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这也是当初韩瑄与公孙仲谋的约定内容之一,两人都不想让唯一的传人变成个只知道练剑的剑痴,或者只能做上位者手中刀的粗蛮武夫,所以徐北游的授业过程被分为三部分,一为机谋韬略,一为剑道武力,再有就是跟随公孙仲谋走遍天下,见识万丈红尘和人心险恶。
徐北游若是那种看到书本就头疼的粗人,那就太小瞧公孙仲谋和韩瑄的眼光了,相反,徐北游不但不笨,而且还很聪明,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中,徐北游跟随韩瑄打好了底子,现在要做的就是以鲸吞之势来学习该学的东西。
徐北游不必参加科举,所以真正做到了不求甚解,不求精,但求博。在他的背囊里除了儒家的四书五经这些必读典籍之外,还有道门的《南华经》、《上清大洞真经》,法家的《法经》、《韩非子》,兵家的《武备辑要》、《穆公兵法》,再有就是一些《太平寰宇记》、《撼龙经》、《黑囊经》、《易经》、《书经直解》、《帝鉴图说》等庞杂书籍。
其中《书经直解》和《帝鉴图说》是前朝文正公张江陵的著作,大齐开国皇帝萧煜对于这位前朝首辅极为推崇,盛赞其“功在当世,利在千秋,终郑一朝,唯江陵一相。”并将其谥号由文忠改为文正。而且萧煜登基立朝之后的诸多施政方向,也深受张江陵影响,故而徐北游想要了解朝廷,就决然绕不开张江陵。
公孙仲谋还会根据实际情况,不定期给徐北游添加某些书籍,比如说现在徐北游正在读着的《西凉州志》。
《西凉州志》说白了就是一本地方志,枯燥乏味,但是通过它能很快地了解西凉州。
徐北游对照着手中的《西凉州志》,结合自己一路所见,已经对脚下的西凉州有了一个大体的初步印象。
先帝萧煜未曾入主中原之前,一直是西北的主人。在西北这副辽阔版图上,西凉州无疑是重中之重,其境内的河西平原和西凉走廊一线,素有塞外江南之称,有整个西北最肥沃的土地,所以这儿即是即是兵家重地,也是整个西北的粮仓。
那时候的西北,除了中都,犹以西凉州为重。
在萧煜入主中原登基称帝之后,大批西凉州出身的武将从龙有功,虽然大部分武将跟随皇帝陛下在帝都定居,但仍有小部分武官选择叶落归根,经过两代人之后,造就了西凉州遍地将门的奇异景象,最为鼎盛时,号称西凉一州之地足有八百将门。当初徐北游在丹霞寨见过李氏三兄弟就是出自西凉州将门。
敦煌城作为西凉州的首府,自然又是重中之重,被世人称作是“一城之地,三百将门”,其中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就是统御一州的三司衙门也不敢说为所欲为。
将门勋贵势力的高涨,不仅仅影响了地方衙门的实权,更让道门在此地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这让徐北游陷入沉思。他与师父公孙仲谋的想法不太一样,兴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在他看来,想要依靠前朝遗老或是“剑宗余孽”来对付朝廷和道门,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今世道,能对付道门的只有朝廷,反之,能对付朝廷的也只有道门。若想复仇,就必然要投效一方来打击另一方,借力才能打力。
他不认为师父不明白这一点,只是出于某种未曾言明的原因不愿或不能这么做。
从卯时到戌时,徐北游终于是囫囵吞枣似的读完了这本西凉州志,揉了揉眼睛,起身去隔壁喊知云一起吃饭。
现在他的时间真的很金贵,晚上还要挑灯夜读《书经直解》,本来公孙仲谋的意思是直接让他从《帝鉴图说》开始,但徐北游自认《书经直解》已经是他的极限,再高深就不是不求甚解,而是真的不解了。
还有《南华经》和《上清大洞真经》,在修行了龙虎丹道之后,徐北游对于道门的理念也多有感悟,想着抽出时间也把这两本读一读,争取能早日开始攻读那本许多道人读了一辈子的《道典》。
道门千万法门有超过半数是来自这本天下道法总纲,剑宗作为曾经的道门一部分,自然也有《道典》流传,至于能从中领悟多少,就要看徐北游自己的悟性了。
徐北游和知云坐在客栈大堂的角落里吃饭时,徐北游嘴里含糊,忽然说道:“我要做个有身份的人,文武双全的那种。”
知云好奇问道:“怎么才算是文武双全?”
