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谢怀璟走上前,把毯子拾起来给她盖好了,美人似乎被他的动作吵醒了,半睁开眼眸,谢怀璟低笑着说:“阿鱼,毯子盖好,别着凉了。”
阿鱼揉了揉眼睛,躺在塌上没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才撒娇道:“我想回江宁。”
谢怀璟的心忽然抽痛起来。像抗拒什么一般,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但心中那钝钝的痛感仍旧挥之不去,谢怀璟趿着鞋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外头更深露重。茶水已放了许久,喝到胃里都是冰冰凉凉的,谢怀璟却浑不在意地喝了下去。一杯冷茶下肚,终于觉得那心痛如绞的感觉消退了许多。
他忽然想带阿鱼去一趟江宁。
仿佛他只要带阿鱼去了江宁,就可以了结某种未尽的遗憾,他再不会这般痛彻心扉了。
外间的侍女听见动静,小心翼翼地进来瞧了一眼,看见谢怀璟正在喝凉透了的茶水,连忙跪下请罪:“殿下,婢子这就去沏一壶热茶来。”
谢怀璟揉着太阳穴,道:“不必了。”他的神思似乎清明了不少,“你去把赵长侍叫来。”
侍女愣了愣,迟疑道:“殿下……现在就去吗?”
谢怀璟点头。
侍女连忙出门去找。幸而今天是除夕,赵长侍还没睡下,正和几个内监在一起掷骰子,手边还放了一壶酒。许是赢了钱,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侍女急忙走过去,“哎,您可别赌了,殿下正找您呢。”
赵长侍立马跳起来,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物,问道:“你闻闻,我身上有酒味没有?”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24节
侍女诚恳地点头。
赵长侍可不敢带着一身酒气去见太子,便回屋擦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去拜见谢怀璟。
谢怀璟吩咐他:“过几天你去一趟南边,查一查江宁织造。”
现任江宁织造是徐贵妃的父亲徐康。赵瑞疑惑问道:“徐大人?”
谢怀璟摇摇头:“是上一任江宁织造,沈大人。”想了想,又说,“还有沈家的姻亲……那个从商的万府,也仔细查一查。”
***
次日一早,阿鱼找了个干净的酒坛子,去收梅花上的雪。自古梅花雪泡茶都极有风韵,阿鱼觉得拿这些雪水掺着糯米粉,做些梅花糯米糍,肯定也很好吃。
谢怀璟自昨晚惊醒之后,就再没有睡着。此刻瞧见阿鱼站在梅花树下采雪,目光就不知不觉地胶在了她的身上。
昨夜才下了雪,今天却出了太阳。日光照在雪地上,折出明晃晃的光,天气虽冷,万物却明亮耀眼,不像前几日那般阴冷晦暗了。
因是年节,府中的游廊都挂着红灯笼,就连梅树的枝头也挂了不少小花灯,仅仅一个拳头大小,玲珑可爱。那花灯上坠着杏黄色的流苏,阿鱼踮脚采雪,那流苏便刚好拂在她的额头上,朔风吹来,流苏左右晃动,挠得她微微发痒,便迎着日光笑了起来。
她侧对着谢怀璟,谢怀璟只能看见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却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微笑。
***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一处用膳。谢怀璟说:“等过些日子,天气和暖些,我带你去一趟江宁。”
阿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望向谢怀璟。
她这副样子懵懂得很,却也有着说不出的可爱,谢怀璟伸手过去,本想揉揉阿鱼的发顶,手却不听使唤地摸上了她的脸,“不是说想回江宁吗?先说好了,我们至多在那儿待十天半个月,你可不许赖在那儿不走。”说到这儿,谢怀璟眼中不禁划过一道暗沉沉的流光,但很快又归于平静温柔,“你还是要跟我回来的。”
阿鱼自然答应。
谢怀璟笑问:“这样的生辰礼,还合你的心意吗?”
阿鱼这才想起昨晚谢怀璟问她生辰想要什么,她说她想回江宁……阿鱼觉得谢怀璟和燕仪一样真心待她好。但燕仪处境艰难,她没法儿帮忙;谢怀璟身份尊贵,也无须她的偿报。
一时又为自己的“无用”感到消沉。
过了一会儿,谢怀璟忽然说:“你的生辰礼,我已经备下了。后天……就是我的生辰。”
阿鱼正安安静静地喝着莲藕排骨汤,听见这一句,下意识便问:“殿下要在府中设宴吗?”
