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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每天闯我空门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婉央
宁宁明白做这种事的人可能是谁,但她不明白玛丽莱为什么要这样做。玛丽莱讨厌她,或许在王宫之后,所有人都讨厌她,宁宁已经没有心力去维护什么人际关系,甚至奉承讨好下一代厨房管事。宁宁有时候泄愤又鄙夷地想:玛丽莱是个蠢货,没有她妈威慑,她在这儿只会被那些钻营的贱种糊弄。丽莱夫人听到了风声,让她去和玛丽莱对峙。玛丽莱当然不肯承认这话是自己传出去的,可是厨房的孩子们谁也不肯说出来到底是谁先传出了这个流言:尼尼在送餐的时候偷吃玛丽莱小姐的食物。
宁宁没有任何证据,也不会有任何人为她担保和做证。她只能说:“我没有,丽莱夫人。”她低下头,任凭处置,玛丽莱似乎仍和她的母亲不愉快,语气十分生硬:“我说了我没有说这种话”但她话中的意思明显是相信宁宁偷吃了她的食物,要丽莱夫人惩罚她。
宁宁到底有没有偷吃,玛丽莱难道不知道吗只是这个荒谬的谎言,或许人人说得久了,逐渐将它编排完善,于是就信誓旦旦,信以为真。丽莱夫人抿着嘴,神色极严厉。挽在脑后麦色的整洁的发髻,壁炉在她身后熊熊燃烧,让她恐怖得像一个魔王。
她说:“够了。”不知道是说谁够了。玛丽莱张了嘴,又不甘地说:“妈妈”丽莱夫人说:“出去吧,尼尼,干好你自己的活,记住你的身份。”
宁宁点了点头,小声说:“是。”行礼出去。丽莱夫人大约相信她没有偷吃,但也仅止于此。如果厨房有人敢闹事,丽莱夫人的处理手段一般是把双方都赶出厨房,甭管某一方是不是无辜的。但这一次,有一边是她的女儿。
这已经算是一种纵容,玛丽莱的胜利,理所当然的结局。宁宁不知道玛丽莱私下是不是有受到什么惩罚,她在厨房的日子更加难过起来。丽莱夫人当然不会特地去维护宁宁,宁宁值几斤几两宁宁意识到自己如果再依赖那个药下去,很快她就会死在娇嫩皮肤所不能抵挡的,冬天的严寒和欺凌里。
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艾瑟尔的提议。那个已经记忆模糊的雪夜里,矢车菊的骑士,向她伸出手。
无论他是为谁伸出手,宁宁不得不伸手抓住这根稻草。无论宁宁再恐惧、害怕和窒息,不愿意去想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厨房和铁匠眼见的倾倒,本能的恐怖让宁宁想要寻找新的出路。无论如何,她想要活下去。宁宁将头埋入膝盖里,可是,骑士没有来找她,而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找艾瑟尔。
她没有资格得知圣殿大骑士的行程,她在教堂前四面八方飞驰而去的骑士里,找不出哪一个是艾瑟尔。她也没有办法进入内城,去圣殿寻找他。艾瑟尔没有再来找她,是不想再履行诺言了吗宁宁握紧拳头,要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没有闲暇可以胡思乱想。
宁宁是可以问小柔,小柔一定会知道。可宁宁不敢让小柔知道。她已经知道要到哪里能找到宁宁的线索了,宁宁必须要再次藏身起来,不让她发现。
她唯一能做的是徘徊在神像广场。神像广场在内城与外城的交汇处,立着伟大的光明神的塑像,它在教堂边上,但要颇绕一点路才可以到。有许多贵族从内城出行,会选择经过神像广场前的那条路。也有许多平民与贵族会来这儿祈祷,教堂与圣殿不是每日都开放的,这是最接近神的居所。
