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你放肆!”阿鱼慌乱至极,努力将惧色藏了起来,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奉谁的命?要带我去哪儿?”
“太子妃去了便知。”
内监正要把阿鱼拖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你们这是干什么?”
内监闻声,连忙放开阿鱼。
阿鱼回头一看,问话的竟是燕仪。
燕仪身后跟了个翠衫宫女,抱着几枝山茶花。想来主仆二人刚从花房回来,抄了近路,这才走到这般幽僻的所在,恰好瞧见了阿鱼。
阿鱼定了定神,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王公公既然把她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自然不想让旁人发觉。她肯定不会当着燕仪的面被人掳走。
阿鱼笑道:“许久不见丽嫔娘娘,不知娘娘可愿同我叙叙旧?”
说罢,用眼光指了指身旁的内监。
燕仪早就看出那内监不怀好意了。“明哲保身”的念头在燕仪脑中萦绕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让阿鱼的安危占了上风。
燕仪挽住阿鱼的手臂,笑吟吟道:“那是自然。”
燕仪身后的翠衫宫女轻轻扯了扯燕仪的衣袖,燕仪没有理会,径自拉着阿鱼走远了。
渐渐走到笔直宽阔的宫道。几个半大的宫女正在清扫道上枯黄的落叶,远远瞧见了阿鱼和燕仪,虽不清楚她们的身份,却也规矩稳妥地跪了下来,直到两人走远,才站起身,继续说笑着洒扫。
阿鱼放轻声音,将适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是我与禁宫诸人素无往来,当真想不通谁会给我设圈套,还这样大费周章。”
燕仪沉吟片刻,道:“他们丝毫不顾忌你太子妃的身份,想来他们背后主子的身份也不低,你仔细想想,以往可曾得罪了哪个高位妃嫔?”
阿鱼摇了摇头。
燕仪压低声音:“依我看,八成是淑妃……听说她娘家原先想推出一个太子妃,你占了这个位子,她能不恼你?再说了,除了她,也没人敢借用太后娘娘的名头。”
阿鱼记得,燕仪生下的公主就是被淑妃抱去养了,还不许公主和燕仪见面。
想来淑妃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阿鱼轻声道:“我记下了。”
燕仪说:“你也别在宫里久留,早些回府要紧。”
阿鱼点点头。
燕仪便吩咐宫人替阿鱼备下车轿,送阿鱼回太子府。
***
“没用的奴才!一个弱女子都制不住!”
王公公连忙跪下,讪讪道:“原本就要得手了……谁知丽嫔娘娘忽然过来了,二位娘娘似是相熟的……”
王公公悄悄抬起头,觑着明黄色圆领龙袍的下摆,期期艾艾道:“还望陛下恕罪。”
天子端坐上首,手指轻轻敲着黄花梨椅子的扶手,沉声道:“丽嫔?”
王公公忙道:“正是。”后宫妃嫔众多,王公公唯恐天子不记得这号人了,便小心翼翼地添了一句,“就是生了二公主的丽嫔娘娘。”
“是她啊……”天子靠上椅背,神色中又显出了几分笃定的玩味,“朕记得她和太子妃一样,原也是司膳房的宫女,怪不得两人相熟呢。”
***
燕仪回到自己的宫舍,身后服侍的翠衫宫女拣了个圆口瓶子,把粉嫣嫣的山茶花一枝枝插进去,小声嘟囔道:“娘娘何必招惹太子妃的闲事?没的给自个儿招祸。”
燕仪不觉想起宫道上清扫落叶的几个宫女,那情态像极了几年前的阿鱼和她,记忆中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嬉笑欢闹的景象,仿佛又鲜明了起来。
燕仪笑着说:“太子妃是我的故人,她的事便算不得‘闲事’。还能给淑妃添堵,不是一举两得吗?”
宫女道:“娘娘当真觉得这事儿是淑妃娘娘主使?”
“怎么?”
“那个公公……不像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人。”
燕仪不以为意:“她去算计人,哪能明目张胆地用自己宫里的人?肯定要用眼生的面孔,免得落人话柄。”
宫女道:“那公公倒也不眼生,瞧着面熟得很,就是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
燕仪心念一动,忙道:“你再仔细想想,到底在哪儿见过?”
宫女便细细回忆了片刻,忽然面色一白:“他……他好像是御前的人。”
燕仪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别是记岔了。”
“婢子记得他一直在乾正殿学规矩,一定错不了……”
燕仪说:“你、你怎么不早说呀!”
