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谢怀璟吃桃子, 从来都是旁人削了桃子皮,将桃子肉用棉线切成小块儿, 盛在精巧的器皿里,再呈给他吃的。所以他不习惯这种剥了皮啃着吃、满手流汁的吃法。
但这不妨碍他喜欢看阿鱼这么吃。
谢怀璟笑着说:“不吃。你吃吧。”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63节
阿鱼便慢吞吞地吃起了桃子。
谢怀璟信手翻着她先前看的那本医书,“这书大致讲了什么?”
阿鱼诚恳道:“我看不太懂。遣词都十分晦涩。”而且还很枯燥无趣。
所以那些致力于治病救人的一代名医, 一定都学得很刻苦。
阿鱼看书的口味不挑, 既看正统的经史子集,也看市井杂书、稗官野史,以往来了兴致, 还会标一些注解,近两月来练字不勤,再写字时手里生疏,写出来的字都没有骨头,便标注得少了。此外,琴谱、棋谱也常常翻阅。
因而此刻翻两页医书也属平常,谢怀璟不曾深想。他就看着阿鱼吃完一个桃子之后,把手伸向了另一个桃子……
阿鱼是觉得,这桃子都洗好了,不吃就辜负了。
待她吃完了第二个桃子,谢怀璟幽幽地问道:“不喝点酒吗?”
阿鱼说:“……我吃饱了。”
“两个桃子很占肚子的!” 阿鱼一脸认真地解释,忽然不敢看谢怀璟,垂眸道,“要不改天再喝酒吧……”
谢怀璟深吸了一口气,温和地追问道:“改哪一天?”
阿鱼还真没仔细考虑过,一脸天真地说:“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见谢怀璟的脸色忽然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阿鱼又委委屈屈地问:“那你想改哪一天啊?”
谢怀璟:“……”
你委屈什么啊!我都没委屈!
谢怀璟正要答,便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门是虚掩着的,来人便直接推了门进来。瞧见太子和太子妃隔灯相望的情形,倒不敢再向前走了,只恭谨地立在门边,道:“殿下,娘娘,宫里递了消息,陛下突发急症,吐了半盆子血,性命垂危。”
谢怀璟蹙紧了眉,“怎么回事?”
“太医们说,陛下昨儿午膳后似乎服了过量的丹药。”
祝妙如就是昨日午膳后被送进宫的——谢怀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但眼下还不到天子大行的时候。
谢怀璟一边披上外裳,一边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来人邀功般地说:“现在只有咱们府上知道。”
谢怀璟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神色沉静地吩咐,“那你现在去一趟定国公府,请冯将军速速入宫。”
那人领了命,赶忙小跑着走了。
“我进宫一趟。”谢怀璟回身牵起阿鱼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你哪儿都别去,在家等我。”
阿鱼点了点头,一双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谢怀璟。
谢怀璟便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
谢怀璟一夜未归。
阿鱼也几乎一整夜没能入眠,晨起时便顶着一对乌色的眼圈。
支起窗子,便瞧见外头下了雨,轻飘飘的雨星子,随着风飘摇而落,空气清而氤氲。飞檐翘角下,风铃叮叮作响,恍若风吹玉振。
冬枣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呈给阿鱼,“姑娘,就是照着那个药方子熬出来的药。”
阿鱼瞟了一眼药碗,神色逐渐变得抗拒,“看着就苦。”
“哪有药不是苦的?再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姑娘也该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阿鱼终还是接过药碗,画饼充饥般地想着桂花糕玉米烙冰糖葫芦,一口气将药汁饮尽。
舌头喉咙都是苦的!
想到往后不知要吃多少时日的苦药,阿鱼不由悲从中来。
冬枣又递了一盘栗子糕过来。这份栗子糕是栗子碎混着牛乳一起做成的,十分松软易碎,所以吃的时候要格外当心。
阿鱼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一边吃一边问冬枣,“殿下那儿可有消息了?”
