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错姑娘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
可怜我的爹与娘,抚养我大太辛劳!可怜我的爹与娘,抚养我大太劳累!没有亲爹何所靠?没有亲娘何所恃?爹爹呀你生下我,娘亲呀你喂养我。你们护我疼爱我,养我长大培育我...
“父母生你育你教导你,期望你有端正良行,期望你为国之栋梁,期望你光耀门楣。其恩之高,其义之远,父母所赐之骨血,怎能轻言毁伤?”
池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重重敲打着大爷的心房。
“轻生乃毁伦不孝之重罪。”未等他缓过来,她又接着道。
“地狱判官前世给你生而为人的机会,你非但不好好珍惜,反而糟蹋这样好的机遇。你可知很多鬼魂游荡千年百年,但因罪未赎完,仍等不到一个投胎的机会。”
“你若轻生,不但无法与你妻子团聚,死后三年内魂魄都没有归宿之地,别人给你烧的纸线或供品皆不能取用,还要每日反复承受死的那一瞬间承受的痛楚,满三年后重新收回地狱重判。”
“下辈子投胎成为牲畜,断不会再给你做人的机会。”
大爷脸色发白,怔忡原地。
...
池净说完,往后走了一步,一扭头发现何必方愣愣地看着自己。
该死!露馅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对地府那么了解的人,只有阿凤...
“池姑娘...”她的语气让人感到熟悉,何必方刚想细问。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池净心思急转,终于想到怎么把话圆回来了。
“是的,你和明儿他娘...”何必方道。
“实不相瞒,我曾有一次在生死关头间魂魄离了体,到地府去走了一遭,还跟阎王把酒言欢。所以细知其详。”池净道,边呸自己一口。还跟阎王把酒言欢,谁会信啊...
“姑娘!”玉瓶着急地上前一步,“可是你高热三天那次?”
“正是。”幸好有个人证及时站出来...
“原来如此。”何必方道,至此心中疑惑尽解。他也曾听说过有些人重病之际会魂魄离体流走别处,所以这也没什么不可信的。
“正是如此。”池净点了点头,嗯,能绕地球十个圈了吧...
...
“大爷,所以你别想着轻生了,好死不如赖活。”池净道,她知道这大爷不会死在河里,但还是忍不住又唠叨了一句。
“死也不行,活着也不行...怎么做人这么难?”大爷幽幽地道,脸上又现愁苦。“馒头已经卖到了二两银子一个...”
“二两?”虎牙听见立即叫了起来,拉着小狼焦急地朝池净跪了下来。明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含着手指看了看何必方,也跟着虎牙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干嘛?”怎么突然就跪起来了,池净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玉瓶看去。
玉瓶倒是不意外。她也是当年的灾民,当年的固城一个馒头最贵的时候曾卖到了五两银子!吃不起的只能去吃树根树皮树叶,或者吃观音土...
她是靠吃树皮活下来了。如果当年有人给她一个馒头,别说跪了,她连命都可以送给恩人。
“姑娘。我和弟弟的命都是你救的,刚才还给我们买了十个馒头,虎牙和小狼无以为报...”虎牙说着怔怔地流下眼泪来,二两一个馒头,十个就是二十两银子,她怎么还?
擦了擦眼泪,她拉着小狼就要向池净磕头。而明儿时刻关注着虎牙的一举一动,只要她开始往下磕,他就要跟着...
池净忙上前阻止,边解释道:“赶紧起来,那又不是用我的银子买的。”
这下子轮到玉瓶惊讶起来:“姑娘,不是用你的银子买的,那是用谁的银子买的?”
“噗嗤。”池净看到玉瓶那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的模样就笑了出来,“玉瓶你忘了?我们出门的时候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啊。”
什么都没带,包括银子。
“那...”玉瓶还想追问,见到池净对她眨了眨眼,想起那些神奇的药粉来...这才心照不宣地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下连那准备跳河的大爷也忍不住先将死的念头推一边去:“没有银子,那么怎么能买到馒头的?”
