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但很快阿鱼就清醒地后悔了——她知道会不大好受,但她没想到会这么不好受啊!就像捣药罐子遇上了不匹配的药杵子,本就推挤得十分艰难了,结果那药杵子还缓而有力地捣了起来。
阿鱼根本顾不上周姑姑说的“忍住了,别哭喊出来”,没多久就呜地一声哭了,摇着头呜咽道:“疼……殿下,太疼了……”
谢怀璟说:“那你唤我一声夫君,我就停下。”
阿鱼立马没骨气地喊:“夫、夫君……呜,你骗我……”
谢怀璟哄着她把各种软话都说了一遍,才放过了她。阿鱼想往旁边逃,却没力气挪动身子,见谢怀璟又俯身下来了,连忙可怜兮兮地说讨饶的好话,谢怀璟笑着揉她的脸,问道:“饿不饿?要不要用些夜宵?”
阿鱼默然不语地摇了摇头。
其实对阿鱼来说,吃不吃东西很能反映她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听见吃的就能两眼放光,倘若心情不好,食欲也会跟着下降,就不乐意大吃大喝了。
谢怀璟便笑着问:“恼我了?”
阿鱼抿了抿唇,十分坦诚地“嗯”了声,凶巴巴道:“以后再也不上你的当了!”
“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好。”谢怀璟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你若还是恼,就打我几下解气。”
阿鱼抽回了手,气鼓鼓地抱紧被子。
谢怀璟粲然一笑,想到时辰已晚,明天还要起早入宫面圣,就没再折腾阿鱼。他掀开床前绣着百子图的厚帘子,吩咐道:“来人,备水。”
***
深秋的朝阳来得很迟,阿鱼醒过来的时候,外头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一夜寒气凝成的露珠沾在草木上,随着冷风缓慢地滚落下去。
阿鱼才坐起身,谢怀璟便跟着醒了过来。正好听见屋外的侍女低声道“殿下,娘娘,该起了”,便唤人进来服侍。
二人洗漱之后坐下用早膳。
谢怀璟问道:“身上还难受吗?”
阿鱼别扭地点了点头。
谢怀璟给她盛了碗温补气血的鱼片粥,鱼鳞和鱼刺已经剔除了,新鲜的鱼肉都片成了薄片,用生姜炒过了,一点腥气都没有。
阿鱼安静地喝粥。粥米软糯,除了滑嫩嫩的鱼肉,粥里还有切得碎碎的香菇丁和青菜段,每一口都是暖乎乎的咸鲜滋味儿。
用完早膳之后,两人各自换上冕服和翟衣,一同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谢怀璟的母后已然薨逝,如今他在宫中便只有皇帝和太后两位长辈。太后月前便闭关了,说是窥见了无上天道,要好好参悟一番,任何人都不许打扰。所以阿鱼和谢怀璟今日只消拜见天子一人便可。
天子下朝之后,便传太子夫妇觐见。按惯例赏了些东西,又唤阿鱼近前,和蔼地问她:“只知道你是定远侯的义女,姓沈,你告诉朕,你本家在哪里?”
天子昨日已着人查了阿鱼的底细,只查到她先前在宫里的司膳房当差,至于怎么进的宫,祖籍又在哪里,本名叫什么,都没有查到。
想来是本家不显,太子才特意给了她侯府贵女的身份,还把她过往卑微的经历抹去了。
见阿鱼面露迟疑,天子又朗笑道:“你不用怕,只管说,怎么说你也嫁进了皇室,本家再如何不堪,也是时候抬举抬举了。”
阿鱼跪了下来,恭敬道:“回陛下的话,臣媳祖籍江宁,祖父原是江宁织造,后来因贪而获罪,便……畏罪自裁了。”
天子立马想起如今的江宁织造是……徐贵妃的父亲。他记得上一任江宁织造府沈家和徐贵妃的母家好像是姻亲。
天子不由暗道——难怪这丫头和徐贵妃有几分肖似,想来也是亲戚。
天子笑了笑,说:“这倒有些难办了。当年沈府抄斩是朕亲自下的旨,若如今再抬举沈家,朝臣就要议论朕朝令夕改了。”
第64章 酱牛肉芋饼 ...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阿鱼便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祖父犯了错, 受罚本是应当, 若她当了太子妃,沈家便能有所荣膺, 谢怀璟早就告诉她了。
她便道:“陛下说的是。”
天子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阿鱼。
她真年轻啊, 天子心想。比后宫所有美人都要鲜嫩美好,以至于他一看到她, 就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许多,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意气风发游幸江宁的时候。
谢怀璟上前一步,道:“父皇,时辰不早了,儿臣还要去慈寿宫, 先告退了。”
虽然太后闭关悟道, 不见来人, 但出于礼数,太子还是得带上新婚的太子妃去太后起卧的宫殿外磕个头。
天子没说什么, 只点了点头。
谢怀璟和阿鱼便行礼告退。
天子静坐了一会儿。
近身服侍王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这几日朝中呈了不少奏疏上来, 还等着您御笔朱批呢。”
天子不置可否,站起身,从架上取了一卷诗集, 信手翻阅起来。
王公公又道:“要不让苏美人过来伺候?”
