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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九斛珠
谢珩不闪不避,缓和了语气,“父皇是儿臣至亲,这些年龙体抱恙,劳碌忧虑,儿臣都看在眼里,绝不愿忤逆背旨,令父皇徒增烦恼。儿臣自幼顽劣,不及皇兄体贴圣心,却也在竭尽全力分忧。儿臣不敢奢求父皇立时接受伽罗,但请父皇体谅儿臣苦心,有怒气时尽管责罚儿臣,不要迁怒为难旁人。”
刚柔相济,半威胁半退让,又提起亡兄,端拱帝纵然怒火满胸,终究熄灭许多。
父子二人一跪一立,片刻对峙,端拱帝冷哼了声,拂袖而去。
东宫地砖冰凉冷硬,谢珩跪得笔直,如同石塑。
徐善每隔一个时辰便来劝他,谢珩仿若未闻,只管端跪在地。
直至夜色初临,满殿昏暗,徐善才碎步跑过来,说皇上准了,不会再去南熏殿。
谢珩这才对着空荡的御案谢恩,起身揉了揉膝盖,告退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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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旨意难违,杜鸿嘉思量过后,将伽罗安排在了南熏殿,离谢珩住处不远。
东宫建制效仿朝廷,自詹事府至各局各司, 皆设置齐备, 占地也极广, 宫内殿宇巍峨恢弘,回廊参差相连, 左右监门率于诸门外禁卫甚严。伽罗初上京时, 谢珩入主东宫不久, 诸事不备,如今皇上已任命各官员就位, 学士宾客往来, 更见威仪。
谢珩年已二十,尚未婚娶, 后宅闭门闲置。
伽罗算是客居在此,并非东宫内眷, 不好住入后宅, 杜鸿嘉同家令寺询问过后, 暂将伽罗安排在南熏殿居住。
南熏殿算是东宫中的客舍, 离谢珩的小书房较近, 又远离他接见官员处理政事的嘉德殿及弘文馆, 清净又方便。杜鸿嘉居于副率之位,正四品的官职,在这东宫内也算是不小的官了。他亲自安排,旁人未敢怠慢。
家令亲自引路,交代南熏殿中诸人好生伺候,殿中的嬷嬷侍女待伽罗恭敬周全。
当晚盥洗沐浴,比起途中简陋,简直算是奢侈。
伽罗暂时抛开揣测担忧,安心受她们服侍,沐浴栉,久违的惬意。
当晚谢珩没有动静,次日亦然,听杜鸿嘉说,是京城中琐事太多。
这回与北凉议和,虽让鹰佐率军撤出虎阳关外,却也需户部筹措万余银两,虎阳关一带加固边防,也需尽心安排,谢珩位处东宫,嘉德殿里朝臣往来不绝,忙得脚不沾地。连杜鸿嘉都格外忙碌,偶尔抽空来看伽罗,只劝她不必害怕。
伽罗倒并不害怕。
往来途中同行同宿,虽说谢珩凶狠冷硬,她多少能窥到他的性情。这般安排,应是为了长命锁的缘故,也让她看到转机——父亲依旧下落不明,淮南的外祖母处境堪忧,她未能深入北凉都城,却不打算就此放弃。
北凉、西胡虎视眈眈,应是长命锁中藏了重要的宝物。
这是她目下唯一的希望。
*
这晚新月初上,伽罗饭后站在廊下吹风,猛瞧见远处熟悉的身影走来,忙迎过去。
数日不见,谢珩消瘦了些,面色甚是疲惫,身形却依旧挺拔高健。太子冠服华贵威仪,黑底锦衣上是织金云纹,腰间诸般佩饰齐全,头顶乌金冠束,应是才从宫里回来。
见了伽罗,谢珩脚步一顿,道:“用饭了?”
“回殿下,用过了。”伽罗靠近行礼,闻到淡淡酒气。
“进屋。”
伽罗随他进去,殿内的嬷嬷侍女很乖觉的退出,带上屋门。
这座南熏殿几经翻修,因先前那位太子性喜奢华,内里陈设多是名物。荷叶浮动的水瓮旁是座落地烛架,约有大半个人高,参差错落的布置四十八支蜡烛,夜里点亮,烛架金碧辉煌,水面浮光跃金,甚是华美。
谢珩先前未来过南熏殿,见了此物,不免踱步过去。
回过身,就见伽罗跟随在后,正在水瓮旁盈盈而立。烛火辉映之下,明眸皓齿,芙面柳眉,海棠红裙曳地,玉白半臂单薄,耳畔红珠映衬,间珠钗斜挑,她的红唇如同涂了胭脂,樱桃般玲珑娇艳。
比从前在淮南时,增添几分妩媚。
谢珩看着她不说话,炯炯目光只在她脸上逡巡。
伽罗颇觉不自在,打破沉默,“殿下留我在此,是有吩咐?”