徐北游露出个大大笑脸,道:“武嘛,能像师父这样就算可以,至于文,能够写出《传檄天下文》这般锦绣文章才行。”
徐北游放下手中筷子,缓缓背诵道:“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三十三章 玉门关外千佛洞
虽然徐北游不曾提起,但是当他从古战场回来之后,他心底那颗可以称之为野心的种子就已经彻底发芽,他不再满足于丹霞寨,他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广阔世界,甚至他开始向往师父所描绘的世界。
这个生于西北也长于西北的年轻人不甘于西北,他没什么“富贵不过云烟”的情怀,也有没什么“人活着最重要是开心”的心态,他的想法很简单,做一名人上人,就像那名骑着飒露紫的女子一样,贵不可言的人上人。
甚至在他心底还有一个从未对人付诸于口的想法萌芽,他以后的妻子,不该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最起码也要是知云这样的小家碧玉,若是有可能,最好是骑飒露紫女子那般的大家闺秀。
他不希望以后自己的儿子像自己一样,人生中有二十年时间都用来面朝黄土背朝天。
所以他就像一个溺水者一样,拼命抓住任何能抓到的东西,修为、学识、见识,不断充实着自己,他希望自己下一次站在端木玉面前时,不是强装出的淡定,而是真的淡然镇定。
徐北游很明白一点,一个世家子自出生起就拥有的东西,一个寻常百姓可能用一辈子也抓不到手中,即便能抓到手中,也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
更重要的一点,从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不仅仅是努力就够了,还需要足够多的运气和机缘。
现在,机缘他已经有了,他要做的就是努力。
与知云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徐北游独自一人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点起油灯开始苦读起千古一相写就的《书经直解》,这对于徐北游来说无异于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之战,读了大半个时辰,徐北游就已经有些晕晕乎乎,这让他很是想念先生,若是先生在身边,肯定能给自己讲解其中内容。
一直到子时时分,徐北游才上床休息,不过现在他已经很少睡觉,多半是用打坐修行来代替,争取早日汲取剩余剑气神意,突破三品境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高手。
二品境界,就是放到帝都,也足以担任二等内侍卫了。
武夫修为就像庙堂公卿,只有一品和二品的高官才算是进入整个帝国的核心,这其中有一条看不见却泾渭分明的界线。
另一边,公孙仲谋没有入城,而是沿着敦煌城继续向西行去。
在整个帝国版图的极西之处,是“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玉门关,在两者之间,则是有一片连绵佛窟,共有八百余洞,佛陀、菩萨、罗汉、金刚、伽蓝、飞天等彩塑两千五百余座,故名千佛洞,是为天下佛窟之最。
公孙仲谋的目的地正是千佛洞。
千佛洞是当之无愧的佛门圣地,其名声仅次于佛门祖庭的横竖三世佛,不过与佛门祖庭不同,这里并不禁止外人入内,游人信徒可随意参观拜佛,故而白日里来往信徒极多。
公孙仲谋没有在白天现身,而是很有耐心地等到晚上,一轮明月高悬之后,他才正式走进千佛洞的范围。
其实千佛洞还是有一位由佛门委任的监事僧人,防止有宵小盗取塑像和经文。
此时正值月明星稀之际,监事僧人领着一名小和尚,也是自己唯一的徒弟,挨个巡视佛窟。
监事僧人已是中年,看面相倒是相貌堂堂,若是没有剃度出家,那定然是个不逊于公孙仲谋的儒雅老者。毕竟男人如酒,越是上了年份,就越是香醇。
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自己徒弟,腰间悬了一把戒刀。监事僧人其实是对外的说法,佛门内部都习惯称呼为守洞人,这个职位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之久,多是用来流放犯事僧人,中年僧人也不例外,他是被佛门主持亲自放逐到这个地方的。
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被削去法号,用回原本的俗家姓名,张无病。
走到一座佛窟前,张无病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夜色下面目模糊的大佛,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对自己的徒弟轻声说道:“今晚就到这儿,去睡吧。”
本就已经快睁不开眼的小和尚点点头,迷迷糊糊地向住处走去。
张无病转过身来,背对着大佛,平静道:“请贵客现身一见。”
僧人的声音远远传出去,覆盖了整个千佛洞。
稍后,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来,背着剑匣的老者缓缓出现在僧人的面前。
张无病将手中火把随手一丢,刚好落在身后大佛的两指之间,平淡道:“原来是公孙先生大驾光临。”
公孙仲谋仰头看了眼大佛,笑道:“难得龙王还记得某。”
张无病仍是古井不波,平淡说道:“我已经不是龙王。”
公孙仲谋收敛了脸上笑容,叹气惋惜道:“把武力位居前三甲的龙王逐出八部众,非是智者所为啊。是帝释天?还是阿修罗?”
