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每天闯我空门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婉央
那个男人坐在那里,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随意一瞥而过来上挑的眼角,带着漫不经心而优雅的笑意。他系着漂亮的领结,领口繁复细致地流泻而下的蕾丝花纹,扶在高脚酒杯上的手指修长,嵌着华贵的宝石戒指。扬唇一笑好像有点咬着牙,仿佛有某种将猎物撕开吞吃血肉的力量,但转目一看,却又觉得那笑容美丽高贵,炫目无比。
他全身像是有那种诱惑,邪恶、美丽、优雅、高贵糅杂着温和的傲慢。他没朝宁宁看上一眼,那是当然。宁宁知道大概在场的所有女人都在看他。他仅是自在地坐在那里,等人跪在脚下,献上自己的肉体,可能还有灵魂。
他黑发黑眼。
恶魔每天闯我空门 12.第 12 章
在迎接异人使臣后的仅仅是十分钟人们就又聚集在某一座小楼里。是教堂的小楼或者王宫的小楼也没什么区别。这些穿着正式带着绶带和徽章的礼服的男人们走进会议厅里,不停的熟稔的招呼:“伯爵阁下。”“主教冕下。”“殿下。”仿佛这儿是一个小型的沙龙场所,觥筹交错的小宴会厅。艾瑟尔听见的第一句话是:
“他是恶魔”
来自一个一直反对异人进入国内的主战派。主和派们先停下手上交碰的酒杯,微笑着听不同的声音说话。“那家伙是个魔鬼他绝对不可能是人类看看他那邪恶的脸、邪恶的身体、邪恶的举止,他诱惑我们的女人,蛊惑我们的陛下”
被授权处理会议的红衣主教微笑着看着他。仅有几个人发出这样痛恨的声音,发出附和,大部分人面上露出和红衣主教一样心领神会的微笑,即使是和他们相同立场的人也是一样不以为然的样子。艾瑟尔站在门边,他的职责并不是在这里看着会议争执,他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在表面上做一个正常的圣殿大骑士。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恶魔。”红衣主教仍是温和地说:“次元的挤压太过苛刻,力量的流逝和平衡也非常严格,如今长生种已经消失,也不可能再有深渊恶魔来到这片大陆上了,您的担忧是多虑的。”许多人不说话但是赞同地跟着点头。明显的点头,点了一半停住,又或是不自觉的上下抖动,艾瑟尔将这些人都收入眼底。红衣主教接着说:
“至于您对其余的担忧,我相信陛下和女士们都足够的虔诚。”
有些人在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并非为了陛下,而是被撒姆威登勾去眼神的贵妇和少女们。宴会还在外头热闹地进行着呢,几个大人物在这儿隐晦地消失一小段时间,讨论一番对使臣的看法,仅此而已。王储冷淡地点头矜持地说:“撒姆威登伯爵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
尽管使团首领另有其人,但相信所有人都不会误会,异人以撒姆威登马首是瞻。他的气质、他的行为、他的举止,这个男人好像根本不想要隐瞒。艾瑟尔回忆起撒姆威登的资料。他是鲜红峡谷边上一个最大的人类国家的伯爵,威登家族在那个国家有悠久的历史,至少有四五百年了。多年以前,那个家族就开始一脉单传,而这样顽强地传承下来。每一代的威登伯爵都有出色的俊美,并有不错的政治手腕,与王室保持良好的关系。
老实说,艾瑟尔看到撒姆威登的脸就明白,假如他的每一代祖先都和他差不多的容貌气质,那么要在权贵中吃得开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上流社会就吃他这张脸,天生高贵而轻蔑的面孔,足够美丽和优雅的举止。女士们看着他,捧着自己的心,男士们也不排斥和这样一个人物交往,让他出现在自己的待客座上。即使是最为警惕的主战派们也会放松警惕,想着:他是人类。
又想着:他不过是个异人的人类。
甭管撒姆威登身边带着多少护卫,他孤身一个进了敌国。若有什么异动,杀了不就好了感叹着说:啊,真是可惜,我真喜欢他,而将他的尸体踩在脚下,用他的血染就的红毯安眠。说来奇怪,威登伯爵的那副矜傲高贵的样子,也非常适合,残酷的毁灭。
艾瑟尔仅是觉得厌烦。他唯一能确定一件事,就是撒姆威登绝对是冲着爱葛妮圣女而来。他要在这里稍微站一站就回去,不着痕迹地守护在圣女身边。今晚的宴会还不必太警惕,够聪明的人不会急着下手。红衣主教说:“关于撒姆威登”圣殿还是想要争取和平,争取这个男人的倾向。撒姆威登和其身后所代表的是一股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假如操作得好,会是一个让人振奋的开始。另一个红衣主教悄悄地将艾瑟尔带领到一边。