冬枣摇了摇头。
阿鱼默默地吃完一整块栗子糕。唇齿间只剩下甜甜的奶香味,和清香的栗子味,再没有那股子苦药味了。
明日喝完药,她要吃山药红豆卷;后日喝完药,她要吃炸芝麻球;再后日喝完药,她要吃玫瑰酥。
这么一想,喝苦药好像就不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禁中的消息传出来了——天子下了一道罪己诏,言明顺安十年因他听信谗言,致江宁织造府上下无辜枉死。他痛之悔之。
定国公冯广孝谏天子追封沈家,厚赏沈氏遗孤,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妃;重惩徐自茂、徐康、周华等人。
天子允了。此类臧否之事,全都交托于冯将军处置。
消息传到京中各个府邸,众人这才知道太子妃原来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微末宫女,而是锦绣高门的闺秀,只不过命途多舛,祖父蒙冤,她也跟着受了累。
至于沈家这桩陈年的冤案,早在除夕那日,太子就在诸位朝臣命妇面前说清了前因后果,亦有周华为人证。虽说天子不信,但多数人心底已经信了。此刻得知天子下的诏书和旨意,纷纷感慨沈家终于沉冤得雪了。
傍晚时分,天子自觉大限将至,将国之重器交付于太子,命宗亲入宫跪拜。
即便大局已定,谢怀璟还是不放心阿鱼,亲自回府接她进了宫。
阿鱼和那些宗室女眷待在一座偏殿。
以往这些人面上虽然恭恭敬敬地对待阿鱼,但心底还是不屑于阿鱼的出身。今日得知了她的身世,便恍然觉得太子妃和她们是同一阶层的了,一个个的连行礼都真心实意了起来。
众人在偏殿侯了很久。
陆续有宫婢端来几样茶水点心。
阿鱼饿得发慌,瞧见那些精细的宫制点心,眼睛都亮了不少。但宗妇们都端庄,谁也没伸手拿那些点心吃,阿鱼也不想让她们轻看,便同样矜持地端坐。
外头夜幕渐深,仍然在下雨,雨势比晨间大了许多,斜斜地打在屋顶。此刻众人已等得乏累了,都默然不语,那屋顶哗啦哗啦的雨声便清晰可闻。
阿鱼听着这连绵的雨声,都快睡着了,这时走进来一个内监,径直走到阿鱼面前,道:“娘娘,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阿鱼打起精神,谨慎问道:“可有什么凭证?”
这是谢怀璟在接阿鱼的路上同她约定好的,进宫之后,他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所以她万不可轻信人言。他若遣人找她,定然会以腰间的龙纹玉佩为证,免得有人假托他的名义骗走阿鱼。
那内监果真拿出了一枚龙纹玉佩。阿鱼这才信了。
谢怀璟在乾正殿的偏殿,除了他,还有几个禁卫守着这里。阿鱼到了之后,就茫然地望着谢怀璟,问道:“让我来这儿做什么?”
谢怀璟言简意赅道:“父皇宣你见驾。”
阿鱼几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怀璟说:“你别害怕,父皇也宣了别人,且他已近弥留……我陪你一起进去。”
寝殿内,今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子女和抚育子女的妃嫔都在,年仅四岁的十皇子还不知道这样的场面意味着什么,仍旧一脸天真烂漫地依偎着母妃。贤妃默然捏着帕子擦拭眼角。
许是听见了啜泣的声音,天子不耐烦地说了句:“都给朕退下。”
他行将就木,连声音也虚弱无力,众人却还是奉若圭臬,纷纷行礼出了殿门。
阿鱼一刻也不想多留。
这时,天子忽然说了句:“太子妃留下。”
众人以为天子是想让太子留下,误说成了太子妃,见太子和太子妃一并留了下来,就没再多管。
天子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终于道:“和朕说说你娘吧。”
自然是在同阿鱼说话。
阿鱼沉默不语。
谢怀璟道:“父皇又何必强人所难。”
天子便知道谢怀璟还没走,却不理会,仍旧同阿鱼说话:“朕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把你娘纳入后宫。”
阿鱼的眼泪顿时涌了上来,气恼悲愤交加,“只怕我娘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搭救了陛下。”又恨天子临死还在惦记她娘,“当年家中蒙冤,女眷都要充为官妓,娘不肯,饮刃自尽。倘若当初陛下逼迫我娘入宫,娘定然也是不愿意的,宁死也不会愿意。”
天子想说“怎么会不愿意呢?她若不稀罕荣华富贵,就拿她娘家人、夫家人的性命威胁便是了,总会有法子让她愿意的”,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前由模糊朦胧的光影换成了无边的黑暗,他觉得身子发沉,却又轻飘飘的。
他一定是要得道飞升了。天子心想。
第78章 玫瑰千层糕 ...