张无病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他们还没这么大的权利,是方丈主持亲自下令废黜我的龙王称号。”
公孙仲谋点点头,话锋忽然一转,说道:“我已见过慕容玄阴。”
张无病似乎早有预料,冷淡道:“那又如何?你和慕容玄阴都被挂在镇魔殿的魔头榜单上,一个第二,一个第三,难道还想拉上我,去做那个第四?”
公孙仲谋继续说道:“我还见过韩瑄。”
张无病的神情骤然一凝,皱眉问道:“所以韩瑄向你推荐了我。”
公孙仲谋摇头道:“韩瑄只是提起过你,并没有向我举荐你,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张无病点点头道:“也是,韩瑄至今还是想着重返朝堂,自然不会跟你这个叛贼是一路人。”
公孙仲谋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张无病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问道:“你这个剑宗宗主,还想着重立剑宗?”
公孙仲谋的神情有些黯然,“多少次梦回当年,终究是放不下执念,师尊虽然已经不在,但是诛仙尚在,剑三十六尚在,我公孙仲谋尚在,只要一息尚存,此志不渝。”
张无病叹气道:“逆势而为便是逆天而行,尊师上官仙尘通天彻地之修为尚要身死道消,你又能如何?”
行走世间已经将近一甲子的公孙仲谋没有说话。
张无病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非是和尚已经放下心中嗔怒,而是大势所趋,纵使剑宗有你公孙仲谋又能如何?道门掌教还在,镇魔殿还在,八大峰主还在。朝廷那边,纵使萧皇已逝又如何?首辅蓝玉没死,大都督魏禁没死,镇北汗****寒没死,魏王萧瑾没死,后建国主完颜北月没死,而且你别忘了萧皇亲自给自己修建的梅山陵墓,谁也不敢保证他是真的死了。”
公孙仲谋默然无语。
就在龙王打算转身离去时,公孙仲谋忽然说道:“我收了个徒弟。”
龙王张无病顿了一下,道:“我也有徒弟。”
公孙仲谋向后退去,声音远远传来,“佛家有普度众生的菩萨慈悲,也有镇压外道的金刚怒目,龙王是当代怒目之人,若是有机会,我会让我的衣钵传人再来拜会龙王。”
声音渐渐消散,公孙仲谋的身形也随之彻底消失不见。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三十四章 猛龙过江西凉州
敦煌城虽然是建于黄沙之上,但是城内因为有大小将门的缘故,丝毫不逊于中原腹地的各大府城,其中诸如兴建园林、引水入府等大手笔屡屡可见。而且还有一点与中原迥然不同,这里多将门子弟,家家户户蓄养私军,多则上千,少则数十。
西凉将门将这些私军称之为家丁,平日里从不吝啬金银,其战力之高更甚于边军正兵营,西凉将门就是依靠这些家丁,才能将地方衙门和地方道门不放在眼中,将整个西凉视作自己的后院私宅。
徐北游居住的客栈在敦煌城的西城,这里多是江湖人士和来往商贩的落脚处,与之相对的东城,则是大部分将门府邸的所在,两城之间界线分明,其中差别天上地下,仿佛是两个世界。
不过今天东城的气氛却是格外阴沉,缘于有两条过江强龙将要在此会晤。
经过龙门客栈一事后,端木玉深感局势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握,有了剑宗余孽的搅局,道门镇魔殿接下来势必会大肆入局,反观暗卫府,他们的缉捕重心从来就不是什么剑宗余孽,而是曾经雄踞江南与萧煜隔江对峙的白莲教余孽,所以暗卫府不会继续在这件事上投入力量。及时收手才是暗卫的行事准则。
没了后续力量,端木玉明白自己很难再有机会在西北大展拳脚,虽然公孙仲谋这条大鱼看着诱人,但却不是他能宵想的,所以他选择返回帝都,不再亲身涉局。
