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傅延之面露难色:“殿下关怀美意,原不应当推却,但内院多女眷,殿下涉足终归不妥……”
谢怀璟额上青筋一跳——以往傅延之出入太子府,想见阿鱼一面的时候,谢怀璟便是拿这个托词敷衍他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时今日轮到傅延之这般推托了。
但好歹知道了阿鱼确实在定远侯府,没陷入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谢怀璟的心已经不似来时那般焦灼了。
他淡淡地看了眼傅延之,转身走了。
傅延之恭敬地俯首:“恭送殿下。”
***
谢怀璟回到太子府,即刻召巧春来问话:“你说是……定远侯府的人把阿鱼带走了?”
巧春愣了一下,才缓慢地点点头。
谢怀璟见她神色犹豫,又仔细追问道:“你如何知道那是定远侯府的人?大概长什么模样?”
巧春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来,只好一口咬定自己当时什么也没看清,但是隐约听见了“定远侯府”四个字。
谢怀璟按了按眉心,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巧春行礼告退,俯身的时候,一枚荷包从袖口滑了出来,“噗”地一声落到了地上。巧春连忙把荷包捡起来,正打算走,便听见谢怀璟冷厉而沉缓的声音:“站住。”
谢怀璟认得那个荷包。阿鱼不擅长女红,贴身的荷包上便没有绣繁复精细的纹样,只拿粉线绣了一朵荷瓣,还是空心的,特别好认。
谢怀璟走到巧春面前,沉声问道:“阿鱼的荷包怎么在你手上?”
巧春口不择言:“她……她送我的。”
“哦?”谢怀璟拿过荷包打开一看,里头是他赠给阿鱼的翡翠短簪,嘉懿皇后的遗物。
“放肆!母后的遗物岂是你能拿的!”谢怀璟喝道。登时觉得阿鱼被打晕的事断断和巧春脱不开干系,便吩咐屋外的仆役,“带她下去,严刑拷问。”
巧春捱不住刑,没过多久就把实情和盘托出,有眼力见的下仆已经把吴勇一起绑了来。谢怀璟又是气恨又是无奈——阿鱼到底还是像梦里一样离开了太子府,住进了傅家。都怪巧春和吴勇这两人作祟!
昨夜阿鱼睡得不好,谢怀璟本打算趁今天好好哄一哄阿鱼,也被这两个人搅和了!
单是偷拿先皇后遗物这一件事,就足够这两人的死罪了。谢怀璟便拿这个由头处置了他们。想了想,又进宫了一趟,向太后讨了一份旨意——
命定远侯认阿鱼为义女。
谢怀璟想过了,若要让阿鱼当太子妃,就得给她换个身份,最好便是选一个肱骨重臣,让他认阿鱼为干女儿。
谢怀璟原先还在想选哪个大臣好,选中之后便是太子妃的母家,阖府都和东宫绑在了一起,门楣高了不说,往后的恩赏荣宠也少不了。本想着透一点风声出去,让那些臣工彼此争一争,如今看来,还是定远侯最合适。
毕竟阿鱼都住进定远侯府了。
何况他们是表亲,于情于理,名正言顺。
就让傅延之和阿鱼做一辈子的兄妹吧。
太后虽然不知道阿鱼被人打晕丢去定远侯府的事,但谢怀璟来求这道懿旨,太后就明白他是在为阿鱼打算了。便笑眯眯地望着谢怀璟:“肯这么替她费心,看来是真心喜爱了。”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42节
谢怀璟理所当然:“自然是真心。”又笑了一笑,说,“皇祖母,今天正月十六,是个好日子……把定远侯义女指给我吧。”
竟是在请旨赐婚。太后和蔼道:“这么急?”
谢怀璟诚恳而坦荡地说:“我等不及了。”
第55章 青菜鸡丝粥 ...
阿鱼昨天一晚上都半梦半醒, 睡得极不安稳, 一早起来又被打晕了,便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缓缓睁眼。
一睁眸便瞧见了万氏, 阿鱼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揉了揉眼睛又去看,万氏仍旧笑吟吟地坐在她面前。
“姨母……”阿鱼疑惑地唤道。
万氏连忙应了一声:“在呢。”
阿鱼望着周遭陌生的摆设, 道:“这是哪儿啊?”
