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凤江山令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临安九家
一时之间,窗口洞开,呼啸北风灌入室内,那方才还燃得正旺的炉火,竟已有些熄灭之象,只那碎裂的陶壶,早已分崩离析,不知踪影。阿箬静坐原地,呆呆地望着窗口,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庆安再一次唤道。
阿箬回过神来,道:“你进来吧!”
门声吱哑,庆安俯首而入,然而,这室中却没有半分他所预料的温暖,小宦官抬头一瞧,原来东北角的角窗竟是大打开着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去将窗户关好,而后,那暖炉上的火苗才又有了生气。
庆安立在阿箬之旁,轻声问道:“大人莫不是有些不开心”
阿箬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方才读书,读得入了神,竟不知周遭温暖与否。”
庆安瞧见了桌上那本合着的《战国策》,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倒是阿箬,幽幽地开口问了一句,“庆安,你说,这世间,情为何物”
庆安一愣,没料到,大人竟会问他
第171章 情思小院
这个年,过得很是乏味,初八复朝之前,有件事却叫阿箬犯了愁。
按照品阶她是不用每日上朝议事的,但是,一应的官服、配饰还是应当准备齐全,如此,一旦皇帝有召,她才能按照礼制前去应召。只是,按照大兴的要求,这所有的东西需要她自己出钱购买。这些东西价格不菲却又是十分必需,因而,余钱不足的阿箬很是心慌。
初七的傍晚,正是她对着所剩无几的钱袋子发愁之时,筱渔便在一旁道:“公子,要不要想办法知会楼主”
说实话,阿箬也很纳闷,按照离忧那缜密的心思,应是提前就会备好的,怎么而今却偏出了这样的纰漏,难道他另有用意。
“算了,管他呢!先解决这燃眉之急吧!”阿箬这样想着,便点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然而,正待筱渔抬步往外之际,庆安却忽然跑了进来。
“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筱渔好奇道。
庆安似乎也自感冒失,于是赶紧行了个礼,说:“大人,殿下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送东西”阿箬疑惑道。
然而,还没等到庆安的回答,外间便传来一阵愉悦的说话声:“元大人,可是歇下了”
是李蟾!
阿箬赶紧起身,出到门口迎接道:“李公公,这是有何吩咐”
闻言,李蟾夸张地作了个揖,又满口寒暄道:“大人折煞奴婢了,元大人前程可期,奴婢又岂敢吩咐您呢!”
阿箬笑了笑,抬眼却见他身后跟了六个小宦官,除了李蟾,他们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捧了一个托盘,托盘里装着的是官袍、幞头还有腰带配饰,阿箬看得很清楚,那官袍是深绿色的,正与太子舍人这正六品的官职相符合。
第172章 一杯清酒诉衷肠(一)
如今官服有了着落,阿箬反而不似方才那般神经紧绷了。
“筱渔,这些东西太过复杂,以后我该如何穿着还要多仰仗你,不如你便在此帮我好好收拾收拾。”阿箬吩咐道,还不忘冲筱渔眨眨眼。
筱渔心领神会,忙福身答道:“大人且安心,我会将它们收拾得妥妥贴贴,保证大人以后在穿着时不会出任何问题。”
阿箬微微一笑,夸赞道:“我家筱渔真是顶顶聪明。”
说罢,筱渔便行了礼,就退到了一旁。
庆安上前来,关切地问:“如今天色已暗,大人是打算看会儿书还是早些歇息”
阿箬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光,果然已是浓黑深重,不似方才那般昏黄。她想起了李蟾方才所说的话,便道:“去将我的披风取来,我想去院里走走。”
庆安很诧异,但他还是立刻便按照阿箬的指示去办。
阿箬披好披风,还特意在手中抱了个暖炉,而后信步往小花园去了。
庆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便辞别筱渔,转身出了房间。
阿箬方向感很强,不费功夫便找到了情思殿,绕过情思殿外的廊庑,她终于瞧见了那座久违的小石桥。这一夜,月光明亮,小花园里也支起了灯笼,这灯笼色调浅淡,因此,整个花园有了一丝静谧之感,而不是之前那般晦暗幽深。
阿箬越过石桥,跨过徽派的拱门,便见秀丽假山,山边翠湖,至于最叫人难忘的还当属湖边那一片青苍翠竹,竹林微风,声响沙沙,而那竹林之中似乎还有一小庐,庐中灯火幢幢,隐约似有人影孤坐。
阿箬打定主意,便迈步往林中小庐走去。脚下铺的全是光洁的青石板,加上近日天气干燥,故而行走起来,并不困难。阿箬没花上多少工夫,便已绕到了小庐正面,她借着幽暗的光,抬眼一瞧,只见那竹坞门额上,赫然写着两个字——绾绾。
阿箬见过当今陛下的字迹,这两字分明就是他亲笔所书。笔力虽然深厚,但运笔行墨却是极其顺畅,
第173章 一杯清酒诉衷肠(二)
阿箬原本以为他是在夸赞这酒,可是抬眼看他时,却见那眼神之中竟无半点欣喜之感,阿箬很是奇怪,只听他忽然抱怨了一句,“去年的竹叶青都还没喝完,如今这东宫的酒窖又要摆上今年的,可真是圣宠隆恩呀!”