片刻迟滞,谢珩轻咳了声,道:“往后住在此处,没我的允许,不得外出。”
伽罗愕然,“为何?”微怔之后反应过来,不由自嘲道:“是了,此时的我本应在西胡人手中。京中也时常有异族人往来,抛头露面确实不便。只是长命锁的事情尚未查清,殿下安排我留在此处,怕是……难有助益。”
“你打算怎么查?”谢珩俯身问道。
酒气靠近,伽罗只觉今晚谢珩不大对劲,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长命锁是我娘亲的遗物,想必是承自外祖母,她老人家应当知道缘故。所以,殿下能否容我去一趟淮南,或可探明内情。”
“这理由很拙劣。”谢珩坐在桌畔,自斟茶喝,“淮南路远,我不会派人护送。”
“可北凉既能查到我的身世,未必不会知道淮南高家。倘若他们先寻到外祖母,恐怕事情不妙。”伽罗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情,见他并未愠怒,壮着胆子道:“其实殿下也可派人去接我外祖母入京。”
“这事好办。但是傅伽罗——”谢珩觑着她,语气不善,“父皇有命,关乎淮南高家的任何事,都需禀明。近日父皇忙于朝务,无暇清算旧账,你是要我去提醒一句?”
“更何况,你母亲并非高老夫人所生,休想诓我。”
他的语气平淡,却叫伽罗心中微惊,忙道:“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查明长命锁来处。”
“你本意是说,长命锁的玄机唯有你外祖母可解,所以我需顾忌三分,是不是?”谢珩点破她的打算。
伽罗忙敛眉说不敢。
谢珩也未计较,见她站得离他颇远,皱眉道:“坐。”
伽罗应命,远远的在桌对面坐下,见谢珩杯中空了,又殷勤添茶。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态度谨慎试探,仿佛怕稍有不慎便触怒了他。
谢珩瞧着她,忽然道:“你怕我?”
“殿下气度威仪,身份尊贵,令人敬畏。”
“因身份尊贵而敬畏,是怕我清算旧账?”见伽罗垂眸,谢珩自嘲低笑,旋即正色道:“杀兄之仇确实不共戴天。但长辈的事,我不会迁怒于你。”
伽罗微讶,眸间陡然焕出亮色,“殿下的意思是?”
“你外祖母的事,我既已答应照拂,就不会食言。”
“多谢殿下!”伽罗喜出望外,又追问道:“那我父亲的消息呢?”
“韩荀在汶北。鹰佐撤出虎阳关,打探消息会更容易。”
这般安排着实出乎伽罗所料。那日舟中对话,她曾为父亲和外祖母求情,当时谢珩虽答应,伽罗却总觉得,以他对高家、傅家的仇恨,此事希望渺茫,甚至杜鸿嘉提及此事,她也没抱多少希望。
谁料谢珩竟会真的践行?
她瞧着谢珩,渐渐又生出歉疚,“殿下胸怀宽大,信守诺言,是我小人之心了。”
谢珩勾了勾唇,让她将长命锁取出给他细看。
伽罗应命递过去,借着烛光,他英挺的眉目被照得分明,轮廓冷硬如旧,神色却比平常和缓。他神情专注,眉头微皱,显然是在思索,如同无数个夜晚伏案处理公务。这样专注的谢珩令人敬重,也不似从前凶神恶煞——
如果不是那次拿钢针逼供,他待她其实也不算太坏。
伽罗瞧着他,微微出神。
半晌,谢珩将长命锁还回,“这凤凰笔法特殊,需从书中追溯。明日会有人送书过来,你认真翻翻。”
“殿下放心。”伽罗当即应了。
谢珩也不再耽搁,起身欲行,却晃了下,忙扶着桌沿站稳。
回头就见伽罗虚伸双手作势来扶,又迅缩回去。
谢珩唇边笑意稍纵即逝,“还有事?”
“那日去北凉的途中,我与岚姑失散,至今未再见过。殿下能否恩准,让我见见岚姑?”