宁宁这么做了好几天,最近节礼日不多,事情不忙,厨房经常下午就会放人离开,宁宁有足够的时间这么做。她装作自己在向神祈祷,虽然孩子们发现了,嘲讽她是做“无用的赎罪。”宁宁咬着牙坚持下去,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接受艾瑟尔的提议,她至少想要确定这条路存在。每当身后有马蹄声,她就装作起身巡行,回头看一看。
直到又一个微雪飘落的下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人站在她身后,示意她回头。宁宁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随从。她的心咯噔一跳,汗毛立了起来。
随从说:“跟我来。”宁宁只能站起身,惶恐不安地跟他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迎接命运,或许是即将到来的审判,她意识到自己在后悔,她太焦躁害怕,晕了头,做出轻率的求生。旁边的小巷深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宁宁在雪中跪下,破旧的裤子登时浸透了寒意。她低着头,意识到头顶上有人掀开窗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个好整以暇,不是艾瑟尔。轻柔得近乎危险的声音告诉她:“抬起头来。”
宁宁抬起头来,撒姆威登在雪中看着她。那双墨眸和俊美的面孔,都露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等待的,面具般的笑。即使如此,任何人都会跪倒在他脚下,亲吻他的鞋尖,为他驱策,堕入污垢泥潭。这个男人如此高高在上,而傲慢的、满是兴趣的,等待她的反应。宁宁说:“大人”随即她想起来应该要怎样称呼他。“撒姆先生。”
撒姆先生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鲜红的唇掀开露出的雪白锋利的牙齿,仿佛能一口将宁宁撕成碎片。他说:“你还记得我啊,不错,小子。”





恶魔每天闯我空门 17.第 17 章
有时你大约会有这样的心情,或许是因为太害怕捉不住,错过了就没有。奖品在那里等待着你,好看的衣服、美味的食物、珍贵的机会,或者一条摆在你面前,看似康庄坦途的大道。你会有这种冲动,告诉自己如果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而当你踏上去的时候你才发现自己有可能做了蠢事。
宁宁将手藏在袖子下,袖子下是握成拳头的手。她很紧张,但尽量要自己放松。马车里温暖得能让人出汗,她跪在柔软的长毛地毯里,细软的驼毛蜷曲着,擦过她的肌肤,让人赞叹的舒适和呼吸。
马车即使再大也还是有些狭窄,撒姆先生自在地翘着脚,居高临下打量宁宁的头顶和细细的脖子。他那双镶着宝石的靴子距离宁宁只有一步之遥。宁宁犹豫了会自己要不要凑上去亲吻他的鞋尖,但她还是决定自己不要那么做。
“最近经常在神像广场上看见你呢。”撒姆先生悠闲地开了场。
“怎么,你们教堂最近还有什么节日需要朝拜吗但我没看见和你一起的孩子们。”
宁宁当然摇头否认。撒姆先生的那个漫不经心而凌厉气势,让人绝不会有这个愚蠢的想法,胆敢在他面前撒谎。宁宁有一种感觉,如果撒姆威登想,他可以用那只靴子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让她直视他,也可以踩着她的头顶,把她的骨头和肉碾碎。
宁宁小声说这只是自己的个人行为。“我只是自己想来这里祈祷。”
撒姆先生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为什么”