……就知道吃!谢怀璟见她不能领会自己的言下之意,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句:“你是不是应当给我备一件回礼?”
阿鱼:“……”她怀疑自己又听错了——太子殿下要什么没有,至于向她讨要生辰贺礼吗?
她搁下汤勺,一脸愧疚道:“我身无长物,一应吃用都是殿下给的,实在没什么可以送给殿下的。”
谢怀璟想想也是。于是两相对视着静默了许久。
阿鱼想了半天,才说:“要不……我给殿下写一幅扇面吧?”
她不名一文,便送不出什么贵重的礼。若单论心意,送绣帕荷包一类的也太显亲昵了,不适合她赠太子。何况她的绣工也不怎么好——她幼时初学刺绣的时候,被针戳了好几回,后来就不怎么乐意做女红。阿鱼娘就她一个女儿,自然宠着她,从不逼着她做绣活儿。后来阿鱼获罪入宫,刺绣的工夫便越发生疏了。
阿鱼觉得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抵就是一手好字了。所以想到了写扇面,既清雅有致,又不失分寸礼数。
“只是……这个季节用不上折扇。”阿鱼觉得这礼送得很不合时宜,更何况太子也不会缺一把扇子,便讪讪道,“要不算了吧……”
怎么忽然就算了!谢怀璟说:“你尽管写,我留到夏天再用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傅延之:阿鱼写的扇面,我有好几个。
谢怀璟: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了。
第31章 清汤面 ...
于是一整个下午, 阿鱼都在思忖给太子写什么扇面好。
她还是“少年读书, 如隙中窥月”的年纪,纵然读过不少经史子集, 但大多都不求甚解, 心中记得最熟的就是《论语》里那些“子曰”……自然不能把那些句子写在扇面上。
——纵然都是先圣崇儒扬德之语,也轮不到她告诫太子啊。
想了半天, 最后规规矩矩地写了“清风徐来”四个大字, 挑不出错来。墨迹晾干之后,便把整个扇子拿去熏沉香,到第二日,扇面都是沉香木的味道, 如雨后松木一般清淡好闻。
到了正月初三, 阿鱼一早便去了谢怀璟的屋子, 双手捧着折扇递给他,道:“贺殿下生辰。”
谢怀璟才洗漱好, 见状便将折扇拿来展开一看——阿鱼的字很好,端庄古朴, 厚重大气,几处连笔都不生硬,流云般的自然灵动。
谢怀璟真的喜欢——阿鱼说要给他写扇面的时候, 他就料到阿鱼能写一手好字, 但他没想到阿鱼的字竟然这样好。
这种感觉就像明明知道宝珠含光,却不曾想到它的光芒比想象中还要明亮,有些出乎意料, 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他的阿鱼,就应当这样耀眼。
侍女们呈了早膳过来。阿鱼忽然道:“殿下等我一下。”
说着便快步走出了房门。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碗清汤面回来了,笑吟吟道:“殿下请用。”
面汤里放了一勺生抽,微微泛出了褐色,还融了猪油、淋了香油,看上去油亮亮的。面条上面放了一个煎过的糖醋荷包蛋,因谢怀璟不爱吃葱,就没有撒葱花,而是焯了几枚菜心,搁在荷包蛋旁边,一碗清汤面的颜色顿时缤纷起来。
阿鱼说:“从前在家中,每年过生辰,娘都会给我煮清汤面——娘不擅厨艺,连煮饭都会煮焦,只会下面条吃,面条还得是现成的。但每年生辰的清汤面从没有落下,娘说,这是长寿面,吃了就能平安康健、长命百岁。”
阿鱼说着,心里又不由自主地难受起来。如今她也会做清汤面了,但娘亲已经不在了。
想到现下正是年节,又逢太子生辰,阿鱼便收住那些伤怀的情绪,把面碗朝谢怀璟面前推了推,道:“殿下尝尝,贺殿下福寿安康。”
谢怀璟心底一柔。仅凭阿鱼短短几句话,他已经能想象阿鱼娘是怎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了。但也看出阿鱼想起母亲之后,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低落感伤,便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你的字很有风骨,是自小练的吗?”
阿鱼点点头:“五岁就开始练了。”
“师承何处?”
“最先是二哥哥教我写笔画,到了六岁多,娘便请了吴中的先生来,专门教我习字。”
谢怀璟:“……”他就不该问!