阿箬心一沉,觉得不若装作听不明白,于是便道:“陛下对太子殿下自然是异于常人的。”
孰料,司马笠竟哼了一声,一把将酒坛扔在了墙脚之上,陶器应声而碎,很快,一股清淡的竹叶青酒的香味便在室内萦绕。
“殿下……”阿箬轻轻唤道。
“年年都酿竹叶青,年年都往这东宫情思殿送……他这样做,只不过是想告诉世人、告诉自己、告诉我,他从未忘记昔日结发深恩,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司马笠的语气变得很严厉,霎时间将阿箬吓白了脸。
“殿下,隔墙有耳,不可胡言乱语!”她提醒道。
司马笠瞥了她一眼,又拿起桌上的一坛酒,而后扯开红布木塞,道:“这是我母后最喜欢的酒,所以,他每年都找人去采会稽的竹叶,过来尝尝吧!”
阿箬一怔,原来,那坛酒,司马笠是为她开的。于是,她只得小步上前,坐在矮几前,而后端起酒坛,轻轻啜了一口。说实话,满口清香,味道,真的不错。
“感觉如何”司马笠问道。
这……该如何回答
阿箬顿了顿,然后轻轻擦了擦嘴角的残酒,还是准备实话实说:“味道清冽,余味甘甜,与这竹林相应成趣,不过,倒还是更适合夏天饮。”
司马笠没有生气,反而悠悠地念起了诗,“庾信说——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鸡弦。你这品味,倒是很合古人妙义。”
阿箬轻轻一笑,道:“庾信早年仕于南朝,在
第174章 暗夜情迷
阿箬心头一沉,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当年的事,容隐之都给你说了吧!”司马笠淡淡问道。
无甚需要遮掩,阿箬忙回答道:“容大人与微臣讲过。”
司马笠放下酒坛,看着她,“讲了也好,总归都是自己人,你也当明白我心中所想。”
阿箬稍稍挺直脊背,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只听司马笠又说道:“所以,我要当皇帝,唯如此,才可解我心头之恨。”
阿箬并不意外,但莫名地却有点难受,她叩首于地,回答道:“微臣愿助殿下,九死不悔。”
司马笠伸手扶起了她,赞叹道:“好一个九死不悔!本王没有看错人。”
阿箬心头一颤,不禁苦笑,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话是确确实实的真话,但真话并不等于全部的话。她有口难言,于是,端起桌上的酒坛,将那容器中的竹叶青酒,一饮而尽。
由于喝得急,阿箬来不及换气,到最终竟呛得咳出了声。她咳个不停,司马笠颇为担心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心,“这酒虽然清冽,但度数却不低,纵使酒量再好的人,也不是你这个喝法。”
阿箬刻得面红耳赤,但心底却有种莫名的痛快,一年多时间了,她还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般恣意妄为。
“殿下……”她轻轻唤道:“这酒真是个好东西,一阵急饮后,却让我心底舒畅极了。”
司马笠微微一愣,而后收回手,坐到了原地,她看着阿箬,嘴角勾起了一丝清浅的笑意,“你这模样,倒是像极了去年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师爷。”
俄顷,他又开了一坛酒,将它递给了阿箬,“这里没有下酒的菜,但你若想喝,我也舍命陪了。”
司马笠端起酒坛,轻抬手臂,道:“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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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不妥极了
幸好司马笠反应迅速、手脚灵活,即时支起了自己的身体,让他和已然倒地的阿箬隔开了一拳的距离,否则,还不知会出现怎样一番困窘的模样。
然而,或许阿箬真是喝多了,她似乎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是双手捧起司马笠的脸,而后眼睛笑得弯弯的,道:“殿下,你一定是喝多了,不然怎么连站都站不稳。”
那温软的手指触到脸颊的那一刻,司马笠便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咬着嘴唇,淡淡道:“你喝多了。”
谁知,阿箬竟嘟起嘴,而后晃着脑袋说:“这竹叶青酒,真是好喝极了!”
