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正想着,便见上首的天子盯着太子身旁的宫女,抬手指了指,道:“你——抬头给朕瞧瞧。”
众人略有兴味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阿鱼。
拿着小刀专心致志切羊腿的阿鱼毫无所觉。羊腿已经烤过了,一刀切下去,那微焦的皮便连着鲜嫩的肉,颤巍巍地倒了下去,炙烤特有的香味一下子飘了出来。许是架在果木上烤的,隐约还有一股果子的清冽香气。
大抵是觉得周遭太过安静了,阿鱼茫然地抬首四顾,那清艳动人的容貌便落在了众人眼中。
天子却有些失望。这个侍女只在低头的时候,和徐皇后有几分神似,抬起头来便不怎么相像了。
但也十分难得了。天子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26章 鲜肉月饼 ...
阿鱼起先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才意识到天子刚刚在同她说话。
便把手中切羊腿的小刀放下,走到大殿中央, 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回陛下的话, 婢子名唤阿鱼。”
淑妃抬眼望着阿鱼绰约的背影,微微挑起了眉。
上首的太后也在打量阿鱼。只觉得这丫头脸盘子小巧, 低眉敛目的模样倒有几分废后徐氏的影子。若遮住眉眼, 单看下巴的轮廓,倒与徐氏像了个十足十。
太后不由叹了一口气。
今日徐氏自缢未果,太后也知道她存心作怪,便亲自去了一趟冷宫, 命随侍的内监拿白绫勒死徐氏——你不是想死吗?好, 让你死。
徐氏正挣扎着, 天子就得了消息,立马赶过来了。这位生杀予夺的九五至尊, 瞧见发髻衣衫凌乱、颈上一圈勒痕的废后,竟然微微红了眼眶, 亲手把徐氏扶起来,连声抚慰,还打算恢复她皇后的名位。
太后自然不肯答应。天子便道:“母后有所不知, 淑儿救过朕的性命, 若没有她,便没有此刻安然无恙的朕。朕……朕怎么能让她平白送死呢?”
太后离宫修行五载,还不知道徐氏和天子有这一段故事。忙命天子细细道来。
原来, 当初定远侯娶了国色天香的万氏之后,天子便觉得,江南觅美,不失为一段佳话,便借着巡幸之名,微服前往江宁。哪知道半路上遇见流寇,天子和亲卫们走散了,那些贼寇哪管他是龙是鱼?见他衣饰华贵,便穷追不舍,天子也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便把随身的钱财尽数给了那些贼寇。贼寇也有眼力,觉得天子佩戴的紫玉佩贵重非常,担心他逃出生天之后派人报复,竟起了杀心。天子虽然自幼习武,但毕竟手无寸铁,只好落魄到仓皇奔逃的境地。
好不容易逃到一条官道上。身后仍是手持刀剑大步追来的贼寇,路上倒有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行来,天子心一横,径自爬上马车,往车夫身边一坐,喝令车夫赶快走。
突然冒出一个大活人,车夫都怔住了。
这时身后的车厢内传来一道温软的女声,道:“且听他的,快些走吧。”
车夫这才扬鞭疾行。
风把车帘吹得飘了起来,天子回首一望,里头只坐了一个小娘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见曼妙的身段。
天子心神一动——这不正是“江南觅美”吗?
他当上位者习惯了,便屈身进了车厢,不由分说地去掀小娘子帷帽前的轻纱,才掀起一半,堪堪露出下半张脸,小娘子便恼了,一把将他的手推开,声音羞怒而清越:“请公子自重。”
天子倒也不急。这天下都是他的,美人迟早也是他的。
过了一会儿,小娘子说:“公子既已脱险,还请下车吧。”
天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下了马车。
后来天子的亲卫一路寻了过来,天子便派他们追查那辆马车和那个车夫是谁家的。亲卫们办事妥贴且迅速,很快就查到了一户姓万的人家。
天子觉得真巧——定远侯娶的夫人也是这家的。他家还有一个未嫁的女儿,是寄居在万府的表姑娘,姓徐,名淑儿。天子去瞧了一眼,那徐氏下半张脸的轮廓一如他那日所见。便把她带回禁中,册妃盛宠。
如今同太后讲起这遭旧事,天子便把他当初唐突徐氏那一段隐去了,只说当年徐氏是如何临危不乱、镇静从容地带他脱险。
太后听了当真一阵后怕,一时对徐氏改观了不少。但仍旧不许天子复她的后位,道是:“便是她当初搭救了你,这么多年的恩赏与宠爱也足够偿报了。现今她德行有亏,如何能坐母仪天下的位子?”
