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萧知南平淡道:“阁下不必如此,请起吧。”
完颜宗必起身后,扶起神情落寞黯然皆有的完颜玉妃,来到萧知南和徐北游面前,恭敬而立。
王恺之冲着夫妻二人拱手致谢道:“这次谢过徐宗主,也谢过公主殿下。”
跟随他身后的一众弟子也随之行礼,齐声道:“谢过徐宗主,谢过公主殿下。”
徐北游淡笑着摆手道:“王老先生言重了。”
王恺之微微摇头,不再多言。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事,算他欠了徐北游夫妻两人一个不小的人情。先前若是被完颜宗必得手,他这位儒门大先生可就要颜面扫地了,孰轻孰重,他自然知晓。
徐北游对王恺之说道:“王老先生,法会快要开始了,我们先去正殿那边。”
王恺之轻轻点头。
徐北游和萧知南率先迈动脚步,完颜宗必和王恺之一行人也只能紧随其后。
原本来时只有两人,可到了现在,却是浩浩荡荡近二十人,倒也是不小的声势。
走出不远,便见到大梵天驻足而立,徐北游拱手道了一声有劳,大梵天双手合十还礼,诵了一声佛号之后,临时充作知客僧人,在头前引路。
此时仍旧有飘飘洒洒的雪花落下,整个佛寺都被风雪所弥漫,远处的宏伟正殿在风雪上若隐若现,乍一望去,虽然大殿仅仅只有一层,但足有十余丈之高,占地数十亩,黑红二色的色调,沉重且肃穆,高大外壁上整整齐齐地悬挂着数百个大红灯笼,随风摇摆。
在大殿之外,还有一条人工开凿出的长河,如同一条护城河将整座大殿环绕起来,河水清澈见底,水面漂浮着无数莲花灯,形如盛开莲花,花蕊处点有明灯,此时天色昏暗,无数莲花灯随着河水缓缓飘荡,星星点点,若是换成晚上,便好似一条坠落人间的银河,当真是绝美之景。
河上跨有一座十八孔拱桥,雕栏玉砌,两侧扶手栏杆上悬有宫灯,此时已经被点亮,散发出晕红的光泽。
走在桥上,除了大梵天之外,所有人都惊叹于这幅美景,不同于道门玄都的鬼斧神工,佛门的匠心独具在于“精巧”二字,处处见细节,处处见心思。
过桥之后,可见一条笔直通路直达大殿正门,其尽头之殿门巍峨雄伟,足有近十人之高,巨大的门扉重达千钧,若想关门开门,非数百人一起用力不可。
进入殿门之后,门洞长达二十余丈,四周是高有数十丈的巨柱,空隙之间立有佛门护法天王金刚雕像,近乎二十丈之高,常人行走期间,仿佛蝼蚁一般。
穿过门洞,便是来到大雄宝殿的前殿,与寻常佛寺大雄宝殿的布局大不相同,迎面便是一道与大殿等高的影壁,宽有四十余丈,上面篆刻有一个大大的“禅”字,仅仅是“禅”字的一点都要比人大出许多,在影壁四周,仍是一根根巨大支柱,三四人难以合抱。
一行人停步在这座影壁之前,无不震撼赞叹。
萧知南无意中抬头望去,只见在离地数十丈的穹顶之上,竟然还缀着一盏盏金灯,不知数目几何,放眼望去,只见无数金灯连接成片,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当真是金光如海,佛法无边。
这等景象,如何能不赞叹。
这等宏伟建筑,不知要多少年的积累才能修建完成。
在众人从惊叹中恢复过来之后,大梵天继续开始引路,绕过影壁,终于抵达大殿正中位置。
大殿之宽广,几乎可以媲美寻常瓮城大小,可供上万人同处其中,最中心位置是一座莲池,三亩见方,其中蓄有玉质净水,灵气盎然,水中生有大大小小金莲,在众多金莲的最中心位置,是一座巨大的金色莲台,其上端坐有一尊大佛,一手指天,一手指天,寓意“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便是佛门所供奉的佛祖像了。
此时殿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绝大部分都是僧人,但也有其他装扮之人,诸如衣衫飘飘的儒生、星冠羽衣的道士、装扮朴素的武夫,锦衣华服的勋贵,形形色色,不一而同。
其中还有许多是徐北游的熟识之人。
如道门镇魔殿殿主尘叶,天机阁阁主蓝玉、摩轮寺长老葛增,江陵李氏的家主李清羽,魏国叶氏的家主叶道奇,上官氏的家主上官云,蜀州唐氏的家主唐圣云等等。