至于接下来的西北残局,自然是全部丢给“陆世叔”去处置,谁让陆沉才是西北暗卫府的都督佥事?我端木玉虽然有一个做暗卫府掌印都督的父亲,但自己还是一介白身,没有半点官职,西北暗卫如何,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端木玉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西北,陆沉不得不亲自赶赴西凉州。
另外一条过江猛龙,毫无疑问,正是道门镇魔殿。
龙门客栈之事有三名生存者,分别是端木玉、红衣小丫头、孟婆。
孟婆在逃走之后,发现查察判官久未归来,便知道这位同僚八成已经身死,按照规矩,她向殿主汇报此事,不过她并不知道其后有公孙仲谋出手,故而理所当然地将罪名按在了暗卫府的头上。
此番镇魔殿派出了一位大执事和一位执事,执事是高阀叶家出身的叶罪,大执事则是位列前十的转轮王。
转轮王,殿居幽冥沃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在十殿阎罗中位列末尾,但在镇魔殿的排名中高居第十,仅次于秦广王和阎罗王。
哪怕是北方鬼帝全盛时,排名也仍在转轮王之下。
对于这两条过江猛龙,西凉将门这些地头蛇的态度以防备为主,但并不敌对,反而充当了一回中间人的身份,他们将已经荒废的西凉都督府旧址定为双方和谈所在。
对,和谈。
曾经隐藏在黑暗阴影中的镇魔殿和暗卫府,随着各自主人的崛起后,也抛弃了过去的许多传统,开始出现在太阳底下。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毕竟曾经一起辅佐萧皇逐鹿天下,面上那层纸还是不能彻底撕破。
转轮王和叶罪早陆沉一步来到西凉都督府,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府邸后花园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上。
从面容上来看,转轮王的年纪不大,似乎与叶罪相差不多,只是脸色极为苍白,仿佛带着一抹病态。但在修行者的世界中,以貌取人是最愚蠢的做法,三岁的孩童可能是返老还童的高人,垂垂老朽也可能是修炼出了岔子的可怜虫,容颜不老者更是比比皆是。
这位转轮王的真实年龄已经不为人知,但绝不会是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
转轮王住下脚步,负手望着已经干涸的湖泊,感叹道:“旧地重游,物是人非。”
叶罪轻声问道:“转轮王曾经来过这儿?”
转轮王转过头,叹了口气,“甲子前,我跟随掌教真人来到西北,那时候萧皇还不是萧皇,掌教真人也不是掌教真人,我呢,只是二百名道宗弟子中的无名小卒,有些人死了,永远留在了这里,有些人没死,得以重返道门。六十年后,萧皇仙逝,掌教真人居于都天峰上,我也成了所谓的转轮王。”
“有些人觉得我们道门和朝廷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哪里是那么容易撕破脸面的。像查察判官这些人,整天喊打喊杀,但对于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在几十年前却是与另一帮老家伙一起趴过雪窝子,一起杀过草原骑兵,一起南下中原,甚至同生共死。现在这帮老家伙成了朝廷的公卿勋贵,子孙满堂,我们呢,也在道门做了师父师祖,现在再让我们去打打杀杀,打杀对象还是当初的老伙计,实在没有意思。”
叶罪有些讶然,欲言又止。
转轮王笑了,缓缓道:“所以我才要与陆沉谈一谈,能讲和,给道门一个交代,是最好。等到我们这些人老死了,朝廷那帮老家伙也同样死绝了,你们打翻天去也没人去管。”
叶罪说道:“我与查察判官不是一路人。”
转轮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转轮王回到准备议事的正堂,这里已经被仆役清理一新。
孟婆正候在这里,见到转轮王后,犹豫片刻才小心问道:“转轮王,上面是不是想要让叶罪顶替查察判官的位置?”
