚,起到了反作用。
“某家河西杨预,家父乃是于阗镇守使,特命吾为前部,正告汝等。”他在离着北庭骑军约摸十步左右的距离打出手势,身后的队伍缓缓停下,形成一个极大的包围圈。
“今日之事,尔等已经干犯军法,念在初次,又是上司所命,只要放下武器,接受处置,尚有前路可走,若是珽而走险,负隅顽抗,多想想你们的妻儿老父母,千万不要因此一念之差,从得胜之师变成叛国之贼!”
他的话,听得骑军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演变到了这一步,他们这些军士,大多都是本地从募的,家小俱在伊、西、庭等处,离着足有一安西镇那么远,真要像对方所说的,谁也不会愿意,放着好好的大唐百姓不当,去做背负罪名的逃卒流贼?那不是傻子么。
可身在军中,军令就是一切,没有上官的指示,他们哪里敢擅自做主,况且,做为一支久历战阵的老军,又怎么会因为对方的几句话就扔下武器,任人宰割?
杨预岂能不知道他们的所想,这么说只是为了稳住他们的内心,不至于当真起来反抗,人只要没到绝境,总会有一丝侥幸心理,他的作用就施加相当的压力,让这些骑军陷入犹豫中,真正的杀着,还在刘稷的那一头。
“弟兄们,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犯了错,只是挨上几棍子的事,对抗官军,可就是作乱,俺也是西州人,家中高堂尚在,儿女幼小,都等着咱们返去,事情是你的上官所为,你们只是奉命行事,天塌了自有高个子去顶,何苦搭上自己呢。“
“咱们灭了吐蕃人,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光宗耀祖还有丰厚的镐赏,那么惨烈的战事都活下来了,难道因为这点子过错,就赔上一条性命,不值当啊。“
......
张无价与乾坑戍的一干将士,一个个地放声大喊,他们的用意,除了继续瓦解对方的斗志,更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刘稷的注意,果然,在他们不懈地努力下,大队骑军没有做出针锋相对的布置,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地放下了心防。
“呜“
位于中心位置的那所大宅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王惟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刘稷提着刀子,抵在他的后背,围在门口的那些军士,陡然间看到自家使君,俱是一愣。
“退,后退,全都往后退。“
刘稷大声喝道,骑军们不敢造次,纷纷向后退却,由于空间不足,屋子前面乱成了一团,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个空当。
王惟良被他推着,听到耳边传来的声声叫唤,便知道大势已去,纵然此刻他让这些人不顾一切地动手,最终也不过落个身死人灭的下场,既然如此,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照他们说得去做,都扔掉兵器,咱们认栽。“他的声音有些小,周围的军士一时没有听清楚。
“使君说什么?“
“我说。“王惟良恼怒地大喝一声:“都他娘得扔了刀子,投降!“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军副使发了话,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左右事情有他们去担当,这些军士纷纷跳下马,把刀枪解下来放到一旁,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全军,近两千人全都站在那里,做出一付束手就擒的姿态。
“全军前进,照顾好北庭的弟兄们,不要绑得太紧了。“
杨预举起长槊,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陈无价、王滔等人带着身后的军士冲上前去,一个对一个,用绳子捆住对方的双手,就连当地的百姓都上去帮忙,趁机报报仇,偷偷地踢上一脚,打上一拳,都是应有之义,好在他们虽然很激动,但是也明白,不能伤人,于是,杨预等人,只作看不到,谁让这些家伙,要祸害人家呢?
