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阿鱼说:“不过我身子太虚了,大夫说了,还要仔细调养,少说也要连着喝一年半载的汤药。”
谢怀璟便笑道:“那就慢慢医着吧,没人逼你立马怀孕生子。”
既然阿鱼喜欢他,那他们有没有孩子便不是十分要紧了。
***
抵达宫门后,两人换了步辇,径直去了凤阳宫。
徐贵妃死后,这处宫舍便一直空着,近日才重又布置打扫了。这个时节,牡丹、芍药、海棠、山茶、杜鹃都开得很好,但国丧还没过,那些鲜妍斑斓的花枝都被剪掉了,只留了颜色素淡的茉莉。茉莉还未盛放,拇指大小的花苞微微绽开,隐约能闻到清淡的香气,绿叶幽幽,干净耐看。
阖宫伺候的人都来给阿鱼见礼,各自道了名姓。阿鱼手中也有一份名册,便一一对着名册认了认人脸,一时也不能完全记住这些人,只记得一个叫琇莹的宫女——这么多人就数她长得最好看。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果然美人连名字都是美的。
谢怀璟安顿好了阿鱼,自去处理政事。阿鱼闲着无聊,便问琇莹:“你这名字好听,是谁给起的?”
琇莹道:“回娘娘的话,是入宫时教规矩的姑姑起的名。”
阿鱼点点头。喝完手上这盏茶,就去配殿品赏字画了。
冬枣则端起架子,同宫娥内监们道:“咱们娘娘最是好性儿,只要伺候得好,定然有赏。但犯了错,也是要重罚的。你们只管守着规矩,尽心侍奉,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众人唯唯应是。他们方才都瞧见了,这位新娘娘是坐着帝辇进宫的,且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娘娘了,她自是这宫里第一要紧的人。
冬枣又道:“娘娘也不难伺候,就是吃食上挑剔些。你们谁会熬汤、做点心,就去小厨房领个差。”
立时有好几人自告奋勇。
冬枣井井有条地把众人安排妥当。
***
晚间,谢怀璟过来和阿鱼一起用膳,一边拣阿鱼爱吃的夹给她,一边随口问道:“可有哪里不合心意的?”
阿鱼说:“哪里都好,就是伺候的人太多了,全紧着我一个人,总觉得不自在。”
“那今年宫女的遴选就免了,到了年纪的也都放出去。”谢怀璟笑道,“宫里便能清静些,还能省一笔国库银子。”
先帝在位时,水患、地动、雪灾都历过,都拿国库里的银子赈济。本朝的税赋并不繁重,国库便入不敷出。只好从旁处俭省了。
阿鱼自然没有异议,伸手挖了勺蛋羹拌饭吃。那蛋羹底下还藏着一层虾泥,吃来弹牙得很,蛋羹却是嫩嫩滑滑的。阿鱼满足道,“只要别短了吃喝就成。”想了想又道,“你若果真缺银子用,我少吃一点也无碍。”
谢怀璟忍俊不禁,“你尽管吃!我还养不起你了?”
用罢晚膳,阿鱼趁着月色,摘了几株含苞的茉莉,寻了只白釉矮方瓶,蓄了水插花。而后喝了汤药,漱口,卸了钗环沐浴。天气微暖,出浴后便懒得披外裳,只穿着中衣坐在妆台前,两个宫女拿着干净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湿发。
谢怀璟便望着镜中的阿鱼,笑道:“冰姿素淡,雪魄轻盈。”
阿鱼以为他是在赞茉莉。
谢怀璟又接着说:“阿鱼真好看。”
阿鱼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睇他,似恼非恼,“又拿我说笑。”
两个宫女倒听得脸红了。
谢怀璟命她们退下,自己走上前替阿鱼擦拭头发。显然他不怎么伺候人,虽然尽力轻柔小心了,但还是把阿鱼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乱。阿鱼也不介意,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拿手顺了顺,爬上新铺的床榻。
没多久,谢怀璟就在她身边躺下了,见阿鱼还没睡着,便倾身拥住了她。
阿鱼挣了两下,谢怀璟便说:“你别怕,不做什么,国丧还没过……会被御史骂的。”
阿鱼欲言又止:“我……”
谢怀璟又说:“他们骂我不要紧,但他们还会拐弯抹角地骂你。我舍不得你挨骂。”
阿鱼终于道:“……我嫌热。”
都快入夏了,非要抱在一起睡不可吗!
