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贪看飞花
郭信坐在帐前打磨着腰刀,抬头看见郭朴正将自己的一应事物都打包收拾,做得有模有样,看样子已经熟悉了亲兵的事务。腰刀的锋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郭信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将刀收进鞘中,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郭都将!”喊他的是王元茂,正朝他走来,身边还跟着章承化。
二人走到近前向他抱拳行礼,郭信也收起刀站了起来。
“郭都头吩咐的粮秣都已经装车,弟兄们也都备齐了家伙。”王元茂掰着指头算了算,笑着道:“离上头定下的日子还有三天,不过咱现在就能走。”
郭信点点头:“刚才有人传令下来,我们指挥在后军序列,归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刘崇节制,你二人把消息通知下去吧。”
王元茂正要抱拳领命,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章承化突然道:“郭都将刚在磨刀”
郭信点点头:“磨刀不误……上阵杀敌。”
章承化无视旁边给他使眼色的王元茂,抱拳道:“郭都将的刀能否给卑下一看”
郭信不解何意,但还是没有犹豫地把刀递给了他。
章承化接过刀鞘,便锃得一声将腰刀拔了出来,郭信身后的郭朴忙把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盯着章承化。
章承化却只是将右手拇指在刀刃上慢慢移了一下,又将刀端平端详了一番,点点头,问郭信道:“郭都将磨得很利。”
郭信拍拍手:“还算凑合。”
章承化又举刀走到几步外的栅栏边,提刀的手略略一举,“砰”的一声便将一截栅栏懒腰斩断。
接着章承化又提刀回来,将刀交到郭信手上:“郭都将请看刃。”
郭信看了看,刃口已经有了一小块缺损。
王元茂见状到:“你这厮糊涂了兵器哪有不损刃的”
章承化摇了摇头,将粗糙的手掌伸直,做出劈砍的动作:“直直砍下去,这刃便不会缺。郭都将的刀被钢火打磨炼得很脆,用力歪了就会缺刃,在战阵上很不经用。”
郭信听了有些不舒服:“那章队将有什么见地”
“郭都将恕罪,”章承化笑了笑,又从郭信手上要来腰刀,坐在郭信刚才磨刀的地方,往磨刀石上吐了些口水,只拿刀磨了十来下,又提刀走到栅栏前,这下刀起刀落一共劈断三根手腕粗细的栏杆,回来将刀递回郭信手上:“郭都将请看。”
这下旁边的王元茂和郭朴也好奇地凑脑袋上来看,郭信将刀举到眼前,刀刃完整无缺,只有刃的侧面被磨了一个不宽的面。郭信有些醒悟,便点点头。
章承化解释道:“郭都将把刀磨
第二十一章 分量
二月下旬,春天已经悄然来临,太原府生机勃勃,道路两旁的树木正在萌发出新鲜的绿意,道路上的行人来往匆忙,也不再像冬日时无事可做的慵懒氛围。
春天的阳光温暖和煦,北方的春天往往转瞬即逝,像这样冷暖适宜的日子并不多。郭信也懒懒地骑跨在马上向郭府走去,眼下军中一切已经准备妥善,开拔前最后一天理应回去拜别家人。
郭荣郭信都在此次出征序列,郭信又是头番上阵,家中自然少不了款待,早早就备好了饮宴。
在门房扔下郭朴和他爹郭寿东拉西扯,郭信独自向后院走去。张氏在后院道边栽了数棵梨树,如今枝头上已经发了新芽,只是梨花却还没出来,估计还得过些时候才能看见那些清香的白色小花绽露枝头。
郭信回房将身上甲胄换下,出门时正好看到一身崭新绿袍的兄长郭侗。
郭侗也看到了他,抬手招呼道:“意哥儿回来了。”
郭信抱了一拳,随后便跟着郭侗一起往后堂走去。
两人一路无话。郭信落后郭侗半步,暗暗打量郭侗个头很高却异常羸弱的身子。不知为何,身为亲生手足,郭侗却常常喜欢找由头贬低自己,一直让郭信有种被蔑视的感觉……不过如今郭信虽然不再是记忆里那个鲁莽无知的混小子,却没法,也懒得再去探究这对兄弟不睦的原因。但他估计关键的原因,恐怕还是二人之间的性情趣向差别实在太大,而自己又向来更受郭威及亲族看重。