万氏说:“这是定远侯府, 姨母的家。”
阿鱼又问:“我怎么在这儿?”
万氏望了眼傅延之。傅延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先关切问道:“妹妹可有哪里不舒坦的?”
阿鱼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脖子,道:“我饿……”
早起便没有吃东西,直到现在, 晕了多久就饿了多久, 肚子都是空落落的。
此刻恰是厨房筹备晚膳的时辰, 万氏便让丫头送些汤粥过来。
丫头们端来一个小砂锅,锅里是青菜鸡丝粥, 屋里没有饭桌,就暂且搁在了窗下的小几上。傅延之拿着鲜红釉小瓷碗, 问阿鱼:“妹妹要吃厚一些的还是薄一些的?”
阿鱼早就闻到了香喷喷的米粥味,便说:“要厚一些。”
傅延之就盛了一碗厚厚的鸡丝粥给她。
这粥也不比太子府厨房做得差。粥里除了切成段的青菜和一条一条的鸡丝,还有香菇碎丁、胡萝卜末、玉米粒, 五彩缤纷的, 看一眼就有了食欲。拿骨头汤做的底,除了米粥的清香,还有一股子肉汤香。也因为骨头汤里的油, 米粒颗颗饱满而鲜亮,入口却是软糯香滑。
阿鱼坐在床上捧着碗吃,几口下去,胃里就熨帖多了。
傅延之问她:“妹妹怎么晕过去的?”
阿鱼从粥碗里抬头,道:“有人对着我的后脖子劈了一掌。”
“谁?”
阿鱼摇摇头:“还没来得及看,就晕过去了。”
傅延之“嗯”了声,说:“早上你被人塞进了麻布袋子,扔在府外的院墙旁边,家中庶妹瞧见了,顺手救了你。”
阿鱼理顺了事情的经过,委实想不通是谁费尽了心思把她送到了这儿来。
阿鱼道:“那我什么时候回太子府啊?”
傅延之不禁笑道:“还回去干什么?那儿又不是你家。”说着神色又认真起来,“阿鱼,从今往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他替阿鱼擦了擦沾着粥汤的嘴角,“还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阿鱼点点头。
傅延之说:“那妹妹别躺着了,起来和我们一起用晚膳。”
阿鱼把粥碗搁在床头的矮柜上,听话地坐起了身。
她身上还是先前的衣裳,蹭了不少麻布袋子里的灰尘,万氏便笑着吩咐丫头:“去飞霜屋里拿一身没穿过的干净衣裳来。阿鱼的身量和她差不多,先借她的衣裳穿两天。”
丫头们应了声,没多久就捧了一身鲜亮衣裳来。
万氏含笑看着傅延之,揶揄道:“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想看你妹妹换衣裳?”
屋子里的丫头们都抿嘴笑出了声。
傅延之难得地俊面微红,虽然窘迫,但也如徐徐清风、皓皓朗月一般,步履沉稳地出了房门。
这间屋子是府中招待暂住的客人用的,摆设布置都简陋。万氏想着,阿鱼往后应该就在定远侯府长住了,便着人收拾了一间朝阳的后罩房,让她暂且和府中的姑娘起卧在一处。等她和傅延之成亲了,就能搬去东厢和傅延之同住。
最挂心的侄女有了着落,儿子也要安定下来了,万氏欣慰至极。
***
晚膳后,万氏让人唤大姑娘过来,然后开了自己的妆奁,挑了一对白玉镯子递给阿鱼,“今天舒月救了你,待会儿她过来了,你记得谢谢她,这对镯子就赠她当谢礼。”
阿鱼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万氏是在拿体己首饰给她做人情了。
于是软软甜甜地说:“谢谢姨母。”
阿鱼温柔望过来的模样像极了阿鱼娘,又有着她自己的可爱灵动,万氏静静地看着她,心底软成一片,终于把阿鱼拉到自己怀里,轻柔地拍着她的背,道:“好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在我心里,你比我那两个女儿还要来得亲近。”
万氏只有傅延之一个孩子,俩女儿都是姨娘生的,只是管她叫“母亲”罢了,但也没几分母女情分。
阿鱼知道傅延之上头还有个庶兄,便问:“那姨母膝下的姑娘都和大公子同母所出?”
