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藕粉圆子
一,二,三,四,五。阿鱼的目光定住,发现傅延之也刚好在看她。
少年初成。记忆里的傅延之只是一个眉目清朗的小少年,一晃三年不见,他看上去愈加温润内敛了,承袭自万氏的模样很是出挑,坐在人群中耀眼得很。望着阿鱼的眼眸倒是饱蕴温和与笑意。
傅延之当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阿鱼。
当年沈家涉了一起贪污的案子,阿鱼的祖父——江宁织造沈大人畏罪自裁。几百个官兵把沈府团团围住,府上的男丁都被戴上枷锁带走了,女眷们坐在一起哭,那些官兵们说要把她们充作官妓,阿鱼娘便给几个妯娌一人发一把匕首,大家一起饮刃自尽了。
——沈家门风清高自守,就连平日娇滴滴的夫人小姐们都是一身嶙峋风骨,情愿自刎,免于受辱。众人都摇首叹息:这样一个刚正自持的人家,怎么就干了贪污受贿的勾当?
官兵来沈家抄家的时候,傅延之刚好来找阿鱼玩,听见前院传来兵戈碰撞的声音,就隐约猜到出了事。他也不敢拉着阿鱼乱跑,便同阿鱼一起躲在柴房,阿鱼害怕得很,颤着声问他:“二哥哥,出什么事了?”
傅延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抱着阿鱼安慰:“没事,妹妹不怕。”
傅延之自小就知道要保护妹妹——其实他记事很早,万氏说阿鱼娘生的若是闺女,以后就是他的媳妇儿,他一直记得。所以阿鱼一出生,他就知道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将来是要嫁给他的。
这也是大人们心照不宣的事情。
阿鱼喜欢去东郊爬山,傅延之也会跟着一起去,若阿鱼爬不动了,他便牵着阿鱼慢慢走。每逢秋日,阿鱼都会坐在沈府后花园的池塘边钓螃蟹,钓饵、竹篓、钓竿,都是傅延之帮她准备的。后来两人渐渐长大了,就待在一起读书,阿鱼盘算着怎么蒙混教书先生,傅延之还给她出主意、替她遮掩。
本来日子应当这样顺顺当当地过下去,傅延之都想好了,若阿鱼不乐意远嫁燕京,他就留在江宁,不回定远侯府了。若阿鱼想四处走走,那等他们成亲之后,他就带阿鱼游历天下,遍览名山大川。
可惜那些官兵终究还是踹开了他们藏身的柴房的门。
为首的几个官兵翻着一本册子,打量了阿鱼几眼,厉声问道:“你就是沈薇?”
阿鱼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呆了一瞬,立马捂着脸哭了。
那时候傅延之也不过十二岁,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出奇制胜的法子,只好虚张声势地自报家门:“我爹爹是定远侯,她是我妹妹,我们是来做客的。”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12节
那些官兵根本不信:“胡说!这个就是沈家的姑娘。带走!”
几个兵士上前拉扯阿鱼,见她挣扎,还拿麻绳捆了她的手脚。
——阿鱼是当着傅延之的面被人捆走的。
后来傅延之总是梦见眼泪汪汪的阿鱼,哭着说:“二哥哥救我……”
他和万氏都派人追查过阿鱼的下落,甚至……连江浙一带的妓馆都逐个查了,阿鱼就是杳无音讯。
傅延之始终不肯往最坏的结果想。
他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定远侯府的嫡子身份还是很得别人青眼的,渐渐有交好的夫人们来探万氏的口风。
傅延之便同万氏说:“找不到阿鱼,我是不会娶亲的。”
万氏问他:“若找到了阿鱼呢?”
傅延之笑了:“那我就娶阿鱼。便是她缺了胳膊少了腿,沦落了风尘,我也要娶她。姨父姨母都不在了,除了我,还有谁护着她?”
