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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色盈门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小舍予香
眼看着快到了日时分,雪兰的肚子咕的一声响,她想着该回家吃饭了。
李婆子再凶,却从来没有短了雪兰的饭。
雪兰兴高采烈的向家走去。
还没到家,远远雪兰便见得门口停了两辆马车。那两辆马车是再熟悉不过的,正是刚刚在荣华街上被雪兰和乔六讹诈的那两辆马车。
雪兰倒吸口冷气。
难道被人查到老窝来了
雪兰不敢贸然再向前走去,她躲在巷口偷偷探头向里面张望着。
忽然,角门一开,雪兰见从不出门的李婆子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李婆子四下张望碰上,随后立在门处叹了一口气,接着就朝荣华街方向而去。
雪兰悄悄的跟上李婆子,在她转过了一道巷子后,雪兰忽然在她身后大叫一声,“妈妈,您这是做什么去”
雪兰多少有几分故意,声音大了许多,着实把李婆子吓了一跳。
李婆子转过身来,雪兰不由得倒退几步,做好了逃跑的架式。却不曾想,李婆子并未向雪兰发火,她只是看着雪兰,眼神有几分复杂。
雪兰也收住了顽劣的笑,她拧眉看向李婆子,未待问出话来,李婆子的话却干巴巴的说道,“你快随我回家去罢,京城来人祭祖了”
雪兰见李婆子和往昔判若两人,皱紧了眉,思绪早已飞到八年前那个雨天里去了。雪兰忍不住念了句,“京城”
李婆子定定的看了看雪兰,垂下头去,望着自己那一双大脚,“是的京城里来人祭祖了。你快快随我回去罢,也许这也是你回去的一个机会”那个地方,在雪兰幼年时就似扎了根一般。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自己娘死在雪兰面前时眼角落下的泪,出生小弟弟被人抱出房去的哭声,时时出现在雪兰的眼前,时时萦绕在她的耳畔。娘和小弟弟的死,归根都在叶府在那个狠心叶老太太,在那个冷血的亲爹叶世涵身上
“我在这里很好”雪兰咬着牙,冷冷的打断了李婆子的话,她的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雪兰却没有再回祖宅的意思,转身就要走,却被李婆子紧紧抓住了手臂。
雪兰蹙起眉头来,望向李婆子。李婆子紧皱着眉,抬手把雪兰朝巷子里拉,“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雪兰想去甩开李婆子的手,却低头看到李婆子那双干枯的手背上暴出了几根青筋。
那双手,曾为她做过饭,给她缝过衣,作势朝着她扬起过鸡毛掸子
八年来,只有李婆子和她相伴。冬天的棉衣,夏天的单衣,从不曾短了她的。那些衣服虽也是粗布衣裳,却是李婆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往往是还未到季节,李婆子就已经把衣服备好了的。
这八年来,李婆子虽也骂她,却常常是雷声大,雨点小。她虽也拧过雪兰的耳朵,也曾把鸡毛掸子挥舞得勤快,却也没哪一下真正落在雪兰的身上。
就是这样,雪兰渐渐习惯了和李婆子斗嘴着长大。也就是这样,让她和李婆子心内里早扎下了相携生存的根。
雪兰手上的劲小了许多。她扬起脸来,眼里却忽然泛起水光来。
李婆子还是一样不会说一句顺耳的话,闷声骂起雪兰来,“别嚎丧,我可不愿意见这个。”
雪兰吸了吸鼻子。
李婆子一向如此,嘴上的话没一句顺耳的,嗓门也出奇的大,却从没对她如何。比起满口仁义德行的叶府上人,李婆子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来。
李婆子骂着,还是伸出手来,用手背抹掉雪兰眼里的泪,声音也轻柔了许多,“你个小蹄子好生听我说,我觉得你要借着这次机会,回去,回到叶府里去。”
雪兰还要反问,李婆子抬手制止住雪兰的话,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你难道不想报海姨娘的仇了么”
这是八年来李婆子第一次和雪兰提起海氏来,雪兰一怔。
李婆子轻轻叹口气,“我虽是庄子上来的人,却也听说了海姨娘的事。外面传着海姨娘是产后血崩,新出生的小公子也夭折了,可是我觉得这事里透着蹊跷。怎么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说新生的孩子夭折,我便不能全信,更别提海姨娘产后血崩之事了。我打听得来,说当年海姨娘生产之后,连郎也没去请。岁县虽不比京城,却也有郎,依府里的势力,请来个郎不在话下。”