万氏道:“那倒不是。他们三个人各有各的姨娘。”
阿鱼认真一想,定远侯膝下二子二女,竟然是四个不同的女子生下的。以己推人,若她是万氏,瞧见这些庶子庶女在眼前晃悠,心里该有多不痛快啊。若她是那几个姨娘,看见自己同样辛苦生下的孩子因为庶出的身份低人一等,心里又该多难受啊。
这些高门大户的后宅妇人,也太可怜了吧!
正想着,傅舒月就过来了。她小时候身子不好,记名在佛祖那里,长大后便笃信佛祖,气质因而恬淡温婉,盈盈拜见万氏:“见过母亲。”
万氏引了阿鱼给她认识:“这是我嫡亲妹妹的女儿,小名叫阿鱼,你喊她表妹也成,喊她阿鱼也成。”说着不禁笑了,“还是唤阿鱼吧,免得以后改不了口。”
定远侯府的下人都知道太后给世子赐婚的事,更别提主子了。傅舒月明白万氏的言下之意,友善道:“阿鱼。”
阿鱼把万氏刚刚给的白玉镯子递过去,道:“听二哥哥说,今日是舒月姐姐救了我,这对镯子就赠给姐姐当谢礼。”又认真诚恳地行了个平辈礼,“多谢姐姐了。”
傅舒月认出这是万氏的东西,便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迟疑地望向万氏。
万氏笑道:“收下吧。”
傅舒月这才大大方方地接了镯子。
万氏见她温顺乖觉,心下十分满意。傅舒月只比阿鱼大半岁,也是时候给她挑一门好亲事了。
***
入夜之后,傅延之送阿鱼回屋。
他一手接过丫头手中的纱灯,另一手像小时候一样牵着阿鱼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放缓步子,行走在月色之下。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月明星稀,那朗润的明月依旧如玉盘一般,散着清澈的光芒,硕大而圆满。
才过了上元节,游廊上各式各样的花灯还不曾撤下,庭下低矮的松柏枝头也悬着拳头大小的赤色灯笼,灯里仍旧点了蜡烛,便柔缓而温暖地明亮着,一树都是亮莹莹的火光。
两人已经很久没这样静谧地相处了,傅延之都不忍心破坏这样美好的氛围,于是一路默然未语。
走到阿鱼的新屋子前面,傅延之便停下脚步,道:“妹妹早些歇息,明天来喊你用早膳。”
阿鱼乖巧点头。
傅延之眼中尽是温润的柔光。想到这几年来,阿鱼几乎半囚在太子身边,心下顿时怜惜不已:“那日在江宁……你说不想在太子殿下身边待一辈子,如今总算是离开他了。”
阿鱼闻言,倒没有显出多少雀跃的神色。她也是这几日才明白,她对太子的喜欢和对二哥哥的喜欢是不一样的,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傅延之见她神色有异,不觉一怔,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妹妹喜欢太子殿下吗?”
阿鱼想了好久,终于坦率地点了点头。
纵使这份喜欢因为那件事被磨退了一些……但还是喜欢的。
割舍不下的喜欢。
傅延之不由静默下来。那日在江宁,他也问过阿鱼喜不喜欢太子,阿鱼只道“不如喜欢二哥哥那样喜欢太子”,如今再问她,她却直接点头认了。
傅延之大概明白两者之间的差别,虽不愿意深想,却不甘心地追究道:“你喜欢殿下什么?”
阿鱼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茫然道:“说不清。”
大抵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恰好是谢怀璟陪在她的身旁,赠她双簪贺她及笄,她就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他。又或者是在运河行船遭逢刺客,谢怀璟奋不顾身地为她挡住刀剑的时候。也许还要更早一些,早至徐贵妃下令杖毙司膳房所有人,谢怀璟星夜进宫救她的时候。也有可能只是平素熟稔融洽地相处着,就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
总之,说不清。
许久,傅延之问道:“那妹妹想嫁给殿下吗?”
阿鱼迟疑地反问道:“我喜欢他,就得嫁给他吗?”