转轮王坐到主位上,神态闲适,轻笑道:“叶罪是掌教真人的孙辈,家业大了,难免就有些鸡零狗碎,他放弃叶家公子的身份,跑到道门来做一个镇魔殿执事,必然有所图谋,其中隐情我不想去深究,只是掌教真人自甲子之前就不再理会叶家之事,他这份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孟婆虽然已经是老妪,但以实际年龄而论,她比转轮王还要小上二十多岁,在她初入镇魔殿时,转轮王就已经位列七十二执事之一,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转轮王面前小心翼翼。
听到这个有些含糊的答复后,孟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问道:“暗卫府那边提起过的剑宗余孽?”
转轮王眯起眼,感叹道:“剑宗余孽啊,当年我在草原曾有幸见过剑宗首徒公孙仲谋,那时的他,挥剑泼洒剑雨如泼墨,大袖飘摇,一步一剑一杀人,真是一个恣意风流,不知甲子之后,是否还有当年的大风流?”
孟婆笑道:“这么多年过去,公孙仲谋恐怕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仍旧保留了年轻人相貌的转轮王啧啧道:“剑道不养生,衰朽惜残年,当年的俊逸公子,也会变成垂垂老朽,真是让人扼腕。”
风流终究要被雨打风吹去,唯有帝都和都天峰屹立不倒。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三十五章 青锋颤鸣不大平
转轮王的温和态度无形中让镇魔殿和暗卫府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这让许多西凉将门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让正在向敦煌城赶来的陆沉松了一口气。
镇魔殿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甚至可以将镇魔殿看作是道门内部斗争的一个缩影,转轮王是掌教真人的亲信,他的态度便是掌教真人的态度。
既然掌教真人顾念旧情,不愿撕破面皮,那么这场镇魔殿和暗卫的战争多半就打不起来。
西凉州涌起的暗流有渐渐平复下去的迹象,不过这一切都仅仅局限于东城,西城中的徐北游对此仍旧是一无所知。
这几日,徐北游除了必要的吃饭,剩下时间都独自一人留在房间中,翻阅那本《书经直解》。师父曾经说过,儒家也有浩然之气,读书未必不能读出一个地仙境界,当年那位张首辅便是首屈一指的儒门大高手。
师父还提起过,儒释道三教并称,如今道门执天下修士之牛耳,门内高人如云,为当世之最。佛门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说不准就在祖庭藏着几位面壁参禅的佛陀神僧。当下儒门倾颓,不过每逢百年必出一位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的魁首人物,现在距离张江陵这位上代魁首已过百年,也该有人站出来挑起儒门的担子了。
能否修炼儒门的浩然之气,徐北游并不在意,他更多还是通过书本游历来认识这个世界,只有真切认识了这个世界,才能更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对此,徐北游不急不躁,循序渐进。
终于在抵达敦煌的第四天,徐北游很粗略地读完了第一遍《书经直解》,虽然其中内容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也勉强算是囫囵吞枣。
多日的读书让徐北游脑子里昏昏沉沉,再也看不下任何东西,所以在次日,他带着知云离开客栈,开始游览敦煌城。
徐北游很是大方地买了一堆吃食,与知云边吃边走。城内不时可见披坚执锐的甲士,军容肃整,天下太平不过几十年,远未到马放南山的地步,所以各路边军战力基本上保持完整,将门子弟们也不是只知吃喝玩乐的膏粱子弟,多半是上马可提刀谈笑间杀人,上床也可提枪降服美娇娘。
徐北游不得不承认,这些世家子弟们从小就受家学渊源的影响,又不缺良师教导,眼界高远,格局开阔,其中的草包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人都能称得上精英二字,而整个帝国的上层建筑也正是由这些精英们撑起的。
底层百姓平民在起步点就落后了不止千里之遥,当百姓的孩子们还在为了生计而放牧牛羊时,世家的孩子已经随着大儒们朗朗读书,当百姓孩子帮父母割草拣柴时,世家子的孩子则是调素琴、阅金经,当百姓的孩子刚刚明白人情世故时,世家的孩子已经知道踩低捧高,甚至已经从父辈那里学会了口蜜腹剑和笑里藏刀。
百姓的孩子身后拉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破车,世家的孩子坐在骏马拉着的金玉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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