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老猪
只要自己镇守的城池没出事就好,至于这队人马到底是什么来路——管他呢,只要他们不是来攻打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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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日中午,上党郡治。
七月酷暑,空气热得跟蒸笼一样,一丝风都没有,树叶一动不动”易小刀光着膀子躺在庭院的凉椅上乘凉,他有气无力地打着扇子,婆娑的树荫斑驳地罩住他。
外面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粗豪汉子大步急促地闯了进来:“易老弟,这大热的天,你可真是会享福啊——那谁,快来人,拿碗茶水给我喝喝,快渴死我了!”
易小刀从凉椅上撑起了身子,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粗莽壮汉:“原来是关旅帅来了,这么大热的天,老哥怎么有兴致跑我这边来了?”
“咱老关上门,肯定是有好事找老弟了——”
这时,易小刀的亲兵已端了茶水上来,关山河也不客气,仰头一口饮得干净了,那淌落的茶水淋湿了他的衣襟。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在易小刀身边坐下,叹道:“还是易老弟你懂享受啊,这大热的天,躲树荫底下乘凉是真快活的,拿个神仙来都不换啊。”
“老关啊,你也可以学着我嘛,谁不让你歇息了?”
“不行啊,天气热,咱老关心里更热!拖欠饷银都三个月了,粮草只剩三四天的了——儿郎们都快兵变了,咱老关怎么安心歇得下来啊!”
易小刀警惕地望着他:“我说关旅帅,这大热的天,你该不会是来找我借钱的吧?”
老关摆手:“老弟你不用担这个心,你我难兄难弟来着,我知道你比我好不了多少。是这样,有个事我要跟你打听,沃野那边你可熟悉吗?”
“熟倒谈不上,不过倒是认识一些朋友。老关你要打听啥呢?”
“沃野的奔狼旅,不知老弟你可知道吗?”
“奔狼旅?我听过这路兵马,他们前旅帅黄狼牙倒也是个能打仗的好手,只是这人xing情孤僻,不怎么跟外人交往,我跟他不熟——前阵子他们在金城吃了个大败仗,死了不少人,黄狼牙都给金吾卫给打死了。”
“黄狼牙死在金城了?那,他们的新旅帅是谁?”
“这我就不清楚了。金城那一仗死的人够多了,死了一个镇帅,三个旅帅——关老哥,你打听他们干嘛?他们在相州,我们在上党,离得老远了。”
“倒不是无缘无故来打听。今天,儿郎报告,奔狼旅经过我的防区。我看他们车队庞大,辎重颇为繁重,光是辎重车就有六七百辆,粮草辎重不计其数,运送得很是辛苦——嘿嘿,嘿嘿!”
易小刀霍然动容,他从座椅上一下爬了起来:“老关,你得打探清楚了?这帮沃野人真有那么有钱?”
“绝对不会错!我的探子看得清楚,他们光是辎重车就有七百多辆。他跟我保证,其中起码有三十辆车上满装的是银子和黄金,分量起码有三十万两之多——他以前是马匪探子出身,看这个东西决计是不会错的。”
关山河笑得诡异,易小刀也笑,扇子扇得飞快:“明白了,大家既然吝为同袍,老哥看着沃野的弟兄运那么多银子太辛苦,想做好事帮他们减轻一点负累吧?”
关山河摇头晃脑地笑道:“还是易老弟了解俺啊,咱老关一向古道热肠,最爱给人帮忙的!怎样,易老弟,这个事,咱们一起干吧?”
“既然老哥这么热心,此等好事,老弟自然没有甘落人后的道理,自然是追随翼尾了!”
两名旅帅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在他们看来,一个被打残的沃野奔狼旅,旅帅也死了,带队的不是副旅帅就是旅司马而已。这么条大肥羊经过自己的旁边,不顺手抢他一把当真是天理不容。就算事后奔狼旅的人找元帅告状,二人却也不怎么在乎——这种牵涉到两个军镇之间的纠纷,各自军镇都会偏袒自己部下,这官司怕是能打到天长地久了。
而且,沃野的几个旅最近在金城那边被打残了,连大名鼎鼎的沃野捉守将李赤眉都投诚金吾卫了。沃野边军这次的脸丢得大了。这次被东平军打劫了,即使他们跑去告状也不会有谁搭理他们的——谁会为一帮残兵败将得罪实力雄厚的东平军?