“好。”
墨色长衫渐渐远去,廊间灯火通明,将他拉了细长的背影。
伽罗站在门前,一直到谢珩走远,才回身进屋。心中忐忑担忧淡去,这座辉煌宫室也不再如从前压抑,她对烛静坐良久,含笑入睡。
*
岚姑果然被接入东宫,按谢珩的口谕,留在南熏殿陪伴伽罗。
彼时伽罗才从堆成山的书卷中出来,见着岚姑,欢喜非常。说起别后经历,自是庆幸劫后余生。有岚姑陪伴在侧,伽罗诸事无需多费心,便专心投身纸堆。
谢珩抽空过来两回,除了命人给伽罗备齐起居用物,也帮着翻了几本书。
奈何书海浩瀚,关乎异族的记载甚少,想寻出这独特的凤凰,并不容易。
伽罗连续三日无甚收获,沮丧之余,往近处散心。
东宫内殿宇连绵,固然恢弘威仪,客舍外除了惯常的绿柳亭台,并无多少景致。且因家令寺照看得勤谨,花木虽繁盛,却被修建得规规矩矩,虽不落东宫威仪,到底失了天然逸趣。伽罗在久居淮南,整日徜徉于精致园林间,对着殿侧有限的景致,实在难提兴趣。
四月将尽,芳菲已谢,天阴着,凉风吹来,夹杂隐淡香气。
伽罗循着香气慢行,渐渐走至水畔。
这方湖显然是人力挖凿而成,占地颇广,远处绿树萦绕,楼阁傍水,近岸处长满荷花。这时节荷叶碧绿层叠,叶底竟还有白鸭凫水,倒是意外之喜。





帝阙春 第53节
伽罗临水而坐,折叶戏水,猛听有说话声渐近,抬头看去,竟是韩荀!
韩荀也正诧然驻足看她,两人对瞪片刻,韩荀忽然面色微沉,疾步往谢珩书房而去。
*
书房内,谢珩正埋处理文书。
——无需在嘉德殿接见官员议事的时候,谢珩更喜欢叫人把文书搬到昭文殿,除了亲信的东宫近臣外不见旁人,清净自在,更宜思索。
韩荀入内叩拜,将要紧的事禀报完毕,却迟疑不肯走。
谢珩诧异,抬眉道:“先生还有事?”
“方才经过湖边,微臣看到了傅伽罗。据臣所知,当日殿下将她赠予鹰佐后,鹰佐已派人护送她回北凉,却不知怎会在这里?”他恭敬朝谢珩拱手,见谢珩挑眉不语,便道:“难道是殿下派人,又将她救回了?”
“北凉虎狼之地,不宜女子前往。”谢珩道。
“可殿下是否想过后果?”韩荀憋了一路,见他云淡风轻不甚在意,急道:“云中城里,殿下示鹰佐以铁腕,联合蒙旭内外夹击,才能迫使鹰佐撤军。他大费周章索要傅伽罗,必是事关重大,若他得知殿下出尔反尔,劫走傅伽罗,岂不恼怒?倘或边境再起战事,殿下如何向皇上交代?”
“先生所虑甚是。不过傅伽罗是西胡所劫,鹰佐要寻晦气,也该去找西胡。”
韩荀愕然,抬头看向谢珩,现他竟然带了些许笑意。
这般神态与平日截然不同,韩荀追随惠王多年,于谢珩性情也知之颇深。
韩荀渐渐严肃,拱手道:“微臣斗胆,敢问殿下,是否对傅伽罗起了恻隐之心?”见谢珩未曾否认,他面色渐变,最终撩动袍角跪地叩,肃然道:“殿下,万万不可!”
屋内的烛火不知是何时灭了几支,显得昏暗而阴沉。
伽罗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背后却被谢珩单手压着,动弹不得。她心中恐惧,知道谢珩此时盛怒异常,又有对高家和傅家的仇恨在,什么狠辣手段都使得出来。她当然害怕,娇滴滴的养了十四年,除了险些在水中丧命的那回,何曾受过这等惊吓?
心中迅权衡起来。
还未理清思绪,就见谢珩一手执钢钉,另一只手绕过她手背,捉住她的手指。
他的手果断而用力,捏住伽罗的中指,毫不迟疑的抵在钢钉上。钢钉稍稍用力,柔嫩的肌肤便被戳得陷进去。
伽罗惊恐畏惧之下,全副心神几乎都放在了手指,些微痛楚传来,立时卷着恐惧袭遍全身。
她浑身抖得更加厉害,眼中泪水朦胧。
慌乱之中,双手难以动弹,使劲后退的双脚似踩到异物,却无心理会。
谢珩居高临下,道:“北凉议和事关重大,西胡王室派出死士,必定有所图谋。太上皇和朝臣的性命都还在北凉手中,这里万千百姓危在旦夕,不容闪失。既然卷了进来就休想全身而退,傅伽罗——”他俯身凑近伽罗耳畔,道:“给你最后的机会,说不说?”