池净看着那大爷听见“馒头”二字眼里即刻散发出青光来,忙从自己随身布袋中掏出两个馒头:“倒是忘了,老大爷你一定饿坏了吧,快吃。”
大爷眨了眨眼,看着那姑娘像变戏法般变出两个馒头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够吗?再给一个。”池净又拿了一个。
大爷眼泪又滴了下来。
池净 第162章 欺诈
三下五除二,一连吃了三个馒头,又喝了几口清甜如仙露昂贵如如金子般的水。大爷缓过劲来回想起方才轻生的念头,这才惊出一身冷汗来。
幸亏遇上了这几位好心人…
若是就这么跳进这条臭河了此残生,死后灵魂不但无法与妻子携手转世,还得每日重复死亡过程让这些臭河水从眼耳口鼻中不停地涌进胃里肚里…
“老夫在此谢过诸位,大恩大德,来日有机会必报。”大爷再次感激涕零道,就要告辞。
“且慢。”池净道,向玉瓶递了个眼神。
玉瓶心领神会,将背上包袱解下来,取出里面的五个馒头。省着点吃,应该还能吃个两三天吧。
她放到那大爷手中。
“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大爷急切地推开那几个馒头,说什么也不肯接受。
这几位不但极力劝阻不让他轻生,还给了他三个馒头馒头啊,如今这样的境况,这可是救命的大恩啊!他已经受了那么大的恩,又怎敢再起贪念,再收下这些馒头呢!
再三拒绝,最后大爷迈着比来时有力的步伐离开河边,玉瓶只得将馒头放回包袱内。
望着大爷孤独落寞地离去,玉瓶深觉无奈。真可怜,有上顿没下顿的,有这几个馒头最少还能再撑两三天,这大爷可真傻,骨气能当饭吃嘛!
平时两三文钱一个的馒头,现在却…池净想起那些用赈灾粮食高价售出中饱私囊的官兵们,面纱下的唇冷冷地勾了起来。
看来东离确实该换个国主了。
“可是姑娘,为什么你买馒头不用花银子?”虎牙道,她还是想知道答案。
她一开口,除了玉瓶,其他人都将崇敬的眼神投向池净。
“因为…唔…”池净支吾其词,面对着虎牙那双纯真的大眼珠竟一时脑子打结,转不过来,不得不向玉瓶求救。
玉瓶当然知道这种药粉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看到姑娘哀求自己解围的眼神,玉瓶忍不住笑了,替她解释道:“因为姑娘跟卖馒头的官爷说了,先赊欠着以后还,所以卖馒头的官爷就先记账了。”
“姑娘可是识得那个官兵?”虎牙似懂非懂。
“是的,但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然那个官兵要生气的。”玉瓶继续哄骗着何必方和几个小孩,池净偷偷向她竖起大拇指。
玉瓶又是一笑,她家姑娘就是正直,连撒谎都不懂。
大爷坐在自家门前屋檐下,像儿子小时候一般,痴痴地望着前方。
不多时,儿子的身影从前方出现。他精神一震,忙站起来迎了上前。“儿啊。”
男子不知怎的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额头处还被打破了,流出的血滴落全身。他眼睛虽张开着,却没有神采亦看不到东西,竟也能一路踉跄着回到家。
大爷忙一把扶住他,大惊失色。“儿啊!谁把你给打了?”
听到大爷的声音,男子朦胧中眯起眼认真看了看,看到了一张苍老而熟悉的脸随即双眼放心地一闭,就这么在自家门口晕死过去。
幸得下午吃的两个馒头,大爷心里再次感激道,不然他如今也没有力气将儿子扶进屋里。
进了屋里燃起了灯,大爷这才发现儿子的伤势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
得请大夫!儿子头上的血止不住哇!