“关老哥,这个奔狼旅,他们有多少人马护送车队?”
说到正事,关山河收敛了笑容:“人倒是不少,除去近两千的民夫和辅兵,队伍里起码有三千的战兵,骑兵五六百,斗铠多少倒没看出来——哎,这倒是件怪事了,老弟,你说奔狼旅在金城被打残了,但我看,他们的人马精壮,那股精神气,倒不像一路被打残的军队啊!就是说他们是整装的出征兵马,老子也要信的。”
“三千战兵?哎,这倒不好下手了,”易小刀蹙着眉:“我手下能拉得出来的战兵,也就两千五六而已……老关,你能出多少兵?”
“除去守老营的,我能出的兵跟你差不多——老易,你的鬼主意多,这事你来抓主意好了,我听你的!”
易小刀沉吟不语,他不住地摇着扇子,久久没有说话,关山河倒有些担心了:该不是看到对方实力雄厚,这位易老弟想打退堂鼓了吧?
“哎,我说老易你别闷在肚子里算盘啊,有啥想法,都跟我说说啊?”
易小刀口里啧啧有声:“看来这条肥鱼,还真不是好下手的——关老哥,我有个想法,不如我们把白御边也拉过来一块干吧。”
“拉那个假惺惺的老白?”关山河不悦,他低头不语。
易小刀明白关山河的心思,他分明是担心人多了,到时分赃时候多了一个人,得的钱财少了。他笑道:“关老哥,莫要眼界短浅了。拉白旅帅进来,好处多着了。
其一,人多势便众,这是不消我说的道理。我们两旅兵马出去干活,那奔狼旅若是拼命反抗,到时真要大打出手的话,损伤就大了,到时元帅跟前也不好交代。但若是我们有了三旅兵马一起行动,那声势就大起来了,奔狼旅压根就兴不起反抗的念头来,多半是任我们予取予求了——这是头一个好处。
其二,这事干出来,到时倘若真出什么岔子,元帅责难下来,多个人分担总是好的。岂不闻法不责众的道理?
其三,你、我和白旅帅,大家都是东平一脉的兵马,现在卖个交情给他,结个善缘。将来大家共进退,彼此也有个关照吧。现在这时势,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好了。我们东平出来的兵马,大家抱成团滚一起,谁想整我们都得掂量掂量——老兄,钱财身外物,都是虚幻的,兵马和兄弟才是真的!”
易小刀都说到这份上了,关山河也不好再反对了,他笑道:“老弟这话说得,好像咱老关是眼里只有钱财似的憨人似的,其实咱只是看老白那假惺惺xing子不爽罢了。不过既然老弟这么说了,咱们就把他也请来吧——那谁,你跑一趟,就说我和易老弟有请,请白旅帅过来一叙。”
易小刀派手下出去请人了,二人继续闲聊。
“老弟,我听说,我们最近的形势不是太妙?听说金城之后,咱们在相州那边连续吃了几个败仗啊,这势头好像不怎么对啊!都怪那个死鬼拓跋寒,他在金城败了一仗,把我们的势头都给打丢了!”
“金城之战,我倒是听到一些消息,拓跋寒不是输给金吾卫的。那随后的败仗,其中也有内情,洪天翼口口声声说对面的金吾卫里面肯定有高阶暝觉师,他们败得非战之功。”
“高阶暝觉师?叶家参战了吗?”
“这个谁知道?不过,为当年叶镇督的事,咱们的元帅可是跟叶家结下死仇了,他们真参战的话,那也不稀奇。”
说到这里,二人脸上都是meng上了一层yin霾。二人都是边军的高级武官,深知高阶暝觉师的恐怖,那威力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倘若叶家真的与慕容家联手了,那边军就大势不妙了。
“老易,我听到消息,因为相州方面接连受挫,行营方面有意调整兵略了。金城之后,慕容家的主力云集相州,那边兵马多得要成海了!