***
此时此刻,再瞧见活生生好端端的阿鱼站在不远处,眉眼一如既往的明丽,傅延之终于知道“失而复得”是什么滋味了。
想来阿鱼是因为年纪小,才没有充作官妓,而是押到燕京入宫为奴。虽说在宫里伺候人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但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傅延之心想,他得想个法子把阿鱼弄出宫。阿鱼不待在他身边,他总觉得不安稳。
阿鱼妹妹,我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怀璟:拿着我的腰牌,见我的情敌,呵。
感谢猫次郎的地雷!感天动地,开文这么久,终于有小天使投雷了。
第15章 碧粳粥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先出去,到上次咱们说话的地方等我,我待会儿就来找你。”万氏悄声道。
阿鱼微一点头,出了正仪殿。
天寒地冻的时节,入目皆是萧条。北风呼啸,断枝枯叶随风扑棱棱地飞。阿鱼裹紧了衣裳,也没等多久,万氏就过来了。
阿鱼才唤了一声“姨母”,万氏就拿出两个荷包递给阿鱼。
荷包沉甸甸的,阿鱼拆开看了一眼——一袋银锭,一袋碎银子,都装得满满当当。
万氏笑道:“想着进宫兴许能碰上你,特意多拿了些银子。你暂且用着,不必俭省,等姨母下回进宫,还给你带银子。”
阿鱼把荷包妥妥帖帖地放好。抬首同万氏道:“倒忘了同姨母说,先前陛下大赦,我的罪籍已被抹了,再过几年就能出宫了。”
万氏一喜:“那敢情好。”上回见到阿鱼之后,万氏便托了不少关系,想悄悄地把阿鱼弄出宫——阿鱼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是血缘至亲,以前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便不能坐视阿鱼在宫里受苦。再说了,傅延之明摆着非阿鱼不娶,她不想办法捞阿鱼出宫,难不成看着自己儿子孤孤单单一辈子?
然而大把银子使了出去,一层层地打点,只换来了一句“这是罪籍,有些难办”。
听那人的口风,似乎寻常宫女偷送出宫要容易些。
万氏正愁怎么办呢,没想到瞌睡遇到枕头,阿鱼的罪籍销了。
她也不打算瞒着阿鱼:“你且耐心等一段时日,姨母兴许有法子让你提前出宫。”
阿鱼眼神一亮,“真、真的吗?”
万氏点点头,“你也别告诉旁人,毕竟是触犯宫规的事。”
万氏认真思忖起来——过了年,阿鱼就十三岁了。离宫之后,就先在定远侯府住一年,她帮着筹备嫁妆,等及笄了,就回江宁万府,从那里出嫁。
燕京同江宁相隔千里,来回路上就要费不少时日,再加上舟车劳顿,肯定还要好好休整……这么算下来,时间还真有点紧迫。
万氏定了定神,道:“我明日再去找找门路,你呀,还是越早出宫越好。”
阿鱼也知道把她弄出宫不是件容易事,估摸着这里头还少不了定远侯帮忙,便问:“姨父也出了不少力吧?”
哪知道万氏微蹙了黛眉:“和他有什么关系。”
阿鱼一愣。定远侯南下江宁、千里聘妻的旧事,早就传成了一段佳话。阿鱼觉得姨父姨母应是举案齐眉般的良缘……为何姨母提起夫君是这样的语气?
阿鱼话在嘴边绕了个圈,终究没好意思问出口。
万氏原先也以为,那个大张旗鼓来江宁下聘的侯爷是真心爱重她的,直到嫁进了侯府才知道,定远侯后院已住了六房姨娘,破了身的通房丫头数都数不清。定远侯不过是看中了她的美色,才心心念念地娶她进府。
若果真爱重她,就不会把庶子生在嫡子前头——傅延之到现在还没有被请封为世子,就是因为上头有个庶长子挡着。那庶子自幼跟在定远侯身边,不像傅延之,打小就去了江宁,如今回来了也和定远侯不太亲近。只怕定远侯心里也有一把尺,在衡量这一嫡一长两个儿子。
万氏自然不想同阿鱼说这些内宅琐事,便强颜笑道:“总之你记着,嫁到位高权重的人家未必是什么好事。”
阿鱼怔怔地望着她。
万氏又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也用不着操心这些。”
***
绿玉般的碧粳米煮了粥,厚厚的一锅,米汤也是绿莹莹的,带着青草般的清香。
天色尚早,还不到备膳的时辰,阿鱼和燕仪就先坐下来进了半碗粥。因煮粥时加了冰糖,又是小火慢熬的,所以入口便是糯糯甜甜的。
过了一会儿,杨红珍来了,见二人吃得香甜,又给她们盛了一碟子脆生生的酸萝卜。
阿鱼笑眯眯地道谢:“有劳杨姑姑。”
杨红珍颔首,忽地想起一事:“曹女史染了重疾,已请了懿旨,出宫疗养了。咱们司膳房缺了一个女史,阿鱼,要不你去补这个缺吧?”
阿鱼正埋头啃着萝卜条,闻言便不明所以地抬起脑袋:“姑姑怎么想到我了?”