有敌有友,汇聚一堂。
其中一位被众星捧月的僧人,正是秋月禅师。
其周身有十二色佛光环绕,身着白色僧衣,面白如玉,俊秀宛若女子,又满面慈悲之色,双目清澈无物,不染尘埃。
此时的秋月与先前徐北游见到的秋月,又有所不同,尤其是气度仪态,更为契合佛门方丈的身份。
在当今道门掌教秋叶不出的情形下,仅以威望地位而言,秋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就算是完颜北月也要稍逊一筹。毕竟完颜北月很少参与天下修士宗门之间的是是非非,任凭你好坏善恶,都与我无关,更像一个隐士。而秋月却是大不相同,他常常入世,为人化解恩怨,居中调停,不少地仙修士受其恩惠,竭力传诵其功绩,日复一日,又有偌大一个佛门为依仗,其威望自然极高。
当徐北游一行人进到大殿中的时候,整个大殿骤然一肃。
秋月第一个望来。
原本还有些不明就里之人也随着秋月的视线望去。
大殿内愈发安静,几乎是针落可闻。
只见那白发年轻人独自迈步上前,拱手抱拳,“剑宗徐北游,见过诸位。”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公主言三位掌教
莲池被开凿成莲花形状,共有十二片花瓣,其周围边缘上点满了足有少儿手腕粗细的蜡烛,烛光灼灼,与头顶的万千金灯相互映衬,将整个大殿照得纤毫毕现,不见半分阴影,同时无数烛光映落在水面和金莲上,映出略显朦胧之态的氤氲金光,又最终都汇聚于佛像之上,使其金身璀璨,愈发显得宝相庄严。
秋月就站在莲池之前,转过身来,背对着高大佛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久闻剑宗宗主的威名,今日得见,果真是器宇不凡,至于徐宗主身旁的女施主,恕老衲眼生,无缘识荆。”
秋月先前已经与他们两人见面,此时却是故意装作第一次见面,徐北游和萧知南自然也不会拆穿他,反而还要配合他把这出戏演下去,于是萧知南向前一步,与徐北游并肩而立,没有行女子的万福礼,而是也像徐北游那般,双手抱拳行礼,“齐阳萧知南,见过诸位。”
摄政长公主的大的名头当真响亮至极,哪怕众人先前已有猜测,待到萧知南亲口承认身份之后,仍有数人轻轻“咦”了一声。
显然是没想到萧知南真的会出现在此地。
秋月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齐阳长公主殿下,先前寺中弟子向老衲禀报,说是剑宗宗主到访,所以徐宗主的到来,老衲并不意外,可没想到长公主殿下竟是一并前来,长公主殿下年纪轻轻便能执掌一国朝政,实乃人中龙凤,此番亲自参加盂兰盆节法会,让老衲受宠若惊。”
按照大齐律制,除特例之外,宗室爵位按代递减,男子宗室有亲王、郡王、公、侯、伯、子、男七等爵位,女子宗室分别对应为为公主、郡主、县主、郡君、县君、乡君。其中公主对应亲王爵位,又有三种称呼,分别是皇帝之女称公主,皇帝之姐妹称长公主,皇帝之姑母称大长公主,自萧白登基称帝之后,萧知南便不再是公主,而应称之为长公主,故而秋月此时称呼她为长公主,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萧知南笑道:“方丈大师过誉了,本宫不过仰赖父兄与夫君威名,又有韩阁老和群臣鼎力扶持,方能勉力为之,不敢当龙凤之名,倒是方丈大师德高望重,当真是教本宫久仰大名。”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开口道:“倒是不知长公主殿下屈尊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萧知南循着闻声朝说话之人望去,是个身着玄黑道袍的道人,气度不凡,她心中有了几分思量,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本宫久在帝都,居于深宫内院,并不常在天下间行走,倒是不认得这位真人是?”