候在殿外的众人瞧见太子拥着太子妃出来, 而太子妃眼角挂着泪, 便意识到天子已然驾崩了。
果然太子亦是一脸悲恸地说:“父皇大行了。”
众人多多少少都露出了哀痛的神色。
谢怀璟侧首望着阿鱼,轻声安慰道:“别难过了。”
他自然知道阿鱼是为了逝去的母亲流泪, 而非为了天子。
阿鱼吸了吸鼻子, 点了点头。
谢怀璟回头望了眼寝殿,试图回忆一些往日父慈子孝的场景。
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回忆。他只记得幼时父皇对他不闻不问, 长大后他羽翼渐丰, 父皇只欣慰了一段时日,就开始忌惮、打压。
谢怀璟便同阿鱼道:“走吧。”
***
其实谢怀璟并没有料到天子忽然就捱不住了,在他的设想中,天子至少得先恢复了沈家的清白, 再龙驭上宾。昨日连夜进宫后, 谢怀璟便吩咐太医全力救治天子, 只是太医们都委婉地说,天子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辰。
幸而谢怀璟已传冯广孝入宫。禁军的统领是冯广孝的军中故友, 听从谢怀璟之命将宫门封锁,内外一律不许进出。
冯广孝觉得多此一举, 同谢怀璟道:“殿下乃储君,继承大统名正言顺,何必这般谨慎?”
谢怀璟便说:“几年前我南下巡游, 回程路上遇到一批刺客, 至今没有查出幕后主使。姑祖父,如今情势不比寻常,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到拂晓时分, 天子便昏迷了,已至垂危之际。
侍奉天子的李公公主动来找谢怀璟,只道“以往行事糊涂,愿将功折罪”,还说:“玉玺就在寝殿之内,枕头底下有个暗格。”
谢怀璟果真在那里找到了玉玺。于是在早就拟好的罪己诏上盖了玺印,又假托天子之名另下旨意,依律重惩当初陷害沈家的所有人。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64节
便是已逝的徐贵妃,也得褫夺封号,移出皇陵。
这便是谢怀璟想趁天子在位时,替阿鱼家翻案的缘故。
徐贵妃毕竟是天子妃嫔,除了天子,即便谢怀璟将来即了位,也不能处置这个庶母。
但她才是冒名顶替、害死阿鱼一家的罪魁祸首,放过谁也不能放过她。
谢怀璟颁旨盖玺印的时候,天子一直在昏睡,毫不知情。也并非世人揣测的“人之将死,幡然悔悟”。
谢怀璟原打算封锁宫门,直到天子驾崩。但到了落日时分,天子忽然醒了过来。
得知谢怀璟拿走了玉玺,也没多说什么,大抵是知道自己再无力回天了。醒来之后,只是命宗室亲王及女眷都入宫拜见而已。
现在看来,天子是想借这个名目,令阿鱼入宫,最后再问一问阿鱼娘。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
雨声渐停。
谢怀璟吩咐宫人,“和今日入宫的宗亲说一声,父皇已驾崩了,让他们来殿前磕了头再出宫吧。”
宫人低头应是。
谢怀璟又问阿鱼:“你是想待在宫里还是回府?若待在宫里,就和我一起暂住在承文殿。”
阿鱼想到晚上的药还没喝,便道:“我还是回府吧。”
“也行。”谢怀璟说,“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之后好好歇着,过几日还得进宫哭丧。”
他照旧送阿鱼出宫,走到半路,忽然顿住了脚步。
阿鱼不解地抬头,发现谢怀璟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一个方向。
阿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瞧见一个年长的内侍,正在扫阶下被风雨刮落的树叶。
阿鱼不由疑惑:“怎么了?”
谢怀璟没说话。
他见过这个内侍,在梦里。他在营帐前点兵布阵,就是这个内侍跑来跟他说:“太子妃薨了。”
谢怀璟不由自主地扣住阿鱼的手,知道她还好端端地在自己身边,心绪才渐渐平缓下来。
“拿下他。”谢怀璟指着那个内侍。
跟在后头的禁卫立马阔步上前,抓着内侍的胳膊反手扣住,押到谢怀璟面前。
内侍膝盖一软跪下,连声道:“奴才冤枉……”
谢怀璟说:“我还没说你犯了什么错,你倒喊冤了——先找个地方关着,严加看守。”
禁卫抱拳领命,押着内侍走了。
阿鱼好奇问道:“他犯了什么错啊?”
