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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石头与水
李镜把天捅破就回府睡觉去了,愉王妃都不晓得说她什么好了,只得什么都不说了。愉王妃倒是一宿没睡好,半宿了还在跟老头子商量,“凤仪这事,可如何是好哟。”若秦凤仪这身世没暴出来,让他继承愉亲王府这支,愉亲王夫妻都是愿意的。如今他这身世之事一出,不要说皇家,便是平民百姓家,也没有过继元嫡之子的道理。只是,这些天的母子的关系,秦凤仪一向会讨人喜欢,愉王妃心里就放心不下,还有阿阳呢,阿阳自满月,白天都是跟着愉王妃的,愉王妃也放不下阿阳,想到秦凤仪这身世竟然给暴了出来,简直是愁的不轻。
愉亲王叹道,“眼下就要看陛下是个什么意思了。”
愉王妃跟着叹气,道,“这个阿镜也是,如何就把事都说了出来。阿凤这样的身世,哎……”
“要是不说破,凤仪在宫里我都不能放心!”愉亲王道,“何况,这种有碍人伦的污名,岂是好背的。凤仪以后如何在京里抬得起头来!”
“我何尝不知这个理,只是,阿凤这身世,原是最尊贵不过,可他是在民间长大的,不要说朝臣,便是宗室这关就不好过。莫说他是柳王妃之子,便随便是个外头长大的庶出皇子,想认祖归宗都不容易,何况,他是元嫡之子。”愉王妃道,“纵是能与陛下滴血验亲,可怎么证明他是柳王妃之子,柳王妃已是过逝了。哎,这孩子,真是有命无运。”
愉亲王听了“有命无运”四字,没说什么,却是想着,倘秦凤仪无此运,他原在扬州长大,焉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就到了京城来。而且,这孩子何等的出众。愉亲王不瞎,几位小皇子暂且不提,便是几位年长皇子,这也是愉亲王看着长大的,不说别人,便是皇长子,在愉亲王看来,就远不及秦凤仪。只是,皇长子到底有个了不得的外家。而且,皇长子一路长大,他身后那些纠杂不清的势力,怕也不能轻易让秦凤仪认祖归宗。
愉亲王听老妻嘀咕一回,淡淡道,“先睡吧。”
愉王妃道,“我哪里睡得着?你说,凤仪先时是不是就知道他的身世了?”
“他那性子,倘是知道自己身世……”压低了声音,愉亲王道,“他若是知道陛下才是他父,倒是没什么,让他认我,他也认得挺顺溜,这孩子,心地宽。可如果他知道柳王妃之事,焉能不翻脸的!当初就是顾及此事,方叫他认在咱们这一支。”
“柳王妃当年是怎么回事,如何就出了宫了?”
“我也不大清楚,那时候乱糟糟的,皇兄突然在北地陨身,朝中群龙无首,忙朝事还忙不过来呢,宫里的事,更不晓得。”愉亲王道。
想到柳王妃,愉王妃不禁一叹,这才是真正有命无运之人呢。
愉亲王夫妻夜深方睡。
宫里,慈恩宫的灯烛也是亮了很久,景安帝怒火之后,还得跟他娘商量秦凤仪这宗室,裴太后道,“若是认子,问题倒是不大,滴血验亲,即刻分明。可说他是柳氏之子,由何可证?”
景安帝叹道,“这也只得委屈凤仪了。”
“这样倒是最妥当的。”裴太后道,“你若认他为柳氏之子,大郎怎么办?他的位置当如何尴尬?况,只认做庶皇子,对他,对朝廷,都好。”
景安帝恨声道,“今日之事,蹊跷之处众多,还请母后彻查!”