求饶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伽罗死死咬着唇,颤抖如风中落叶。
泪水簌簌的掉在桌案上,她拼命的想收回手指,却在谢珩的桎梏中动弹不得。
谢珩没等到她的回答,冷哼道:“别怪我手狠!”
他半点都不迟疑,右手将伽罗的手指按在长案,左手退了稍许,对着她指缝比了比,旋即猛然伸手刺来。迅捷而果断的动作已不容伽罗思考,冰凉的钢针触到肌肤的一瞬,似乎有急剧的痛楚袭遍全身,伽罗被极大的惊恐笼罩,失声喊道:“我说!”
她浑身紧绷,惊呼的瞬间,双脚极为用力,谢珩皱眉,身形未动。
钢针滑向另一侧,只留了道极浅的红痕。
伽罗惊魂未定,泪眼朦胧中,看到谢珩收回了手,而后松开她。
双腿颤抖不止,浑身力气却似乎都被抽离,她很没出息的软倒在地,靠在案上急剧喘息。泪水掉落得更疾,啪嗒啪嗒的掉在衣衫,她喉头颤抖直至哽咽,忽然埋头在胸前,抱着手臂呜呜大哭起来。
灯火昏暗微弱,谢珩立在旁边,听着她委屈而惊恐的哭声,一时失措。
脚面被踩的疼痛已无暇顾及,他下意识想伸手扶她,到了中途才猛然醒悟这番恐吓的目的,忙缩回手,转身不再看她。
屋中只剩下伽罗委屈的哭声,清晰分明的撞入谢珩心间,狠狠蹂躏。
谢珩握拳在袖,良久,他才肃然回,道:“哭够了?”
伽罗红着眼睛抬头,看到烛光下他的墨衫暗纹,如同修罗。她哽咽着开口,声音微哑,“或许是因为我娘亲。我的娘亲来自西胡。”她双手扒着桌案想要站起来,却因方才受惊过度,腿软得厉害。
谢珩探手握住她手臂,拎着她站起来。
这一触,才觉她依旧颤抖得厉害,带得他心里也微微颤抖。
“就这个?”谢珩声音喑哑。
“嗯。”伽罗双肩抽动,半点都不想留在这恐怖的长案钢钉跟前,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当年我父亲游历各处,在西胡遇到我娘亲,执意成婚。我八岁的时候娘亲失踪了,父亲说她是意外身故,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我虽不知这些西胡人想要什么,但思来想去,唯一有联系的,恐怕只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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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走得颇快,已经到了楼梯口,因碰着杜鸿嘉,正在说话。
姚谦推开隔在中间的闲人,三两步赶上去, “伽罗!”
伽罗面色不大好看,充耳不闻。倒是杜鸿嘉闻言看过来,见其面生,狐疑打量。
姚谦还记得那日学甲巷中伽罗如遭雷轰的神情, 见她躲避,只当是伤心如旧,只管紧紧看着伽罗, “你怎会在这里?我有话同你说, 能否去那边的雅间喝杯茶?”见伽罗置若罔闻, 面上稍现尴尬,继而道:“那日事出突然,我有不可言说的苦处, 怕被人察觉, 只能先行离开, 未及解释。后来我去了学甲巷,没见到你,托人去尊府打听,也没有……”
“阁下是谁?”杜鸿嘉看出伽罗不悦,出言打断。
姚谦拱了拱手,往杜鸿嘉脸上打量。这一路回京,自谢珩至亲卫,众人都是寻常打扮,杜鸿嘉一袭锦衫磊落,腰间虽未佩宝剑,但习武之人自有股刚硬之气,与众不同,且看其神情,显然颇有敌意。
他打量片刻,决定报出身份,“户部仓部司,姚谦。”
“没听说过。”杜鸿嘉跨前半步,“找我表妹何事?”
“我是伽罗……旧友。”姚谦侧身让开楼梯口的路,道:“去那边雅间好么?”
伽罗冷嗤,转过头来,神情陌生而疏离。
回京疾驰的路上,伽罗想过将来的打算,父亲的下落、外祖父家的处境、长命锁的秘密都令人挂心,思及淮南旧事,又怎会想不起姚谦?
那日的心灰意冷清晰印刻在记忆里,往年同游的景致有多美好温煦,那日撞破实情的失望就有多深刻冰冷。
曾经也是豆蔻年华里仰慕信赖过的人,是淮南春日里最念念不忘的风景,即便撕毁信笺时已决意忘记,又怎会真的毫不在意?