***
月底,谢怀璟遣去登州的人回来了,细细禀报道:“陛下,那个荣公公还有个侄子,一贯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差事,却住着两进的宅子,养着姬妾家奴,一大家子人,吃喝都不愁,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银子。”
还能是哪儿来的银子?不是荣公公给的,就是他背后的主子给的。
“此人现在何处?”谢怀璟问道。
“还……还在登州。”
“押到燕京来吧。”
“是。陛下是想亲自审问?”
谢怀璟淡然笑道:“朕审他干什么——带到周荣合面前,让叔侄俩好好叙叙旧。”
几日后,荣公公见了弟弟的面,哪里还不明白谢怀璟的意思?只连声说:“我要见陛下。”
谢怀璟纡尊前来,荣公公便声泪俱下道:“奴才罪该万死,但奴才的侄儿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谢怀璟道:“你说说,你怎么罪该万死了?”
“奴才见钱眼开,为着点银子就替安王殿下效命……”
谢怀璟止住他,“你别胡乱攀扯,安皇叔一向避世,怎么会跟你勾结在一起?”
荣公公见他不信,忙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正因为安王殿下避世,所以宫里有什么消息都是奴才递给他的。当年陛下南巡,奴才和安王说了,他便调拨了一批死士刺杀陛下……”
谢怀璟神色忽地幽深,缓慢道:“还嫁祸清远伯府和成王府?”
荣公公讷讷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万万不敢欺瞒陛下!安王联络奴才的书信,奴才都留着,就在奴才屋里那个腌咸菜的坛子里……奴才每月都要把清扫出来的枯枝落叶运到宫外,都是趁着那个时候给安王递信儿……” 荣公公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奴才知错,奴才一时迷了心窍,只求陛下饶过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奴才家里就剩这个骨血了……” 荣公公不住地磕头,额上都磕出了血印子也不敢停。
谢怀璟却笑道:“想什么呢?谋害天子,何时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了?”
***
谢怀璟着人搜出了荣公公留存的书信,本想当做证据发作安王,但那些书信都是一股咸菜味儿便罢了,字迹竟也因浸了咸菜汁而模糊不清,只好作罢。
谢怀璟从没有怀疑过安王。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皇叔一直不声不响的,连婚事都要旁人替他张罗。王府也形同虚设,府内根本没有人打理,就靠着每年的俸禄赖活着罢了。只是常听人说他风流,即便娶了王妃,仍旧贪淫,府里好颜色的侍女,几乎亵弄遍了。
如今看来,都是伪装。放浪形骸的皮子底下,不知道埋藏着什么祸心。
幸而现在不是敌暗我明的境地了。
第80章 石榴酒 ...
这天晚上, 谢怀璟梦见了他得知“太子妃薨了”之后的事。
——他不肯信。阿鱼还那样年轻, 常年无病无灾,怎么会薨了呢?
荣公公将编好的由头告诉他, “太子妃喂锦鲤时跌进了水塘, 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
他脑中一空。他不敢想象阿鱼浸在池水里无助挣扎的情形,她一定难受极了, 害怕极了, 绝望极了。阿鱼好不容易待他亲昵了些,前不久还撒着娇说她想回江宁,他也答应了,说好等他班师回朝就带她南下……可他竟连阿鱼最后一个心愿都没满足……
谢怀璟只觉得眼前昏黑, 好像天色突然暗下来了。
身后的将士连忙上前扶住他, “殿下, 殿下醒醒……”
有人掐了他的人中,他勉强睁了眼, 看见一圈银光晃晃的铠甲,才意识到这是两军交战的时刻, 千钧一发,半点耽误不得。
他便强稳住心神,如行尸走肉般商议着战事。
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他把一应军务都交给了副将。