可是他没有银子。大爷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去掏儿子的裤兜。
自从那天儿子抢了自己的银子后便贴身带着,任由自己苦苦哀求就是不归还…大爷一晃神,急忙将这些不好的过往抛往脑后。
现在救人要紧…咦?银子呢?银子去哪了?大爷脸一变,又去翻另一个兜。
没有,没有。衣袖里也没有,怀里也没有…他将儿子全身搜了个遍,连一个铜板子儿都找不到。
“爹…”男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大爷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流下泪来。
“嗯,喜郎,爹…爹在呢。”儿子的乳名是喜郎,是妻子临终前所起,希望他此生做个欢欢喜喜无忧无愁的好儿郎。
大爷抓住儿子冰冷的手声音破碎地应道,他的喜郎,起码有三年没叫过他一声爹了…
“爹…我好冷…”喜郎抖着乌青的唇道,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消逝。
“喜郎,银子呢!快告诉爹,爹去给你请大夫!大夫来了就没事了…”听他不停地喊着冷,大爷有些慌了。
“银子…没,没了…”喜郎被大爷抱在怀里,嗅到了父亲熟悉的味道,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幼时,每次生病被父亲抱在怀里轻哄的时候。
喜郎心中突生一阵难过,流下悔恨的泪来。
他像个在外面被其他孩童欺负后,受尽委屈回到家中向父母撒娇诉苦的孩子般,将今天遭遇的事和盘托出:“那个…官兵…说可以…可以拿银子…换…换兵籍…”
他说得断断续续,大爷费力地将耳朵凑近他唇边,这才拼凑出事情真相来。
原来,那个卖馒头的官兵告诉喜郎,因为现在赈灾缘故,人手比较缺,他们这些小兵老是忙不过来。
他还暗示道,如果喜郎想当兵的话,可以花点银子,他让上头通融一下帮忙入兵籍什么的…
喜郎听罢心中不由得狂喜。入兵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立马就能成为一名官兵,不用被人呼来喝去,还可以在那些瞧不起他的乡亲们面前耀武扬威,可能还会娶到一个姿色还不错的婆娘,免得家里那老东西整天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更何况,当上官兵还会怕没银子吗?这些官兵一个两个发国难财,纷纷趁着天灾狂捞一笔,随便卖几个馒头就有十两八两银子入袋…小财不出大财怎入?
这真是天赐良机啊,看来自己要开始走好运了!喜郎喜上眉梢,将全身的银子全掏了出来,一个子儿也没留。
岂知,就在喜郎的银子交到那官兵手上那一刻,那官兵立马翻脸不认人,只随意塞给了他几个馒头宣称那是他买馒头的钱,根本没有什么买兵籍之事。
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欺诈!
他上前理论,对方却把早躲在一旁的几个官兵叫了出来,将自己劈头盖脸一顿好打。
最后,拾起地上的砖头朝他头上狠狠砸了过来,连他手中的几个馒头也一并夺走。
池净 第163章 交易
大爷心中一痛。
官是豺狼民是羊,喜郎啊喜郎,我的傻儿子,你怎地连豺狼的话也相信…
喜郎额头上的血仍缓慢地流着。大爷轻轻将他放开,到里屋去遍寻不到一块干净的布,最后干脆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来,把他的头简单包扎了一下。
“爹…喜郎好…冷…”喜郎紧闭着眼瑟缩着身子,说话的时候因颤抖而牙齿相撞,发出“咯咯”的声音来。
“爹在,爹在。喜郎乖,很快就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
大爷抱着儿子,神情有些茫然,浑浊的眼里没有情绪。他抬头重新打量着家中斑驳的墙壁,空荡荡的屋子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
这些年喜郎染上了赌博的毛病,如果不是他将那点私房银子藏在他死去的娘的遗物里,恐怕连只喝水的碗都会被变卖掉吧。
其实喜郎也没有坏得很彻底,他娘的遗物他不会去乱翻,这说明他起码对死去的娘亲还是保留着一丝敬重的。
不过那又如何呢?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取银子的时候被发现,那点私房银子终究还是被喜郎拿走了,如今还被那些官兵们骗走了。
“爹…冷…”喜郎又呓语起来,偶尔还“呜呜”地低低哭着。
“爹在,喜郎乖,喜郎不怕。”大爷噙着笑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像多年前同样的一个夜晚,儿子在他的轻拍下缓缓入睡。
喜郎头上的血从布里渗了出来。他似乎没看到,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儿子的背后,轻轻哼起那首妻子教自己哼唱的童谣来。
“…月光光…照地堂…”
“…年三十晚…摘槟榔…”
喜郎安静了下来,似乎唇畔隐约也泛起了一抹带着童真的笑意。
“…槟榔香…切紫姜…”
老人温柔如水的歌声在夜色中微微荡漾,门外的虫鸣似乎也停了下来,倾耳聆听。
大爷已经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白天时曾遇上过什么样的人,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了。
他只想起小时候儿子学步,总是走两步就不安地回头看看自己在不在,怕摔倒了自己不能及时扶住他。
他笑着对儿子说:“喜郎哇,别怕,爹跟在你后面呢。”
那满脸的委屈和微微嘟起的红艳艳小嘴巴,穿过回忆的迷雾,憨憨地走了出来,朝着他笑。
他的心里便一片柔软。来生不能投胎为人就不能投胎为人吧,他只想再送儿子一程,让儿子在黄泉路不要那么孤单…
喜郎是他此生全部的寄托,他若走了,他独自活着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
喜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血已经流光了吧?