宁宁沉默了一会儿,也是因为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很想跳过这个话题,但头顶上的贵族先生也这样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宁宁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回避他的问话,除非她想死。她努力搜寻着借口,想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他满意:“我觉得这里,更能锻炼自己一些。”她小声说:“而且我喜欢在这里祈祷,能看见很多人。”
反正撒姆先生是异人,以前他又没见过宁宁,这个答案应该足够让他满意了。然而撒姆先生说:“是吗我还以为是你被排挤了呢。”
宁宁的肩背和呼吸都僵硬了一瞬间,甚至以为撒姆威登有派人去监视她。但她马上意识到他“误解”是有原因的。撒姆先生说:“那天在王宫里,你不是也自己一个人在前厅花园”
宁宁咬住了舌头,防止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和这个俊美的伯爵相处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打量掂量别人。他精准地将人灵魂最深处的弱点揪出来,加以描绘和利用,是为了吞吃他,将他拖进深渊里。这是一头极度危险的猛兽,危险到即使只是平常地问个好,聊一下天气,你都会觉得他意有所指,有所图谋。
和他的每一句对话都必须谨慎小心,以防他抓到什么把柄。宁宁顿了一下才回答:“您误解了,那次是因为艾瑟尔大人让我去的。”
她低着头,没有看见头顶上男人的眼神。撒姆先生看着她那细细的脖子说:“原来如此,是这样啊。”他轻轻抚摸着下巴,玩味地看着宁宁,拇指上的黑宝石方戒与华美的马车交相映辉。这个男人仿佛坐在绚烂富丽的花丛中,糜烂奢华的黄金珠宝是他的装饰。
“艾瑟尔冕下找你做什么呢”他突然有了兴趣。“他要我作见证,好帮助你。”
宁宁只能回答:“艾瑟尔大人想资助我读书。”
“读书”撒姆先生说:“你识字”
宁宁赶紧摇头。“小的惶恐,承蒙艾瑟尔大人的错爱,小的没有这个资格认字。”
“那么说,你确实拒绝他了。”撒姆先生轻笑:“你的胆子很大,胆敢拒绝圣殿的大骑士。”
宁宁开始觉得自己去神像广场真的就是个错误。她简直干了天大的蠢事。她是想要打听异人没错,可她并不想和一个异人伯爵这样坐在马车里,和他谈一些听起来危险的话题、她低着头,小声说:“是小的没有这个资格,让艾瑟尔大人失望。”
但撒姆威登说:“是吗,我倒觉得艾瑟尔冕下说得没错,你确实应该读书。”他举着黄金镶嵌红宝石的酒杯,喝了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屈尊降贵地弯下腰来,黑方石伸在宁宁眼前,连带那个酒杯。
酒杯里不知是怎样名贵的酒,血的红色,带着芬芳微酸的香气。宁宁愣在那里,但那只修长美丽的手,停在她的眼前不动。宁宁有一种错觉,假如她不做接下来的事,那只手上生长的修长的手指,就会像鬼手一样,毫不留情地捏断她的脖子。
宁宁开始发起抖来,她本能地张开了嘴。头上是一声轻笑,鄙夷而蔑视。杯子递到嘴边,宁宁被强硬地灌下一口酒。令人恶心的腥气,肚子里一路火焰般的烧上来,又带着滚辣的气味咽下喉咙去。宁宁根本没有吃饱,长期饥饿的肠胃本能地痉挛起来。她想呕吐,她将指甲狠狠掐入掌心,用力的忍住。但那只手也伸到了面前来,宁宁颤抖着捧着黑方石戒指,亲吻一下。
撒姆先生笑了起来。宁宁只能看见他鲜红的嘴唇,扬起一个弧度,露出的锋利雪白的牙齿,像要把她撕裂。“你很识相。”他说:“也的确聪明。是吗你是个见风使舵,贪生怕死的小鬼。”宁宁觉得自己内心的所有阴暗面,都在一瞬间,被他看穿。撒姆先生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他懒得再看她一眼,靴子踢了她一脚,宁宁滚着赶紧在马车角落蜷缩起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伯爵将整个杯子往窗外扔出去,血色的酒液在雪中扬起一道撕裂的弧度。宁宁甚至想呼喊着将杯子留下。她会杀了那个捡起酒杯的超级幸运儿。