“艾瑟尔冕下。”
艾瑟尔回礼:“主教冕下。”
“大主教让我告诉您,席上还有几位圣女的侍女出席,请您一并照顾。她们也都是娇嫩的孩子,在这场宴会中恐怕会被异人惊吓。”
爱葛妮圣女有很多侍女和骑士,其中几名是那么精挑细选,骑士是,侍女也是。他们都来自权贵之家,身负使命而来。男性争夺圣女的青睐,而女性么,她们是个陷阱。圣殿将真真假假的少女混在一起,放出似是而非的消息,这套手段在过去三年间满是迷惑了那么不少人。爱葛妮看似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木偶,她也的确称职地完成了这一点,有些自作聪明的人,总是会多想那么几步路。艾瑟尔明白大主教特地告诉他这句话的意思,点头回应:“我知道了,请您放心。”
将整场宴会回忆起来,并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只除了圣殿的孩子们送上圣餐时,异人们接受了圣餐,却拒绝了圣水。整个大厅有些寂静,国王和大主教看着这边,异人使团的首领,一位据说醉心于音乐与绘画的文雅的大公说:“很抱歉,我们不能接受光明神的圣水,因我们信仰的不是这位可敬的神明。”
大主教像是早预料到了,悲悯和蔼神情不变地说:“这仅是一份真挚的祝福。”
“很感谢光明神的祝福。但当然,真实的信仰才是对这位神明最虔诚的回报。”
撒姆威登和其他所有成员一样,一起安静地看着大公,而后低头,各做自己祈祷的手势。他信仰的是火神。圣水的事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艾瑟尔仅在圣殿的孩子们送上圣餐时注目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找出哪个是尼尼,但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对他付出多余的心思。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带上些自然的微笑,直到爱葛妮圣女询问他:“艾瑟尔大人”
艾瑟尔回过神:“有什么事,圣女冕下”
他们坐在一起。爱葛妮身披圣洁的轻纱,被挽起的黑发光洁,露出她修长的脖子,优雅如天鹅。少女压抑着不耐地说:“这里透不过气来,过会儿我能出去走走吗”
“我陪着您。”
“不,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去走走。”
爱葛妮仿佛意识到艾瑟尔因何担忧,那张娇嫩的面孔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让艾瑟尔愣了一瞬间。“我知道你们怕异人接近我。你们去缠着他,不让他们走开看到我,我悄悄地出去透一会儿气,不就好了”
她那点得意洋洋的小聪明让艾瑟尔忍俊不禁。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心思浅得一眼就看得透。但小女孩儿有时候说出的话也蛮有意思。她是圣女啊,光明的化身。她又矛盾得像个人间的女孩儿,天真、可爱、活泼、带着世事和地位给她的骄傲,像弯不下身来的天鹅。可,这当然值得理解和原谅。艾瑟尔虽然没有姐妹,可他少年时也和许多贵族小姐们相处,他温和地回答说:“我以为您很喜欢那位伯爵”
“为什么”
理由有很多。比如这种男人,最讨小姑娘喜欢。艾瑟尔说:“因为他和您一样是黑发黑眼”黑色的发色和眼色在这片大陆上都很是稀少。“那我才不喜欢。”圣女傲慢地说:“我一个人是黑发黑眼就够了。”艾瑟尔说:“这样啊,请您恕罪,我失言了。”
“你不喜欢他吗”圣女反问。艾瑟尔有些被问倒了。他不能说喜欢,又不能说不喜欢。他为难地笑着说:“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不该回答,回答了也没什么用处。”
“为什么”圣女说:“我知道他是我们的敌人,但敌人也可以喜欢吧。我就挺喜欢他。如果你们真的要杀了他,我会很遗憾的。”
她的态度和厅里的那些傲慢自大、自以为是的贵族们如出一辙,却又比他们纯真可爱得多了。艾瑟尔的神情很温柔。“我会尽量不让您难过的。”
他们两很快地相视一笑,像有了什么互相属于彼此的小秘密。过了一会儿,艾瑟尔注意到爱葛妮圣女拽着披肩,悄悄地离席了。他的目光注视了一会撒姆威登,那个男人仿佛没有发现般地,在和交换了邻座的贵族寒暄。