李婆子说着,望着雪兰已经苍白了的脸色,稀疏的眉毛也皱紧了,“我说句难听的话,就是血崩,请郎来了,拿参吊着,也会让人再挺个个把时辰、小半天的那么,就是老太太容不得海姨娘了。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恨,叫老太太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姨娘呢毕竟,老太太把手伸进儿子的房里,这样的事在有些体面的勋贵人家是极不屑做出来的。”
李婆子抓紧了雪兰的手,“从前这些话我不敢和你说,因为你年纪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大了,而且,你也是个聪明人。”
李婆子说着,眼里有些发红,声音更加低沉,“我被遣到这里带着你时,从传话的嬷嬷嘴里,我就看出叶府待你的态度了,他们就想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了。你也本是侯门小姐,却在这乡野地方成长,我心里觉得你可怜。但是,我却是不敢当人的面待你好。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已是土埋半截子的人了。”
李婆子低下了头,把额角一缕垂下的头发别在耳后,“叶府里并非年年祭祖,今年来祭祖,想来是叶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十有还是好事。”李婆子抬起了头,眼神灼灼的望着雪兰,“我今日唤你一声二小姐”
雪兰听了这句“二小姐”,心头一颤,张嘴想止住李婆子的话,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婆子红堂的颧骨皱了皱,似乎要笑。最终,只有一行浊泪顺着皱纹流淌下来。李婆子的手握紧了雪兰的手,“二小姐,若是你再不回去了,任由府里头给你随便寻个人家嫁了,你真就是再没机会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更不能为海姨娘报仇了”六岁那年,雪兰就发誓要为海氏报仇。这八年来,她从没忘记过海氏死前的那一幕。
雪兰的牙齿叩得格格响。
正如李婆子所言,如果自己真错过了这次机会,及笄后,叶府随便把她许给一个什么人,她就再没有什么机会找到陷害海氏的那个人了。想想海氏死之前的惨状,雪兰心如刀绞。
雪兰朝巷口处叶府祖宅的方向望去,那只石狮子似乎没了往日的木讷,远远望去,显得狰狞可怖。
雪兰咬紧了牙,回府去,为自己的娘报仇
雪兰走向叶府的祖宅,袖下的粉拳紧紧握着。
“妈妈,我回去”





锦色盈门 第八章 闺秀
雪兰听李婆子和她说过了,这次回来的是叶府的大少爷,也就是自己的嫡兄和一位管事嬷嬷。复制网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至于那嬷嬷到底是跟在谁身边的,却不得而知。
李婆子的意思是,管事嬷嬷和大少爷一同来,十有是因为雪兰住在祖宅里,只大少爷一人回来,多有不便。
雪兰一句话没说,只冷冷一笑,走进了叶府祖宅的角门。
相比往日的见不到一个人影,今日叶家祖宅里倒是人多了许多。正厅前立着几个服侍的丫头婆子,虽多了许多,却没有丝毫声响。
丫头见雪兰和李婆子走进来,忙打起门上的竹帘,雪兰走了进去。
一进门,雪兰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坐在正厅里下首的太师椅上,妇人大约四十左右岁的年纪,她正端着茶杯喝着一口茶。
雪兰猜想着会不会是当年的冯婆子,可是抬眼看时,却并不是。观其衣着打扮,眼前的妇人就该是有些体面的仆妇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妇人听到了动静,抬起了头,见雪兰进了来,妇人从座上站了起来,向雪兰福了福身,“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有这妇人带了头,她身边的仆妇们纷纷福身给雪兰请安。
雪兰还不及叫起妇人,她身边传了极轻的吸气声、安静的前厅里出了这样一个声音,倒让所有人都看向发声的那人。
那人正是被雪兰讹诈过的仆妇,她怔怔的望着雪兰,半晌回不过神来。
雪兰不再理会领头的妇人,朝着呆愣愣望着自己的仆妇,扬了扬嘴角,“你认得我”
