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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猛子
李景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伽蓝将军,陛下所拟南北决战之策略,其目标是开疆拓土,还是维持边疆的稳定?是倾尽国力摧毁突厥人,还是维持南北双方之和平?”
伽蓝神色凝重,久久不语。李景终究是帝**中十二卫府大将军之一,他对政治的关注要远远大于他对军队的掌控,他一眼便看出了南北决战在政治上的利弊,出于对帝国未来的忧虑,老帅还是向皇帝的这一战略决策提出了质疑。
伽蓝不知如何回答,他内心深处的无力感再度涌出,他真想冲着苍天怒吼,为什么某每一次改变历史都未能拯救帝国于危难,反而把帝国更快的推向了深渊,这到底是为什么?是某错了,是皇帝错了,抑或还是帝国整个统治阶层都错了?
李景似乎看出了伽蓝内心中的挣扎和痛苦,不禁黯然叹息,“西征吐谷浑,东征高句丽,加上今天的南北决战,其真正的目的都是为了中土之安全,但中土安全了吗?今天的中土内忧外患,没有安全,亦没有安宁的未来。”
李景看了伽蓝一眼,又看看冯翊和罗艺,目露忧郁之色,“为什么现实与我们的愿望背道而驰?为什么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却不是他们所期待的美好未来?年复一年的战争让中土饱受创伤,而我们何时才能看到战争结束的迹象?”
李景这话说得很含蓄,很委婉,也很不合时宜,尤其是当着伽蓝的面,这话有可能传到皇帝的耳中。是以冯翊很担心,却不知如何劝阻。罗艺面无表情,抬眼望天,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伽蓝却是理解老帅的苦心。中枢所拟的国防和外交战略是正确的,错就错在执行上。西征、东征,皇帝都是御驾亲征,实际上皇帝既是决策的拟制者,也是决策的执行者,而由此导致的后果是,西征、东征的最终结果完全偏离了决策,其目标都由削弱和遏制对手,变成了摧毁对手,于是开疆拓土便成了战争的最终目标。
因为战略目标的改变,战争的性质也就改变了,战争的过程也就变得异常的复杂和艰辛,其最终结果是,因为受限于当前国力的大小,帝国本身并不具备在现阶段开疆拓土的能力,于是当国力耗尽之后,战争的目标也就从摧毁对手开疆拓土,不得不重新调整为遏制对手以维持均势。在西征战场上如此,吐谷浑复国了,陇西边陲还是维持双方之间的和平;在东征战场上亦是如此,高句丽王国必须保存,以维持远东局势的稳定。换句话说,西征、东征的最终战果还是“削弱和遏制”,但因为在战争过程中其目标有过重大改变,导致帝国为此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这些国力都白白浪费了。
今日的南北决战还是如此,对手的军事实力非常强大,其军队数量和武力都远远超过了吐谷浑和高句丽,但决战期间,帝国的决策者试图包围对手,全歼对手,而投到决战战场上的军队却没有对手多,实际上这一仗根本就不能打,打了就是两败俱伤。以今日帝国内忧外困之窘局,一旦与对手拼个两败俱伤,血流如注,奄奄一息,其后果之严重可想而知。
如果这一仗的目标是“削弱和遏制”对手,那此刻就进入了决战末期,只待始毕可汗与北虏主力大军撤离中土,这一仗就结束了。虽然战果不够辉煌,皇帝和帝**队不过把“入室抢劫”的北虏赶走了,但达到了“削弱和遏制”对手的目的,未来一段时间内北虏是绝无可能再次入侵中土了,而皇帝和中枢则可以集中精力,利用掌控的帝**队,迅速戡乱平叛以“安内”,如此则可缓解或解决“内忧外患”之政治目标。
老帅不期望伽蓝能听懂他的话,但这话只要传到帝国决策者们的耳中,诸如皇帝和裴世矩等人,他们一定听得懂。
伽蓝深深一躬,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现在能理解雁门战场上始毕可汗的心理了,把到嘴的猎物吐出来,那需要何等的决心?伽蓝自问做不到,或许皇帝、裴世矩、薛世雄、李景等帝国的鼎柱们能做到,但他绝对做不到,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不惜一切代价去杀,竭尽全力去杀。
“请滑公坐镇要塞,居中指挥。”
伽蓝向老帅发出了邀请,自愿把战场指挥权拱手相让。这实际上并不符合规矩,薛世雄是东北道的最高军政首长,他没有下达命令,老帅不能擅自接手白狼塞的战场指挥权。虽然老帅的品秩、官职都比伽蓝高,但伽蓝在名义上还是东北道的副大使,是薛世雄的副手,而更重要的是,薛世雄为什么没有下达让老帅接掌白狼塞战场指挥权的命令?