艾瑟尔想了一会儿,也悄悄离了席。他可以跟远一些,但绝不能放圣女一个人。他问了一个仆从,知道圣女是去了前厅的小花园,而且她果然将所有侍奉的仆人都赶了出来,想要独自一人。今晚很冷,或许是大厅中的魔法太过热烈,让禁锢在牢笼里的金丝雀,想要偷偷伸出头,吸那么一口气。
而它甚至不知道,天空有多么广阔,翱翔其上,有多少苦难和自由。
艾瑟尔没想进入花园,违抗圣女的命令。他绕了个弯,走上前廊的楼梯,在二楼也可以看着小花园,他打算看一眼就可以。他看了一眼,随即又看了一眼。他面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他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蹲坐在树荫深处。那个孩子是尼尼。
爱葛妮圣女仿佛宿命般地直闯了上去,她当然发现了尼尼,尼尼回过头也看见了她,随即圣女大发脾气,一脚踢在尼尼身边,把他踢了起来。背后有人轻声说:“啊,是否是艾瑟尔冕下”
艾瑟尔起了一身寒毛,他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接近。他回头,看见撒姆威登,这个男人举着一只红酒杯,幽魂般出现在他的身后。火光与雪光相交映,男人自在地微笑着,神情温和优雅,那头黑发,跳动着魔魅一般的光泽。
恶魔每天闯我空门 13.第 13 章
宁宁要庆幸自己找到了机会去小花园。在送过圣餐后,孩子们就像表演结束的猴子,排队回到厨房里。
他们要脱下整洁的圣衣,在忙碌的厨师后拥挤着打下手。圣殿要求每烤出炉的一批面包都得有他们经手。宁宁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为了膈应异人,又或是为了教化异人,好让神的恩惠泽被苍生。面包也有很多种,餐前面包、佐餐面包,饭后的甜点布丁面包。圣殿的孩子们只会做一种松软的小圆面包,他们帮着手也经常被气急败坏的厨师责骂。没有人在这时候有耐心教导一个菜鸟。
这样即使是管事盯得再牢,孩子们的队列也逐渐乱起来。他们又整队出去了两回,送佐餐的面包,和布丁面包。第三次回来时宁宁告诉王宫管事:“有人使唤我去做事。”
她在宴席上看见小柔的模样,正好可以直接拿来用。她不必说得太清楚,只需模糊地形容为“穿白衣的小姐”。她命令她送餐去花园。管事狐疑地问:“穿白衣的小姐”宁宁畏惧地低下头,一副畏畏缩缩十分害怕,又不得不从命的样子。但总之她并不起眼,没人在乎教堂孩子会不会少一个,他们本来就比宾客人少。管事不耐烦地说:“赶紧回来”他难道还能管得到宁宁他又不是丽莱夫人,也不是“白衣小姐”。宁宁唯唯诺诺地拿着面包滚了。
她在脑中告诉小柔,小柔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出来”有圣殿在场的国宴,人们不会彻夜狂欢。宁宁端着面包盘子,穿着那身圣衣,对所有盘问她的仆人都说一遍白衣小姐的事。王宫的花园也被彻底清扫过了,虽然花木凋残,青苔的石砖上,还残留今夜的新雪。有巨树苍虬,长在园中一角,火把熊熊,照亮它黯淡而摇动的树枝。
好冷啊。宁宁搓着手,哈着气。虽然王宫中温度比外面高一些,但圣衣很薄。她想安静一些,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在为了自己的赌博做危险的事,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小柔。或者说,小柔也很久没有见过她。宁宁抬头看着树荫,树荫上仿佛染满灯光。巨大的水晶烛台从天花板上垂下,魔晶点亮的灯光辉煌华美,黯淡了夜雪的星空。
她的身后起了风。宁宁回头看。高挑白皙的少女,拢着魔力的披肩,穿过石径,气急败坏而来。宁宁静静地看着钱小柔走到面前,和三年前相比,她更美丽了。当初的女孩手脚抽了条,身材和皮肤都在精心的呵护下完美细腻。那妆容精致的面孔还依稀看得出当初的模样,如云雾的黑发挽在脑后,宝石与水晶如星点缀她的鬓发。小柔一脚踢在她身边的草丛上,宁宁顺势站了起来。
“催什么催啊”小柔不耐烦地说。她竟然用的还是中文,她一直用翻译符文和别人对话。虽然有些走音,而宁宁已经将故乡的语言忘得模糊了,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现在即使叫她再讲,她恐怕也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小柔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掂量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你怎么还这个让人讨厌的样子。”她惊诧地说:“你是钱宁宁”