宫女又是委屈,又是懊悔,“早先没想起来。”
主仆二人默了片刻。
当朝天子假托太后之名,诱骗太子妃进宫……这背后的意味和因由,燕仪都不敢深想。
“今日的事,千万瞒紧了,别往外说一个字。”燕仪缓声道。
宫女连忙应承下来。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丽嫔娘娘,陛下有请。”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54节
***
阿鱼回到太子府之后,也不曾将今日的遭遇说出去。她仍旧像往常一样饮食起居,时不时命人打听谢怀璟的行程,再数着日子等他回来。
时日久了,阿鱼渐渐体味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姑且可以名之为“牵肠挂肚”的情绪。
又一年腊月悄然而至,琉璃瓦上都落了雪,寂寂然一片。
天气一冷,阿鱼就懒得动弹,却更犯馋了,成天都在琢磨吃什么好。恰好燕仪派人给她送来一封信,说她烤了一只喷香流油的鸭子,打算再煮一锅冬瓜萝卜鸭架汤,问阿鱼要不要进宫一起吃。
这样天寒地冻的时节,围着暖融融的熏笼,蘸着甜酱吃烤鸭卷,再喝一碗撒了胡椒粉的鸭架汤,透着镶明瓦的窗子瞧一瞧隐隐绰绰的雪景,别提多惬意了。
阿鱼便欣欣然地披上厚毛披风,坐着马车去了皇城。
自上回入宫险些遭祸,阿鱼就一直待在太子府,连府门都很少出。在此期间,也不乏内宫命妇邀她赏花、饮茶,阿鱼记着上回的事,看谁都像不安好心,不论谁递来帖子,一概推拒了。
因而如今宫里都在传太子妃性情冷淡,不好相与。
但燕仪是不一样的。在阿鱼心底,这个曾与她同屋而卧、一起煮汤炒菜的丽嫔娘娘,是值得她在大雪纷飞的寒冬特意进宫一趟的人。
***
冬枣随阿鱼一起进了宫。宫道上积雪未消,冬枣便扶着阿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才进了宫门,还没走多远,燕仪便得了消息,遣了暖轿来接阿鱼。
阿鱼坐上四面不透风的暖轿,捧着手炉,舒舒服服地靠着棉絮垫子打盹儿。
又过了一会儿,暖轿停下,阿鱼拂帘下轿,瞧见燕仪立在不远处,不由会心一笑。
燕仪也跟着牵起嘴角。她似乎笑得勉强,笑意微微发苦,半晌才道:“走,进屋吧。”
燕仪前不久晋了妃位,此间便是她封妃后的住所,宽敞明亮。可惜天气冷,便没有繁花似锦、树木葱茏的景致。只有几丛低矮的灌木,上面覆着一层雪。北风肆意刮过,雪沫子漫天飞舞,周遭便无端端地萧瑟冷峭了许多。
屋里倒是暖和。冬枣替阿鱼解下披风,阿鱼将暖炉拢在袖子里,笑道:“以前只在家中吃过烤鸭卷。总听人说燕京烤的鸭子和江宁烤的不太一样,今天倒能好好尝一尝。”
燕仪心不在焉道:“是……是不一样。”
燕仪推开内殿的门,阿鱼进去之后,她就把门关了。
“燕仪?”阿鱼回身推门,发现门已从外头锁上了。
第68章 豆浆粥 ...
阿鱼有些失措。
她此刻还不愿将燕仪往坏处想, 便想不通燕仪这么做的缘由。
阿鱼在门前站了一会儿, 又徒劳地推着门,唤道:“燕仪……出什么事了?”