大爷解下身上的腰带,搬来一张凳子小心地踩了上去,把腰带抛到屋中横梁上,牢牢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到儿子身边,慈爱地将他的头搂在自己怀里。
“喜郎哇…别怕,爹跟在你后面呢…”
“爹…我不想死…”喜郎从昏迷中挣扎着醒了过来,一瞬间似乎精神恢复了许多。
回光返照罢了。大爷温和地一笑,还是那句话:“喜郎,别怕。”
“爹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爹救我,爹…”喜郎神情狂乱起来,绝望地哀嚎着。
“喜郎…”大爷不忍心地别过了脸,静静地看着门外掉眼泪,心里又悲又痛,只恨不得能替他受了这罪。
“呵呵呵…其实,这位兄台是能救活的。”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爷应声望去,来者是一名胖呼呼的穿着黄袍的道士,这道士似乎极爱笑。
“道长是?”
“哈哈哈,贫道虚通。路经此地,听见老大爷屋中有哭声,特前来一窥究竟。”胖道士虚通乐呵呵地道。
自己跟儿子只剩下这么点最后的宝贵时光,还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扰,大爷不禁心生怨怼,黑着脸没有搭腔。
虚通并不介意,又是“哈哈”一笑,道:“老大爷,若贫道说,贫道有法子救令郎呢?”
有法子救喜郎?大爷怔怔地往喜郎看去,这流了那么多的血,这里最近的医馆也有几里地,如今是有钱也救不了了。这道士说能救,怎么救?
“爹…救我…道长…救我,我不想死!”喜郎听了这话,挣扎着要坐起来,只是轻轻一动,又头昏眼花地往前栽了下去。
大爷忙伸手扶住他,也正因这一扶,将喜郎眼里的求生意念尽收眼底。
他心中又是一声哀叹。
“道长,你想要什么?”大爷道,他吃过的盐比儿子吃过的饭还多,一眼看出这个道士不会不求回报就帮他救他的儿子。
“哈哈哈,老大爷爽快。”跟聪明人相处就是愉快,虚通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们…没有银两。”大爷道,相信自己不说出来,道士也能从这一盆如洗的屋子里看出来。
“哈哈,贫道并不为财。”虚通道,笑得只剩下一丝缝的眼里一片赤诚。
“那你要什么。”大爷道。
“贫道要的,是你的寿命。”虚通道,“大爷,你愿意用你余下的寿命,换你儿子的命么?”
“爹…”喜郎闻言,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我要怎么相信你。”大爷没有理会倒下的喜郎,一命换一命他并不觉得亏,但他也并不因为儿子有救就乐昏了头。
“哈哈,这很简单。”虚通笑着走到喜郎身边蹲下来,解开喜郎头上的布条。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往喜郎的头上撒了些粉。
大爷眼也不眨地盯着喜郎头上的洞,看着它迅速地吸收了那些药粉,迅速止住了血,迅速地结了疤。
这…太神奇了…
大爷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
可是喜郎并没有醒过来。他疑惑地转头看虚通,虚通笑道:“令郎失血过多,恐怕要多睡上一会儿才会转醒,老大爷莫要过分担忧。”
又看了看儿子,看到他的脸上开始恢复血色红润,终于放下心来。大爷道:“我的寿命,你拿去吧。”
虚通“呵呵”一笑,道:“老大爷可是心甘情愿,绝无半点悔意?”
“是。”大爷正色道,其实他更怕虚通反悔。他活到这把年纪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相反喜郎还年轻…
“好。”虚通眼里精光一闪,右手伸出放到大爷的头顶,嘴里开始念起无人能听懂的咒语来。
池净 第164章 轻生
“唔...”喜郎呻吟着抚着额头坐了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他忙又躺了回去,只觉头疼得像要炸裂。
妈的,他的头怎么会那么疼...