谢怀璟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人可疑。”
阿鱼笑道:“哪有你这样定罪的呀?”
***
谢怀璟送阿鱼上了回府的马车,才腾出工夫肃清宫闱。
早先主动告知玉玺所在的李公公固然有功,但谢怀璟厌恶他背主,且他之前替天子办事,差点就把阿鱼接进了宫。
所以谢怀璟明面上赐李公公出宫养老,暗中却命人悄悄处置了他。
刚刚那个内侍的底细已被翻出来了,名唤周荣合,登州人氏,虽然品级不高,但毕竟岁数大了,旁人都尊他一声“荣公公”。这位荣公公九岁入宫,至今已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一直只做洒扫的活儿,挺不起眼的一个人。
谢怀璟越想越觉得蹊跷。这样默默无闻的人,怎么会被派去阵前,将太子妃的死讯禀奏于他?
定然是有人指使!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什么,谢怀璟一直没有梦见,眼下也无从判断荣公公背后的主子。
兴许……梦里的阿鱼根本没死,荣公公是得了某个人的授意,才骗他太子妃薨了,目的就是扰乱军心,让他吃一场败仗。
谢怀璟定下心神,命人去登州寻一寻荣公公的家人。
不久,又有礼官来同谢怀璟商议天子丧仪,和新帝登基的事。
***
三日后,宣遗诏,百官举哀。阿鱼着素衣入宫,和公主宗妇们一起跪着哭临——自然是哭不出来的。所幸不用跪多久,也没人管她到底掉没掉眼泪。
哭临之后,阿鱼仍旧回了太子府。
才解下素绸披风,冬枣就递了暖手的茶来,“才过了清明呢,最是冷暖不定的时候,姑娘仔细别着了凉。”
阿鱼抿着茶,笑问道:“有干玫瑰没有?这茶汤清淡,添些玫瑰正好。”
冬枣道:“干玫瑰已没有了,只有糖渍过的玫瑰酱。”
阿鱼就惦记起玫瑰酱的香甜味儿了。把手中的茶喝完,就寻思着蒸一份玫瑰千层糕尝尝,起锅放凉之后切成玫瑰花的样子,拿冰湃了,凉丝丝的尤其好吃。
随后她又想起,大夫嘱她不要吃寒凉的东西,不由叹了口气。
冬枣便问:“姑娘叹什么气啊?”
阿鱼说:“想吃冰镇的玫瑰千层糕。”
“那姑娘也只能想想,厨房没有马蹄粉了。”
阿鱼闻言倒不那么难受了,只笑道:“厨房怎么什么都没有?”
“许是赶着了国丧,吃用都顾不上采买。”冬枣顿了顿,又说,“话说回来,姑娘也不会在府里住多久了,往后就要住进宫了。殿……陛下可曾说什么时候让姑娘入宫?”
阿鱼道:“我今日一直和女眷们待在一起,没见着他的人。”
屈指一算,也有四天没见面了。
临睡前,阿鱼正打算熄烛,竟瞧见谢怀璟掀帘走进来了。
阿鱼的眼光便追着谢怀璟不放,怔怔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她还以为至少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了呢。
谢怀璟说:“想你了。”
明明他语气如常,阿鱼却觉得话里蕴着笑意,便不自觉地跟着一笑。
“你是不是也想我了?一直盯着我瞧。”
阿鱼才不承认,“你不盯着我看,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看啊?”
说完便偏头吹了蜡烛,径自爬上床睡觉。
床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多久,谢怀璟就褪尽了外裳,在阿鱼身边躺下。
阿鱼问道:“你回府住,那宫里要不要紧?”