他想回京, 趁着停灵, 再看一眼阿鱼。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身,梁军就像事先得了消息一般,势如破竹地攻过来了。
己方兵士方寸大乱。听梁军道“解甲者不杀”, 便纷纷解甲。梁军见他们无甲胄护身,浑如待宰羔羊,竟出尔反尔将他们一一斩杀。
谢怀璟早就失魂落魄,形同木偶,已无所谓生死胜败了。见到那么多人冲杀过来,心里的念头竟是——也好,很快就能见到阿鱼了。
那是顺安十六年的一月,太子谢怀璟被前梁叛军生擒了。
梁军没有杀谢怀璟,而是挟他为质,逼迫天子以财帛相换。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梁朝余孽,只是假借前朝皇室之名谋财作乱的贼子。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66节
天子却道:“太子任由处置,不足为惜。”
为了让梁人死心,天子下诏废了太子。赐废太子妃沈氏法号玉真,命她出家修行。
消息传到谢怀璟那里,他才知道阿鱼根本没死。他才终于不复一具枯朽的木偶。他一如既往地聪慧冷静,夺了旁人挂在腰上的短刀,一路拼杀出了敌营。
他答应了阿鱼,要带她回一趟江宁。他不能失信于她。
等他赶到燕京,听到的消息却是——天子昨夜猝然驾崩。因废太子身陷敌营,皇十子又太过年幼,不少朝臣都打算推安王为新帝。
这些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本应当出家修行的阿鱼,昨夜在乾正殿自尽了。用的还是太子府书房里那把匕首。谢怀璟记得,阿鱼以前常用那把匕首切黄澄澄的橙子吃。
他终究,终究没能带阿鱼去江宁。
***
直到晌午,谢怀璟才醒了过来。
通身都是虚汗。
阿鱼就在殿内,坐在小圆桌旁剥石榴,听见谢怀璟起身的动静,就笑着看他,“你睡得好沉,怎么叫都叫不醒。好几个公公来请你上朝,我便说你追思父皇,哀恸不已,尚没有缓过来,罢朝一日。你赶紧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要紧事。”
谢怀璟眼前恍惚了一下,那梦境中压抑而沉闷的悲怆悄然消散了。此刻望着阿鱼微弯的笑眼,竟有些想落泪。随后他便看见阿鱼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把匕首……
谢怀璟心头一乱,衣裳也顾不上穿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掌打掉了阿鱼手里的匕首。
匕首触了地砖,发出金石般的轻响。殿内的宫女见谢怀璟脸色难看,纷纷跪下,都没人敢去把匕首拾起来。
阿鱼不解地抬眸:“怎么了?”见谢怀璟不答,她便指着地上的匕首,“我就是想切个石榴……”
“我见你拿刀……怕你伤着自己。”谢怀璟说完这一句便再没有说话,只是拉着阿鱼站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明明父皇已驾崩了,前梁也在去岁往宣府时镇压了,梦里的事再也不可能发生了,但那梦境太真切了,以至于他此刻心里充斥着的,失而复得的欣喜与满足都快溢出来了。
“阿鱼。”
“嗯?”阿鱼抬头。
谢怀璟便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复又按她入怀。
过了一会儿,谢怀璟又道:“阿鱼。”
阿鱼:“……”别想骗我抬头了!
***
良久,两人各自坐下。谢怀璟拾起地上的匕首,擦拭干净了,拿来一只石榴,笑问道:“想怎么切?”
阿鱼便比划着石榴的顶部:“先在这儿切一刀。”
谢怀璟依言切了一刀,红宝石般的石榴籽就露了出来。
“再沿着石榴瓣划开。”
谢怀璟划了好几刀,石榴便像花儿一样绽开了。阿鱼把中间的白芯去掉,剥了几粒尝味儿,满足道:“这只石榴甜!”
说着又唤来宫女,道:“前几日不是来了好多琉璃瓶吗?洗一个过来。”
宫女应了声,拿来一掌高的琉璃瓶。
宫里多的是琉璃做的瓶子杯子,只是寻常的琉璃瓶都有杂色,瞧着不通透。这批瓶子才烧出来,个个都剔透得如水晶一般,全在阿鱼这儿。
阿鱼把剥好的石榴籽放进瓶子,又问冬枣,“宫里有酒没有?”