杨红珍笑道:“我是看你心思淳善,又肯做事,从不偷懒,还识字——当女史也用不着一身好厨艺,读过书、认识字才是最要紧的。”
女史清闲,月例银子也多,杨红珍这是有意抬举阿鱼。
燕仪一口一口地喝着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姑姑……我也识字。”
见杨红珍朝自己看了过来,燕仪便搁下碗勺,正色道:“宋女史一直在教我读书,我已学了很久……我、我还经常帮宋女史整理文书呢。”
她说到最后,都有些结巴了。她觉得杨姑姑看中的是阿鱼,她这时候跳出来,就像存心和阿鱼抢女史这个位子。但她又觉得,自己每晚挑灯读毛诗、腕上挂着秤砣苦练书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享读书人的福,如今恰逢其会,她……她真的不想错过。
燕仪聪明伶俐,也挺招人喜欢,杨红珍一时犯了难。她的眼光在阿鱼和燕仪之间打了个转,笑了笑,道:“你们俩住一个屋,关系也好,不如你们先商量商量,明天再给我一个准信儿。”
***
燕仪一整天都是心事重重,炒菜的时候,错把糖当盐放了好几勺,阿鱼瞧见了就提醒她,燕仪一怔,干脆倒醋进去,做成糖醋口儿的。心里却越发愧疚了——她想和阿鱼争女史的位子,阿鱼却不在意,还这样好心地提醒自己。
其实阿鱼根本没想那么多。这孩子小时候过得富贵,不论什么好东西,她不用开口就有人送到她面前,所以她心里一向没什么“争”的念头。燕仪心里满是羞惭愧意,阿鱼脑子里想的都是:
“呀,这牛肉片真嫩,稍稍烫一下就能捞起来了。咦,这个虾球炸两遍,表皮更酥脆了呢。嗯,卤猪蹄还是用猪前蹄比较好,肉多骨少。”
两人各怀心思地过了一天,到了晚上,阿鱼就跟没事人一样,准备洗洗睡了。燕仪挣扎了又挣扎,小心翼翼地说:“阿鱼,我想……”
阿鱼回头看她,燕仪忽然就说不下去了。阿鱼疑惑道:“你想什么?”
燕仪抿了抿唇,终于脱口而出:“我想当女史。”
“我还当是什么事。”阿鱼笑了笑,“你想当就当呗,明天见着杨姑姑直接跟她走便是。”
燕仪觑着阿鱼的脸色,“可是杨姑姑开始看中的是你……你不怪我抢了你的位置吗?”
阿鱼摇摇头。她心想,过不了多少时日,万氏就要接她出宫了,她这时候跑去当女史也没什么意思。还扎眼,不便于她悄悄地离宫。倒不如让燕仪去呢,她记得,燕仪一直羡慕女史的清闲,不用挨着灶火油烟。
燕仪没想到阿鱼是这样泰然的反应,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两人谁也没说话,各自静寂良久,燕仪忽地哭了,“阿鱼你是不是傻呀?”
阿鱼:“……”
燕仪边哭边说:“你知道当女史能有多少月例银子吗?你为什么要让给我啊……”
她的心里矛盾极了。她盼望着阿鱼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她,但阿鱼真的让给她了,她又为阿鱼惋惜——她见过阿鱼的字,一手从颜体的行书,流风回雪般的疏朗灵动——她觉得论才学,阿鱼是远远胜过她的。一时间,燕仪只觉得十足的无措与狼狈。
阿鱼却平静地铺好被子,抱着汤婆子爬上床,一双清澈动人的桃花眼冲着燕仪眨了眨,道:“睡吧。”
燕仪也躺下,听着阿鱼睡时清浅的呼吸声,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圆子:下章想做鱼吃。
阿鱼:???吃啥?
圆子:吃鱼!