仆妇把如扎在雪兰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先偷眼看向正给雪兰施礼的领头仆妇。一道凌厉的目光之下,仆妇低下了头去,“奴婢不认得二小姐”
逼得这仆妇睁着眼睛说起瞎话来,倒让雪兰重新看向正当的妇人。
雪兰长于市井,比别人多了几分看眼色的本事。她已料定,此人绝对不一般。想来她已经想到了马车前的那事,只一个眼神便压下仆妇,不仅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叶府里还有一定的地位。
“起来罢。”雪兰迈着方步走到正座在上,架着胳膊就坐在那里望着面前的一众人等。
下面仆妇的眼睛都有些发直。
这就是叶府的二小姐侯门千金瞧瞧她这架式,丝毫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莲步轻移,落落大方,更不要说千金仪态了。
几个胆大的仆妇瞪大了眼睛,望向正座上的那人。
已是粗布麻衣,腿上的布裤被长袜裹在其,只在腿腹处扎了个简单的结。头发被帕子紧紧包着,脸上不着一点胭脂水粉,眉目虽秀丽,却没有半分千金小姐的通身气派。再看看她那一双天足,也不知遮挡一下,大大方方的露在众人面前,快比上府里爷们的脚了。
明明是位姑娘家,她却如街头的小痞子一样,叉着腿,两只手搭在太师椅上,下巴扬着,眼神坦荡得不能再坦荡了,似乎她生下来就该是这么一副德行。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她那不住的颤抖着的腿,颤得众人眼发花。
座上的二小姐见众人正呆望着自己,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咧嘴朝她们一笑,“怎么你们这么看我,是因为没见过倾国倾城的美人么”
倾国倾城所有的仆妇都恨不能替眼前这位二小姐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姑娘家将嘴裂得快瞧见后槽牙了,还好意思粉饰自己是倾国倾城她们现在只想先给这位二小姐讲讲什么叫做“笑不露齿”
可以不论天资,可以不谈仪态,但是人总该有自知之明罢。看二小姐这一身打扮,顶多是个乡下的丫头。连府里的三等丫头都不如,她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倾国倾城倾国倾城的人都是这般尊容的话,她们宁愿立刻死掉。
话再说回来,她们难道真是一群没见识的奴才们么硕大的京城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不说别人,就是家里的几位小姐,随便拉出一位,容姿都会甩出眼前这位如地痞二小姐一条街去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么一份顶天立地的信心
一个仆妇口水没咽利落,终于被呛得咳嗽起来。她还不敢大声咳嗽,半忍半咳,越发憋得厉害。
雪兰也不恼怒,听了这一阵半憋着的咳嗽声,微微笑起。她要的就是惊倒叶府里的人,惊得如雷劈才好。
又是一声咳嗽之声,发自领头的仆妇。这一声之下,再没半点声响,所有人都垂下了头去。
雪兰对面前的仆妇越来越有兴趣,她沉默片刻,扬起杏目微笑道,“你们来做什么”
领头的仆妇脸上挂着恭敬的浅笑,躬身回话,“回二小姐的话,老太太有命,命大少爷和奴婢回来祭拜先祖。”
雪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轻敲在太师椅扶手的两根手指上,“你们准备在祖宅里住上几日么”
妇人轻笑,“我们明日便回去。”
也就是说,雪兰只有这一天的时间。
雪兰眯了眯眼睛。她要在这一天的时间里,让叶府的人带她回京城去。
“哦,我可以帮着你们张罗一下,我到底是在岁县住了八年呢。”雪兰心里想着从哪里插手才好。
妇人忙笑道,“倒不用二小姐忙什么,不过两日的功夫,该备下的,府里早备了来,奴婢都准备的妥当了,只待祭了祖先,我们便回京城去。”
话里话外没一句要带雪兰一起走的意思。雪兰心下冷笑,看来叶家真打算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
雪兰望了一眼四周,“大哥哥呢不是说大哥哥也一道来了么”
嫡长子叶建舒,是夫人林氏所生,比雪兰大三岁,算来今年该十七岁了。雪兰对这位嫡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祖父抱到书房里读书去了,很少和她们姐妹一处玩。