门后的铜锁发出沉闷的响声, 除此之外, 什么声音都没有。
倒是屋子里的屏风后传来些微的动静,阿鱼茫然地绕过屏风, 入目是一张小圆桌, 桌上摆着焦香四溢的烤鸭,还有冒着热气的鸭架汤,桌旁坐着当今天子。
阿鱼怔了怔,行过礼, 道:“陛下, 丽妃娘娘就在外面, 只是方才这屋子的门被误锁了……”
——她以为天子是来找燕仪的。
“朕知道。”天子打量着俏生生的阿鱼,和蔼笑道, “过来坐。”
天子表现得像个温和的长辈,阿鱼便谢了恩, 乖巧地坐了下来。
天子递来一双筷子,道:“还不曾用午膳吧?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阿鱼双手接过筷子,心底困惑又怪异——明明是燕仪约她一起吃烤鸭, 为什么此时此刻她面对的是天子啊?且只有他们两人, 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阿鱼找不到合乎情理的缘由,将这些事串联起来。
天子见她拘谨,便道:“适才听见你说, 燕京的烤鸭和江宁的烤鸭不一样,你且尝了告诉朕,到底哪里不一样。”
阿鱼没有举筷,只微笑道:“回陛下,燕京多是脂厚的填鸭,鸭皮用来卷饼,鸭骨用来炖汤,各有各的风味。江宁则是湖鸭居多,皮薄脂少,烤熟之后切块,再浇上卤汁——卤汁鲜香微甜,可好吃了。”
她神情认真,仿佛在说一件严肃至极的事,低眉敛目的模样乖顺得让人想揉一揉。偏又不是一味的柔静,眼底总藏着晶晶的亮光,令人挪不开眼。
真可爱啊,天子心想。怪不得太子要把她从定远侯世子手里抢过来。
天子问道:“你姓沈,闺名是什么?”
阿鱼恭谨道:“回陛下的话,臣媳单名一个薇字。”
“是哪个字?”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便是这个薇字。”
天子已着人细细查过,徐贵妃的表姊小万氏正是当年救驾之人,有一个女儿,姓沈名薇。
小万氏已然亡故,上天便把她女儿送到他面前了。
“沈薇……”天子缓慢地念着这个名字,目光中隐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炽烈,“你留在宫里,给朕当妃子吧。”
阿鱼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与此同时,她又十分清醒。她忽然明白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燕仪为什么要把门锁上了。
所以,天子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上回借太后之名赚她进宫的人,十有八九也是天子。
这一切反常的事终于如愿以偿地串联了起来。惊骇、慌乱,以及被燕仪利用后的失望,一齐交织在阿鱼的心头。
阿鱼无所适从,脱口道:“可,可是我已经嫁给太子了。”
天子神态自若:“这你不用担心,朕会给你换个身份,没人会揪着你太子妃的身份不放。”
阿鱼在意的根本不是太子妃这个身份。她喜欢谢怀璟,她想和谢怀璟在一起过一辈子,她怎么能背弃鸳盟和本心,转而嫁给旁人呢?何况这个人还是谢怀璟的父皇。
阿鱼站起来,后退两步跪下,低着头道:“陛下所言……未免太悖于礼法人伦了。”
天子眯起了眼,道:“朕是天子,天底下的礼仪法度都是朕制定的。”
他走到阿鱼跟前,捏着阿鱼的下颏令她仰首,这容貌应当很是肖母,天子忍不住摩挲了两下,竟有几分夙愿得偿的快慰。
阿鱼慌忙闪避,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陛下生杀予夺,固然可以把臣媳强留在宫中,但臣媳自幼便知五伦之要,为百行之原。若陛下执意如此,臣媳也只好以死明志了。”
***
此刻谢怀璟正在回京的路上。
附近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马车晃得厉害,随侍的宫人特意给谢怀璟换了一辆牛车,虽然速度慢一些,但胜在平稳,不像马车那般颠簸。
正午时分,谢怀璟倚着车壁小憩,又恍恍惚惚地入了梦。梦里的他身穿甲胄,正在点兵布阵,这时一个内侍走了过来,几度欲言又止。
谢怀璟便问:“出什么事了?”