伯爵将戒指的金边轻轻在马车边壁上敲了敲,车厢里的温度突然寒冷下来。那应该不是因为气温被调整,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已经厌烦了逗弄她。他路过她,像看一条流浪狗,觉得有趣,俯身高高在上地伸出一根指头一戳她的头,还厌恶弄脏了自己。撒姆威登说:“去艾瑟尔府。”宁宁紧抱着自己,即使恐惧到极点,她也无法抑制一阵接一阵的头晕。酒精操纵了她,那让宁宁感觉不好,她很难控制自己,这种不安全的心理让她极度恐惧。
马车粼粼行驶起来。
宁宁在路上还接到了小柔的质问:“钱宁宁你喝酒了”宁宁一直很注意通讯,不将自己的真情实感对小柔暴露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小柔从她那边感受到,恐惧和晕眩。宁宁更加恐惧和害怕,她拼命地蜷缩起自己,指望撒姆威登不要偶然看见了她,突然觉得厌烦,就将她的头踩成肉碎。她更害怕的是让小柔读到自己的内心,那是小柔啊她死都,死都不要,让她看见自己的灵魂。
小柔说:“在干什么啊你你怎么这么讨厌我好好的在泡澡,你在这儿害怕你还喝酒你搞什么鬼”她的口气,轻松得仿佛和她不在一个世界,隔着永远无法打破的墙。小柔虽然因为小汉斯和宁宁吵架,但,他毕竟只是脑海里传达的一个故事。而小柔还得和宁宁商量旅游攻略,积攒钱财,计划怎么逃出圣殿,来一次痛快的游玩呢小柔很快就重新和宁宁恢复以往那种相看两厌但还是会聊上两句的状态。
宁宁竭力地抑制着自己,酒色血红,她将自己的舌头咬出血来。她说:“没什么,被人灌了酒,路上头晕,差点被魔兽咬了。”
小柔哼了一声:“蠢货。”
小柔马上就不在乎她了,而是兴致勃勃地开始向她说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在接见宾客后,悠闲地用牛奶泡澡,屏风和纱帘外,有人用魔法为她演奏轻灵乐曲。小柔对炫耀这种富贵日子已经没兴趣了,她兴奋地换个方向炫耀:“这几天异人伯爵天天来拜访我和你说过的吧那个特别英俊的伯爵他也是黑发黑眼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和我们一样的发色和眼色”
原来是撒姆威登。宁宁算是明白他这几天天天路过这儿看见自己,之前是因为哪个罪魁祸首了。小柔又高傲地说:“不过他的颜色当然没我的美丽。”小柔说:“我知道你在国宴那天也见过他。怎么样,他长得很帅,对吧”
宁宁当然在国宴上看到撒姆威登面带和蔼可亲又魅力十足的笑容,向小柔搭话。宁宁也在花园里看到撒姆威登举着酒杯,假模假样的温文尔雅,和艾瑟尔交锋。宁宁还在马车里看到撒姆威登,喜怒无常,将下等的垃圾肆意玩弄支使,傲慢的冷酷。
宁宁唔了一声。她根本不敢抬头看撒姆威登。她在脑子里和小柔说。
“看到了。”
“他是个人渣。”




恶魔每天闯我空门 18.第 18 章
宁宁被马车带进了内城。撒姆威登似乎不喜欢在密闭的空间内,他的马车的窗户极大,他在这样的雪天打开着窗户,冷气凛冽地吹进来,冻得宁宁发抖,可她的胃里又火热,一冷一热交织冲击,让她觉得痛苦。这个男人的脚下是温暖的火焰魔石,让他不至于寒冷,可马车的另一边宁宁的所在处,两边窗户的风对着车厢里吹过来,雪花落在细软名贵的驼毛地毯上,眼见的浸湿和糟蹋它。
撒姆先生饶有兴致地扶着窗框,望着窗外繁华的景象。雷乌斯沿着王宫由内而外一环环地建立起建筑,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处是圣殿,圣殿之外是教堂。这两座巨大的宫殿正好隔开了贵族与平民的交界线,贵族从内城驶出马车,平民们沿着道路揽活和叫卖小东西。撒姆先生看着这些熙攘的人群,马车沿着宽敞的大道,沿着华丽整洁的青石房子跨过城门,士兵们向他行礼问好。