慕容家的兵马再软蛋,但经不住他们这样一层层地叠起来啊,要在相州打开缺口,太难了。反倒是上党郡这边,慕容家的兵备较为薄弱,说不定有机会打开缺口。
行营方面有意调转攻势,相州方面转攻为守,而转而在上党郡转入攻势,把我们调到上党郡,就是为这个原因了——老易,我们有大仗要打了!”
“这消息我也听说了。这一仗,元帅很重视。到时候,大公子要亲自提点督阵,参战的也不光我们几个,还有从怀朔抽过来的两个旅。现在大公子正带着两个怀朔旅赶来,到时候两个怀朔旅加上我们四个东平旅,总共六旅兵马。
这时候调集那么多的兵马,我揣测,行营的意图,怕是不单让我们突破缺口啊!他们怕是想我们突破慕容家的上党防线,从侧后突进洛京,端了慕容家的老窝。”
显然,比起关山河的消息,易小刀的消息更灵通一些,关山河听得头皮发麻,他喃喃说:“直入洛京?这帮人也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么孤军直冲三四百里,没有友军策应也没有后续跟上,万一慕容家反应过来,我们不就被……”
接下来的话不甚吉利,他没有继续说,但易小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苦笑:“这种事,只能是看命了。运气好,我们直下洛京,慕容家崩溃,我们就拿了这开战的最大功……”
“呸!老易,你拿我当小孩哄呢!狗屁的功劳,还不是他们姓拓跋的一张嘴?开仗以来,我们打了多少苦仗累仗,打垮了多少慕容家军队?死在你易小刀手上的金吾卫将官,没有十个也有四五个了吧?
结果如何,你老易还不是照旧是个旅帅,连分镇捉守将都不算!
平时我们东平军的粮饷,分量总是比其他军镇的要少,其他军镇都能发个八成的,我们只能发五成,还得常被拖欠,到手的还常是发霉的陈米!若不是老子弹压得力,儿郎们早哗变了!不是这个原因,老子吃饱了撑的要去打劫沃野的兵马啊!
我们东平军,吃得比鸡少,干得比牛多——现在好,这仗打成烂仗了,老爷们又想到我们了。我敢跟你打赌,到时真要在上党郡打起来,到时有什么难啃的骨头,肯定是让我们东平兵马来打头阵的;真到论功行赏的时候,那肯定是怀朔来的兵马占大头了——我们这些外系兵马,难道还想跟押衙军抢功不成?”
关山河喘着粗气,一脸的忿忿不平:“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留在东平不南下了!孟镇督可不会那么刻薄……”
“老关,慎言!”易小刀严厉打断了他,望望左右无他人,他凑近关山河耳边,低声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元帅这样待我们,原因老兄你也是知道的!”
原因是什么,所有东平军将都是心知肚明。当年,东平镇督孟聚跟东平都督长孙寿斗得厉害,东平的几路兵马都是袖手旁观,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长孙寿被杀。这件事,拓跋雄一直耿耿于怀,一直怀疑他们跟东平镇督孟聚暗中勾结。东平军后来遭受的诸番苛刻和刁难,原因也就在此了——倘若不是当前战事急迫,正是用人之际,元帅早把这几个东平将官给换掉了。
关山河大声嚷道:“这算什么?就算我们当初有点小错,但我们打了那么多的胜仗,为元帅立了那么多的功劳,还抵消不了那小小的过错吗?”
易小刀瞅了他一眼,没有吱声——作为统兵将领,打几场败仗没啥,虚报军功也不算什么大罪,但立场不够坚定忠诚,这就是最大的罪了。拓跋雄对来自东平的军将们“青眼有加”,要等元帅心头消去这个疙瘩,还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两人坐了一阵,亲兵来禀报,说是御边旅旅帅白御边来了。
白御边与关山河同为边军将领,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他四十来岁,相貌俊朗而端庄,身材颀长,气质斯文,这大热的天气,他依然穿着一身青衫军袍,衣衫齐整。
大家都是熟悉的老伙计,见面也不需要寒暄了。关山河简单把事情说了下,听说有数十万两银子的车队即将过境,白御边听得眼睛发亮,明显动心了——和关山旅一样,御边旅也是同样被六镇都督府克扣粮饷,白御边同样面临军心不稳的问题,有这么一笔银两入手,可以缓解很长时间的困境了。
他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事,谢谢二位旅帅关照我们御边旅了。只是,关旅帅,这奔狼旅带这么多的银两和辎重过境,到底是要去哪、干什么,你可打探清楚了吗?”