冬枣起先还不明白阿鱼要干什么,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娘娘是想酿石榴酒?这样难得的瓶子拿来酿酒,娘娘倒也舍得。”
阿鱼笑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若只是拿它当摆设一样玩赏,才真正是浪费了呢。”
冬枣一想也是。便和宫女们一道搬了几个小酒瓮来,让阿鱼从中择选。
阿鱼闻了闻酒味儿,选了酒味最香醇,酒色清如水的那一瓮。将酒倒进了琉璃瓶,放了好几块冰糖,封口。
见谢怀璟一直看着自己忙活,就笑着同他说:“这酒也不用经年累月地封存,过两旬就能喝了。”
谢怀璟轻缓地“哦”了一声,“正好再过两旬就出了国丧。”
阿鱼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怀璟不由微笑:“我是这个意思。”
阿鱼捧着石榴酒,只觉得烫手。见谢怀璟的目光始终萦绕在自己身上,又不觉脸热。最后心一横,道:“那……那也成。”
谢怀璟假惺惺地安抚道:“你别慌,你刚刚挑的是最烈的酒。”
阿鱼:“……”
殿内的宫女都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二人亲近欢喜,旁人都融不进去。
***
近来安王府什么动静都没有。
虽然谢怀璟已经意识到,这位皇叔意在篡位——当真和他父王一样通身反骨,但眼下尚没有实打实地摘到他的错处,他是宗亲,亦不可随意处置。
谢怀璟当真恼恨安王。梦中若不是安王作祟,阿鱼何至于惨死?更别提安王先前还派人刺杀他。
即便安王如今安静乖觉,谢怀璟也不想再留这个祸患了。
这几日谢怀璟就在琢磨给安王冠什么罪名为好。有时候他也会想,“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他贵为一国之君,想惩治一个人还要等他犯错不成?随便找个由头不就好了!
恰好命妇们进宫拜谒阿鱼,望向安王妃乔氏的目光都有些幸灾乐祸,阿鱼多问了一句,万氏便悄悄告诉她:“安王府里有个侍婢怀了身孕,两个多月了……”万氏顿了顿,倒也没有落井下石地嘲笑乔氏,只朝乔氏那儿努了努嘴,“她也是个可怜人。”
阿鱼心有戚戚焉,晚上用膳时,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谢怀璟,“还是你待我好……喏,吃虾。”
谢怀璟却追问道:“那侍婢怀孕多久了?”
阿鱼说:“才两个多月……怎么了?”
“那便是国丧时怀上的了。”谢怀璟笑道,“看来安皇叔待父皇多有不敬之心。”
他正想找个由头发落安王,这由头就这么恰到好处地送来了。
***
翌日,谢怀璟以“先帝新丧,便宠幸婢妾,耽于声色”为由,问罪安王。安王跪在奉天门下,痛心疾首地忏悔了一番,提起先帝时,甚至泣不成声。
便有几位朝臣替安王说情。
谢怀璟把这些人暗暗记下来,而后道:“皇叔这般心诚意切,朕亦怀想父皇在世的日子了。不如请皇叔代朕替父皇守陵吧。”
朝臣便知道谢怀璟是真的想处置安王了,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安王只好道:“陛下万金之尊,臣不敢以身代之。”
谢怀璟意味深长道,“那皇叔是不乐意替父皇守陵了?”
这等不忠不恭的罪名,安王自不敢认。
安王道:“臣不敢。”
谢怀璟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即日启程,不得延误。”
安王被远远地遣去守皇陵之后,京中渐渐传出安王意图谋反的流言。
臣工战战兢兢地禀报于谢怀璟。
谢怀璟一边温和道:“皇叔怎么会是这种大逆不道的人?谋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一边派人去安王府中搜查证物。
竟搜出了一身私藏的龙袍,和通敌前梁的密函。
朝臣眼见着谢怀璟将那些密函摔在地上,气得连声冷笑,都慌忙跪下请他息怒。
龙袍是谢怀璟着人放到安王府的,密函却是实实在在搜出来的证物。
倒不曾冤了他!
谢怀璟便下旨,安王府阖府从主子到奴才全部处死,另派人去了趟皇陵,就地诛杀安王。
自有心软的大臣替他家求情,道是:“稚子何辜?还请陛下饶过那侍婢腹里未出世的孩子。”
谢怀璟凉薄笑道:“诸卿不提朕倒忘了,当年燕王谋反,也留下一个遗孤,因先太皇太后于心不忍,才得以保全。”
那遗孤就是如今妄图篡位的安王。
文武百官遂不敢多言。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大概会一直无脑甜,甜到完结~
第81章 茶香红烧肉 ...