伽蓝这话一出口,冯翊、罗艺都略感吃惊,不知道伽蓝目的何在,难道仅仅是出于对老帅的尊敬?
李景却是不以为意,略略摇手,不假思索的拒绝了,“某听伽蓝将军的命令。”
伽蓝还待再劝,老帅断然挥手,“这是决战,中土的决战,圣主的决战,不容失误。某坚守神武川,即便粉身碎骨,也决不后退一步。”
伽蓝大礼拜谢,与冯翊告辞而去。








大隋帝国风云 第三百三十五章 撤离
九月初十,在白狼塞战场打得血肉横飞之际,在雁门战场尸横遍野之刻,越王杨侗与五万东都援军抵达了晋阳城,与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李渊及一万河东主力大军会合。
同日,上大将军、秦兴公杨义臣与三万西京援军距离晋阳城还有一天的路程。
同日,辽东留守、观国公杨恭仁率一万辽东军、五千辽西军越过太行居庸关,火速向燕北行辕所在地怀戎挺进。
同日,燕北长城一线的战斗还在继续。
同日,马邑太守王仁恭指挥代北军继续在楼烦关外与北虏激战,竭尽全力向桑干镇推进。
同日,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指挥骁果第二军、太原军和河东军抵达崞城战场,向北虏发动猛烈攻击。康苏密在继续包围崞城的同时,一边指挥麾下大军全力阻御帝国军队,一边暗中命令帐下大将做好撤离准备。
同日,雁门战场还在激战,且战况空前激烈。城内的帝国皇帝和雁门军民们,城外的始毕可汗和北虏将士们,都在一边浴血奋战,一边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九月初十日下午,始毕可汗接到了俟利发康鞘利十万火急从白狼塞送来的消息。从白狼塞到雁门城有四百余里的路程,康鞘利所遣信使仅用一天半的时间便把消息送到了始毕可汗的手上,可见其速度之快,也可见其军情之紧急。
第三支帝国援军于初八日深夜进入了白狼塞战场,并布阵于神武川、桑干水一线。之前第一支帝国援军进入了白狼塞的鹅毛口要隘。第二支帝国援军则部署在鹅毛水与桑干水的交汇处。现在第三支帝国援军也到了,而这支军队的加入,使得整个白狼塞战场的防御范围扩大到了方圆几十里,也就是说,从白狼塞到桑干水之间凡地势较为平缓,可以让北虏开辟为撤退通道的区域,都被帝国军队堵死了。
中土人完成了他们的决战部署,完成了对北虏主力大军的包围,而首功者,便是帝国皇帝。帝国皇帝以自身为诱饵。利用坚固的雁门城和数万雁门军民,把北虏主力大军牢牢拖在雁门战场上达一个月之久,给帝国各路援军进入代北战场并完成决战部署,赢得了充足时间。
始毕可汗和他的部下们在明明知道雁门城是个陷阱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决定豪赌,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帝国皇帝这个诱饵太肥了,太诱人了,一旦豪赌成功,则“天翻地覆”。建下空前辉煌之伟业。
结果却是残酷的,始毕可汗和他的忠实的追随者们赌输了。倒在了赌场上,如今唯有困兽犹斗,以赢得最后一线生机。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始毕可汗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吐出嘴里的猎物,而莫贺咄设和所有主战统帅们虽然百般不甘,奈何时运不济,无论他们如何努力,无论十几万将士如何舍生忘死。就是攻破不了雁门城,就是无法向前推进一步。
突厥人不得不承认,帝国皇帝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诱饵,是个实现理想的工具,但对雁门城的军民来说,帝国皇帝则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尊严和荣耀。他们为之奋斗终生的理想和信念,一个帝国皇帝就相当于十万帝国大军,所以,雁门城内的军民坚守到了最后。他们赢得了胜利,他们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守护了自己的信念,他们成功了。
始毕可汗下令,撤退,撤出长城,撤出阴山,回到大漠,回到自己的家。
当夜,始毕可汗、行帐官僚及五万突厥主力率先撤离,连夜撤离,为加快撤离速度,所有能扔下的辎重包括掳掠的战利品,统统抛弃。