天子犹想转圜:“倘若朕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册封为后,那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太后竟劝不住他,只好以母亲的身份反对立后一事。幸而后来淑妃派人来请,两人才停下僵持,联袂去了宫宴。
所以此刻这个叫“阿鱼”的能入皇帝的眼,太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不许天子把徐氏接出冷宫,天子想找个模样相似的寄情罢了。
***
天子望着跪在眼前的阿鱼,又问:“多大了?”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21节
阿鱼道:“十三岁。”
——年纪太小,天子倒有些不忍心下手了。但看着阿鱼低垂长睫,温顺可亲的模样,又觉得这个小丫头颇具美人资质,尤其是周身的气韵,倒和当年戴着帷帽、泰然不迫的徐氏重叠了起来。
当真击到了天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天子笑道:“以后你就留在乾正殿伺候吧。”他也不过三十来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再等两三年,小姑娘就长成了,他等得起。
——乾正殿是天子寝殿,众人便明白天子是看上这个叫阿鱼的了。
一众嫔妃都恨不得把绣帕揉碎了,但谁也没挂在脸上,一个个的都是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
燕仪倒是真心高兴。想到以后在后宫能与阿鱼互相扶持,就觉得前路变得美好而可期了。
这时太子忽然站了起来,恭敬而坚决地说:“父皇,阿鱼她不是宫里的侍女,她是儿臣府上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父皇您不能把她调到乾正殿当差。
天子望着临风玉树般的谢怀璟,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玉扳指,眼底神色莫名。
那些熟知天子脾性的弄臣便知道,陛下这是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成心的,在朝中锋芒尽显便罢了,好歹是国之储贰,本就应当有这样的能耐和威望。但此刻是其乐融融的宫宴,陛下摆明了看中了这个侍女,放在旁人身上,只怕要感恩戴德地把这侍女洗涮干净送进宫,轮到太子,不仅不趁机讨好父皇,还要当众顶撞、阻拦陛下。
难怪陛下要生气。
天子心中想的就更复杂了。
他觉得太子此举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有意所为——这个羽翼已然丰满的儿子在以这种方式向他宣告,他已经有足够的本领对抗他的父皇了。
好极了,天子心想。他倒要看看今天谁能胜过谁。
天子正打算发作,便见谢怀璟大步离席,拱手说了句:“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随后又朝太后拜了拜。紧接着便拉着阿鱼的手,毫不拖泥带水地歩出了正仪殿钗。
天子的眉头拧了起来。他心里已经做好了父子争锋的准备,万没有想到太子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了。就好像两军交战,己方已经准备就绪,正打算迎敌,敌方却跑了,且不是灰溜溜地逃跑,而是像侠客义士一般,无畏而无求地跑了,倒显得己方急功近利,落了下乘。
……真是气人!天子抬手,才要唤侍卫拦住太子,淑妃便举着酒杯上前,柔声道:“请陛下满饮此杯,来年中秋,仍旧阖宫团圆。”
剩下的妃嫔也接二连三地上前祝酒。
美人在前,天子忙着应付,倒顾不上太子的去向了。
***
谢怀璟和阿鱼已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路上阿鱼都是迷茫又无措的神色。直到这时候她才想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陛下想把她留在宫里,太子不同意,还落了陛下的脸面,把她带出宫了。
阿鱼虽然迟钝一些,但她不蠢。她知道如果当真留在宫里,留在乾正殿伺候了,以后八成就会像燕仪那样,成为帝王后宫的一份子。虽然照常人的眼光看,这也是很好的归宿,但她并不想在重重宫墙内了此余生。
这么一想,阿鱼立马对谢怀璟生出了无限的感激之意。
马车晃晃悠悠地前行。谢怀璟发现阿鱼总是抬眸望过来,不禁失笑:“看我做什么?还想回宫去?”