尤其是在她四面楚歌无所依靠时,他转身另娶他人,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刻骨铭心。
伽罗看向姚谦,竭力让声音平静,“确实是旧友。”
“先前在淮南,这位姚大人曾是我外祖父的门生,往来密切。”她说。
姚谦面显尴尬,旋即道:“伽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京城中的情势……”他望了杜鸿嘉一眼,不欲在外人跟前袒露,道:“我们去那边喝茶细说,好么?”
“不必。”
“伽罗,从前的事,我半分都没忘记。迎娶徐兰珠,也非我本意。”
“可你毕竟娶了她不是吗?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她?”伽罗哂笑。
眼前的人俊朗如旧,还是如从前般温和如玉,然而一旦想起那日他断然落下的车帘,那种脚步虚浮又沉重,喉间干涩的滋味又蔓延开来。伽罗极力克制住轻微的颤抖,道:“徐相位高权重,必定给你远大前程。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匆匆上楼梯。
“伽罗!”姚谦伸手想去拦她,却被杜鸿嘉挡住。
杜鸿嘉脸色阴沉,待伽罗安然上楼,才朝姚谦拱了拱手,转身欲走。然而心底的猜测与恼怒终究难以压制,他蓦然转身,手掌重重扣在姚谦的肩头,“方才什么意思?”
姚谦恼恨他的阻拦,冷声道:“与你何干。”
杜鸿嘉挂心伽罗,不再周旋,恶狠狠道:“若是你欺负了她,我决不轻饶!”
姚谦仿若未闻,只看着楼梯尽头。
*
伽罗匆匆拐过楼梯,快步走向客房,只觉廊道无比漫长。
刻意遗忘的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当日未来得及发泄的伤心蠢蠢欲动,隔了许久回味,愈发令人伤心。她埋首前行,猛然察觉撞上某物,抬头看时,朦胧水雾之外,谢珩正低头看她。
伽罗心中尽是翻滚的旧事,甚至忘了对谢珩的敬畏,仓促屈膝行礼,就想走开。
谢珩探手,握住她的胳膊,眼含探究。
方才无意中从窗户望出去,还看到她在对面的铺子挑选蜜饯,拿竹签子戳了挨个尝,专心又贪婪的样子令他不自觉的失笑。
谁知一转眼,竟是这幅模样?
脚步仓促,神情慌乱,泪水涟涟,半点不似平常的强作镇定。
叫人担心。
伽罗心中乱极,又被他看得窘迫,慌忙低头拭泪,试图挣开他的手。可他钳得很牢,伽罗想开口请他放手,然而喉头哽咽,恐怕一开口便会哭出声来。仓促之下,想也不想,与谢珩对视了片刻,蓦然俯身朝他的手咬过去。
谢珩微诧,下意识的松了手。
伽罗趁机夺回手臂,匆匆走了。
手背上温热濡湿,谢珩抬手,看到手背上留了她的眼泪。他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过头就见杜鸿嘉急匆匆追了过来。
见着谢珩,杜鸿嘉刹住脚步,抱拳行礼,“殿下。”
“怎么回事?”谢珩皱眉,负手于背。
杜鸿嘉略一犹豫,便如实禀报道:“傅姑娘遇到了故人。”
“谁?”
“户部仓部司,姚谦。”
谢珩皱眉愈深。被困淮南数年,与高家势如仇雠,谢珩当然认识姚谦。后来他派人探查伽罗相关的人事,也知道高家有意将她许给姚谦,而姚谦却在虎阳关大败后,立即迎娶了徐相女儿。甚至那日伽罗绕道学甲巷,撞见姚谦跟徐相女儿的事,陈光也曾如数禀报。
先前国事为重,不曾留心,如今回想,便即了然。
谢珩看向伽罗紧阖的门扇。
淮南春光下的小姑娘未经世事,娇气天真,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如花朵盛放。
而今却满目泪水。
这多少令人心疼。
他站了片刻,眸光微沉。
*
姚谦失魂落魄的走在巷间,周遭没有旁人,只有风声飒飒。忽觉跟前光线一暗,有人恶意拦路,他本就郁愤,见状恼怒,“混账”二字才骂出口,便被人当胸一拳。他登时怒了,恶狠狠的抬头,看清那张脸时却又愣住——
“太子殿下?”




帝阙春 第54节
姚谦意外之极,后知后觉的跪地,惶恐请罪,“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微臣不知殿下驾临,冲撞之处,请殿下恕罪。”
“姚谦。”谢珩冷眼觑他,“你怎会在这里?”
“微臣奉命随聂侍郎巡查各处,体察汶北民情。”
“哦?”谢珩盯着他,吩咐,“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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