秋月笑着开口道:“待老衲替长公主殿下引荐,这位乃是道门镇魔殿殿主,叶字辈的大真人,道号上尘下叶。”
萧知南故作恍然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黑衣掌教。”
尘叶冷然道:“所谓黑衣掌教,不过是天下同道抬爱,可道门掌教唯有一人,那便是秋叶师兄,贫道万不敢当这‘掌教’二字。”
萧知南轻笑道:“大真人此言差矣,虽然本宫深居帝都皇宫,但也有所耳闻,说道门其实有三位掌教,其中第一位掌教,自然是天下第一人,道门名副其实的掌教真人秋叶。第二位掌教,则是阁下这位黑衣掌教,只因你执掌镇魔殿,还分了慎刑司的权柄,权势极大,不仅仅是道门外的‘邪魔外道’怕你,就连道门中的弟子也怕你,同时你又是叶字辈中的杰出人物,威望极高,不是掌教而胜似掌教,因为道门大真人穿玄黑道袍,故称作黑衣掌教。”
萧知南顿了一下,望向尘叶,只见他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萧知南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至于这第三位掌教,也不是旁人,正是道门掌教真人的道侣,慕容夫人。所谓慕容夫人,乃是道门弟子之称呼,放在天下士林之间,则多称呼其为慕容先生,盖因她出身豪阀世族慕容氏,又是精通三教义理的人物,故有此称……”
未等她把话说完,尘叶已经重重冷哼一声,强行打断。
而且这一哼声,更是犹若实质,阵阵涟漪回荡在大殿之中,使得佛前烛火有了片刻的明暗不定。
不过萧知南也不是孤身一人,甚至不用徐北游出手,蓝玉已然开口道:“大真人,凡事都要听得别人说话,你是道门中的大真人,自当有心胸格局,有容人之量,就算你是长辈,长公主也绝非寻常晚辈,哪里好强行打断她的话语。”
说话之间,气机涟漪消失不见,那些烛火也不再闪烁跳跃。
若论天下间的名望,蓝玉还要比尘叶高上一筹,几乎可以与秋月、完颜北月比肩,不说天机阁如何,就说他为政为相将近一甲子的时间,门生故吏遍天下,如果他出身儒门,已然可以顺理成章地登上儒门魁首之位,其威望地位可想而知。事实上,在萧煜放弃帝位之后,朝廷中能与秋叶平等对话的,并非深藏不露的萧玄,而是老而弥坚的蓝玉,哪怕如今蓝玉已经放弃相位,尘叶也远不如蓝玉。
所以在蓝玉开口之后,尘叶不好贸然反驳,只能暂且缄默。
萧知南冲这位蓝老相爷微微颔首致意后,环视四周,继续说道:“想来诸位都清楚,道门掌教真人在二十余年前体悟天道,距离证道飞升只剩一步之遥,故而在接下来的二十年中,枯坐玄都紫霄宫中,一心一意感悟天道。有诗为证:修道归真气十载,玄都坐悟长生功。都天山上罡风重,紫霄宫中道行隆。睥睨上品地仙位,策勉人间遍芙蓉。这才有了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之称,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殿内众人纷纷应是。
萧知南微笑道:“可也正因为如此,这才有了所谓的第三个掌教,正所谓一人难做两用,掌教真人要闭关体悟天道,便难以执掌道门事务,于是他把将大权分别交给两人,其中一人就是方才已经说到的黑衣掌教,尘叶大真人,让他执掌镇魔殿,以武力镇压内外,先前已经提过,此时不再赘言。而另外一位则正是他的道侣,慕容夫人。在这几十年里,慕容夫人藏身于幕后,执掌道门掌教大权,犹如太后垂帘,皇后听证,又因掌教真人对其所作所为不加约束,听之任之,愈发助长其气焰,使其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以至于闹出了什么将天下分作四份的痴妄言语,使得外人误以为慕容夫人尚在掌教真人之上,故而被人称作太上掌教。”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三问真人乱何起
萧知南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中针落可闻,不管是不是道门中人,都不敢在此事上妄加置评,就连李清羽这等慕容萱的心腹之人,也因为事涉道门的缘故,同样不好开口说话。
此时能说话的,唯有代表道门,也代表道门掌教真人的尘叶。
尘叶面沉如水,缓缓道:“长公主此言,是从何人之处听来?我倒要好好请教一番,竟将这无端之事编得如此巧妙,莫不成乃是小说家中的高人。”
萧知南笑道:“此事是否无端,大真人心知肚明。至于此事是从何人之处听来,却是不能告知大真人,毕竟世人皆知,大真人执掌镇魔殿,杀人拿人的功夫,丝毫不逊于朝廷的暗卫府,甚至犹有胜之,虽说大真人口口声声说着‘请教’二字,可又有谁能保证,大真人不会直接杀人去了?”