司马笠盯着她那红透了的鼻尖,一时之间,竟微微有些出神,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荒唐。于是,他叹了口气,用力支起身体,准备起身。
可就在他的脸颊离开阿箬手心的那一刻,身下那人竟猛地抓住他的衣襟,而后用力一扯。
“殿下,我……”话音未落,司马笠的嘴唇已分明贴上了那两片柔唇,唇瓣上还带着没有散尽的酒香,一丝清爽的竹叶的气息。
司马笠彻底呆住了,可是,下一秒,他并没有立刻起身,挣脱出这尴尬的场景,反而是魔怔似的,轻轻合上了眼。
时间很慢,慢得就像停止了。
直到拽住他衣襟的双手轻轻用力,将他往外推去,司马笠才倏地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自己竟然吻了一个男人!
司马笠有些窘迫,甚至已想好了托词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斥责。
谁知,躺着那人只是伸手揉了揉嘴,而后满脸娇嗔地说:“殿下真是吝啬,这酒分明已经赏给了我,为何还来我嘴里抢”
声音绵软,入耳即化。司马笠只感自己的指尖都有那么一刻地微微颤栗。
他长舒一口气,抚膝坐在地板上,道:“别再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语调冷静克制,然而,他的心中却早已燃起了熊熊烈火,只是这烈火叫他无法自持,无法面对。
正月寒风,他却热得七窍生烟。
地上那人躺着不动,脸上却还挂着痴傻的笑意。
司马笠知道,自己清醒得很,那人却已醉了。
第176章 酒醒之后
第二日,当阿箬迷迷糊糊醒来时,发觉自己竟合衣躺在竹榻之上。
她猛地一个激灵,径直从榻上弹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揉了揉自己昏沉沉的太阳穴,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可是,无论怎么回想,她始终只记得司马笠递给她一整坛竹叶青酒,然后,她像着了魔似的不停地灌酒,至于喝酒之后发生了什么,她竟有些浑然不查。
阿箬努力摇了摇脑袋,看着自己整齐的衣襟,心想:“我怎么会睡在此处,司马笠去了哪儿”
她望了望窗外,只见阳光越过云层,正落在竹林的绿叶之间,阿箬伸了个懒腰,而后站起身来,心想:“瞧这日上三竿的模样,司马笠大概已经上朝去了。”
阿箬捶了捶略有些酸软的肩,一扭头却看见了矮几旁那些歪七倒八的酒坛,她略略数了数,这些酒坛加起来大约有十二坛左右,阿箬叹了口气,才明白难怪自己会醉得不省人事,原来竟喝了如此之多。也不知,昨夜自己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算了,说不定司马笠将我扔在此处便悄然回了未央宫,毕竟,此处又冷,还只有一张窄小的竹榻,以他太子之尊,又如何受得了这等委屈”阿箬打定主意,便决定不再去想昨夜之事,于是拉开竹坞木门,大步走了出去。
今日艳阳高照,也算这正月里头一回的好天气。
阿箬挑着没人的道,拐拐绕绕才回了正英殿,可是大殿之前,庆安和筱渔早已在等候了。
“大人——”
“公子——”
二人一见到阿箬,几乎同时喊出了声。
他们惊慌失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倒是阿箬,一副自若神态,闲闲笑问:“何事如此惊慌”
“公子这是去了何处,竟整夜未归!”筱渔比庆安要大胆直接得多。
阿箬刚想据实已告,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生生吞了回去,“不过是找到一处竹坞,坞里又美酒佳酿,忍不住偷喝了数坛,结果不胜酒力,便睡着了,至今早方
第177章 不记得了?
一番折腾后,差不多已到了午时,阿箬正想着是不是要找个由头出去转转,外间却来了传话的小宦官。
“大人,奉太子殿下口谕,请您移步未央殿。”
阿箬很是惊诧,不觉又想起了昨夜那零星的记忆,她自感不能耽搁,于是便匆匆跟着那小宦官去了。
在未央殿外,她见到了李蟾。
“李公公,”阿箬行了个礼,又问:“不知太子殿下诏我前来,是有何事”
李蟾笑道:“太子殿下心事,奴婢哪里得知,不过,殿下倒是早间便吩咐奴婢中午多准备一些饭食,看来,是有心赏赐大人共用午膳。”
“共用午膳”阿箬一惊,霎时不知这司马笠是何用意,难不成是为着她昨夜的无礼兴师问罪来了
阿箬心下生了彷徨,以至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不知是进是退。
正踌躇间,方才来宣旨的小宦官却说道:“李公公,方才殿下有旨,说元大人若是来了,直接去东侧暖阁安坐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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