阿鱼:Σ( ° △ °|||)︴
第16章 茄汁鱼
近来宫中很不太平。
开年之后,天气回暖。枯树败枝都冒出了翠绿的尖尖,万物葳蕤。太后身上渐渐有些不好,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更加地湎于道法了。近来都在专心研习炼丹之术,十皇子就交由亲信的方嬷嬷照管。
皇后便趁此机会把十皇子讨了回去——太后潜心修道,诸事不管,方嬷嬷自然不敢违抗皇后。
十皇子早产,虽已百日了,看上去仍旧十分瘦弱,近来因为换季,还时不时发烧咳嗽。皇后请了太医会诊,几位太医都觉得十皇子心肺俱虚,恐有夭折之虞——但谁也不敢明说,只道:“殿下先天不足,还须好好调养。”开了一剂温和的药方子。
十皇子果真一日比一日地不好了。
皇后也不知从哪儿看来的偏方,道是:亲弟兄割腕取血当药引子,或有奇效。
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
然而不论皇后安插到承文殿的人有多么不起眼,太子总能把那人揪出来。这位国之储贰随着年岁的增长,处事愈发的镇静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皇后又是气恼又是愤恨,便端起中宫的架子,命太子每日赴凤阳宫晨昏定省。
太子……搬去了宫外的太子府,别说晨昏定省,皇后连他的面都见不上了。
太子府早在年前落成,一应奴仆家具都是齐的,如今新年伊始,春和日暖,搬过去倒也十分适宜。
几天后,朝中几位肱股之臣联名奏请,说“帝嗣稀薄,陛下应广纳嫔妃,绵延子嗣”。
天子说:“不忍辜负皇后。”
大臣们便继续上表,清流们苦苦相劝:“陛下,社稷为重啊。帝嗣稀薄,则江山不稳啊。”
几番推脱不过,天子也只好应下了。倒也没有大肆选秀,只吩咐道:“就从后宫的女史里挑几个吧。”
太子府的小厨娘 第13节
宫里藏不住事。不过一天工夫,阖宫都知道后宫要进新人了。皇后气得食不下咽,派人仔细查问了,才知道那些大臣之所以鼓动天子纳妃,都是因为太子在推波助澜。
存心给她添堵呢!
皇后终于意识到,如今的太子已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欺凌的失恃皇子了。
***
阿鱼左手按着一条大黄鱼,右手拿着菜刀小心翼翼地刮着鱼鳞。哪知道这条黄鱼还没死透,她才下刀,鱼就跳了一下,滑溜溜地从她手里蹦走了。
阿鱼吓了一跳:“啊!”
一旁的燕仪不慌不忙地拿起菜刀,拿刀背敲了几下黄鱼脑袋,顺手把鱼鳃和内脏去了,拿清水将鱼身洗干净,再在鱼身两侧切了几个漂亮的花刀。
阿鱼就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笑嘻嘻地说:“刀工真好——还以为你当了女史,就只和文书打交道了呢。”
——燕仪已补了那个女史的缺。她初来乍到,又是从宫女升上来的,许多女史都不待见她。但燕仪机灵、嘴甜,遇到不懂的也肯低下头讨教,渐渐将女史的俗务上手了。女史的住处配了一个小厨房,燕仪得空就给大家做好吃的,吃人嘴软,便也没有人跟燕仪摆脸色了。
当女史是真的清闲。燕仪知道学问的精进才是正道,便把大多数时间用在了读书上。
她始终觉得愧对阿鱼,所以但凡小厨房有什么好吃的,她都会叫阿鱼一起来吃。两人一起做做菜说说话,时间就消磨过去了。
阿鱼一边给开了花刀的鱼身抹上盐,一边道:“听说陛下要在女史里头选妃,说不定你能选上呢。”
燕仪不以为意地摇头:“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女史,有什么出挑的?肯定选不上我。要是我能当娘娘,你肯定也能当娘娘。”
“再说了,”燕仪望了望四周,见没人才继续道,“宫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得宠,若当真选上了,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她那性子,又哪里是能容人的?还不如等出宫了,嫁个简简单单的人家,和和美美地当夫妻。”
燕仪一贯看得通透。阿鱼虽理不清这里头的关窍,却也觉得燕仪说得十分有道理。
小厨房只有一个锅。两人给鱼身挂上糊,等油温十成热的时候才把鱼放下锅,鱼肉一下子就定了型。因着先前燕仪切的花刀十分均匀,所以此刻鱼身上的花形很漂亮,就像炸开来的花。等鱼肉都变成金黄金黄的,就捞出来搁在盘子里。锅洗一下,切了蕃柿进去,熬了糖汁,添水勾芡,淋到炸好的鱼身上。
这道菜最适合趁热吃。入口的鱼肉先是焦脆脆的皮,再是软嫩嫩的肉,外头裹着酸酸甜甜的酱,瞧着鲜艳好看,吃着鲜嫩酥香。
阿鱼吃饱了抹抹嘴,说:“下次勾芡之后再淋一汤勺热油,炒匀了浇到鱼身上,颜色还要好看,红亮亮的。”
阿鱼谈到“吃”还有挺有心得的。
燕仪道:“过几天还有新鲜的小黄鱼,到时候你再来吃啊。”
阿鱼满足地点头。
***
孟春天气,午后已有了暖意。熏熏然的杨柳风从窗棂递了进来,满室的轻纱帷帐随风轻轻飘动。
谢怀璟正伏在案上小憩。
他又梦见了阿鱼。
似乎是很多年以后的事——阿鱼的模样长开了,眉眼昳丽得像一幅画,抱着黑白玛瑙棋子走过来,唤他一起下棋。
两人手谈几局,各有输赢。阿鱼懒懒地说:“没意思——不如找个东西当彩头吧。”
谢怀璟看见梦里的自己把腰上的双龙玉佩解下来了,搁在棋盘旁边:“若我输了,这个玉佩就归你。”瞧见阿鱼的眼光在玉佩上转了一圈,他又接着说,“你要是喜欢,便是我赢了,玉佩也归你。”
阿鱼单手撑着脸颊,问他:“若我输了呢?”