近来苏美人很是得宠, 天子总是召她随侍。
天子却摇首:“她没读过书,做不来伺候诗书、红袖添香的事。”也就侍寝的时候有些趣儿罢了。
太子妃应当是读过书的……沈家素来有女百家求,便是因为远播的才名。
只不过她如今已是臣媳。太子又护着她。
天子不禁后悔起来——早知道两年前的中秋宫宴就把她扣在宫里了, 如今泰半朝臣都拥簇太子,太子已经成长到他控制不了的地步了。
王公公见天子脸色微凝,心中也有些犯怵,思量片刻,又献上一枚酒杯,谄媚道:“陛下,您瞧瞧这个杯子,这可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好东西。”
是个掐丝团花的小金杯,因保存得宜,图案都不曾磨损。应是前朝贵族的旧物,经历了连绵的战争和王权的更迭,仍能传下来,还保存得这样好,确实十分难得了。
天子转着酒杯笑道:“哪里来的?”
“就昨儿,底下的奴才去御街上采买,经过一家典当铺,瞧见这个金杯子,知道这玩意儿难得,便买了下来,孝敬给了奴才。他们也犯糊涂——这种珍品奴才哪配私藏?应当献给陛下才是。”
天子说:“这杯子应该还配了个酒壶。酒壶呢?”
王公公道:“那酒壶是店主的私藏,说什么都不肯卖。”
“私藏?”天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出来,“朕饱享天下,这天底下哪一样东西不是朕的?”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50节
王公公连忙点头称是。
天子无意识地摩挲着金酒杯,道:“让你那些徒弟赶紧去把酒壶买了来。”又恼恨地皱起眉,自语般地斥道,“这点能耐都没有。”
***
宫中的桂树都低矮,这个时节,桂花都落尽了。枝叶倒不曾枯黄,仍旧泛着深浓的绿意。
太后跟前伺候的老嬷嬷亲自送阿鱼和谢怀璟出了慈寿宫的大门。
老嬷嬷道:“前几日道观送了些丹砂过来,太后娘娘近日都在忙着炼丹,等仙丹炼成了,再见殿下和太子妃也不迟。”
谢怀璟点了点头。虽然他不信修身养性吃丹药就能长生不老,但太后向来痴迷道法,他作为皇孙,自然不会干涉太后。
老嬷嬷屈身行了一礼。
谢怀璟拥着阿鱼往宫门那儿走,问道:“累不累?要是走不动了,就唤辇轿过来抬你。”
阿鱼确实有些腿酸,况且昨夜才经了那遭事,此刻还是有点难受的。但又觉得自己不至于那样弱不禁风,便摇首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宫装美人,看服制应是天子的妃嫔。谢怀璟身为太子,自然不便与后妃相见,正打算换条路走,便听那美人又惊又喜地唤道:“阿鱼……”
来人是燕仪。
谢怀璟低声问阿鱼,“你认识?”
阿鱼点点头,“是处得很好的故人。”
谢怀璟想了想,还是避到一旁,给她们二人留下叙旧的空间。但也没有走得太远,阿鱼仍旧在他的视野之内。
***
燕仪打量着阿鱼穿的翟衣,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这两天说的太子妃,就是你啊。”
宫里藏不住事,这几日燕仪已听好多人提起了太子大婚的事,太子妃也屡屡被拿出来当谈资,都传这位太子妃原先身份低微,但生得美貌,使尽浑身解数蛊惑了太子,太子便推了国公府的贵女,娶了这样一个没家世没身份的太子妃。
燕仪只当故事一样听着那些闲话,万没有想到这故事的主角就是昔日与自己同屋起卧的阿鱼。
可惜如今的阿鱼与燕仪已不似过去过去那般亲厚了。
其实阿鱼最初被谢怀璟接去太子府的那一年,燕仪还经常借着赏赐的名目给阿鱼送吃的,同她书信往来,后来燕仪怀了身孕,便一心扑在了子嗣上,和阿鱼就来往得少了,久而久之,关系就渐渐淡了。
好在两人曾是同床而卧的情分,经年未见之后重逢,立时便能回忆起以往一同嬉笑打闹、煮汤尝菜的光景。
阿鱼笑了一笑,神色中有着微妙的尴尬:“如今倒同你差辈了……”
虽然差了一辈,但燕仪是皇妾,阿鱼是太子正妃,单论身份,还是阿鱼更贵重些。
燕仪好奇问道:“太子殿下待你好吗?”