郭信看着郭侗身上光鲜亮丽的官袍,随口问道:“兄长如今有了官身,却不知道是掌什么职事”
郭侗转头对郭信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神神秘秘地贴近郭信道:“为兄我刚得了新皇任命,忝作内衙承旨一官。”
郭信知道承旨官干的大抵就是草拟政事通告,偶尔应该也会像先前去军中宣命的那文官一样四处走访宣旨。但内衙承旨这官名却听着奇奇怪怪……
郭侗见郭信不语:“就知道意哥儿不懂这些,不要小看这衙内承旨,待新皇建制,为兄便能升上翰林承旨……”想了想又夸口道:“就算是枢密院承旨也不是不可能。”
郭侗说罢还怕郭信不懂,不忘补上一句:“军中都将见到承旨官,意哥儿在外面对我是要行大礼的。”
郭信懒得跟他去比,敷衍应道:“兄长果然厉害。”郭侗听出他的敷衍,顿时也没了卖弄的兴致,闭口不再多言。
后堂里依旧是家人们熟悉的面孔,兄弟二人向郭威和张氏拜见后,分座坐在了左右。郭信座次挨着郭荣,另一边是上回见过的三个堂弟中最年幼的一人,另外两个年龄大些的则坐在对面郭侗的身侧,倒是没见小舅杨廷璋与妹夫张永德的身影。
郭信落座后,郭威很快就与郭荣继续说起军中的事,二人如今对刘知远已经开始改口称呼陛下,言辞间满是对刘知远的推崇……
“听闻契丹主已派诸将驻戍绛州等地,以控制扼守河东四面出路,阿父可知陛下意欲如何”
“陛下早料如今局面,已分遣使者奔赴远近先朝旧臣……”
郭信看着畅谈的二人,心中不由暗想:倘若眼前的二人得知刘家日后要杀死自己全家,而正是他们夺下了刘家天下,此时又该露出怎样一番面容
郭信收回目光,低头喝了口酒,目光瞥见身边的小家伙正捏着衣角,望着对面的两个兄弟,一副不安的模样。
郭信见状心中了然,身边的小堂弟是因为没有跟自己两个哥哥坐在一起而感到紧张,这三兄弟之间的关系显然比自己跟郭侗要好不少。
郭信想到这,笑着伸手摸了摸堂弟脑袋。望着堂弟投来的目光,郭信一时却忘了他叫什么,于是问道:“从兄记性不好,你叫什么来着”
幼小的堂弟很有礼貌:“回从兄的话,我叫郭定。”又把对面的两个兄弟指给郭信看:“我大兄叫郭守筠,二兄叫郭奉超,都是我阿父起的名。”
提到前不久刚死去的父亲,郭定的脸上顿时黯淡下来。
于是郭信开口
第二十二章 汉军
随着刘知远建国号为汉,自称“汉家”天子,河东诸道兵马也打起了汉军旗号,摇身一变成了汉军。正好契丹主耶律德光在汴州新改国号为辽,于是契丹与河东之间的斗争便成了辽汉之争。
汉军于二月十八日准时开拔,刘知远亲自坐镇中军御驾出征,统计三万余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地沿着官道向东行军。
郭信所属奉**作为后军一部,此外同样归属后军的还有兴捷左右厢两部共五千余人,一并归在马步军都指挥使,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刘崇麾下。
此时的都指挥使一职非常复杂,各级军队几乎都有设置。有时是行营临时的都指挥使统帅,有时是禁军都指挥使,有时又可能是方镇、州县的都指挥使……不过不论哪个层次,都远比如今郭信小小都将的官要大得多。
汉军一路向东,按照上面的“计划”,大军应该会走井陉道出太行山,然后进入契丹北上必经的恒州-邢州一线,以期迎回“晋帝”石重贵。
然而稍有见识的人都很清楚,刘知远在太原顺利登基,石重贵对河东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所谓迎回也不过是刘知远为晋室尽最后一份力,以便名正言顺继承晋室的幌子罢了。何况就算真的要迎回石重贵,对面的契丹人也不是傻子,岂是那么轻巧的事
郭信真正好奇的是,刘知远打算把这番“出征”进行到什么程度。