“我晓得,宫里的事你放心。今日是有心算无心,不然,焉能有这等事!”裴太后想了想,还是与皇帝儿子道,“我知道,你喜欢凤仪,只是,他的身世,你还是少疼他些的好。”
夜深了,景安帝起身,道,“母后也早些休息吧。”
裴太后问,“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皇后,她怕是现在也未睡呢。”
“去吧。”
平郡王府。
老郡王老郡王妃也失眠了,老郡王妃震惊过后就是掉泪,“这是哪辈子的冤孽啊。”
“闭嘴!”纵是室内并无他人,老郡王也是低喝,“这话岂是能说的!”
“有什么不能说的!”平郡王妃哽咽道,“当初柳王妃,谁也没怎么着她啊。她既有身孕,想生便生,如何跑到宫外去。二十多年了,又有这么个儿子来京里,是个什么意思?她走了,咱们大丫头做了皇后,现在岂不是说是咱家害的她吗?天地良心,咱们大丫,什么都没做,偏要担这样的名头儿,我想想,就为大丫委屈。”
“好了,说这个有什么用。”
“要说凤仪那孩子,我也喜欢,他与咱们阿岚,交情亦好。只是——”平郡王妃低声道,“若他是元嫡之子,大皇子可怎么着啊?”
“明日你便进宫,同皇后娘娘说,凤仪身份不同,倘是庶出皇子,还好过继愉王府,袭愉王之位。既是柳王妃之子,身份更在大皇子之上,请陛下一定要认下凤仪才好。”
平郡王妃大骇,“这岂不是要,要——”
“你放心,不论宗室,抑若清流,都不会坐视此事的。”平郡王淡淡道,“陛下若认他为子,这只需滴血验亲,既是龙种,自当认下。可柳王妃怕是早过逝了,拿什么来证明他是柳王妃之子呢?再者,就凤仪的性子,他愿不愿意还得两说呢。”
“堂堂皇子之尊,他能不愿意?我看他认愉王就认得挺乐呵,一口一个‘父王、母妃’的,叫得别提多亲了。”
“他若是这样的庸人,当初就不能一入翰林便为陛下青眼!我告诉你,你少在娘娘跟前哭诉先时说的柳王妃那些话。柳王妃之事虽则与咱家无干,娘娘如今怕也得为小人所非议,可如果当年柳王妃没有出宫,她就在宫里生下凤仪,先不说谁尊谁贵,凤仪这样的资质……”平郡王话未说尽,转而道,“总之,要让娘娘拿出一国之母的气派来,给凤仪的赏赐,只能多,不能少。断不能依庶皇子之例,必要以嫡皇子之例,明白吗?”
平郡王妃点头,“这你放心,只要陛下不认他为嫡皇子,一点子东西算什么。他既在外吃了这许多年的苦,原也该多赏赐些的。”
平郡王妃又是不放心,“王爷,你说,陛下这样的喜欢凤仪,会不会,执意要认他为嫡皇子?”
“不会。”平郡王笃定道,“陛下对他,原本是对年轻臣子的喜爱,至于父子之情,自小未在一处,能有多少呢?大可不必惊慌失措,娘娘越稳越好,还大皇子那里,必要让娘娘说服大皇子,对凤仪一定要兄友弟恭,不论凤仪如何,大皇子要拿出长兄的气度来!”
“成,我晓得了,你放心吧。”平郡王妃又有怀疑,“阿镜既知此事,难不成,凤仪能是不晓得的?”
平郡王思量片刻,摇头道,“他定不知柳王妃之事,凤仪不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我观他脾性,虽则寻日间有些跳脱,却是天生有一股刚性,他若知生母之事,焉能不闻不问?”
“或是天生便有此心机呢?”
“不可能,他才多大,断无此心机。”平郡王恨恨地,“不知何等人,行此鬼祟之事,要害凤仪声名!”倘不是因此宫中之事,李镜断不可能把事情抖出来的。
平郡王妃道,“那阿镜焉何知晓?”
平郡王沉默片刻,道,“当年柳氏离府,不知去向。陛下登基后曾着景川出过几次外差,想来,景川是知道的。”
“难不成,景川是有意让阿镜嫁了凤仪?”