阿鱼忸怩道:“才嫁给他……哪里看得出好坏?”
燕仪不由想起刚刚二人迎面走来时,太子将阿鱼揽在怀里的情景。且不论今后,至少此刻太子是真心喜爱阿鱼的。
再想想身世浮萍的自己,燕仪轻声叹了口气:“还是你的命数好……年初我生了一个公主,还没满月就被淑妃抱去了,每月只许我见公主两次……阿鱼,往后你肯定不会遇到这种糟心事。”
阿鱼望着燕仪,只觉得她眼角眉梢尽是数不尽的疲色。
“好了,不说这些了。”燕仪洒脱道。
她的视线飘向不远处的谢怀璟,又飘向阿鱼绣着翟鸟的赤衣,眼中不觉流露出羡慕,“我看太子殿下还在等你,要不你先随他走?改日再进宫找我叙旧便是。”
阿鱼回首看了眼谢怀璟,谢怀璟倒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对上阿鱼的眼神,还冲她笑了一下。
阿鱼不自觉地展出笑容,和燕仪道了别,跟谢怀璟一起回太子府了。
***
歇午醒了之后,阿鱼一边翻棋谱,一边吃着冬枣去街上买来的酱牛肉芋饼。
芋饼的外皮就是和着芋头泥的糯米皮,下油锅炸过了,外酥内软。内馅儿则是卤制的牛腱子肉,软烂好吃。芋饼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一口就能咬到香喷喷的牛肉馅。阿鱼正吃得开心,忽然听见一句:“奴婢给娘娘请安。”
是孙姑姑的声音。阿鱼几乎下意识地想把芋饼和眼前的棋谱藏起来,但很快便镇定下来,道:“姑姑起身吧。”
孙姑姑站直了身,看见阿鱼吃着芋饼看杂书,眉头便是一拧,但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只问道:“听说娘娘要把奴婢送回宫?”
孙姑姑在宫里负责给新入宫的秀女讲规矩,虽然也是美差,但哪比得上太子妃身边近身伺候的姑姑得脸?
她知道阿鱼出身不显,才故意那样严苛地待阿鱼,看到堂堂太子妃乖乖听话,她心中便涌出好些优越的快意。
阿鱼“嗯”了声:“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孙姑姑心想——肯定是太子妃看她不顺眼,早就想把她撵走了,和太子殿下能有什么关系?
孙姑姑暗恨,却不得不挤出笑脸来,“娘娘,是不是昨晚奴婢要罚那个梳头嬷嬷……惹娘娘生气了?”说着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都是奴婢的错,娘娘的喜日子还想着罚人,该打该打。”
阿鱼一愣,芋饼都忘了吃。
孙姑姑又上前两步,跪下恳切道:“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别把奴婢撵走。”
阿鱼客客气气地说:“也不是撵你走,是送你回宫养老。”
孙姑姑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情真意切道:“奴婢还想着伺候娘娘,还想等着看小殿下出世呢。”
阿鱼咬了口芋饼没说话。
正巧这时,谢怀璟掀帘子进来了,瞧见屋子里的情形,便问阿鱼怎么回事。
阿鱼说:“孙姑姑不肯走,正求我把她留下呢。”
谢怀璟让孙姑姑先退下,随后问阿鱼:“那你想不想留下她?”
阿鱼摇摇头。
谢怀璟便吩咐人备下马车,立刻送孙姑姑回宫。
又问阿鱼:“既然不想留着她,还陪她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阿鱼道:“还没想好怎么拒了她,殿下就来了。”
谢怀璟笑着说:“往后遇事别委屈自己,能推拒的就推拒了,又没人怪你。”
***
晚间二人就寝。
谢怀璟环住阿鱼,正想解她的衣裳,阿鱼便急忙躲开了。
阿鱼想了想,说:“是殿下让我学着推拒的。”
谢怀璟:“……”谁让你推拒我了?