宁宁知道自己几乎没有长大过。若不是来了月经,时间似乎在她身上已经停止。那是当然那的,她不像小柔,有优渥的环境和足够的食物供养身体,光是要活下来她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宁宁终于想起那遥远的音节,她有些拗口地说:“腰。”
小柔高高地扬起了眉。
“药。”她纠正她的音节,带着一股使唤劲儿。宁宁想起来了,而忍耐地说:“药。”
小柔说:“哈,你还是有变的。你听话多了。”
她当初冷眼旁观,看着自己的朋友带人将宁宁堵在厕所里。她是没有动手,她是光芒万丈的花朵,没有一点污点。宁宁带着一身的红颜料和鸡血冲出来把她揪到操场上,她今天终于确定,她动过手。
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宁宁现在被人叫做尼尼,小柔现在被人叫葛妮,唯有她们两人知道,她是钱宁宁,她是钱小柔。万众瞩目的大小姐和阴沟垃圾的老鼠共用一个姓氏,即使她们流落到异界,这个事实也永远不会改变。事到如今这种小孩子幼稚的介意,宁宁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她在脑子里说:“给我药,之后的事,我们私下说。”
三年的时光足够将许多东西如浮尘般吹去,又剩下那些吹不去的骨。小柔曾经大喊大叫,怒骂宁宁把她带来这个地方。宁宁还想说是她把她带来这里呢。她们站在一起,宁宁当初还比小柔高一些,现在她不得不仰望小柔。她细腻柔嫩的肌肤,她低垂的眼,她落在肩上,华美的珠宝与黑发。时间将好多过往从她们之间吹过。好冷啊,长了冻疮的手痛起来,她将手指往袖子里缩。小柔哼了一声,从手上的戒指里掏出一个小粉瓶子,丢在宁宁身上。
宁宁没来得及接住,瓶子咕噜噜地从身上滚进了雪里。宁宁弯腰捡起来,再抬起眼的时候,小柔的背影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了。
她们并没有任何话可说,一如曾经三年的每一个日夜。“记得你的承诺”小柔说:“我看见你的衣服了你若敢食言,我会找到你的”宁宁发现,她还是更习惯这样,在心中描绘小柔的声音。小柔或许也更习惯这样吧,在脑中还能针锋相对地吵嘴,而猝不及防地到了现实后,因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结果留下的,只有扎根在记忆深处的厌恶。
宁宁撇了撇嘴,尽管这样,将来带小柔出门玩,更膈应的也只会是小柔。
宁宁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好让自己僵硬的脚暖和起来,可以走动。她确定自己将瓶子藏好了,想要离开。那些等候吩咐的仆人们该回来守着了。她听见寂静中有人唤:“尼尼。”
宁宁起了一身冷汗的看着艾瑟尔从花园另一个入口走出。骑士那身礼服衬得他笔挺而英俊,比他坐着时更加英俊。而他身后走出来那个人是端着红酒杯的,撒姆威登。
宁宁低下头:“艾瑟尔大人。这位大人。”
她不应该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反正宁宁也只是从小柔那边听过一遍,真的要她复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艾瑟尔温和地说:“你可以叫他威登伯爵大人。”
“威登这个姓氏有许多人用。”撒姆威登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和气说:“叫我撒姆先生吧。”宁宁说:“撒姆先生。”他也和小柔一样,不喜欢和人共用东西,但他表达的方式比小柔和蔼、成熟,和可怕多了。宁宁不敢抬头。她觉得被这个男人注视的感觉比在宴会上窒息多了。他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漫不经心地碾死她。
艾瑟尔微笑着说:“很高兴今晚看见你,尼尼。你在刚刚宴会上的表现真好,我很为你高兴、”宁宁低着头,微微睁大了眼,这反正不是她预料中的开场。艾瑟尔刚刚难道没看见圣女从这边冲过去或者看见她们交接了什么果然他接着问:“你知道刚刚和你说话的人是圣洁的爱葛妮圣女吗”
圣洁哈。宁宁小声说:“我知道是一个教堂很大的人物。那位小姐穿着白衣,我,不太确定是不是”
撒姆先生饶有兴致地插嘴问:“圣女冕下和你做什么呢”
宁宁呆呆又畏惧地回答:“说我很讨厌,让我走。我还没有动,圣女冕下就已经走了。”艾瑟尔严肃地说:“威登伯爵,这样打听一位小姐的所为不是件名誉的事。”撒姆先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抱歉,我失言了。”