“大少爷偶感风寒,已经被安置在后院里了,药服了下就歇下了,待明日好些,便可祭祖了。”
雪兰点头,又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妇人,“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妇人恭敬的回道,“奴婢是跟在夫人身边的,奴婢小姓陈。”
雪兰挑了挑眉。
夫人自然是自己父亲的正妻,沐恩侯夫人林氏。雪兰记得,林氏身体羸弱,常年服药,对自己这个庶女却也是极尽慈爱,不曾刻薄过海氏和自己。可是,当年常在林氏身边行走的嬷嬷是四十左右年岁的王嬷嬷,怎么现在是个陈嬷嬷呢
雪兰定定的看着陈嬷嬷,“你是跟着夫人的我记得,八年前母亲身边倒是有位王嬷嬷和张嬷嬷,却并未见过你”




锦色盈门 第九章 谋略
陈嬷嬷微微躬身,“回二小姐的话,先夫人已经病逝了,奴婢是现在夫人身边的嬷嬷。【】”
雪兰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母亲她病逝了”
陈嬷嬷身子又低了低,“是的,先前的夫人已经病逝七年多了。”
雪兰皱紧了眉头。七年多了那么就是说,海氏和自己被弃在祖宅不久,林氏便病逝了那么,叶府现在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叶府里掌握庶务的又会是谁已经过去了八年了,当年的事再查起来会不会难上加难呢
半晌,雪兰才笑了笑,“好罢,即是大哥哥病着,我便不去打扰了。祖宅这边的事,嬷嬷只管问李妈妈好了。”
雪兰说着迈步走出前厅去。
黄昏时分,陈嬷嬷服侍着未露面的叶建舒用饭去了。雪兰闷声不响的跟着李婆子在后院用起了晚饭。
李婆子见惯了雪兰胡闹耍宝的模样,今日见她忽然安静下来,也知她为回府的事忧心。
李婆子忍不住低声劝道,“虽也是紧急,你也别太忧心了。若是能想出法子回去最好,若是回不去,”李婆子看着雪兰粉红的脸颊,“我也愿意跟着你到你婆家去。我虽只是奴才,也想在我活着的这些个年头里暗护着你。”
雪兰抬起头,对上李婆子定定的目光,手握了握李婆子的手,温和笑起,“妈妈,我知道你为我好”
李婆子紧抿着的嘴角依然垂着,神色凝重。她扭头朝门外看了看,叶府的人似乎并不在意雪兰和李婆子,连行走的仆妇也没有一个。
李婆子的声音压得极低,“府上不比别处,你要处处小心。而且,”李婆子推开雪兰的手,身子却凑到雪兰,眼神里满是担忧,“你要记得,有些人表面上良善,心内里却极恶毒。有些人表面凶悍,却不一定就非善类。任他是谁,你都要用心去瞧。”
用心去瞧。
是的。李婆子就是这样的人,她面上待雪兰很凶,骂声能传出半条街去。可是,心地却是极善良的。
雪兰望着李婆子,重重的点点头。
李婆子望了眼埋头用饭的雪兰,不由得皱紧眉来。
小小年纪,被弃在了祖宅,本是侯门千金,却跟要努力自谋生计,和小城里的小子们一样出去赚钱。想想这些,李婆子的眼圈又半红了起来。
李婆子吸了吸鼻子,把用袖口抹掉眼角的泪,低声问雪兰,“你想好怎样回去了么”
雪兰从破了一角的大饭碗里抬起脸来,勾了勾嘴角,神秘一笑,“妈妈放心,我早已经想好了对策,妈妈不必担心。”
李婆子呆了呆,看雪兰一个劲的往嘴里扒着饭,李婆子心里疑惑不已,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想到对策的呢
这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李婆子醒了来,先去了里间看雪兰。令李婆子意外的是,雪兰并没有在里间。
这人去哪了
李婆子不由得着急起来,隅时分,叶家大少爷定然会祭祖,祭过了祖,无事叶府的人也不会在祖宅里多坐那么半刻,到时候雪兰若是还想不出法子来,真就是没办法借着这个机会回去了。
李婆子正在着急,外面有一个仆妇走了进来回话,“李妈妈,陈嬷嬷叫我来请二小姐,巳初大少爷要祭祖了,吉时是耽误不得的。”
“哎,哎”李婆子一面答应着,一面勉强笑了笑,“我一会儿就服侍二小姐过去,不不会耽误吉时的。”
仆妇转身走了。
李婆子急得直差跳脚了。
正在李婆子急得团团转时,雪兰甩着宽大的衣裳从外面回了来。李婆子一见雪兰回来,大喜过望,上前抓住了雪兰的手,就往里间带,“小蹄子,你可算回来了,快快,换上一件体面的衣服来,前面祭祖的时辰要到了。”
雪兰嘻嘻笑着随着李婆子进了里间,李婆子见没人,低声问雪兰,“都到现在了,你到底有什么好法子回去啊”
雪兰往座位上一靠,笑起来,“妈妈,您老就放心罢,叶府我是回定了。”
李婆子还要细问,却听到脚步声了。几个叶府里的仆妇又来请雪兰了。“我这就去了。”雪兰把最体面的衣衫穿好了,抬手推开了房门。