“你想哪儿去了,景川对陛下何等忠心。”平郡王叹道,“怕是阴差阳错啊。只是,当初阿阳身上那胎记之事,二丫头便知秦家血统有异,是景川带秦氏夫妻进的宫,从滴血验亲时起,景川怕就知道了。”
平郡王妃道,“景川怕是有自己打算的。”
“这是什么话?”平郡王正色道,“女儿们嫁人,便是别人家的人了。大丫头嫁的陛下,大皇子是皇室中人,咱们不过大皇子外家。就是二丫头那里,景川也是堂堂侯爵,并非我平家附庸!你以为景川是何人?他岂是那等鬼祟小人心思!若他早知凤仪身世,断不会令阿镜婚配!就是如今,也是景川是景川,凤仪是凤仪,他们虽为翁婿,也各为各的家主,岂可混为一谈!你这样想,就想错了景川!”
“好了好了,我晓得了,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平郡王妃连忙道。
“这样的话,说都不要说。娘娘是咱们亲女,二丫头难道就不是了?这原是他们皇家之事,我等外臣,私下说一说也只是私下的话,可说到底,终是皇家之事,与咱们家,与景川家,并无相干!”
平郡王妃生怕丈夫再动怒,再三应下,服侍着丈夫歇了。
当然,睡不好的还有秦凤仪,他一会儿担心如何自证清白,一会儿担心要是媳妇知道他这事不得气死啊。没想到,待得稍晚一些的时候,还有马公公带着内侍给他抬了一小桌的饭食,瞧着还都是扬州菜色,狮子头啥的都有,还都是秦凤仪爱吃的。秦凤仪正端坐在暖阁的炕上想事情呢,突然有人进来。秦凤仪连忙起身,见是马公公,连忙上前拉了他道,“老马,我真是冤死了!”
马公公躬身见礼,“殿下勿急,眼下天色已晚,殿下饿不饿,老奴奉陛下之命,给殿下送些吃食。”
秦凤仪瞧一眼菜色,就是眼睛一亮,道,“陛下是不是知道我是冤枉的了?”倘不知他清白,陛下如何肯打发人给他送这些吃的?
马公公扶他坐下,温声道,“今日天晚,殿下就在宫里歇一夜吧。这是宵夜,殿下只管享用。”
“唉呀,我哪里有心情吃东西,我问你,是不是我的事已分明了?究竟是谁陷害我?”秦凤仪还是要问一问的。
马公公道,“殿下先用宵夜吧,这些个事,岂是老奴能知道的。陛下何等圣明之人,自然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这话倒是,秦凤仪对景安帝一向信任,听马公公这般说,秦凤仪便也道,“你这话有理,陛下绝不是什么人都可糊弄的。只是,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媳妇不知道我这事儿吧?可是千万不能告诉她啊。”
马公公心说,你媳妇啥都抖出来了!不过,马公公仍是一幅平平静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模样,安慰秦凤仪道,“殿下先吃饭吧,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哪。”
秦凤仪一声长叹,嘀咕道,“要是我媳妇误会我,可就惨了。你说,陛下这样聪明的人,随便一想也知道我这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啊!能入我眼的女人,要不就是我媳妇那种,比我聪明的。要不,就是比我好看的。瞧瞧刚刚那女人,她占那样啊?她还要撞头自杀,我还想自杀呢,我这样的相貌,多少女人肖想我都没成哪,结果,叫她毁我清白……”
马公公听秦凤仪嘀咕这些“自杀”不“自杀”的话,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道,“殿下,您这样的明白人,可得想开些啊。”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我才不死哪,我要是死了,岂不是更叫人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了。”秦凤仪拿起勺子,刚要舀一勺狮子头,忽而对马公公道,“老马,你可得跟陛下说,把我保护好了。说不得这是个连环套,倘他们见陛下信我清白,说不得还要暗下黑手呐。”