阿鱼没有“喜欢一个人,就要嫁给他”的意识,也从没有人告诉她这回事。从小到大,长辈们都跟她说,将来傅延之会娶她,她心里便默默地认定,自己长大之后要嫁给傅延之。
她只是朦胧地知道,倘若两人相悦,就应当在一起,但她不知道应该通过“嫁娶”的方式在一起。
在她心里,喜欢一个人和嫁给一个人是毫不相干的两回事。
傅延之避开阿鱼的问题,只说:“阿鱼,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娶你。”
傅延之顿了顿,终于道:“嫁给东宫,和嫁给寻常人家不同。太子殿下是储君,为国祚计,他会娶很多人进府,为他生儿育女,广延子嗣。妹妹若嫁给他,只会成为他众多妻妾中的一个。嫁给我则不同……姨父这辈子只娶了姨母一个人,你若嫁给我,我终此一生也只娶你一人。”
他没有告诉阿鱼应不应当嫁给太子,也没有逼迫阿鱼在他和太子之间做出选择,只是耐心平静地说了这一番话,让阿鱼自己去权衡。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傅延之!你又在跟阿鱼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第56章 盐焗腰果 ...
阿鱼不由想到定远侯膝下四个孩子生母各异的事。
她内心深处一点也不想过那种妻妾相争的日子。她自幼成长的环境太美好了, 直到如今, 她都觉得“妾”是一种多余的存在,这个存在只会让夫妻离心, 只会给正妻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她也知道, 不是所有人家都像她爹娘一样,一生只守着彼此过日子。譬如天子他们家, 除了中宫皇后, 还会纳好多妃嫔,如今宫中的皇子公主,也不是同一个娘娘所出。
而太子,就是日后的天子。
阿鱼踌躇了一会儿, 说:“我还是想嫁给二哥哥。”
太子以后会娶那么多人, 他会得到很多人的喜欢, 不缺她一个人的喜欢;他也会喜欢很多人。而二哥哥只喜欢她。
月色清皎,屋前初初绽放的腊梅随风递来幽香, 那横曳的腊梅花枝斜伸出去,风姿绰约, 投下清净的花影。
傅延之笑了笑,说:“进屋吧,早点睡。”
***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43节
翌日, 谢怀璟带着全副皇太子仪仗, 大摇大摆地往定远侯府来了。几个内监在前面引路清道。时辰尚早,定远侯刚从姨娘的温柔乡里爬起来,就听人禀报太子尊驾快到了, 整个人顿时清醒了。
与此同时,一个名唤冬枣的丫头来服侍阿鱼洗漱穿衣。阿鱼好多年没过这种由人伺候的日子了,很不习惯地接过衣裳,说:“我自己来。”
冬枣立马跪下了,道:“婢子伺候得不好,请表姑娘宽恕。”
阿鱼怔了一怔,说:“你先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表姑娘,您醒了没?”
阿鱼说:“已醒了。出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的仪仗就要到了,侯爷让阖府上下都去接驾,表姑娘赶紧穿戴整齐,去侯府门口候着吧。”
阿鱼应了声,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冬枣给她梳了个头。阿鱼问道:“有吃的没有?给我垫垫肚子。”
冬枣愣了一下,说:“有……姑娘等等。”
屋子里摆了一张虎脚雕花的双人罗汉床,铺着软垫,两座之间搁了一只小桌子,桌上有一盘吃着玩的干果点心。冬枣抓了一把腰果,兜在帕子里,递给阿鱼。
腰果已用盐焗过了,还挺香的。阿鱼揣在手里,边走边吃。
傅延之起得早,此刻已在侯府门前等候了。定远侯也在,自言自语道:“太子殿下怎么使了这么大阵仗过来?”
傅延之暗道——太子折腾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为了定远侯府上下都出来跪迎吗?为了见阿鱼一面,他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仗势欺人!
过了一会儿,阿鱼也走过来了。阿鱼不认识府里的其他人,只认识万氏、傅延之和昨天见过的傅舒月,担心冲撞了哪个长辈,就没有胡乱走动,而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吃腰果。
又过了一会儿,太子仪仗进了门口的巷子。阿鱼把兜着腰果的帕子往怀里一塞,和众人一起规规矩矩地跪下。
谢怀璟大步走进定远侯府的大门,扫了一眼恭敬俯首的众人,便找到了阿鱼的身影。
谢怀璟不禁放柔了神色,冲身后的内监打了个手势,道:“宣旨。”
统共有两道恩旨。
第一道是命定远侯认孤女沈氏为义女。定远侯府上上下下包括洒扫丫头均有赏赐。
第二道是册封沈氏为太子妃。今年九月与太子完婚。
昨日谢怀璟请旨赐婚,太后想了又想,终究觉得定远侯世子没有自己的亲孙子重要,便成全了谢怀璟,命礼部拟一个婚期出来。
原本礼部商讨出来的婚期暂定在明年年底——太子大婚的流程繁杂,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不能草率待之,自然要留下足够的时间筹备。
但谢怀璟连夜召礼部官员入府,坚持要将婚期提前。什么?做不到?朝廷的俸禄是白养你们的吗!