当夜,始毕可汗遣使十万火急赶赴崞城战场,命令康苏密连夜撤离,务必于第二天午时抵达雁门城,以掩护雁门城下的主力大军撤向句注要塞。
当夜,始毕可汗遣使急报俟利弗设阿史那咄栗和俟利发康鞘利,主力大军于初十日午夜开始撤离雁门战场,估计于十五日之前抵达白狼塞战场,请两位统帅务必竭尽全力指挥所部将士,向白狼塞战场上的帝国军队发动猛烈攻击,以持续消耗和疲惫帝国军队,只待主力大军抵达战场后便可发动雷霆一击,以绝对实力在瞬间摧毁帝国军队,攻陷白狼塞,打通北撤回家之路。
当夜,始毕可汗遣使至句注要塞、桑干镇和善阳城,命令戍守三地的军队做好撤离准备,并警告桑干镇戍守军,务必防备楼烦关的帝国军队突破防线,假若桑干镇失陷,虽不至于断绝大军北撤之路,但可以拖延大军北撤的时间,一旦让从太原以南方向增援而来的帝国援军追了上来,则大军必陷入包围,由此会置大军于险境,会让己方军队在突围之战中付出惊人代价。
同日夜间,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接到了马邑太守王仁恭的书信。
昨日云定兴曾书告王仁恭,说北虏大军撤离了崞山战场,撤到了崞城一线,估计北虏要撤离雁门了,故命令王仁恭不惜代价继续向桑干镇方向攻击,做出要攻陷桑干镇,切断北虏退路之态势,以期进一步加大对北虏的威胁。
王仁恭手上的军队有限,代北军虽然在楼烦关以北方向向北虏军队持续攻击,奈何对手兵力两倍于己,再加上战场狭窄,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无法达到云定兴之要求,故王仁恭十万火急向云定兴求援。时间已过去很久了,太原方向肯定有援军抵达战场,你云定兴必须信守承诺,给我增派援兵,否则就算我把代北军打完了,也无法推进到桑干镇,更无法切断北虏的撤离之路。
云定兴气得破口大骂。他不是骂王仁恭,而是骂两京权贵和勤王援军。八月二十四日东都诏令勤王,至今已过去整整十六天了,两京援军却杳无音讯。从两京到太原不过一千四五百里的路程,帝国卫府精锐日夜兼程,日行百里,也应该到太原了,为何至今没有丝毫消息?难道这也是皇帝的安排,担心两京援军北上的消息泄露了,让北虏有足够的时间撤离中土。继而导致决战之策功亏一篑?抑或,这是两京权贵们的“阴谋”,蓄意隐瞒援军的消息,以尽量减少对北疆战局的影响,内心里却在期待着皇帝的失败,打算在战后顺势推翻皇帝?
云定兴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安抚王仁恭,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斥候的急报。北虏撤军了,正从崞城城下撤离。
云定兴急召各军统帅。商量是乘着北虏撤离之际连夜发动攻击,还是密切关注北虏动静,等到天亮再做决策。最后力求稳妥的心理占据了上风,云定兴决定等到天亮。
九月十一日,雁门战场一片死寂,北虏停止了攻击。
城外北虏人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依序撤离。
城内帝国的皇帝和雁门军民却忐忑不安,翘首以待。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在等待北虏人的攻击,还是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十一日午时,始毕可汗、行帐官僚和五万主力大军越过了西陉要塞。进入句注山。其选锋军纵马狂奔,已飞速抵达桑干镇,于黄水河两岸布下战阵,确保主力大军北撤通道之安全。
十一日午时,康苏密率军疾行八十里,撤到雁门城下。同一时刻,莫贺咄设率余下主力大军撤离了雁门战场。北上句注。
十一日午时,右屯卫大将军云定兴率军推进到崞城城下。
崞城城门大开。云定兴进城拜见齐王杨暕。杨暕欣喜若狂,命令城内大军与云定兴部合兵一处,由自己统率。火速向雁门推进,一则探查北虏主力是否真的撤离而去,二则也急于勤王,以期赢得皇帝的好感。
杨暕的这一命令得到了行宫官僚和诸军统帅们的支持,大家都急于第一个抵达雁门城下,急于向皇帝表达自己的忠诚,毕竟让皇帝在雁门城中饱尝被围之苦,罪莫大焉。而尤为可怕的是,假若雁门城已经失陷,假若皇帝已经被北虏所俘获,那么帝国政局就要掀起惊天狂澜,齐王杨暕“近水楼台先得月”,是理所当然的第一皇统继承人选,更何况他就在南北决战的战场上,行宫官僚和诸军统帅就在他的身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那么第一个向其效忠的人,第一个拥戴其为帝国皇帝者,则必然会获得难以估量的利益。