阿鱼又道:“……而且也不好受,跟上刑一样,上刑都没这么折磨人。”
说完便裹紧被褥,闭上眼睛装睡。
谢怀璟失笑。终究还是让阿鱼好好睡下了。
阿鱼睡相不好,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正好翻进谢怀璟的怀里。谢怀璟便顺手抱住了她,她犹嫌桎梏,手脚并用地推着谢怀璟。
谢怀璟好意放开她,她竟然又翻回来了。
谢怀璟便忍得十分辛苦。
阿鱼睡得并不安稳,渐渐醒了过来,就听见谢怀璟在她耳边幽幽地说:“到底是我折磨你,还是你折磨我啊?”
第65章 火锅 ...
此刻天色沉黑, 皎皎月华隐在云后, 万籁俱寂。
屋子里只点了两支蜡烛,床帐内便是昏沉沉的一片。
阿鱼揉了揉眼睛, 问道:“殿下怎么还没睡啊?”
谢怀璟意味深长道:“你在我身边, 我睡不着。”
阿鱼也知道自己睡相差,以前和燕仪一起睡大通铺, 晚上不仅要抢燕仪的被子, 还经常把燕仪挤下床。
阿鱼十分愧疚:“我不是诚心扰殿下安睡的……要不我们分两床被子睡?”
谢怀璟:“……”喂!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鱼见谢怀璟不答话,便当他默许了,自己爬到床尾抱了一床新被褥,借着微弱黯淡的烛光铺好被子, 囫囵睡进去, 只露出一个脑袋。
谢怀璟问她, “怎么忽然醒了?”
阿鱼说:“我梦见……小时候,官府派兵来抄家……他们通身都是血腥气, 为了防我逃跑,还拿麻绳缚住了我的手脚, 不给我吃东西……”
谢怀璟静了静,柔声安抚道:“好了,都过去了, 以后再没有人欺负你了。”
阿鱼“嗯”了一声。
许久, 谢怀璟又问:“你一个人睡一个被窝冷不冷啊?”
阿鱼体寒,天气冷了,手脚便一直冰冰凉凉的。
谢怀璟接着说:“要不你睡我这儿来?我这儿暖和……我不嫌你睡相不好。”
阿鱼软软地应了句:“不冷, 有汤婆子暖着呢。”
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像是快睡着了。谢怀璟便没再说话,由她安心睡了。
***
天际是连绵的乌云,眼前山峦起伏,身着甲胄的兵士席地而坐,就着水吃着干粮。风很大,吹得周遭的白茅呼呼向一侧躺倒。
谢怀璟知道,这里是居庸关。
他自小在燕京长大,从没有去过居庸关,但他就是一眼认了出来。
他立在山巅,极目远眺,不远处的平地上驻扎着军士的营帐,帐前的帅旗随风飘扬,谢怀璟定睛细看,那旗子上分明写着一个“梁”字。
几声清脆的鸟啼传入耳,谢怀璟慢慢睁开眼睛。
天亮了。
原来是梦。
谢怀璟揉着额头坐起来。
月前作乱的那些前朝余孽,打的就是旧梁的旗号。
想来那群乌合之众还没有被斩草除根,而是在某个地方偷偷摸摸地蛰伏,伺机而动。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51节
谢怀璟几乎立马作出了决断——务必尽快把那些作乱的孽党揪出来一网打尽,免得他们成了气候。
阿鱼仍在睡梦中。谢怀璟亲了亲她的额头,随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
他怕吵醒阿鱼,就没有唤侍女进来伺候,而是自行穿戴好,去隔间洗漱,随后便召僚属入府议事。
***
过了一会儿,阿鱼也醒了,用过早膳之后,就趴在美人塌上吃剥好的杏仁。
冬枣把熏笼挪近了些,笑吟吟地问:“姑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去街上买。”
阿鱼忖了半晌,说:“现如今天冷了,那些热乎乎的包子馅饼才带回来就凉透了,不好吃。”
冬枣说:“要不给姑娘买几个蜜桔吧?这会儿蜜桔个头大,又香甜,买回来放熏笼上暖一暖,吃着也不觉得冷。”
阿鱼才要点头,便有两个侍女掀帘进来,呈上两盘蜜桔。
侍女恭谨地屈了屈身,道:“娘娘,这是宫里的贡桔,才送到府里,殿下就吩咐了给娘娘送来。”
阿鱼不觉抿唇一笑,望向冬枣,“倒不用你去街上买了。”
冬枣剥了个蜜桔递给阿鱼,阿鱼一瓣一瓣地吃着,忽然道:“要不置个暖锅涮菜吃?备两个锅底,一个麻辣一个清汤,用小火慢慢煮,既耐吃又暖和。”
秋冬之际清寒至极的天气,最适宜涮火锅吃了!