说着,目光又不着痕迹地沉寂下来,“就算你想回去,我也不会送你回去的。”
阿鱼连忙摇了摇脑袋,道:“多谢殿下……殿下今天为我出头了。”
夜风拂动车帘,中秋佳节,清澈皎洁的月色或明或暗地洒在了阿鱼姣好的面庞上,谢怀璟看得入神,片刻之后,低头笑了笑,道:“倒不是全然为了你……也算是为了我自己。”
因为这桩变故,两人今晚都没吃多少东西,回府之后,谢怀璟就让膳房再备一桌晚膳。膳房刚烤了十来个鲜肉月饼,便先呈了上来。
月饼面上都刻着小红章,有的刻了一朵花,有的则是一个“福”字。阿鱼望着刻花的月饼,笑眯眯地说:“这花儿倒像是朵桂花,又逢中秋,当真应景。”
说着便伸手去拿那块刻花的月饼。月饼才出炉,连酥皮都是滚烫的,阿鱼被烫得缩了下手。谢怀璟忙问:“烫得疼不疼?”一面让侍女去取冰块过来,一面捉住阿鱼的手看伤势。
“哪里就这么金贵了?”阿鱼不以为意地抽出手,自己也瞧了一眼,笑道,“只是稍稍烫红了而已,殿下别担心。”
倒也长记性了,没再用手直接抓月饼,而是拿筷子夹了一枚。
鲜肉馅儿的月饼就应当趁热吃。那酥得掉渣的月饼皮因为热度而变得酥软,轻轻咬一口,酥皮就一层一层地碎开,露出里头冒着热气的肉馅。肉馅儿很香,咸口的,阿鱼仔细尝了尝,馅儿里似乎掺着榨菜,已经剁得很碎,口感上几乎吃不出来,但味道确实咸香了许多。
阿鱼吃两个月饼就觉得饱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小口小口地抿着。
酒并不醉人,但阿鱼喝多了容易犯困,便毫无知觉地伏在桌上睡着了。
第27章 豆沙米糕 ...
谢怀璟见阿鱼一直伏在桌沿, 只当她在闭目小憩, 后来晚膳都呈了上来,都是阿鱼爱吃的, 却不见她大快朵颐, 谢怀璟才发现她是睡着了。
夜色浓而静,微微透着凉意。谢怀璟碰了碰阿鱼的肩膀, 轻声唤道:“阿鱼, 先醒醒,回屋再睡,别着凉了。”
阿鱼睡得沉——谢怀璟只是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她就毫无意识地向一旁栽倒了。
谢怀璟连忙接住她。阿鱼便正正好好地倒在了谢怀璟的怀里。
谢怀璟竟有些不知所措。
阿鱼好香啊, 倒不是那种气味馥郁的熏香, 而是很清淡的少女馨香, 许是她沐浴时用的香胰子的味道。
谢怀璟轻轻拍了拍阿鱼,试探地唤道:“阿鱼, 阿鱼……”
阿鱼没应,俨然睡得很深了。
谢怀璟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 一手圈住腰肢,一手垫在膝弯下,将阿鱼抱了起来。
她很轻, 明明平日吃了那么多瓜果点心, 还是没什么重量,不用费劲就能稳稳地抱着走。却也软绵绵的,像刚蒸好的糯米糕。谢怀璟笑了一下, 觉得阿鱼仿佛一朵轻飘飘软乎乎的云。
但他很快又想到,只要风一吹,云就飞走了。
谢怀璟不由收紧了手臂。
他不会让阿鱼飞走的,谁来抢都不行。
谢怀璟一路打横抱着阿鱼,送她回了屋,点了盏灯,悄然无声地凝视着阿鱼安静的睡颜。许久之后,才起身离开。
***
很快便是九月九重阳日。
宫中制了重阳糕和菊花酒,还办了一场家宴。因为中秋那晚的事,谢怀璟没有再带阿鱼进宫,想着她兴许爱吃重阳糕,便从宫里带了几块回府。
——阿鱼还真挺爱吃的。事实上她没有不爱吃的东西,她对待吃食有着十分包容的接纳之心,不论酸甜苦辣都愿意尝一尝味道。
已是晚秋。虽说太子府和禁中离得不远,但重阳糕带回来之后已经冷冰冰的了。阿鱼便把几块重阳糕摆整齐,重新上锅蒸了一下。
——糯米皮,豆沙馅,手掌大小,圆盘似的,表面还撒着一层葡萄干核桃碎。因为黏手,阿鱼便找了把瓷勺,一勺一勺挖着吃。米糕重新蒸过之后,口感出奇的软糯,应该放了不少糖,每一口都是甜的。嵌在糯米里的葡萄干却酸得很,但和那些甜软的豆沙馅儿交杂在一起,便恰到好处,既不酸得过分,又不至于甜到腻口。
重阳必饮菊花酒,寓意祛灾祈福。膳房把前几年酿的两坛枸杞菊花酒都开了封,太子府上下人人有份,便是不会饮酒的小丫头们也稍微尝了尝味儿,算是讨个吉利的意头。酒里还加了些许药材,酒香醇厚,清凉味美。
阿鱼则在院子里采了几朵鲜菊花,上蒸笼蒸熟了,趁着日头出来,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就用这个法子,攒了一罐子菊花干,时不时拿出来泡水喝,比喝茶水多一份清香的甜味。
***
这个时节,最适宜登高望远,踏秋赏景。今日谢怀璟得了空,打算带阿鱼去京郊的翠微山走走。翠微山绿木掩映,三面环水,若逢暑热,便是消夏的好去处。如今秋凉,往往水涵雁影,山遍芳径,也是极美妙的赏景之所。
登山的石阶规矩平整,谢怀璟牵着阿鱼拾级而上。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隐隐约约地传来,阿鱼忽然停住脚步,仔仔细细地听了一会儿。
谢怀璟见她没跟上来,不由回首笑问道:“才走这么几步路,就累得走不动了吗?”