诸位朝臣只记得今上为太子时的宽和仁善, 倒忘了他当年是如何以稚龄入朝, 心思缜密,处事沉稳, 一步步地坐稳太子之位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 新帝虽然手段严厉,但也不曾错冤了谁。只是惩处论罪时尤重杀戮罢了。
“荒度作刑, 以诘四方。”新帝行事狠厉果决, 或许不是仁君,但他这么做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他是天生的帝王。
***
六月初,国丧便算是过了。贵胄之家渐渐办起了宴会,设丝竹歌舞, 欢饮达旦。新帝册立元妻沈氏为皇后, 尊奉皇祖母为太皇太后, 尊先帝诸妃嫔为太妃太嫔。其余王侯、公主亦有恩赏。
到了下午,便有宗亲陆陆续续地入宫谢恩。也不用觐见帝后, 只消在殿外稽首谢恩便可。
至日入时分,宗亲们才领了赏出宫。
宫闱内的白幡都撤了, 夏日天暖,就换成了杏黄色的轻纱。这会儿天还亮着,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散落在那纱帐上, 就像镀了一层金,看着便觉得金灿灿暖洋洋的。
阿鱼歪歪地倚着窗下的美人榻,背后是斜阳映照下的重重宫阙, 她单手支着脑袋,看着宫娥们端着晚膳进来,虽看不清都有什么菜,但那浓油赤酱的香味已递过来了。
红烧肉的味道!
阿鱼肚子里的馋虫立时被勾了出来,起身下了美人榻,走到饭桌旁坐下。
谢怀璟失笑:“刚刚两位太妃领着儿女来拜谒,你都犯懒不肯见,现下到了用膳的时辰,倒来得比谁都快。”
刚刚来的两位太妃,一个是贤太妃,另一个是燕仪。阿鱼不想见燕仪,便推说自己乏累了,谁来也不见。
阿鱼的眼光在桌上扫了一圈,那道香喷喷的菜果然是红烧肉,带皮的五花肉油光闪闪,剔透又红亮。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67节
阿鱼先动了筷子。红烧肉软糯入味,仔细尝还能尝出清淡的茶味,应是炖肉时以茶替了水,因而入口并不觉油腻。肉质酥烂,咸香而微甜。
好吃的只一个人吃没趣儿。阿鱼便唤谢怀璟一起来吃。谢怀璟停下手里的事,走来坐到阿鱼身边。
这时,冬枣把阿鱼先前酿的石榴酒送来了,笑道:“这酒浸了这么些天,颜色都变红了,娘娘可要尝尝?”
阿鱼都忘了这回事,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谢怀璟。谢怀璟也愣了一下,随后偏头一笑,静静地看着阿鱼,一副任凭她做主的模样。
阿鱼想到自己先前都答应了,君子重诺,于是梗着脖子说:“要!倒酒!”
酒味醇香,入口清甜,待回味时却是十足的辛辣。
见阿鱼像喝药一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谢怀璟忍笑道:“不想喝就算了……我不逼你。”
“……嗯。”阿鱼夹了一筷子凉拌鸡丝压了压酒味。鸡丝连皮带肉,拌了各式酱汁,便油亮喷香,嫩而香滑,正适宜当下酒菜。
阿鱼就着凉拌鸡丝,又有意识地抿了一杯酒。
边喝边想,谢怀璟说这是最烈的酒,果真没有骗她。以往吃多了酒只觉得晕乎乎的,今天不仅发晕,还有几分飘飘然的感觉。难怪前人都说,酒乃是解忧妙物。
很快一瓶石榴酒就被阿鱼喝完了。阿鱼从脸颊到耳朵尖都是红通通的,许是觉得热,径自走到了盛放冰块的青花瓷瓶旁边,信手拿了一把团扇给自己扇风。
有宫女走过来,行了礼,引着阿鱼去洗漱。阿鱼就乖乖地跟着去了。她醉得彻底,比平日木讷寡言许多,安静听话得很,不像寻常醉酒之人那样吵闹。
洗漱过后,阿鱼换了单薄的寝衣,半倚在床头。过了一会儿,谢怀璟走到床前,见阿鱼一脸醉态,不由笑问道:“阿鱼,知道我是谁吗?”
阿鱼仰起脸来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仔细辨认,随后一本正经地说:“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怀璟觉得好笑,反问道:“你是谁?”
阿鱼合掌做出游动的动作,“我是一条鱼……”尾音还拖得特别长。
谢怀璟:“……”
喝了半斤烈酒的阿鱼,终于开始耍酒疯了。
谢怀璟捉住她的手,“行,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二人对望。阿鱼醉态之外别有一份娇憨,谢怀璟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些,阿鱼忽然勾住了谢怀璟的脖子,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谢怀璟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听阿鱼娇滴滴地喊了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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