马公公连忙道,“殿下只管放心,您在这里,断然无事的。”
出这么大事,秦凤仪也挺有胃口,他在宫宴本就没吃多少,又受此惊吓,体内能量储存过少,竟一下子把马公公送来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方罢了。待秦凤仪用过饭食,马公公令人抬走小饭桌,又有人送上温水巾帕,供秦凤仪洗漱,之后,还有一身常服,可供换衣。之后,马公公方告辞而去。
而秦凤仪,在用过宵夜,洗漱之后,心下暗自思量,若是陛下仍在恼我,断不会令马公公过来给我送吃的,还有这些人服侍于我。这般一想,秦凤仪也便安心睡了。
同样睡的很好的,便是李镜与儿子阿阳了。
阿阳没见着他爹,其实有些不习惯,只是李镜哄了哄他,阿阳每晚一便后,也就乖乖的睡了。至于李镜,雷就是她放的,有放雷的心里素质,谁睡不好,她也能睡得好。
故而,这一夜,睡得最好的,反是处在风暴中心的一家三口了。
第259章 一拳
今夜, 诸多权贵自然无眠。
这其间, 不仅仅是与皇家联系紧密的众人,还包括清流重臣。
天哪, 清流们都惊呆了——
哪怕见多识广如郑老尚书, 出宫后硬是没有直接回自己家, 而是令轿夫去了方阁老那里, 去方阁老那里打听情况。郑老尚书的思路很简单,秦凤仪之所以能从扬州到京城,能在春闱中有所斩获,这其中,出力最大的莫过于秦凤仪的恩师——方阁老大人!
纵使如今也做到了内阁首辅, 但,身为方阁老的后辈, 此时此刻, 郑老尚书的心里还是对这位老前辈升起了深深的敬意。
太厉害了——
方阁老致仕后说回老家,回老家四年教出了一位状元一位探花,这在仕林中已是传为经典美谈。但,更厉害的是, 这位老大人, 他, 他, 他教导的探花郎竟然还别有身份——很有可能是陛下的元配嫡子!
郑老尚书于公于私,都要去这位老前辈那里拜访才行啊。
于是,郑老尚书便去了。
方阁老原还奇怪, 这会儿天色有些晚了,郑老尚书来做甚?
但,能让郑老尚书亲自前来的,自然不是小事。
方阁老原想着,今日中秋佳宴,宫中自然有宫宴的,大儿子方大老爷也在宫宴名单之内,只是,方大老爷的官阶要在偏殿了。此时此刻,大儿子还没回来,倒是内阁首辅先到了,方阁老稍一思量,便明白: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只是,凭方阁老的脑袋,也没料到竟是出了这样的大事。
待郑老尚书把事说完,方阁老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郑老尚书看方阁老久久不言,不禁道,“老相爷,这,这凤殿下的事,您老人家怎么看?”郑老尚书没好问“您老人家是不是早便知晓凤殿下身份”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即便问了,方阁老也定是“不知道”的,既如此,何必要问。郑老尚书直接问方阁老的意思。
方阁老沉默良久,方道,“咱们是老交情了,想必郑相也知道,当年,请旨册平娘娘为皇后的折子,还是我先上的。”
依郑老尚书多年的眼力,竟看不出方阁老此时的心思,但,方阁老此话一出,郑老尚书不禁为先时疑方阁老之事心生惭愧,不为别个,单凭这一样,方阁老便不可能早知秦凤仪身世。是啊,当年请册平皇后为正宫的奏章,还是方阁老先上了。
郑老尚书长叹,“我真不晓得这事要如何是好了,按理,这原是陛下家事,倘凤殿下只是寻常皇子,不论是过继愉亲王为子,还是过继愉亲王为孙,这也不过是些口头上的计较罢了。可如今,这叫人怎么说呢?”