谢怀璟说:“没什么要紧的,诸事还算顺遂。就是宫里有些奴才用不得,都得替换掉。”
阿鱼“嗯”了声。
“等宫里整顿干净了,我亲自来接你入宫。”谢怀璟靠近了些,亲了亲阿鱼的脸颊,“我的梓童。”
***
三月廿二,谢怀璟着帝冠龙袍,祭告宗庙,颁诏书登基,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百官朝贺。
京中因国丧而分外沉重的气氛总算明快了些。
阿鱼还住在太子府。歇午醒来,万氏就过来接她去定远侯府……看大夫。
仍是先前那个张大夫,替阿鱼诊了脉,斟酌着改了药方,嘱咐阿鱼多加休息,切勿劳累。过一月再来诊脉。
此后,万氏又像上次那样送阿鱼回太子府,一路忧心不已,“往后娘娘就住宫里去了,只怕轻易不能出宫,这身子还怎么调养下去啊。”
阿鱼笑道:“传张大夫入宫诊脉,也是一样的。”
“那娘娘的病症就瞒不过陛下了……娘娘别急,臣妇再想想法子。”
阿鱼说:“嗯……您也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前。阿鱼掀起车帘,入眼是数不清的宫人和车驾,一直连绵到路的尽头。
阿鱼愣了一下,头一个反应是回头告诉万氏,“姨母,陛下过来了。”
万氏立马和阿鱼一起下车见驾。
谢怀璟坐在车辇上,含笑道了“免礼”,叫了两个护卫护送万夫人回府。
接着,朝阿鱼递出手,温柔笑道:“我来接你了。”
***
两人同辇而行。
阿鱼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怀璟说:“刚刚才到,也没有等多久。”又随口问了句,“你随万夫人去哪儿了?”
“去了定远侯府。”
谢怀璟的神色意味不明。
他听说,傅延之至今没有娶妻。若有同僚好心地给他引见某家贵女,他便一概以“心有所属”为由推拒。
第79章 虾滑蒸蛋 ...
谢怀璟倒不是不信任阿鱼, 实在是阿鱼纯善温良, 旁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又好骗又好哄。固然这样的阿鱼他也是很喜欢的……但他希望阿鱼把她纯白无垢的那一面只留给他一个人。面对旁人便不必抱有这么大的善意和信赖了, 尤其是傅延之那厮。
谢怀璟漫不经心地问道:“去定远侯府做什么?”
阿鱼迟疑一瞬。
虽然万氏一直千叮万嘱, 让她不要把自己难以有孕的事告诉谢怀璟,但阿鱼觉得, 这事儿能不能瞒住暂且不谈, 倘若谢怀璟就因为她子嗣艰难,而不喜欢她了,转而喜欢别人了,那她也没那么喜欢谢怀璟了。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65节
如果谢怀璟果真是这样的人, 她宁愿早一点知道。以后就再也不喝那么苦的药了, 免得受罪。
阿鱼想了又想, 终于坦诚道:“去看大夫。”
谢怀璟不由想起阿鱼此前翻阅医书的情形。
阿鱼身子康健,自然不用寻医问药。许是读医书没能读懂, 寻了大夫讨教而已。
“哪里的大夫?多大岁数了?”谢怀璟问道。
阿鱼正打算和盘托出,闻言不禁发懵, 从实答道:“据姨母说,是城西一家医馆的大夫,行医已有四十余年, 想来已经年过半百了。”
谢怀璟点头“嗯”了一声。
阿鱼等了一会儿, 谢怀璟没再继续问下去,阿鱼就说:“你怎么不问我去看什么病?”
谢怀璟上下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病症?”
阿鱼道:“那大夫说我体质湿寒, 子嗣上要格外艰难。”她顿了顿,见谢怀璟没多大反应,就接着说,“大夫给我写了方子,我已喝了半个月的药汁,那药可苦了!”
谢怀璟笑道:“你受累了。”
这反应和阿鱼预想的不太一样。阿鱼侧首去看谢怀璟的神色,便瞧见他眉目唇角都是笑意。
阿鱼怔怔地说:“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我喝苦药,你就这样高兴?”
谢怀璟道:“倒不是为了这个……你愿意延医用药,我很高兴。”
阿鱼是愿意为他生孩子的。
在梦里,阿鱼身子也不好,他便让医女每日煎药送与阿鱼服用,阿鱼嫌汤药太苦,转头就倒了。
——梦里的阿鱼并不想为他生儿育女。她不喜欢他。
可阿鱼越是不喜欢他,他就越想让阿鱼生个孩子,他始终希望他们两人之间能多一些羁绊,倘若有孩子,阿鱼就舍不得离开他了,她一定会长久地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会慢慢喜欢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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