虽然他不愿意面对,但傅延之确实无微不至地参与了阿鱼幼年的时光。他们在两方长辈的默许下,一起读书,一起习字,一起品笛……谢怀璟真的嫉妒傅延之,阿鱼最稚嫩美好的年月,都被他独占了。
用过早膳之后,有个长侍来报:“殿下,傅二公子想见您。”
谢怀璟心头冒火,“不见。”
长侍犹犹豫豫地说:“傅二公子好像是为了安王殿下娶亲的事……”
正事要紧。谢怀璟压了压火气,一脸淡然地去和傅延之见面了。
傅延之已经在礼部的协助下,拟出了安王娶亲的流程,便交与谢怀璟过目,谢怀璟大略看了一遍,问道:“安王叔要娶谁家的女儿?”
傅延之说:“忠阳伯的嫡次女。”
忠阳伯是世袭的爵位,传到这一代已经渐渐没落了。当今忠阳伯又是一个十足的懒胚,向来不学无术,只知投机取巧,偏偏是独子,这爵位也只好传到了他的手里。于是忠阳伯府更加败落了。
这样的人家能养出多好的女儿?谢怀璟摇首轻叹:“安王叔怎么选了他家……”
傅延之欲言又止。
为了安王娶亲之事,傅延之前几日才去了一趟安王的府邸。门口连个迎来送往的门房都没有,只有一个老妈子坐在那儿晒太阳。傅延之说他来拜见安王,劳烦通报,那老妈子便随手一指,说:“用不着通报——主子就住在那儿,你自个儿去找吧。”
傅延之就一路寻了过去,府中枯草丛生,空荡荡的没个人影,萧条非常。安王的住处都是酒味,地上倒着好几个酒坛子,桌案上也都是酒瓶,安王醉醺醺地靠坐在八仙椅上,旁边有一个侍女替她斟酒。
傅延之迟疑地朝安王拱了拱手,正打算说明来意,安王却忽然一把拉过身旁的侍女,把酒瓶里的酒都浇在她身上,那侍女的衣裳立时湿透了,安王便饶有兴致地剥下侍女的袄裙。
……傅延之脸都红了,也没敢细看,立马回避了。后来回过神来,才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太过于萧瑟败落,也太过于放浪形骸了,就像是……存心做给别人看的。
当然这只是他心中一种近乎直觉的猜测,没凭没据的,自然不能和太子说。
***
二月春风如剪,裁出新枝细叶。
天气一暖,太后的风湿之症就好转了许多。西山的道观给她送来了上好的符纸和朱砂,太后决意闭关半年,研习丹药和道符。
闭关之前,她打算给柔则公主好好挑个驸马。
她原本想着,年前就把柔则公主的亲事定下,但那时候她的风湿最为严重,便有些力不从心。眼看着过了年,柔则公主又长了一岁,太后知道不能再拖了,这几天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这天一早,柔则公主带着自制的核桃酥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嘴上说着:“我这儿什么点心都有,用不着你动手做。”却也拈起一块核桃酥慢慢吃了。
又欣慰地拍了拍柔则公主的手,道:“你这样有孝心,我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
柔则公主自然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说:“我也情愿在宫里侍奉皇祖母。”
太后笑眯眯地嗔怪道:“不许胡说。”又道,“下个月,哥哥要在府中设席,会把燕京城的贵公子都请过去,让他们清谈、论儒、议政,你也过去,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郎君。”
太后的哥哥是当世的大儒,便是天子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每年都要在家中设席讲儒,回回都是座无虚席的场面。
只是公主的婚姻之事,向来都得听尊长的安排,哪有自己相看、挑选的先例啊?
柔则公主犹疑道:“这合适吗?”