萧知南直言信不过堂堂道门黑衣掌教,无疑是打脸至极,不过在她说出太上掌教之事后,便已经和道门近乎于撕破面皮,倒也不显如何。
尘叶不愧是道门中的第二号人物,修身养气的功夫还是有的,也不动怒,只是冷冷道:“怕是长公主说不出来吧?或者说,长公主就是那个编造此事的小说家高人,若真是如此,贫道还真就不能把长公主如何,毕竟长公主身旁之人乃是剑宗宗主,放眼天下,除了掌教师兄之外,还无人敢说能稳胜过他。”
萧知南淡笑道:“说到外子,本宫记起一事,外子曾言,当日两襄城外,大真人还与外子做过一场,不知是胜是败?”
尘叶丝毫不为所动道:“我们说的是长公主此言是从何处听来,与当日的两襄大战并无干系,还望长公主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谁说没有干系?”萧知南笑道:“外子亲眼看到是大真人请下了五尊天帝法相,要与外子分出个胜负,大真人只需回答本宫,可有此事?”
不等尘叶开口回答,秋叶已然开口道:“据老衲所知,想要请下五尊天帝法相,非道门重器都天印不可。”
尘叶脸色微变,冷哼一声,道:“就算真有此事,那又如何?”
萧知南笑道:“既然大真人承认了此事,那就好办了,本宫要问大真人一问,你身为道门中人,为何出现在两襄城外?”
尘叶心中一猛然惊,已经想到萧知南的用意,不过却是为时已晚,此时进退维谷,不得不答,“难道朝廷不许我道门中人去两襄城外?”
萧知南摇头道:“朝廷当然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堂堂镇魔殿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两襄城外,却是有些不妥。此值魏王叛军攻打两襄之际,外子身挂平虏大将军印,总理江南军政要务,出现在两襄合情合理,可偏偏这个时候,大真人也出现在了两襄城外,难不成大真人也挂了什么军职在身吗?就怕不是朝廷的军职,而是乱臣贼子的平虏大将军印吧。”
尘叶怒喝道:“一派胡言!贫道在两襄城外与剑宗宗主决一胜负,只是因为道门与剑宗的过往恩怨,与魏王和朝廷一概无关。”
萧知南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转而言道:“就当大真人所说为真,本宫还有一问,当日魏王阴谋夺取江都,先是阴使属下奸细混入江都城内,又派大军兵围江都,再请玄教教主慕容玄阴二入江都,想要里应外合之下,夺取江都,若非外子及时赶到,江都恐已易主。只是不知为何,镇魔殿殿主也会出现在江都城中?难道也是为了剑宗的恩怨不成?那倒真是奇了,为何每每大真人想要了结剑道两家恩怨的时候,总会赶在魏王发兵之时,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秋叶双手合十笑道:“长公主殿下所言有理,尘叶道兄还要给出个说法才行。”
他稍稍一顿,然后莫名说道:“今日与会之人,都已经老大不小了,抛开各家弟子不谈,年纪最轻的徐宗主也早已是及冠之年。”
尘叶深深望了眼这位言笑晏晏的佛门方丈,心中有了几分明悟,这个看似不偏不倚的佛门方丈怕是已经偏向朝廷那边,否则不会句句言语都切中他的要害之处,就拿刚才这番话语来说,分明就是在说此地没有三岁孩童,如果他执意要说是巧合,那么就是只有三岁孩童才会相信,在场之人自然不会相信。
秋月以佛门方丈的身份说出此言,自然不会有人反驳。
直到这一刻,尘叶才恍然发现,他此时最大的对手,不是他先前处心积虑防备的徐北游,也不是开口一次之后就不再言语的蓝玉,而是这个笑意晏晏的年轻女子,以及明面上恪守中立的本地主人。
不过再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如今道门势大,佛门必然不甘心长久屈居道门之下,肯定要生出许多事端,暗中亲近朝廷抗衡道门更是理所当然之事。
尘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收敛思绪,缓缓说道:“长公主说贫道曾经出现在江都城中,可有证据?若是仅仅凭借徐宗主的一面之词,恐怕难以服众。”
萧知南微笑道:“自然有的。”
然后她转过身来,望向身后的高大男子,轻声道:“完颜兄台。”
完颜宗必下意识地望了眼那个一直漠然旁观的年轻白发男子,深吸一口气,上前先是拱手团团行礼,然后沉声道:“在下完颜宗必,后建国主乃是在下叔祖,当日叔祖也曾出现在江都城外,擒拿了慕容教主,叔祖与教主之间的关系,想必在座素有所知,依照叔祖所言,当日尘叶大真人的确在江都城中。”
萧知南重新望向尘叶,“大真人,你方才说外子只是一面之词,如今完颜兄台亲口所言,可就不是一面之词了。”
尘叶沉默不语。
萧知南继续说道:“既然大真人不愿开口,那么本宫就当大真人默认了此事,那么本宫就有了第三问,为何堂堂道门大真人要任凭魏王驱使?难道大真人忘记了,这大齐的江山是由太祖皇帝开创不假,可也包含了老掌教紫尘和主事峰主天尘的心血!”