***
于是谢怀璟回屋之后,就闻到满屋子都是涮煮特有的香味。
阿鱼坐在桌旁,面前摆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小铜锅,锅底的炉膛放了炭,燃着温暖的火光。锅子旁边是各式蘸料和新鲜的肉菜。
阿鱼正拿着一盘肉丸子往锅里放,见谢怀璟来了,就放下盘子,欢喜地走到谢怀璟面前,拉着他一块儿在桌旁坐下,将清汤锅里煮了一会儿的牛肉片捞出来,盛在小碗里,道:“熟了熟了,殿下请吃。”
谢怀璟愣了愣,见阿鱼亮晶晶的眼睛真挚地望着自己,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凑身过去啄了啄阿鱼的唇。
阿鱼摸了摸唇角,眼睛的余光扫到满屋子的侍女,耳朵立时烫了起来。
虽然以往谢怀璟也经常亲她,但都是在没人的时候,现在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亲上来了啊!
阿鱼心里着恼,瞪了一眼谢怀璟,把盛牛肉片的小碗拿了回来。抿抿唇,低头道:“不给你吃了。”
她一双桃花眼一向清澈动人,瞪人的时候反倒平添了许多潋滟,便是羞恼也明媚含情。谢怀璟忽然想再亲她一回惹她生气,便扶住阿鱼的脑袋又亲了她一口。
阿鱼如其所愿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搬着凳子坐到谢怀璟对面去了。
谢怀璟笑了笑,终于把目光放到眼前的暖锅和涮菜上了。
太后没有痴迷道法的时候,尤其喜欢置一个小暖炉涮菜,她本性嗜辣,不论吃什么都要放辣锅里煮一会儿再捞起来吃。后来太后入了道门,口味就渐渐清淡了,又时常辟谷,火锅之类的很少碰了。
谢怀璟小时候留在太后宫中用膳,便常常陪着太后吃火锅,偶尔嘉懿皇后也会坐下一起吃。若是夏天,宫娥会送来冰镇过的桂花乌梅汤,清爽解渴;若是秋冬时节,宫娥则会呈上新鲜的蜜桔汁,甘甜去腻。
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过来,呈上一个琉璃壶,里头装的恰是蜜桔汁。
那旧日的光景忽然和眼前重合了起来。
那种久违的、名为“团圆”的东西涌上谢怀璟的心头。
他笑道:“阿鱼,我真喜欢你。”
阿鱼抬眼瞪他,却瞧见谢怀璟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柔光。阿鱼下意识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首,终于坦荡道:“我也喜欢你。”
谢怀璟周身都散着融融暖意。
随后两人便十分融洽地涮菜吃。
那些薄薄的肉片在锅里稍微烫一会儿就能熟,捞出来蘸着油碟吃掉,鲜而滑嫩。菜心、玉米、冬瓜一类的素菜,若在清汤锅烫煮,便清鲜可口,若入了辣锅,就浸透了麻辣的滋味,最适宜蘸香香甜甜的芝麻酱。虾肉丸子则要煮久一些,煮熟之后,微青的虾肉就变得粉嫩嫩的,虾子软滑弹牙,不蘸蘸料也很好吃。
阿鱼吃饱之后,便搁下筷子,捧着温热的雪梨汤喝,神色惬意而满足。
***
下午府中来了很多命妇,都是按规矩前来参拜太子妃的。
阿鱼歇午刚醒,便端起架子让她们在花厅候着。
命妇们对这位太子妃的来历都略有耳闻,只当她是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趁太子妃还没来,大家便闲闲地聊了几句:“听说太子妃原先是定远侯世子的未婚妻?”
便有命妇望向万氏:“当真?”
万氏一怔,摇头笑道:“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
不论是为了傅延之还是为了阿鱼,否认都是最好的回答。
今日袁氏也来了。
她听见太子妃就来气。
她都和太后说好了,让祝妙如嫁给太子当侧妃,太后也答应了,哪知道几日过后,太后又和她说:“太子顾念太子妃,暂且不想纳妾。”
袁氏悄悄使银子打听,才知道太子确实推拒了,还说祝妙如“品行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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