眼下积雪已经消融,官道两面大片的农田都光秃秃的,不过春分过后已经到了播种的时令,偶尔可以看到在田陌间忙碌的农户身影。
郭信很快就看腻了一成不变的景色,一边骑在马上闭目假寐,一边侧耳便听着士卒们互相之间的攀谈。
“听说了不大帅把年号改成天福十二年了。”
“还叫大帅咱大帅如今可是天家贵胄,得改口陛下了!”
“先不说这,你说说大帅为啥要改用那先朝年号”
“这还不简单咱大……陛下是念着旧情的人,不舍得改先朝旧号。”
“那为啥不接着用开运”
“开个屁的运!这年号邪门的很,开运把契丹人马都开到东京城里去了……”
后军要负责携带粮秣器械,故而走得很慢,用了一个白天才在日落前到达榆次。
后军在榆次城外扎营,扎营时,从后方太原府又不断有消息传来,一会说河北有义军响应汉军,已经攻陷了契丹屯放兵器的相州,一会又说西边陕州有将领杀死契丹监军,表示遵奉太原号令……不论真假,无疑都是能让军中士气提振的好消息,似乎也确实证明了刘知远称帝是天下归心之举。
第二天用过早饭,大军便再次拔营启程。过了榆次,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太行山脉。比起太原府附近的平原,山地间的道路明显要难走得多。开阔的景象也逐渐消失不见,越向东走则身侧的崇山峻岭越发高大起来。
官道渐渐收缩成狭窄的谷道,狭隘处甚至只能供四五人并行,人马行进的队列也不可避免地拉伸细长。不时有行军斥候从郭信身边飞驰而过,在三军间来往传令,保持着诸军的动向。
现在虽已开春,但山中还是颇有些寒冷,郭信觉得是自己骑在马上不动的缘故,于是也下来跟着士卒们一同步行。
行军着实很考验士卒们的体力耐性,平坦的大道还好,这样的谷道走上几个时辰简直是在遭罪。但郭信发现身边的武夫们全然没有叫苦不迭的样子,甚至还有兴头
第二十三章 史弘肇
刘知远迎回晋帝的作秀仅仅用了三天便宣告结束,汉军主力刚刚到达寿阳就停下了脚,由中军大帐向全军告知晋帝已经被契丹人掠往北地,进而宣布恢复晋室已是彻底回天无力之举。
听说刘知远还命人在寿阳城外筑起高台,亲自登台向北面再三拜礼。
不过郭信自然不肯相信刘知远多么留念石家……毕竟只有石家没了,刘家才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
高层人物们为了权位费尽心思,到头来只是苦了自己这些奔波辗转的将士们。奉**接到上头讨伐代州王晖的命令,很快就又要掉头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代州在太原北面,向来是从草原南下河东的必经之地。郭信不知道在代州这样重要的位置上,理应该由心腹信臣镇守,怎么会突然反水投向契丹,还偏偏是刘知远称帝不过几天的关头。这让他很自然地想到,刘知远称帝并不像表面上一样受到所有人拥戴……
不过郭信对这仗还是很有信心,因为上面只调了武节、奉国两军北上,就说明代州那里还不算太大的威胁。
但郭信还是认真起来,这次毕竟不再是像演习一般的出征,而是真的踏在了上阵的路上。奉**一转成了前军,自然也不能像前几天的行军那般悠闲,不得不在上面的催促下不断加快行军的步子。
奉**马不停蹄的经过太原府,到阳曲时,统帅整个北面行营的史弘肇已经率着武节左厢的马军追了上来。
当晚,史弘肇就召集奉**大小指挥使前去商议战事,郭信也跟着王进一同前去。史弘肇和郭威交好,自己又和史德珫交好,史弘肇相当于自己长辈,此时二人同在一军,郭信便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
郭信到时,帐内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群武夫。王进拉着他在角落站定,没一会史弘肇就开始说话了。
“王晖那厮着实可恶!受咱陛下恩惠在那代州镇守关要,谁知道连条看门的家犬都不如!”史弘肇张嘴就骂,“陛下对这厮很是可恨,这才命我管这北面行营,带大伙去代州把王晖那厮脑袋砍下来,也让那些贼小都看看当狗忘主是啥下场!”