他的马车夫递上徽章,骑士老爷近前来检查他的所在。
“啊,又见面了。”撒姆先生微笑而柔滑地说:“利昂阁下。”
宁宁认出那个骑士就是那天引领他们进入王宫的头儿。利昂出于礼貌不得不脱下头盔致敬,那头短硬的棕发在雪里蛮横地向上翘着,他茶色的眼睛并不温暖,像冻硬的石头,冰冷地望过来。
宁宁不知道要怎样做,她本能地跪下,将头伏在地毯上,撑在两边的手臂被冷气浸润得刺痛。她听见两个人对话。“您回来有什么事,威登伯爵。”
“啊,我想起有些事,要去见艾瑟尔冕下一面。”撒姆先生愉快地说。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宁宁觉得自己仿佛处身在可怕的地狱,有人打起架来,会把马车拆掉,而她则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随着被撕裂。利昂骑士咬着牙笑着说:“艾瑟尔冕下恐怕目前不方便会客吧。”
“无妨。”撒姆先生微笑着说:“我带了见面礼,想必艾瑟尔冕下很高兴见我。”
宁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伯爵说的是谁。这个男人不知道是想要玩弄谁,但可以肯定的是,宁宁不在他的注目的名单上。可更悲哀,她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道具,任人搓圆捏扁,不敢说一个不字。利昂骑士哼了一声,说:“让那个小子抬起头来。”宁宁战战兢兢,颤抖的抬起头来。她的眼前还是晕,胃里热辣辣的,开始变得剧痛。她凭着一股意志力撑着,不能吐,不能倒下,否则,她可能会死。宁宁这么拼命地撑了三年了,她才不要死在这种混蛋的地方。她觉得那双茶色眼睛凌厉地扫射过她,查看她全身状况。他厉声问:
“这小子怎么回事”
“哎呀。”撒姆先生轻柔地说:“这孩子只是贪吃圣酒而已。他倒挺识货,那可是爱葛妮圣女赐予我的宝贵礼物。我只允许他喝一口而已,可他太心急了,把整整半杯都喝下去了。”利昂怀疑地看着他,这个满面奸猾的娘娘腔,他看起来可没这么好心,给一个孩子喝这样宝贵的酒。但,那名贵的毛地毯上,的的确确跪着一个肮脏破旧的小孩。
这看起来本来也不像一身华贵的威登伯爵做的事,与一个脏兮兮的小鬼头共处在一辆马车内。他硬邦邦说:“我之后会向艾瑟尔冕下核实。”
相当不友好的威胁。撒姆威登不以为意。他轻笑一声:“有劳您的尽职。”他点了点头,利昂向旁拨转马头让开,马车夫关上车门。三面开阔的风变成了两面,宁宁脸上暖了一下,她一头冷汗的坐了回去。她能感到那双黑眼,带笑但是冰冷的看了她一眼,宁宁识相的重新把自己蜷缩起来。她用一只拳头捣住胃的位置,她痛,但痛还能忍。
马车持续拉着他们前进,一直到一栋花园小楼。这栋小楼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艾瑟尔大骑士所住的地方,它布满了鲜花和绿植,爬坡植物絮絮地盖在这栋雅致的建筑物上,两边围绕过来的花园小而整洁。这看起来像是栋淑女住的休假小楼。它很古老了,充满了经年累月的风韵。撒姆威登从固定在一旁的小桌抽屉中取出一张纸,将手指上的宝石在纸面上印了一下。宁宁亲眼看到火焰腾起,烧出美丽的花体字母,焦痕围绕出一只模糊美丽的长羽鸟类。她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撒姆先生十分苛刻地翻捡着名帖,确定这张纸上毫无瑕疵。
他将名帖递给马车夫,让他交给门房。过一会儿就有一个老人出来迎接他们,他穿着整洁名贵,神情和蔼恭敬,一言一行都得体礼貌。他站在马车下,在风雪里向撒姆威登恭敬地行礼,直起身来的脊背没有一丝佝偻。
“威登伯爵大人,您的莅临让舍下生辉。我是艾瑟尔家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艾德里恩。请原谅奥诺德少爷暂时无法起身迎接贵客。”