他心想,若阿鱼果真走不动路了,他就抱着她上山——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抱她了。
这般想着,倒有些期待阿鱼体力不济了。
随后他便见阿鱼忽然抬起亮晶晶的眼眸,惊喜道:“是二哥哥!吹笛子的人是二哥哥!”
谢怀璟的眸色顿时冷寂下来。但多年混迹朝堂的经历,已让他练就了泰山崩而色不变的本领,所以此刻只有眉梢微微一动,声音辨不出喜怒,“傅二公子?”
悠长悦耳的笛声继续传来。阿鱼欢喜地点头,“对,是他没错了。”
谢怀璟也想跟着笑一笑,但他实在笑不出来——究竟熟悉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连人影都未见,单凭一段不绝如缕的笛声,就能断定是傅延之啊!
谢怀璟心里嫉妒得要命,神色却缓了过来,变成了温和带笑的模样,半是试探半是追究:“你怎么知道是他?”
阿鱼不觉抿唇而笑:“这是二哥哥自己作的曲子,旁人都吹不来的。”
——差不多是八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初夏,傅延之和阿鱼一起去秦淮河边游玩,恰好看见一只大白鹤扑棱棱地擦着河面飞来。
阿鱼听教书先生说过,古人取用鹤骨,挖七个小孔,做成鹤骨笛,吹出来的乐声有如天籁,便让家丁们把那只白鹤捉来,说要做一支骨笛。
傅延之拦住她,道:“妹妹若要拿鹤骨做笛子,那鹤岂不是没命了?鹤群最讲究忠贞,一生只找一个伴侣,若一只鹤死了,同它相好的另一只鹤也定不会独活,妹妹何苦害了一对鹤侣的性命?”
那时候阿鱼年纪还小,还没有直截了当地面临过死亡,不太明白生与死的差别,也不理解鹣鲽情深是怎样一种情感。但她知道傅延之不会害她,便乖乖顺顺地点头,不再提做鹤骨笛的事了。
但傅延之却上了心。隔日便去了沈府后山的竹林,挑了一截干燥而坚实的竹子,亲自拿刻刀钻出小孔,贴上笛膜,赠给了阿鱼:“妹妹,没有鹤骨笛,竹笛也是一样的。”他怕阿鱼不信,还拿竹笛吹了半首曲子,确是清越而动听的。
阿鱼便美滋滋地收下了竹笛。
江南的初夏,梅雨连绵。到了晚上,那淅淅沥沥的雨珠子就噼里啪啦地打在白墙乌瓦上,水汽氤氲,夜色悄然。傅延之坐在灯下教阿鱼吹笛子,兴到浓时,还拿笛子随口吹了一段曲调,再想到此刻夜深人静,唯有雨声潇潇入耳,便笑道:“这曲子姑且唤作《静夜听雨》吧。”随后又捧着阿鱼的脸揉了又揉,一本正经地约定:“只我和妹妹两个人知晓。”
阿鱼连忙点头——这事实在太风雅了,听雨谱曲奏笛,简直像前朝那些饮酒清谈、率直任诞的风流名士才会做的事,说不出的潇洒通脱。
后来阿鱼在傅延之的教导下,也学会了吹这首曲子。可惜后来家破人亡……她便再没有碰过笛子了。
这些往事,都是谢怀璟不知道的。
但他知道此刻的阿鱼有多么欣喜雀跃。他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阿鱼真的是一片飘忽不定的云,她或许会在他面前停留,但终究还是要远远地飘走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谢怀璟的心绪便是难言的烦闷焦躁。那种把阿鱼锁起来,不让人瞧见的念头,又如野草般漫山遍野地疯长起来。
阿鱼却已经循着笛声找过去了。走出一小段路才发现谢怀璟待在原地没动,不由疑惑道:“殿下是走不动了吗?”