太后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到时候你就待在次间,隔一道纱窗,没人知道你也在。你且看看那些公子哥的品貌、言行,觉着谁好,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这不像是公主挑驸马,倒像是帝王选妃了。柔则公主知道太后是真心疼爱自己、希望自己嫁得顺心如意,心下也是感激的。
便略有羞赧地点头应了,“就听皇祖母的。”
***
谢怀璟派去江宁的赵长侍回京了。他性好饮酒,这回去江宁便时常流连于酒肆。酒垆之所,三教九流都爱在那儿谈天说地。倒真让赵长侍听到了不少旧事。
他同谢怀璟一一道来:“殿下,您别看江宁万府只是个卖绸缎的商户,他家的闺女都嫁进官家了,大女儿嫁到了定远侯府,二女儿嫁到了江宁织造府——可惜后来被抄了家。”
谢怀璟瞥了一眼赵长侍:“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赵长侍讪笑两声,接着道:“万老爷子的先夫人姓徐,有个侄女,就是宫里那位贵妃娘娘。”
“哦?”谢怀璟只知道徐贵妃是江宁过来的,没想到她和阿鱼的母家有关系。这么一算,徐贵妃竟是阿鱼的表姨。
“贵妃娘娘家境贫苦,一直借住在万家,吃万家的用万家的。后来,江宁一个豪绅看上了小万氏,想娶回家当姨娘,小万氏装病闭门不出,那豪绅就派家丁上门抢人,那时候徐夫人还活着,情急之下,便把贵妃娘娘推了出去,谎称她才是小万氏。”
“后来呢?”谢怀璟问道。
“贵妃娘娘自不肯屈从,一头撞在了柱子上,人事不省,那些家丁怕出人命,便渐渐散了。其实贵妃娘娘撞得也不重,那些家丁一走,她便醒过来了。”
谢怀璟点点头。以徐贵妃锱铢必报的性子,心底肯定记恨上了小万氏和徐夫人。他问:“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
赵长侍道:“万府的一个老车夫——他吃醉了酒,问什么答什么。”他顿了顿,“还有一件……那老车夫说,有一回小万氏回娘家,路上搭救了一个落魄公子哥的性命,没几日,那公子哥便人模人样地去了万府,却是把贵妃娘娘接走了。”
谢怀璟脑中灵光一闪,“这是哪一年的事?”
赵长侍也隐约猜到了什么,胆战心惊地答道:“顺安十年。”
徐贵妃刚好是顺安十年进宫的。谢怀璟将前后串了起来,恍然发现一件事——他的父皇,莫不是认错了救命恩人?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25节
谢怀璟沉吟半晌,又问:“那沈家呢?查出什么没有?”
赵长侍摇摇头:“沈家几乎被灭了满门,府上的仆役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查不出什么往事。只有一件——吏部给沈大人评了‘贪’,可沈家抄没之后,没能搜出一箱脏银。殿下,您说沈大人是不是知道自己大祸临头,早就把那些脏银挪了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阿鱼娘救的皇帝,我觉得大家都已经猜到了.
第32章 盐渍杏花(捉虫) ...
谢怀璟抿着唇没说话。
赵长侍又给谢怀璟出主意:“殿下, 您再仔细查查那些脏银的下落, 若果真查到了,陛下肯定嘉奖您。”
谢怀璟心底蓦地涌上一个念头……他沉思许久, 道:“你着人去一趟吏部, 把当年处置沈家的文书找来。”
赵长侍正要应声,谢怀璟忽然站起身往外走, “罢了, 我亲自去一趟。”
他怀疑,吏部错判了沈家,阿鱼的祖父根本没有贪污,沈家人都是蒙冤而死的。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谢怀璟都不知道应当怎么和阿鱼说。一家子人无辜受难, 父母兄姊旦夕之间蒙冤殒命, 阿鱼要是知道了, 该有多难过啊。
她本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显赫的家世, 有爱她的双亲,还有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兄, 如果没有获罪入宫,想必她会嫁给傅延之,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
谢怀璟忽然不愿细想下去了。
但他又觉得, 就算阿鱼不曾进宫为婢, 她也会在机缘巧合之下与他相遇。
他们俩一定是有缘分的。
***
谢怀璟到吏部之后,吏部尚书却说:“启禀殿下,臣接任尚书时, 前江宁织造沈大人认罪的文书已被销毁了。”
谢怀璟觉得奇怪:“销毁了?”
吏部尚书诚惶诚恐地点头:“毕竟是四年前的事了,早就成了定局,那文书留着也占地方啊。”
“谁下令销毁的?”