“艾德里恩。”撒姆威登说:“抱歉,要让一位年老的长者出门迎接,是我的不是。”他高踞在座位上,仿佛被黄金珠宝簇拥,黯淡的车厢顶遮蔽他的面孔,只能看见那勾上的,艳红如血的唇角,那看起来可没有一点儿“抱歉”和“不是。”他说:“听闻艾瑟尔冕下身体不适,我前来探望他,顺便送上致意的礼物。”
他将堆在桌上的皮毛斗篷搭在臂上,站起身来,大步下车。那如风的身姿矫健舒展,即使是宁宁这种门外汉都觉得他很可能深藏不露。老者躬身引领他:“请这边走。”宁宁还在想:艾瑟尔身体不适他没有出城,是因为他卧病在床吗
她没来得及想那么多,马车将她拉入一个新的世界。整洁的青石,即使在雪中都散布着芳香的植物。宁宁在这里还没见过冬天能开的花,教堂里偶尔会有花,但那是前堂,供奉圣洁花朵,她当然没有资格去看。马车摇曳在长廊里,一路遍布而去的白蓝的花朵,在雪中氤氲,如坠童话。
宁宁被带下来,送到会客厅里。撒姆先生已经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喝酒,管家老先生艾德里恩在一边陪客,说些客套的闲话。宁宁被推进小厅,在他们面前沉默地跪下,她也能听见头顶上有一瞬间的寂静。艾德里恩想必也不知道,撒姆威登送这样一个孩子来做什么。撒姆先生微笑着说:“这是我给艾瑟尔冕下准备的礼物。”
艾德里恩和气地说:“不知威登伯爵大人是什么用意。”
“你把他带给艾瑟尔,他会觉得这礼物合他心意。”撒姆先生微微地笑起来。
宁宁能感觉到那个目光,谨慎而警惕地在她身上一转。当然啦,她是异人带来的人。不过艾德里恩还是说:“既然这样的话,请您先去探望奥诺德少爷。少爷已经梳洗完毕,正等着您。”撒姆先生悠闲而不客气地说:“不必了,我没兴趣和一个病人对话。我送完礼物,这就告辞。”
他不由分说挽留,起身大步离开。艾德里恩追出厅门,但这时他那把老骨头就显出不适来了,他当然没能追上撒姆威登。老管家只能回来,盘问宁宁。宁宁跪在地上,向他交代了她所知道的来龙去脉。艾德里恩听说她是教堂里制作圣餐的孩子,皱起眉头。
“你是那个尼尼”他问。宁宁小声说:“是的,先生。”
艾德里恩在她面前静了一会儿。
“我从少爷那儿听说过你。你是怎么和威登伯爵大人认识的呢”宁宁于是告诉他艾瑟尔是怎么在王宫的花园里和威登伯爵寒暄。艾德里恩说:“威登伯爵在路边看到你,于是将你带来,送到这儿”
宁宁小声说:“是的,先生。”
艾德里恩和气地说:“你不必害怕,抬起头来看我,我不过是这座房子里的一个老仆人。”宁宁于是抬起头来看他。她才真切地看清这个老人的模样,双鬓都花白了,面颊上是时光带给他的痕迹,眉下慈祥和蔼的一双绿眼珠。真奇怪啊,那样翠绿的眼珠,竟然也能觉得慈祥和蔼,竟然也能觉得,他仍年轻快乐,坚定睿智,忠诚如昔。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里,这个场合,宁宁想,或许,她不会这么恐惧。老人和气地说:“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小的路上,承蒙威登伯爵大人青眼,喝了他杯子里的一口酒。是小的没有这个福气,承受不起伯爵大人的恩泽。”宁宁重新低下头,她开始觉得害怕了,心脏跳的飞快。宁宁觉得自己再张口就要恐惧得吐出来了。艾德里恩说:“你需要喝药。”他说:“跟我来吧。”
然而谢天谢地让宁宁恐惧的事情没有发生,老管家给了她一瓶药要她喝掉,宁宁的肚子温暖起来。她没有被迫脱掉衣服暴露性别,但她还是被带到一个小房间,用温暖的热水清洗干净自己。即使是监视审查,和蔼的老管家也一直客气礼貌,严谨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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