外面的仆妇忙低头请雪兰,雪兰跟着几个仆妇向正院的祖先堂而去。
原本雕着松竹的祖先堂的大门早已开着,台阶上负手立着个脸色微白的男子。雪兰抬头望去,正是她的嫡兄长叶建舒。虽已过了八年,雪兰却依然记得这位沉默寡言的嫡兄长。
叶建舒十七岁,比雪兰大三岁,是夫人林氏所生,叶家的嫡长子。
雪兰上前施了礼,这礼施得比她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要强上了许多,看得李婆子心上大为安慰。
可是,李婆子偷眼看叶建舒时,却见他的眉角微微皱了皱。李婆子心里打起鼓来:难道雪兰这个样子还不好么她比往日不知道规矩了多少呢。
到底是大家公子,只是一瞬间,叶建舒的眉又舒展开来,对着雪兰浅浅一笑。
“是二妹妹罢,”叶建舒对着雪兰说道,“二妹妹一向可好”
叶建舒的话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可是听起来并不亲切。
雪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贝齿来,“多谢大哥哥,我很好。”
叶建舒木然的点了下头,转过身去。
马车早已备好了,叶建舒因受了风寒坐在马车里,陈嬷嬷也请雪兰坐上了一辆马车。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叶氏孝道园而去。
叶氏孝道园是岁县西南角最大的一处阴宅了,叶府的先人都葬在那里。
近半个时辰,马车才到了叶氏孝道园。
有小厮扶着叶建舒先下了车,雪兰也扶着一个仆妇的手下了车,一众人等先去了祠堂。等仆妇们摆好了供品,叶建舒先上了三柱香,跪下祭祖。
雪兰老老实实的跟在叶建舒身后,随着叶建舒施礼跪拜。
拜过了先祖,叶建舒又读了祝,亲奉了茶帛酒肉,才起了身。
叶建舒本就感了风寒,又跪了这么久,起身时就有些摇晃。好在跟着的小厮倒还机灵,扶着他起了身。
叶建舒深深吸口气,扶住了小厮的手臂,伸出微颤的手要去拿贡桌上放着的祝。
“大哥,我帮你拿罢。”跪在叶建舒身后的雪兰忽然说话,也不待叶建舒答应,雪兰已经走上前去拿起了桌上的祝。
叶建舒本想禁止住庶妹,这到底于礼不合。可他转念一想,庶妹是乡野长大,不懂什么规矩。叶建舒把话咽了下去。
雪兰把祝捧到叶建舒面前,蹙起柳眉来,低声道,“大哥,我瞧着你的身子并未大好。”
叶建舒苍白着脸,勉强朝雪兰笑了笑,双手接过了祝。
雪兰也不再多话,退到叶建舒身后。
叶建舒把祝高举过头顶,还未待再拜时,祝竟然在叶建舒的手上着了起来




锦色盈门 第十章 混乱
突然的变故惊得叶建舒一抖手,祝落在地上,身后的下人们惊得目瞪口呆。【】等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过来查看叶建舒的双手。
“大少爷可是烧着手了么”“大少爷如何了”
而叶建舒早已面如土色,半跌坐在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落在面前铜盆里的祝烧成灰烬。太奇怪了,没人点火,祝竟然能自己烧着了,这件事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叶建舒脸色更苍白了。
可叶建舒到底是大家公子,他把袖口盖住了自己的手,敛起了眼的惊愕之色,从地上站起身来,轻了轻摇头,“无妨。”
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句,“这是不是祖宗发了怒”
虽然声音极低,怎奈祠堂安静,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话。
陈嬷嬷心里虽发毛,却先怒目转身扫了一眼身后的仆妇们,那些仆妇都已低头。有叶建舒在,陈嬷嬷自然不敢多言。
叶建舒显然也听到了这话,他浓眉微挑,身子挺了挺,张口背下了祝。
雪兰这才听明白了,原来叶建舒此次回祖宅祭祖,是因为他已经考取了生员。
如此大事,也难怪叶建舒要亲自回来祭祖。
此时,叶建舒已经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头。
祭祀的礼成了,陈嬷嬷哪里还敢耽误。出了刚刚那样诡异的事,陈嬷嬷心里已没了底了,她急忙张罗人带着两位主子回叶家祖宅。
回到了祖宅,陈嬷嬷先让人扶叶建舒回房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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