谢怀璟:“……”他当真后悔带阿鱼来翠微山赏秋。此刻他只想带阿鱼回府,一点也不想让阿鱼和傅延之见面,但阿鱼望过来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殿下已然疲累不堪”,若此刻折返,反倒印证了阿鱼这个念头……显得他很没用似的……
谢怀璟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走。”他深吸一口气,神色镇定地跟上阿鱼。
那卓然独立在山涧之畔,身姿颀长,临风吹笛,衣袂翻飞的,果真是傅延之。
阿鱼走到不远处便顿住脚步,没再往前走,唯恐惊扰了这么好的笛声。这情形落在谢怀璟眼里,便是十足的“近乡情怯”。
谢怀璟心里像有火在烧一样,神色反倒愈加云淡风轻了,看上去仍旧是那个尊贵沉静的储君。
傅延之似有所感,静静地偏首望了过来。
立时瞧见了阿鱼……和她身边的谢怀璟。
傅延之愣了愣,终于收了竹笛,大步走过来,眼光在阿鱼身上绕了又绕,却先向谢怀璟拱了拱手,“参见殿下。”
谢怀璟憋的一肚子火全冲着傅延之发了出来:“傅卿不是说自己去云游了吗?怎么还在京城?”他轻哼一声,“你欺君……”
傅延之镇定自若地解释:“启禀殿下,古人云,‘心远地自偏’,臣的人虽然在京城,但臣的心早已遥寄天下山水,神游四海,如何算不得云游?”
谢怀璟:“……”都是什么歪理!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22节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怀璟:情敌总是阴魂不散!
第28章 清蒸螃蟹 ...
傅延之说完, 又不自觉地朝阿鱼那儿张望。
定远侯府产业颇多, 在风景秀丽的翠微山脚就有一处十来亩的小别庄。自从上个月宫中传出消息,要给傅延之和柔则公主指婚, 傅延之便借云游之名, 来这处别庄小住。
这事万氏也是同意的——她知道傅延之一心想娶阿鱼,只怕连公主也入不了他的眼。再者, 她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希望儿媳妇的身份有多尊贵, 免得夫妻间相处,自己儿子处处都要忍让。
傅延之打算等柔则公主的驸马人选定下来了,再回定远侯府。这一个多月来,他每日都会上山走走, 山间枫林胜火, 落叶点水, 清晨的山风还夹杂着朦胧的水汽,清清爽爽地拂面而来, 心境都被涤荡得澄澈明净了。
倒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阿鱼。
兴许是阿鱼想来京郊赏秋,太子便带她过来了。或是太子想来翠微山走走, 单独捎带了阿鱼。不论哪一种可能,傅延之都不是很乐意接受——显然太子没把阿鱼当一个普通的侍女看。
谢怀璟见傅延之总往阿鱼这儿瞟,不由向前半步, 挡在阿鱼身前, 神色倒是漫不经心:“傅卿既然没有离京远游,那就回朝述职吧。”
与其让傅延之悠哉乐哉地游山玩水,还有闲情逸致吹笛子, 倒不如让他回朝,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再给他安排一些繁冗的公务……谢怀璟恨恨地想。看他还怎么腾出工夫惦记阿鱼。
傅延之自然不能推辞:“殿下器重,臣万死不敢辞。”缓了缓,又说:“殿下,可否容臣与舍妹单独说几句话?”
谢怀璟扬起声调“哦”了一声,笑道:“傅卿有话直说便是。难道说,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这言下的意味便深远了。储君“听不得”的话,不外乎是“谋反、叛乱”一类。
傅延之只好笑了笑,道:“殿下言重了。”他朝谢怀璟身后看去,眸光不禁温柔起来,“最近天凉,妹妹记得多添些衣裳。”
阿鱼乖乖地点头,还笑吟吟地说:“二哥哥也是。”
谢怀璟没想到傅延之会说这么平淡质朴的话,但仔细品品又觉得这两人一问一答着实熟稔,兴许以往每年天气转凉,他们都会这样关心彼此。
这般想着,只觉得那朴素家常的话语里又生出了许多小意温情。
谢怀璟不禁心烦意乱,凉飕飕地说:“阿鱼有我照管,就不劳傅卿挂心了。”
说着便拖着阿鱼往回走,道:“不早了,我们回去。”见阿鱼的眼光还流连着山间的悬泉飞瀑,语气又柔和下来,“你若是喜欢这里的景色,以后我再带你过来。”
傅延之:“……”他才说了一句话,太子就把人带走了……当真是手握权柄的天潢贵胄,再如何圆滑周全,骨子里也是专横强势的。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