于是大约在一个时辰后,被围近一个月之久的齐王杨暕,便带着勤王之师“急吼吼”地冲向了雁门城。
十一日,越王杨侗会同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李渊,率六万援军火速北上。
十一日黄昏时分,上大将军杨义臣率三万西京援军抵达晋阳城。
十一日深夜,始毕可汗、行帐及五万北虏主力抵达桑干镇,连夜横渡黄水河。
大约在同一时刻,莫贺咄设及其所率大军正在通过句注要塞。
与此同时,康苏密指挥大军开始撤离雁门,连夜赶赴西陉要塞。
九月十二日凌晨,齐王杨暕率军逼近雁门城,考虑到黑夜的危险性,大军居高而守,并派出大量斥候到雁门城下打探军情。
同日凌晨,白狼塞战场上的俟利发康鞘利接到了始毕可汗率军撤离雁门城的消息,惊喜交集,遂遣使报于俟利弗设阿史那咄栗,相约于十二日上午开始,不计代价向白狼塞发动攻击,持续消耗帝国军队。
同日凌晨,辽东留守、观国公杨恭仁率军抵达燕北行辕,东北道大使、涿郡留守、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于桑干水畔相迎。
“观公,军情紧急,某与你同赴白狼塞,与北虏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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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三百三十六章 皇帝的愤怒
九月十二日清晨,齐王杨暕得到斥候报讯,雁门城下的北虏大军已全部撤离。
杨暕大喜,传令三军,火速挺进雁门城下。
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担心出现意外,先行派遣一支选锋军疾驰西陉要塞,打探军情,以防不测。
雁门城中,鼓号喧天,欢声雷动。
帝国皇帝、帝国中枢重臣、帝国禁卫军将士和雁门军民亲眼验证了奇迹的发生,北虏撤离了,在围攻雁门城整整一个月之后,撤离了,雁门城胜利了,帝国皇帝胜利了,帝国皇帝的预言变成了现实,帝国皇帝的威信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随着帝国援军的到来,激动的欢呼声更是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雁门城缓缓打开。
齐王杨暕、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骁果第二和第三军折冲郎将、行宫重要官员进城觐见皇帝。
皇帝心情很好,但南北双方的生死决战才刚刚拉开帷幕,能否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完成决战目标,实现战略意图,不仅需要全军将士再接再励,需要燕北军将士在长城一线牢牢堵住北虏的逃离之路,更需要两京派遣大量援军。帝国若想赢得这场决战的胜利,仅靠将士们的士气和勇气远远不够,必须拥有绝对实力,必须在军队数量上超过对手。皇帝为此忧心如焚,急切想了解当前的战局,想知道两京来了多少援军。
皇帝先召见了齐王杨暕。杨暕被困崞城,昨日午时才脱困,虽然他在第一时间驰援雁门,但对目前战局一无所知。
皇帝勉励了杨暕几句,急召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
云定兴惶恐不安,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知道的。首要告诉皇帝的便是东都状况。东都于八月二十四日诏令各地北上雁门勤王。皇帝一听,脸色顿时阴沉。裴世矩、苏威、宇文述、来护儿等重臣也是神情沉重,脸上更是“阴云密布”。
皇帝八月十三日被围雁门,东都八月二十四日诏令勤王,中间隔了整整十天。以帝国发达的驿站系统,以战时加急加快的传递速度,可以看出东都反应之迟缓,而迟缓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有算,东都有相当一部分权贵意图置皇帝于死地。
“代北战况如何?”皇帝迅即抛开了东都的烦心之事,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到北疆战场上。“伽蓝在哪?”