帐内的灯烛闪忽不定,让史弘肇的脸上也时阴时晴。
这时奉**都指挥使,王进的上级解晖出众道:“这仗都使要怎么打,末将等但听差遣就是。”
于是帐内一众指挥使都大声抱拳道:“末将等但听差遣。”
“没啥说的,传令下去,尔等速速行军,三日后赶到城下,直接灭了那王晖!”
帐中闻言顿时一片哗然,史弘肇对众将瞪着眼睛:“此战打早不打晚,得在契丹狗过来前灭了王晖,否则误了陛下大计,拿你们脑袋请罪没事,我史某可没脸去面见陛下!”
郭信在下面听得连连点头,对史弘肇的看法深有同感。要知道代州北面的云、朔、蔚在石敬瑭割地称儿开始就都是契丹地盘。因而汉军只能赶在契丹人前拿下代州,否则太原北面便会陷入无险可守的危险境地。幸运的是,眼下契丹主力大军都还跟着耶律主在南面,而北面的契丹得到消息调军支援王晖怎么也还需要些时日。
史弘肇接着大手一挥:“不能让狗厮跑了,明日我就率马军先去代州城围住那厮狗窝!”
解晖犹豫着道:“都使独率马军先行,是否太过轻率若是王晖在野外设伏……”
不等他说完,史弘肇就指着解晖打断他的话:“你解晖是缩
第二十四章 雁门关
史弘肇性子直来直去,打仗也毫不拖泥带水,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武节左厢的马军绝尘而去。
被落在后面的奉国步军无奈之下也只好继续加速行军,所幸一路上天气不错,代州又不算太远,经过两日急行,总算赶到了代州城下。
代州地形从总体上看,应是一条自东北向西南延伸的狭窄平原走廊,其北面是恒山山脉,东边则是太行北段的五台山,地势极为险要。而代州就位于这条走廊的中心,自从中原失去云蔚朔三州后,代州城就成为镇守河东北边的门户之地,因而位置十分重要。
大军刚在代州城扎下行营后,史弘肇就开始了战役布置:先命奉**先行打下代州北面的雁门关,等武节右厢的步军赶到后再一同向代州城发起总攻。
雁门关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对于郭信来说自然也不陌生。他知道在行将不远的未来,宋人就会在这和契丹人上演很长一段时间的拉锯战,尤其杨家将更是因雁门关而在华夏家喻户晓——只是不知道杨业此时在何处。
这倒给郭信提了个醒,他对此时的名臣名将知道的极少,而杨业正是其中自己认识不多的几个,回头有必要去打听打听杨业的下落。
汉军斥候早前已经打探到雁门关虚实,因年前刘崇受刘知远召令,集结了北面各州县的精兵南下,因而代州城里本来就不剩下多少戍军,显然更没多少的兵力可以分去雁门关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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