龙阙 第167节
这个难题,令两位内阁首辅同时陷入了沉默。
郑老尚书原想着第二日早朝时看一看陛下的意思,清流那里,陛下想是要受些非议,可在郑老尚书看来,清流非议无甚要嘴,不过是人的话头,要紧的是,这秦凤仪到底是不是柳王妃所生啊!
但,第二日,景安帝因病免朝。
秦凤仪也在早膳后被放了出来,秦凤仪谁也没见到,并没有见到景安帝,也没有见到其他人,就是马公公奉口谕放他出了暖阁,然后,命一队侍卫送他回王府了。
秦凤仪到了王府,王府门房见他回来,立刻跑出来迎接,秦凤仪指了指送他回来的御前侍卫,对门房道,“这几位侍卫大哥送我回来的。”又对那个侍卫头领道,“喝杯茶再走。”
宫里,别个传的都不快,唯独流言最快。
有关秦凤仪身世的流言,眼下不论自王府还是自宫里,怕只有秦凤仪自己不晓得了。此时,那侍卫头领哪里还敢吃茶,一拱手道,“殿下平安回府,下官等就要回去复命了。”说完再行一礼,就带着手下离开了。
秦凤仪也没多想,他原想着还要给些银两打赏呢,结果,侍卫竟然清廉起来啦。秦凤仪心里记挂着家里,连忙就往府里去了。
秦凤仪先去了王妃的正院,这会儿愉王妃、愉王爷、还有李镜、大阳、秦老爷秦太太都在,愉王妃看孩子,李镜愉王爷在商量事情。这几人(不包括大阳)显然已得到家里小厮跑进来传的信儿,知道秦凤仪回来了,见到秦凤仪还挺欢实,几人心中忧愁更胜了。
“怎么啦?见着我还不高兴啦?陛下放我回来了,想是昨晚的事已是清楚了。”秦凤仪挺高兴,他还十分诚恳的对李镜道,“媳妇,昨儿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个女人,没你聪明没我好看,我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呢,真的!”秦凤仪的神色,称得上信誓旦旦。
李镜叹口气,继而正色道,“不要再说昨天的事了,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媳妇,你说!”秦凤仪拉张椅子坐下了,伸手接了侍女捧上的香茗。
李镜直接就说了,“关于你身世的事,愉王爷,并不是你的父亲,母亲,也并不是你的生母。你还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陛下原配王妃柳王妃的事?”
“自然记得。”秦凤仪说着,心中已似灵犀般的浮现一丝隐忧,就听他媳妇道,“你的生母,便是柳王妃娘娘,你的父亲,便是当今陛下。你昨日之所以会被人隐害,很大原因可能在于你的出身,你是陛下的原配嫡子。”
李镜三言两语就把这件在外人看来天一样大的事情说完了,秦凤仪怔怔的,好半晌才问,“不是说,柳王妃在陛下登基前就过逝了吗?我可是在扬州长大的。”
秦太太忍不住道,“陛下登基时,娘娘根本没有死,娘娘十五岁便被指婚给了今上,那时,今上根本不受先帝宠爱,只是先帝十位皇子中的一位普通的庶出皇子罢了。我们老爷,却是先帝最看重的工部侍郎大人,我家老爷三十五岁就是正三品高官了,当初,就是因老爷为先帝重视,裴贤妃费尽心思为今上求娶了娘娘为正妃。裴贤妃就是现在的太后了。娘娘在宫里,日子过的也不错。但后来,娘娘进门四年未曾有孕,裴贤妃便要为陛下纳一侧室。别人家纳侧,没哪个会给儿子纳比正室出身还高的姑娘的。偏生裴贤妃就有这样的本事,听说,陛下先对着平家姑娘弹什么《凤求凰》,后来,平侧妃终是进了门。先帝带着先太子与重臣北巡,听说陕甘之乱,先帝、先太子,去的人都死了,我家老爷,也就是殿下的外公也在随驾当中。一时之间,京城也乱成了一团,当时,今上并未随驾,宫里也乱,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自平侧妃进门,裴贤妃对平侧妃极是喜爱,对娘娘也还不错。