礼部众员斟酌了一番,将太子大婚的日子改到了今年九月。
谢怀璟心里清楚,阿鱼与傅延之的婚约在前,他请太后指婚在后,他这么做无异于谋夺臣妻,实在太卑劣太无耻了,往后怕是要遭不少訾议之虞。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鱼嫁给傅延之。
这两人是相亲相爱的表兄妹,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谢怀璟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根本比不过人家自幼两小无猜的情分。他唯一能胜过傅延之的,不过是他高高在上的太子身份而已。
他能做的,也只是用与生俱来的身份与权势,去争取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
定远侯叩首谢恩,喜笑颜开地接了旨。
昨日阿鱼到府上来,他只是略有听闻,没有多管,哪知道这个妻外甥女竟是这样一枚福星!虽说定远侯府已经是钟鸣鼎食、翰墨诗书的人家了,但府中若能出一个太子妃,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就和那些寻常簪缨世族有了分别。
真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定远侯喜不自胜,面色却恭谨,道:“寒舍简陋,劳殿下屈尊前来。请殿下进屋上座。”
一行人进了屋,傅延之仍旧魂不守舍地立在原地。定远侯轻声喝道,“愣什么呢?赶紧跟着。”
谢怀璟瞟了眼傅延之,心中是说不清的畅快与得意,却温和问道:“傅卿对这两道恩旨有何异议?”
傅延之声音晦哑:“臣不敢。”
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太后会出尔反尔将阿鱼指给太子。
谢怀璟淡笑道:“听皇祖母说,柔则皇姐和傅卿是极有缘的,就是不知道傅卿愿不愿意当我的姐夫。”
傅延之:“……”天家欺人太甚!抢我的未婚妻!还逼我尚公主!
傅延之垂下眼眸,依旧道:“臣不敢。”
谢怀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阿鱼呢?让我见一面。”
见傅延之脸色难看,谢怀璟笑得更开心了,“怎么?我想见我的太子妃,傅卿也不许吗?”
定远侯立马吩咐随从:“快去把沈……”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不记得阿鱼的名字,便改口道,“把我那个义女叫过来。”
***
此刻阿鱼还站在侯府门口,和万氏面面相觑。
她昨晚才想好不要嫁给太子,今天就接到了这样的旨意,感觉就像和人比武,说好了各自收手不许再打了,对方却忽然窜出来给了她当头一棒。
都把她打懵了。
真是措手不及。
万氏苦笑道:“一直把你当成我女儿,这下倒真成我女儿了。”她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拍着阿鱼的背安慰道,“也挺好的,你还是照旧喊我姨母吧,不用改口喊娘。”
阿鱼迟缓地点了点头。
万氏说:“殿下肯给你换个身份,还让你当太子妃,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她说到这儿,忽然不忍心说下去了。太子固然是真心,难道傅延之是虚情假意吗?傅延之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未婚妻,眼看着就要走到一起了,太子却突然冒出来横刀夺了爱。
万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来了个仆从,说是定远侯请阿鱼过去。
万氏帮阿鱼理了理发髻衣衫,强笑道:“去吧。”
阿鱼去了之后,见到的却是谢怀璟。
这是上元节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阿鱼行了礼,低下头没说话。
谢怀璟让其余人等都退下,而后一步步地走到阿鱼面前,眼中先是愧疚:“上元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待你。以后再不会了。”而后眼底升腾起笑意,“不过以后你就要嫁给我了。”
阿鱼仍旧低着头。想起昨晚傅延之说太子会有众多妻妾,心里就不是滋味。
谢怀璟见她神色不情不愿的,也不像以前那样笑嫣嫣地看他,不由微微静默。许久才伸手捧起了阿鱼的脸,问道:“阿鱼,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阿鱼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抬了起来,直直地望向了谢怀璟,眼中像有一条明澈的溪流,汩汩流淌着,却一瞬不瞬的,看得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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