伽蓝在哪?这是皇帝念叨了近一个月的话,其身边近臣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然而正是这句话顽强支撑着皇帝的意志,不论是自欺还是欺人,皇帝始终坚信伽蓝能按照他的设想完成决战的战略部署。
“伽蓝将军于八月十九日攻陷白狼塞。坚守至今。”
白狼塞,果然是白狼塞。皇帝突然激动起来。冲着裴世矩大声喊道。“白狼塞,伽蓝果然在白狼塞。”
裴世矩心神震颤,差一点潸然泪下。虽然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但在承受近一个月的重压后,突闻伽蓝果真攻陷了白狼塞,完成了对北虏的战略包围。所有压力顿时不翼而飞,激动、愉悦、欢喜……各种情绪霎时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云定兴看到皇帝高兴,心中的恐惧感有所削减。随即继续奏禀,“东北道大使、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于八月十八日率幽州诸鹰扬赶赴燕北,与二十二日抵达燕北行辕,居中指挥。八月二十七日,叱吉设阿史那咄捺率军寇边,攻打燕北长城一线,涿郡郡丞郭绚率军阻御。九月初二,右武卫大将军李景率北平诸鹰扬抵达燕北。另据涿郡急报,九月初,辽东留守杨恭仁率辽东、辽西诸鹰扬已进入榆关,不出意外的话,此刻他们即将或者已经抵达燕北。”
太原、涿郡和燕北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系,但路途遥远,地形复杂,又处在边疆荒芜之地,讯息传递缓慢。云定兴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截止到九月初,之后的消息估计还在传递路途上。
皇帝心情更好了。薛世雄忠诚,李景也忠诚,杨恭仁这个侄子也很不错,整个东北道五大镇戍军都忠诚于自己,此番决战胜券在握。
“白狼塞战况如何?”皇帝迫不及待地问道。能否赢得决战,关键还在白狼塞,还在于伽蓝和燕北军能否坚守到主力大军的到来。
云定兴报喜不报忧,他把伽蓝在防守初期所取得的两场胜利作为重点进行了禀奏。至于防守后期,虽然北虏肯定会增兵攻击白狼塞,但薛世雄也会持续增援伽蓝。薛世雄手上有幽州军主力,而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此刻也应该抵达白狼塞战场了,这样算起来双方兵力悬殊不会太大,帝国军队还据有地利,所以基本上能打个旗鼓相当。只是,如今围攻雁门的北虏主力北撤而走,白狼塞战场上的北虏大军马上就会增加到十几万人甚至二十多万控弦,而帝国军队的人数则处于绝对劣势,白狼塞肯定是守不住了,除非两京援军飞速赶到,在白狼塞尚未失陷之前抵达决战战场,否则最后的决战必将成为泡影。
云定兴迟迟不说两京援军,皇帝则等不及了,在得知东北道主力大军正在倾尽全力坚守白狼塞之后,马上问道,“两京援军在哪?”
云定兴张口结舌,冷汗涔涔,心里更是把两京权贵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激动和喜悦之情转眼就被满腔的愤怒所淹没,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两京权贵对朕恨之入骨,非要置朕于死地,为此不惜背叛帝国,背叛皇权,背叛中央?
“援军在哪?”皇帝神色阴戾,厉声叱问,“在哪?”
云定兴跪倒在地,俯首请罪。
皇帝让其坐镇太原,除了向前线战场运送军需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征召援军。整个代北战场上只有不足两万人的代北军,即便皇帝御驾北上,最多也只能把几十万北虏控弦阻挡在句注山以北,若想实现南北决战之策略,则必须从两京调来至少十万卫府军。然而,云定兴没有完成这一重任,他是尽职尽责了,不顾生死、不惜代价第一个杀到了雁门城下,勤王有功,但皇帝以身为饵,被困雁门,其目的是拖住北虏主力,是给北疆各路大军完成决战部署赢得时间,他要的是决战,是给北虏以沉重打击,是给帝国赢得至少十年到二十年的边陲稳定之格局,是让中央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能够集中全部的精力和国力,继续推动帝国高速行进在改革的道路上,实现强国富民之理想。
“逆贼,叛徒,奸佞……”皇帝勃然大怒,忍不住纵声怒吼,“朕要杀人,朕杀的人太少,太少……”
文臣武将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劝谏,但此刻皇帝的情绪可以失控,战局的发展却不容失控,一旦迟迟拿不出决策,白狼塞战场上的帝国军队必有全军覆没之危,而东北道主力基本上都在白狼塞战场,一旦全军覆没,则整个北疆镇戍尤其是东北道的镇戍,将陷入空前危机。
裴世矩毅然上前,“圣主,从时间上来推算,两京援军应该已达太原,或者即将抵达太原。”
“太原……”皇帝睚眦欲裂,挥舞着双臂,冲着裴世矩怒声咆哮,“到太原有甚用?北虏主力到白狼塞,不过四天的路程,如果日夜兼程,三天就能抵达白狼塞,而太原到白狼塞需要几天?你告诉朕,两京援军抵达白狼塞战场需要几天?”
“七天。”裴世矩从容回道,“圣主,最多七天。”
从太原首府晋阳城到崞山,急行军需要三天,由崞山到白狼塞急行军需要五天。到达崞山后,有两条路可以直达白狼塞,一条是经崞城、雁门城、西陉要塞、句注要塞、桑干镇,渡黄水河至善阳城,再由善阳城北上至白狼塞。还有一条路则是由崞山直奔楼烦关,由楼烦关直奔善阳城。两条路大约相差一天的路程。裴世矩说最多七天,指的就是从崞山、楼烦关到善阳城这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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