后来,平侧妃诊出身孕,裴贤妃就格外照顾她些,娘娘也不至于为这个吃醋。但,先帝在陕甘崩逝,裴贤妃命身边内侍送了一匹大红的凤凰织锦给平侧妃,宫里人,谁不势利。我们老爷死在了陕甘,平国公却是正经公府,一时间,宫里人都去平侧妃那里奉承,后来,都说今上要登基为帝。论理,娘娘才是先帝为陛下娶的原配王妃,可那时,柳家已经败落,平公府却是如日中天,何况,娘娘嫁给陛下五年没有身孕,平侧妃却是入府两月便诊出孕事,陛下要先为储君,再登基为帝。当时,便有人上折要立平侧妃为太子妃。娘娘想着,再不能受此辱,娘娘当时就说想去庙里住一段时间。陛下与裴贤妃简直是巴不得,裴贤妃还说她梦中常梦到先帝,让娘娘多念两日经。呸!她梦到先帝,她怎么不去地下服侍先帝,反是让娘娘去念经!”
“娘娘在庙里一月,忽然发现似有身孕的迹象。当时我想着,娘娘既有身孕,合该回宫才好,论身份,平家再显赫,平侧妃也是自偏门进的门,她如何能比得过娘娘去。可娘娘说,她有了小殿下你,便再不能回宫的。平家对正宫之位虎视眈眈,娘娘便是回宫,只怕命不能久,便是诞下殿下您,没有娘娘的庇护,您可怎么长大呢?何况,倘娘娘回宫,仍被平氏夺了正宫之位,非但失正嫡之位,便是将来,娘娘与殿下仍是平氏眼钉肉刺。与其在宫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不如搏一搏。娘娘就带着我与阿淮哥逃出了庙里,我们原想着就在民间好生过日子,可自庙里逃出,再加上一路的担惊受怕,娘娘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娘娘生下小殿下你,没多久便过逝了。”秦太太忆及往日,说着便滚下泪来,“我与阿淮哥就带着小殿下一路辗转到了扬州,后来在扬州安了家。原也没想着殿下您来京城认这无情无义的亲,可殿下慢慢长大,一日较一日的出众。到您长大,要说亲的时候,想给你说商贾家的女孩子,就觉着,对不住您的身份。”说着,秦太太擦一把泪,道,“您的眼光,是比世人都强的,一眼就相中了阿镜。我与阿淮哥想着,殿下这样的身份,可不就得般配侯府贵女么。后来,您中了探花,咱们一家子搬来京城。看您越来越好,我与阿淮哥,既欣慰又担心,殿下您一向心善,哪里知道君王的无情无义呢。”
“就是!”秦老爷也开口了,“自殿下做官,表面上待殿下好,实际上,让殿下做的差使,都是得罪人的事。他怎么不让他家大儿子做啊,因为那是他的心肝儿,却是拿殿下您当苦力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把殿下炮灰了,殿下你想人向来往好里想,哪里知道人心歹毒哩。”
“陛下对阿凤,也是真心的欣赏疼爱。”愉亲王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轻咳两声,道,“我虽与柳王妃的事所知不多,但,陛下登基之后,仍是着人去外头寻找过柳王妃。”
秦老爷并不领情,道,“不就是景川侯么,他还到扬州去了,我都见着了,我还抱着小殿下在他跟前走过去,他都没认出我来。”说到这件事,哪怕与景川侯做了亲家,秦老爷也是有些得意的。
秦太太不似丈夫这种粗线条,她是女人,女人心思细腻,远胜男人,见秦凤仪呆呆的不说不动,秦太太登时吓得不轻,过去拍着秦凤仪的背急的眼圈儿都红了,秦太太直唤,“殿下!小殿下!阿凤啊!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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