他的口气是很诚恳,但似乎大家都能感觉到他没真当回事。艾瑟尔叹了口气说:“尼尼,我很高兴也很抱歉让你现在在这里。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对吗”
宁宁保持沉默,她不明白艾瑟尔是什么意思,但她立刻想到骑士上次见面时莫名其妙说的话。“希望你喜欢这个奖励。”这是下次见面了。艾瑟尔说:“是我考虑欠妥,和你在这里见面。”
宁宁继续沉默着。她开始害怕,害怕艾瑟尔盘问她,把她捉走,但现在她开始觉得,有点古怪。艾瑟尔似乎一直意有所指。艾瑟尔微笑着说:“虽然有威登伯爵在这里,有些突兀,但这是位可敬的先生,让他做个见证也无妨。撒姆威登优雅地欠了欠身你很聪明,尼尼,那么你猜到,我上次的提议了吗”
他的神情和口吻都温和,在雪夜中簌簌。宁宁于是突然明白了,艾瑟尔是什么意思。矢车菊的骑士大人也是在那片雪中,只是天空不如这里的黑,烟囱在他身后,他的盔甲和披风都显得他高大无比,不像现在这样,在苍虬的树下,黯淡的光几乎要将那双蓝眼淹没。黑发黑眼的男人仿佛在夜色中像个帝王,在他身后,微笑着注视,眼前一出荒谬的闹剧。
骑士说:“你应该读书,尼尼。”
骑士说:“希望你喜欢这个奖品,尼尼。”
骑士说:“请伯爵做个见证也无妨,你很聪明,尼尼。”宁宁于是突然明白了,他的动作里,声音里,或许还有她一直低着头,因此不曾看见,那双蔚蓝的双眼里。宁宁不知道艾瑟尔是为了什么突然带着撒姆威登走出来,或许他的邀请和伸出的手仍然是真心实意,宁宁本能地感觉到,这一次,他是为了别人。
那是当然的啊,不是吗她有什么资格,让明月为她俯首。宁宁说:“艾瑟尔大人。”艾瑟尔和气地说:“我听着。”宁宁说:“我在这里,是为了想向您表示谢意。”
她能感觉到头顶上的骑士无声又无奈地笑了。他果然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你不需道谢。”宁宁低着头,飞快地朝他们鞠了一躬。“不,我想向您道谢,非常感激您的赏识,可是我没有这个福气接受您的帮助。我真是惶恐。”
艾瑟尔说:“没关系,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你还可以想想。”
宁宁当然不用想,就算没有撒姆威登和钱小柔,她也绝不会跟随艾瑟尔,去跟他读书。
恶魔每天闯我空门 14.第 14 章
有时候,有些事情总是不以人们的意志前进。像是隔壁的小汉斯,像是宁宁和教堂厨房的一堆乱事,像是她和钱小柔又像是在这里。王宫花园的树下,宁宁站在两个男人的面前,雪从天上落下来,漏过树荫,宁宁不觉得冷,这两个男人都让她紧张,紧张得忘记冷。
她皱着眉拒绝艾瑟尔的好意,但因为现在的这个情况,骑士始终不觉得她是真心实意地拒绝。他面带微笑地想要劝说她。又怎么会有人拒绝大骑士的青睐,怎么会有人拒绝读书识字的机会呢当然,或许宁宁只是误解了,要在异人的面前拒绝,他只需要告诉她,她确实不需要拒绝。宁宁能聪明到接着艾瑟尔那隐晦的暗示向下说,艾瑟尔是非常欣慰且高兴的。
他觉得他没有看错,他找到的是一块璞玉。只要给他机会,浇灌他知识、经验与养分,假以时日,这个孩子能成为帝国的栋梁。艾瑟尔帮助过很多人,虽然这种帮助他没做过,但出乎意料的,他没有觉得有多抗拒。他很期待看见尼尼的成长。艾瑟尔说:“你可以每天来我的府上,我的老管家可以教你识字。”
诚然这种事情似乎也不应该在异人的面前说,但,他们这出半真半假的戏原本就是为了遮挡另一件事。撒姆威登已经对他们这出闹剧失去了兴趣,一个圣殿高贵的骑士出于某种缘故向一个卑微的送圣餐的孩子投以注目,他不在乎这种事情。
他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失礼了,我想大公在找我。”他表现得非常体贴,非常善解人意。这个人非常擅长将他隐藏在礼貌之下的真实意图表达出来。或者那并不是真实的,只是他想表达此刻,他认为他在这里是个碍事的人。男人站在那里,姿态优雅,神情温和开朗,友好又热情。但那种温和和骑士对比,有更加明显的不同。那种温和带着让人屏息的危险的力量,是俊美的、邪恶的、充满致命的诱惑的。
在他的笑容注视之后,会有寒毛和不自觉的被吸引一同立起。
“容我先告退,艾瑟尔冕下。”
艾瑟尔以那种和气温文的态度意思意思地挽留:“和您聊天很愉快,威登伯爵。”
撒姆威登以同样的态度微点头行礼。
“同样愉快,艾瑟尔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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