内侍扑通一声跪下,神色哀戚地擦着眼角,“禀殿下,太子妃薨了。”
谢怀璟的呼吸都停滞住了,不自觉地揉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好像被人对半剖开了,他妥帖地藏在里面的,珍之重之的宝贝飞走了。
再然后,谢怀璟就醒了。
牛车仍旧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腊月的风呼啸不已,车厢简陋,那烈烈寒风便穿过车壁的缝隙,从四面八方吹进来。
谢怀璟不觉打了个激灵。
虽然明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但他的心仍旧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
“备马。”谢怀璟吩咐道。
牛车太慢了——他要快马加鞭地赶回燕京,见到活蹦乱跳的阿鱼才能安心。
***
“果真是沈家教出来的女儿。”天子松开阿鱼的下颏,负手道,“你原先的婚配不是定远侯世子吗?太子将你抢了去,亦是强占臣妻,和朕有什么差别?你如今不也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了?你留在宫里,早晚也会从了朕。”
阿鱼已分不清天子意在劝说还是羞辱了,她只觉得难堪。天子仿佛认定她是朝秦暮楚、人尽可夫的人,她先前说的“以死明志”,便显得苍白可笑了。
但阿鱼知道,谢怀璟和天子是不一样的。谢怀璟真心实意地喜爱她,他会特意为她求来赐婚的旨意,明媒正娶,令她堂堂正正地待在他身边。而不是把她当成可以强夺的美貌玩物,用尽卑劣的手段哄骗她进宫,还锁上门不让她走。
“太子能给你的赏赐,朕一样能给你。”天子又道,“他给不了你的,朕也可以给你。”
阿鱼低着头,眼泪无声地落在地砖上。天子便弯下腰,耐着性子替她擦着眼泪,缓声道:“比如说,洗刷沈府这些年来蒙受的冤屈。”
阿鱼一下子怔住了。
天子淡笑道:“朕命人查了几年前那桩贪污案子的始末,竟查出了不少疑点,你祖父应是被冤枉的。”
阿鱼立马俯身叩首:“请陛下追查此案,还沈家一个清白。”
随后阿鱼便意识到,她这话说出来,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你若留下来伺候朕,朕就好好追查下去;你若不肯,便罢了。”
天子像一个细心的猎人,早已周全地备下了诱饵,只等着猎物乖乖入瓮。
阿鱼默了一会儿,说:“太子殿下定会帮我追查,不用陛下费心。”
天子说:“你要知道,当年满门抄斩的旨意是朕下的,太子就算查出了沈家清白的证据,也得奏禀于朕,由朕亲自翻案,只要朕不松口,沈卿就是永远的罪臣。太子可不能越过朕直接下令,那样群臣会非议他为臣不忠不敬,为子不孝不尊。”天子说到这儿,忽然笑了一声,“还是说,你想陷太子于不忠不孝的境地?”
阿鱼心乱如麻,忽然有些不堪重负。
她记得万氏曾隐约透露过,当年祖父在狱中一直不肯认罪,那些狱卒不知得了谁的授意,动辄给祖父用重刑,祖父不堪忍受,绝食而亡,却被认作畏罪自裁。
她的祖父,宁愿受刑、赴死,都不愿冠上“罪臣”的污名。
天子道:“行了,别跪着了,起身吧。朕容你考虑一会儿,晚上朕再来找你。”
阿鱼慌忙道:“我……我想回一趟太子府。”她无从抉择,只知道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见天子面色沉凝,又抿抿唇,接着说,“我回去收拾衣物首饰。”
天子说:“朕要是放你走了,你哪里还肯回宫?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宫里缺不了你的衣裳首饰。”
阿鱼梗着脖子说:“陛下说了,容我考虑——若囚我于宫中,便不是容我考虑,而是逼迫我屈从了。”
天子有些恍神。这样柔而坚定的语调又令他想起小万氏了。
他沉默半晌,道:“好,就许你回去一趟。”
***
天子走到门边吩咐了几句,随后便有人撤下门锁。过了一会儿,燕仪走了进来,伸手扶起阿鱼,“陛下命人备了车驾,这就送你回太子府。”
阿鱼闪身避开,自己撑着地站起身。她已跪了许久,猛地站起来眼前还有些发晕,却直直地望着燕仪傅粉施朱的脸。眼底似有泪涌上来,阿鱼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一言未发,转身走了。
燕仪追上去,拉住阿鱼的手,想了想,又把阿鱼的手放开了。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55节
“陛下许我亲自抚养二公主……只要我把你诓进宫。”燕仪看了眼阿鱼,看见她眼眸中的寂然,便别开眼,“就算没有我,陛下也会有旁的法子……我对不住你,你别恨我。”
阿鱼说:“我知道你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她顿了顿,静寂的心不知怎的又难受起来,“只是我更情愿被旁的法子诓进宫,而不是被你诓骗罢了。”
***
阿鱼回到太子府之后,冬枣奇道:“姑娘怎么回来了?”
阿鱼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怎么这样问?”
冬枣说:“丽妃娘娘说要留姑娘在宫里住几天,还让婢子先回府,说不用这么多人伺候。”
阿鱼点了点头。听见冬枣问她“姑娘要不要吃些点心”,才想起自己从入宫到现在滴水未进。
“厨房里有什么现成的吃食?先给我送一份来。”
冬枣应了声,片刻之后,给阿鱼端来一碗豆浆粥,笑道:“知道姑娘爱吃甜的,放了好几块冰糖呢。”
阿鱼吃了几口,扔了勺子,闷闷地说:“不甜,一点都不甜。”
第69章 荸荠豆腐丸子 ...