眩晕慢慢过去,在这个等待的过程里他也一点点地想了起来。想起了卖馒头的官兵,买兵籍,银子,向自己脑袋狠狠砸来的砖头...还有道士!
他没死?没死?哈哈哈...他就知道,自己福大命大,不出门也会遇贵人...
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却发现有东西碰到了他的头。什么东西?喜郎不悦地抬起头一看,“啊!”
屋中横梁上,他爹闭着眼睛,脖子套在腰带打成的死结里,吊在梁上摇摇晃晃。他的双脚软软地垂下来,轻轻敲打着他的头…
“啊…”他惊惧地又叫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地上,看着挂在上面的老父,浑身冒出冷汗来。
说不清心里此刻的感觉是悲是惊,那老东西…爹,相依为命多年的爹就这么死了?爹怎么会死?那道士呢?
“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事…”他六神无主地喃着,额上冒出来的汗越来越多。
他伸出手来,抹去额上的汗。却看到手背上一片赤红,黏黏的腥腥的,汗渍里混着血渍,还有一层细细的黄褐色的粉…这又是什么?
他心生疑惑,凑近一闻差点吐了出来这粉怎么散发出一股子尸臭...
这些天闻过的尸体还不够多么?他“呸”了一声,额头上的东西让自己万般不自在。再次抬起手来,用袖子把额头上的东西抹去,袖子上一片红色。
有温热的东西从额上流下,划过眼睛,滴到他的袖子上。
喜郎双眼发黑,再次伸手擦掉。他流了那么多汗?
...
“听说了吗?老郑昨晚上吊死了。”说话的是个老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文人气息,边与人攀谈着边慢慢地拄着手杖散步。
“老郑?哪个老郑?”回话的也是个老者,同样的文人气息,年纪与拄手杖的老者一般,只不过行动自如。
“还能有哪个老郑?”拄手杖的老者“啧”了一声,神情里像在责怪对方竟将他们谈论的人忘了。
“你是说...”那老者略一思索,似乎真记起了这么个人:“当年那个与你我二人一同上京赶考,他考上了我们却落榜了的那个老郑?”
“不是他还能有谁?唉。”考上了考不上了又如何,功名利碌都是一场空,死后谁也带不走,手杖老者叹了口气。
“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另一老者道,也深感惋惜。
“据说,他儿子昨天被官兵骗光了所有的银子,还被官兵们砸破了头。流血太多了,救不回了。老郑就在儿子的尸体旁边...上吊了。”手杖老者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重复道。
“老郑的儿子?喜郎?”那老者想起一张挺秀气的小脸蛋来,嘴红嘟嘟的甚是讨喜。喜小时候幼年之时十分乖巧,他们二人还抱过他呢...
“嗯。”虽然老郑的儿子长大后是个恶霸,可终究恶人自有恶人磨,手杖老者心内如此想着,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二人沉浸在昔时同窗离世的神伤中,忽闻一女声响起:“两位老人家,可否告知那老郑家在何处?”
...
官兵忙于灾后重建与施粥事宜,像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命案是不会立刻前往处理的。所以郑喜父子的尸体还摆放在那间什么都没有的破屋里,除了郑大爷的尸体被好心的邻居放了下来以外,其他东西都还没有人碰过,也没有人再进去过。
两名女子一名男子走进了屋内,他们带来的三名小孩则被拦在屋外,放他们自行玩耍。
“姑娘,你猜得没错,真的是昨日想要轻生的那位大爷。”玉瓶有些难过地道。想起那位大爷日日思念着自己过世多年的妻子,到老了不但无法享福还被自己儿子如此对待,人生际遇之坎坷,令人忍不住掬一把同情泪。
“他不该死的。”池净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来了,就像面对前些天那个四代同堂的白胡子老人家尸体时的感觉一样。他们都阳寿未尽!
“是啊,郑大爷是个好人,好人都不该死得那么惨的。”何必方道,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大爷知道轻生者来生无法投胎为人,为何最终还是走了这条路?”
“何大哥,知道是一回事,但承受不承受得了又是另一回事,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该多痛啊!”玉瓶同情地看着大爷的尸体,又神情复杂地看看与大爷并排躺着的额上血流了一地的男子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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