“就是上一任尚书,徐自茂徐大人。”
——徐贵妃的哥哥。但徐自茂去吏部上任的时候,沈家已经获罪抄斩了,徐自茂并没有滥用职权、诬陷沈家的时机。
谢怀璟心头划过好几个念头,神色却愈加漫不经心了,当着一众吏部官员的面,不以为意地说:“那便罢了。”
回府之后,立马命人沿着徐自茂这条线,暗中追查。
徐自茂自己也不干净。谢怀璟仔细盘查了半个多月,沈家的事暂时没有眉目,却揪出了徐自茂不少罪证。
也是贪污,且贪的是军饷。近年来国泰民安,徐自茂空占着兵权,不好好操练兵士便罢了,竟以权谋私,悄悄昧下了大笔银子。
谢怀璟大可以直接将那些罪证送交大理寺和都察院,如今他在朝中根基稳固,只要他吩咐,自然有人给徐自茂定罪。虽不至于满门抄斩,但若往重了论处,也能判个贬官流放。
但谢怀璟还是觉得这样太便宜徐自茂了——这种作恶的丑事,当然不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谢怀璟打算找个时机揭发出来,思来想去,最后盯上了建明公的辩儒会。
建明公尚儒重教,又是皇祖母的哥哥,他办的宴席不仅会有京中贵胄前往,更有天下儒生士子慕名前去。就算天子有心袒护,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要让徐自茂身败名裂。
至于徐贵妃的底儿,到时候一并揭出来便是。
***
阿鱼盘腿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支着下巴看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
现在天气和暖,冬日池水结的冰都化了,那红亮亮的锦鲤时常浮出水面吐泡泡。池边刚好栽了一树杏花,“一月梅花二月杏”,二月份的杏花开得最好,丽色娇姿,如胭脂轻点,倒映在池水中,花影妖娆。
微风吹过,那杏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如飞雪一般,沾在阿鱼的衣裙上。阿鱼便把杏花一片一片地拈起来,扔池子里喂锦鲤。东风吹皱池水,锦鲤扎堆在一起,游得欢快,日光把它们的鱼鳞照得金灿灿亮闪闪的。
阿鱼盯着锦鲤看了一会儿,不无遗憾地想:这种只用作观赏的锦鲤最不好吃了!太子为什么不在池子里养些鳜鱼啊!这个时节的鳜鱼最肥美了……
杏花无声地飘落。杏花倒是能吃的——阿鱼记得杏花的味道微微有些犯苦,倘若用盐浸了,那苦味便去了一半,杏香却能久存。
阿鱼立马来了兴致,站起身来,一手攀着花枝,另一手折杏。她挑的都是含苞待放的杏花,还未绽放的花骨朵吃起来最香了。她摘了十来枚,包在帕子里带走。
回屋之后,便把杏花洗干净了,上蒸笼蒸了一会儿,另寻了一个宽底的大碗,先铺了一层盐,再往上铺了一层杏花,再撒一层盐……如此一层杏花一层盐,堆叠了好几层,最顶上那层盐稍厚一些。而后再拿一个大碗倒扣在上面,权当封口。
到第二日,杏花便已十分入味了。阿鱼空口尝了一朵——真咸!她嗓子里齁得慌,满屋子地找茶喝,偏偏茶水才喝完,一滴都不剩,阿鱼认命地跑去小厨房,本想烧一锅开水,看到一旁放着早膳吃剩的豆浆,便顺手拿起来喝了。
……味道竟然出奇得好。那豆香和唇齿间杏花香贴合地契在了一起,又将那齁咸的味道冲淡了。以往都只喝甜豆浆,没想到咸味的豆浆也很清爽好喝。
阿鱼的思路延展开来——照这么说,以后豆腐脑里添一朵盐渍杏花也是行的。平日喝蜂蜜水也能放一朵,蜂蜜本就挟了淡淡的花香,若再添一缕杏花香就更美妙了。
阿鱼美滋滋地找了个罐子,把昨日做的盐渍杏花都封存了起来。恰好谢怀璟回府了,便晏晏然地问他:“殿下想用蜂蜜杏花水吗?”
近日谢怀璟一直忙着部署徐自茂的案子,时间紧迫,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但看到阿鱼之后,他的心就莫名静了下来。
谢怀璟笑道:“好。”
阿鱼还是不谙世事的模样,他要小心翼翼地呵护她,让她看见所有美好善意的东西。
***
三月初,当今太后的兄长建明公在府中设席,盛邀京中的文人公子前往。
柔则公主乘着马车,悄悄去往建明公的府邸。因太后早有交代,她刚到门口,便有下仆迎上来,领她去了次间。
次间和明间果真就隔着一道门,门板已被拆下了,门框顶上两角各用一个钉子钉住了垂地的碧色纱帐。透过纱帐,便能瞧见那些年轻公子们影影绰绰的身影。
侍女给柔则公主奉上茶。柔则公主好奇地打量着纱帐后面的人群,听着他们侃侃而谈地针砭时弊,暗自揣测他们的身份和家世。
忽然听见一道朗声:“我听说徐大人擅用职权贪了军饷,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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