冬枣看出阿鱼心绪不佳, 想了想, 道:“要不我给姑娘拿些蜜饯?保证甜,不甜姑娘只管罚我。”
阿鱼没说话, 眼神空荡荡的, 不知在想些什么。
冬枣接着说:“杨梅干山楂球都有,还有咸口的椒盐酥和小麻花卷, 姑娘想吃什么?”
阿鱼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
冬枣又道:“外头的雪还没化, 都沾在梅花枝上呢。要不姑娘出去透透气,顺道采些梅花雪水,留着泡茶喝。”
阿鱼说:“你别费心思哄我了。”她真的快活不起来,“我困得很, 想睡一会儿。”
冬枣应了声, 替阿鱼铺好被褥, 灌好汤婆子塞进被窝。
阿鱼说:“待会儿宫里要是遣车轿来接我,你就说我病了, 不能走动。”
冬枣愣了愣:“姑娘……好端端的,干嘛咒自个儿病了?”
个中缘故, 阿鱼当真说不出口。她蜷进被窝,道:“你别问了,照我的吩咐做便是。”
***
阿鱼本想装病, 哪知道她真的病了——向晚时分, 冬枣来喊她起床用晚膳,阿鱼有气无力地应了两声,冬枣扶她半坐起来, 才发现阿鱼身上烫得惊人,连忙拿冷水浸了软巾,叠成长条贴在阿鱼的额头上。
一边忙活一边絮絮叨叨:“我就说不能自个儿咒自个儿吧?姑娘别不信邪,指不定您哪句话就被老天爷听去了。老天爷再一瞧——哟,竟是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郎,说什么也得成全您呀。”
阿鱼周身都烫得难受,眼前也沉重,就听见冬枣的声音忽近忽远地传来。
冬枣给阿鱼倒了碗温水,阿鱼喝了水,又昏睡过去了。冬枣正打算去找宫里来的几个姑姑,问问能不能请个太医来瞧瞧,便听门房来报:“外头来了几个公公,抬着暖轿,说是来接咱们娘娘进宫的。”
冬枣心想,阿鱼不正是因着要躲这些人,才把自己咒病了吗?于是没好气地说:“娘娘发了高热,才睡下呢,你去回了他们。”
过了片刻,冬枣照着几个姑姑的吩咐,将太子妃的名帖翻了出来,差人送到太医院,让当值的太医赶紧过来一趟。才忙活完,又听见门房来报:“宫里又来人了。”
冬枣叉着腰,说:“都说了娘娘病着,还来做什么?”
门房道:“这回遣了两个禁中的御医来。”
冬枣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快请进来。”
***
阿鱼仍在昏睡,两位御医依次给她诊了脉,都说是“忧思过度,气血虚衰”引致的高热。二人商议出药方子,叮嘱冬枣按时侍药,一顿也不能落下。
煎药也费了好一会儿工夫,直到天色沉黑如墨,冬枣才端着药碗进屋。
手脚勤快的婢女已在屋里掌了灯。冬枣揭开床帐,唤道:“姑娘,喝药了。您病着,脸色都暗了不少,喝了药就能好了。”
阿鱼闭眸侧躺着,身子蜷成一团,听见声音才缓慢地睁开眼。
她瞧着病恹恹的,冬枣便笑着宽慰道:“宫里的御医来瞧过了,亲自开的方子,肯定药到病除。”
阿鱼怔了怔,问道:“宫里的御医来过了?”
冬枣“嗯”了声:“来了两个,诊得十分仔细,连药方都商议了好久。”
阿鱼的心思便有些沉。禁中御医多侍圣驾,想必是天子派他们来的……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冬枣握住汤勺,想给阿鱼喂药,阿鱼摇头道:“我不喝。”
冬枣笑着说:“这药就是闻着泛苦,喝起来没那么苦,姑娘就趁热把药喝了吧,待会儿吃块饴糖就好了。”
阿鱼仍旧摇着头,“我不喝……让我病着吧……”
***
阿鱼态度坚持,不论冬枣怎么劝,就是不肯喝药。冬枣拿她没法子,只好瞒着阿鱼,让厨房嬷嬷煮汤熬粥的时候,把几味药材混进去一起煮。
厨房的嬷嬷们都精通药膳,听说太子妃高热还不肯吃药,特意蒸了一盘清热生津的荸荠豆腐丸子。肉丸子紧实,添了豆腐之后,口感便松软滑腻。至于冬枣给的药材,就和着黑米粥一起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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