整个新复州顿时热闹起来,看着眼前的变化,另一个方向上的尉迟曜惊讶不已,事情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走,咱们看看去。“
既然北庭骑军束手就擒,他们也用不着再戒备,尉迟曜带着人穿过满是人群的街道,一眼就看到了高琚马上的杨预。
“杨鹄子!“
“曜娃儿?怎得你来了,老胜呢。“杨预惊喜地冲他一招手。
“家兄在府里。“尉迟曜上前左右看了一眼:“那不是王镇将与徐镇将,怎的全是边军,你家老子在后头?“
“自然是在后头。“杨预悄声说道:“其实他到哪里了,某也不知晓。“
尉迟曜的眼睛瞪得溜圆,根本无法相信,就凭着这不到两千的边军,让身经百战的北庭精锐骑军乖乖就范,可事实就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莫要发愣,看看谁来了?“杨预推了他一把,尉迟曜回头一看,一个身着本地装束的年青人,笑嘻嘻地走过来。
“你朋友?“刘稷看看他,对着杨预说道:“好俊的小郎君。“
尉迟曜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盛唐余烬 第十一章 健忘
杨预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心情大好之下也就陪着他玩了,两人勾肩搭背,都是一脸的笑意。
要说尉迟曜也算得久历江湖了,什么样的阵仗不曾见过,可是被这俩人一瞧之下,竟然有些受不住,因为他们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暧昧了。
这个年代,好男风不是什么新鲜事,士大夫蓄养男宠,为一时风尚,就连青楼之中,也有专门陪育以此吸引客人的,谓之青魁,盖因男婢常以青衫为装的缘故。
可问题是,尉迟曜的身上还没有加赏,只挂了一个都督府留后的虚衔,在兄长出外之时,代为管事,因此他便是一身的汉式长衫,戴着一顶交领襆头,腰间也只系了根普通的革带,穿着一双黑靴子,全都是公服出行的装束。
这倒也罢了,谁让他着的长衫,是唐人官制中最低的一档,青衫。
被他们这么一看,尉迟曜哪里不明白,这俩货眼中的戏谑和意味深长。
谁让他得确生得俊俏,又喜欢涂脂抹粉呢,刘稷也算见多识广了,就从没见过一个男子,生得如此白净,还擦了许多脂粉,身上的香味比女人还浓烈,想让人不误会都不成。
要知道,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连他自己在内,所见的男子无不都是皮肤黝黑,浑身汗味的。
“哎,你们笑够了没有。“再好的关系,被这么调笑,尉迟曜也有些不爽,杨预了解他的性子,最不喜欢人家拿这一点来说笑。
“府内已经知晓此事了?“
杨预看出了些许不对,不得不赶紧将话题扯开。
“嗯,家兄特命我来此查看,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不料被你等拿下了,倒让我一番好找。“
尉迟曜随口答道,对方的目光与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似乎根本不认识自己,这岂非咄咄怪事。
“你们认识啊,你朋友啊?“
刘稷饶有兴趣地问杨预,后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认得他?“
“我该认得他么?“刘稷心里明白,对方不但与自己相识,而且还是很熟的那种,可是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人的一点印象,这话该怎么说呢。
杨预见他不似开玩笑,有些尴尬地向尉迟曜解释道:“他在大勃律受过重伤,昏迷了好几日,这会子脑子估计还没清醒,你莫要怪罪。“
难怪,尉迟曜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识得我倒也没什么,要是忘了别人,就麻烦了。“
“还有谁?“
杨预一愣,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一个身材不高的于阗军士冒出头,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溜溜地看过来,那面像好生眼熟。
“哇,我就知道是你,五郎。“
没等他想明白,那个军士一下子冲了出去,“蹬蹬“地跑到刘稷身前,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
这又是谁啊,刘稷不禁一阵头大,从声音听,是个女孩子玩易服,在安西的地盘上,能与自己如此毫不见外的,一定是关系很不错的好友,这可不是后世,男女之间能相识相交又不是夫妻的,只怕是通家之好,他不得不求助地望着杨预。
“伽罗,他认不得你了。“杨预却没打算帮他。
听到杨预这样说,那人一下子急了,一把扯掉头上的圆帽,将扎成髻子的头发放开,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柔顺地落到脑后,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
“五郎,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刘稷见她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有些不忍心,于是笑着说道:“伽罗,他诓你呢。“
“就知道五郎绝不会忘了我的。“
女孩破涕为笑,宛如一朵鲜花突然间在眼前盛开,看得他眼前一亮。
杨预同尉迟曜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地摇摇头。
女孩喜滋滋地攀着刘稷的胳膊,把往日那些个汉人的规矩扔到了九霄云外,只不过刘稷对此也并不在意,一则他来自于后世,没有继承主人的意志,自然也就记不得男女之间的应有的避讳,二则对方的年纪实在太小了,最多十来岁,要什么没什么,还不至于激起他多余的心思。
他们在聊天的当儿,州中的事情已经被手下们办妥,北庭骑军全数被绳子捆住双手,然后串成了一个长串,在一众边军和州中百姓的押解下,沿着通往国都的道路,一路走向府中,刘谡等人跟在后头,负责看守王惟良等一干将校,其余的受害人和家属,走在队伍的最后头,他们将做为证人,提供定罪的口供。
这么走着,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两天之后,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终于接近了于阗镇,也就是原来的于阗国都。
这一带,在后世属于疆区的和田地区,当地盛产一种美玉,从华夏历史的很早时期,就是被达官贵人、富贵之家趋之若婺的上等配饰,当然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一带早就是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而不是眼前所见的土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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