先前萧知南娓娓道来,不疾不徐,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可到了这一句,却是骤然加重嗓音,仿佛平地起惊雷,让殿内众人尽皆默然。
萧知南向前迈出一步,终于展露出身为一国摄政的威严,沉声道:“尘叶!道门助力魏王叛军,你还有何话说?如今魏王在东南,草原王在西北,又有东北牧王,朝廷只剩下江北一隅之地,岂不是正应了天下四分的说法?!”
“到底是谁胡言乱语?”
“到底是谁狼子野心?”
“天地可鉴,日月可昭,使黎民遭难,使苍生涂炭,使百姓倒悬,又到底是何人所为!?”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四百二十四章 言语交锋如刀剑
言如刀,语如剑。
在此时此刻,萧知南的一番言语丝毫不亚于徐北游驾驭万剑一人攻城,甚至还有犹有胜之。
最起码尘叶已经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秋月似是刚刚知道此事,讶然问道:“尘叶道友,当真有此事不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魔道行径!”
何谓之一个“魔”字?
杀戮无辜是魔。
暴虐无亲是魔。
愎狠无礼是魔。
扶邪违正是魔。
败乱忘德是魔。
残义损善是魔。
逆天虐民是魔。
正因为如此,当年玄教跟随后建铁骑南下,使神州陆沉,使苍生涂炭,便被中原各大宗门称作魔教,可从始至终,玄教中人从不会、也不敢以魔教自称。
后来触犯了众怒的玄教也终于引得群起而攻之,不但有佛道两家联手,还有白莲教、剑宗等各大宗门纷纷入世,捞取功德。
此乃大势所趋。
于是盛极一时的玄教也不得不败,元气大伤地退回后建,至今都未能恢复当年的鼎盛之态。
一个“魔”字,委实太大,任凭是道门也不敢戴在头上。
若是坐实了魔的名头,便是与天下苍生为敌,人人得而诛之,天厌之,人弃之。
哪怕是天下之大,也再无寸许立锥之地。
就在此时,李清羽开口道:“方丈大师未免言重了,道门传承千年,向来都是清静有德之地,此乃天下共识,又怎么会与一个‘魔’字有所沾染,这其中恐怕会有什么误会。”
秋月微笑道:“李大先生所言甚是,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萧知南笑道:“那就请李大先生说一说,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本宫倒要聆听阁下的高论。”
李清羽缓缓道:“长公主殿下心思深远,能谋善断,很让李某人佩服。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道义不存,有豺狼横行于世,生灵为之涂炭,长公主殿下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以举王旗,起王师,救万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还天下一个郎朗乾坤,自然也是才高志大,极是了不起。只是长公主殿下以巧言诡辩,欲将祸乱天下的罪名强加于道门,却不是明君行径,教人十分不佩服。”
萧知南淡笑道:“李先生倒是好记性,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刚才有几句话,应该是出自当年太祖皇帝起兵时所作的檄文。”
李清羽点头道:“然也。”
萧知南道:“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麾下大军,西起于青河,中至白山,北尽后建,铁骑成群,玉轴相接,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无敌不摧,以此图功,无功不克。然今日,国势倾颓,国事艰难至此,知南不才,因文武群臣之殷殷期望,顺天下民众之切切推心,故而暂任摄政之位,以是训政。本宫欲要除弊兴邦,如良医治病救人,须要行望、闻、问、切之法,找出根源方能对症下药。又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大国如烹小鲜,须得徐徐图之……”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向殿内四周环顾之后,方才继续说道:“今方天下之变,有魏王萧瑾趁势而动,罔顾太祖皇帝之恩,交结妖人,拥兵自重,后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志骄气盈,无复尊主庇民之意,忘祖宗之根基,不尊王化,反为生民之巨害,今萧瑾悍然兴兵于江、湖二州,无君无父,视朝廷于无物,以至于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凡有忠义者未有闻之而不痛减者也。此为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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