他道:“要是你输了,就罚你亲我一下。”
阿鱼半抬了桃花眼看他,眼里盛满了潋滟的水光,像粼粼的碧波万顷。
谢怀璟觉得自己的心被挠了一把,正想知道接下来是谁输谁赢,就在这时候,隐约听见宫人唤他:“殿下,冯将军来了。”
梦境戛然而止。谢怀璟渐渐醒转,还有些魂不守舍。
作者有话要说:
阿鱼:为了报复作者炸鱼,我打算下章炸圆子吃。
圆子:嗯???
第17章 炸汤圆儿
宫人见谢怀璟久久不应声,又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殿下,冯将军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谢怀璟“嗯”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将军冯广孝骁勇善战,先帝在时,燕王意图谋反,冯广孝被拜为大将军,随御驾征讨燕军,屡立战功。燕王之乱平定后,先帝封冯广孝为定国公,冯广孝却之不受,只道“忠君乃臣之本分,不敢受封领赏”。先帝颇为赞赏,把嫡亲妹妹——平阳长公主嫁给了他。
前段时日,冯将军自请兼任太子太师一职。虽说本朝的太子太师只是一个虚衔,并无实权,但也是名副其实的东宫辅臣了。
冯广孝抚着胡须打量着太子府的摆设,见谢怀璟来了,就打算跪下行礼,谢怀璟连忙快走两步扶住他:“冯将军不必多礼。”
冯广孝为人刻板忠正,谢怀璟都这么说了,他仍旧实打实地跪了下去,义正辞严地说:“殿下,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谢怀璟笑道:“话虽如此,但长幼有序,当真论起来,冯将军还是我的姑祖父,应受我一拜。”
他亲手将冯广孝扶了起来,赐座上茶,二人闲聊了几句,渐渐说到了正事。
冯广孝道:“昨天下午,陛下将兵权和虎符赐给了徐自茂徐大人。”
徐自茂就是当今徐皇后的哥哥。冯广孝如今虽已卸甲归隐,但他到底曾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军中有什么风吹草动,自有人报与他知晓。
“殿下,依老臣看,陛下此举是为了给十皇子铺路啊。”
谢怀璟沉吟。他的梦里并没有出现这回事,可见近来他的锋芒已让天子十分忌惮了,这才迫不及待地扶持另一个儿子……不过话说回来,天子若果真想改立十皇子为太子,他有无锋芒都是一样的结果……
正想着,又听冯广孝道:“殿下,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谢怀璟不动声色地喝了半盏茶。面上依旧是处变不惊的从容,心里却有些焦躁不安了。
***
二月初,陛下选妃的名单下来了。年方十五、青春貌美的燕仪赫然在列。
燕仪得了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以为自己家世不好,也没什么真才实学,万万选不上她,没想到这一回选妃由皇后亲自主持,皇后就挑燕仪这种毫不起眼的、好拿捏的,那些出挑的、出身名门的反倒都没选上。
燕仪真是欲哭无泪。
恰逢“二月二,龙抬头”,照宫里的惯例,一要吃“龙耳”,也就是吃饺子;二要吃“龙蛋”,也就是吃汤圆。
阿鱼揉了十来个花生馅的糯米汤圆,入油锅炸成金黄色的小圆球,拿青花平底碗盛了装进食盒,带去燕仪那儿,打算和她一起吃。
到了燕仪的屋子,发现她正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鱼玩性大起,放轻脚步走到燕仪身后,拍了拍燕仪的肩膀,又迅速跑到一边,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燕仪这才回过神来,瞟了眼阿鱼,又垂下头默然不语。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