二人都是一愣:先前大家都是光关心银子了,奔狼旅的意图和任务,两人还真没注意。
易小刀一拍大tui:“亏得白旅帅提醒了,这奔狼旅的来历和身份,我们还得再打探。若这笔钱财是奔狼旅的si财,那是最好了。但若万一是元帅的军饷,结果被我们劫了,到时元帅责怪下来,我们只怕落不得个好下场。老关,你怎么看?”
关山河面lu难se:“打探兵力辎重,这事我还勉强可为。但要打探他们的来历和任务,这种机密怕不是探子能打听出来的——二位兄弟,他们还有两天的路程就要过我防区了,时间不多,到时就不好下手了。”
关山河说得有道理,易小刀和白御边也是深以为然。白御边目光闪烁:“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亲自上门拜访,与他们旅帅会晤一番?
一来,打探下他们来头,看看能否下手;
二来,这也是先礼后兵。我们三家旅帅齐齐上门,就说最近钱饷不足,军中士卒sao动,难以压制,请求沃野友军襄助一二,到时都督府发下粮饷之后再予归偿——倘若奔狼旅的新帅是个懂事的,拿些银两出来与众家兄弟分享,我们倒也省下了动手的麻烦。倘若他顽冥不化,那——无粮无饷,军心浮动,乱兵滋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元帅责怪我们也是有理由的。二位旅帅,你们意下如何?”
易小刀和关山河对视一眼,二人都点头:“白兄弟的提议很稳妥。能不动手,顾全了袍泽之情,那是自然最好了。”
“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去找他们去!”!。
斗铠 二百五十五 肥羊(一)
关山河事先已经打探清楚,奔狼旅驻扎在离郡治十多里外的一个无名小镇上。生怕这条大肥羊跑掉了,即使一向注重自身形象的白御边这次也顾不得头顶烈日炎炎了,旅帅们即时出发,一路快马快跑,黄昏前就赶到了小镇上。
奔狼旅就在镇外的荒野上安营立寨。在营地外,一队巡哨拦住了易小刀他们,询问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我是横刀旅旅帅易小刀,这位是关山旅旅帅关山河和御边旅旅帅白御边。我们三个过来,有要事与贵部的长官商谈——你们奔狼旅的长官是谁?我们要见他。”
听到是三名旅帅联袂来访,巡哨官吃了一惊。检查易小刀等人的腰牌之后,他的态度变得十分恭敬:“事先不知诸位大人过来,卑职失礼了。卑职这就进去通报长官,烦劳几位大人在此稍候片刻。”
巡哨官匆匆而去,很快就领着一个军官回来了。那军官走近来,拱手行礼,朗声道:“请问,诸位可是易旅帅、关旅帅和白旅帅等诸位大人吗?末将李若愚有礼了。”
易小刀等人纷纷回礼,打量着对方。这位李若愚将军约莫三十来岁,眉目端正,肤se黝黑,举手投足间显得颇为干练。
“李帅,你好,吾等不速之客,来得鲁莽了。”
李若愚连忙纠正:“不敢当易帅如此称呼。末将只是奔狼旅司马,因为主帅和副帅空缺,暂为主持旅中诸番事务。易帅称我李司马便可。”
易小刀等人互望一眼,眼中都有些得意:奔狼旅旅帅空缺,主持事务的只是个旅司马。这样更好,这种新nen主官一般经验和底气不足,等下威迫他的时候就更有把握了。
白御边拍拍他肩头:“李司马年少有为,只要好好努力,将来即使与吾等平起平坐也不为难啊。”
“白帅过奖了。诸位都是我边军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末将是晚辈,万万不敢与诸位前辈比肩的。”
白御边淡淡一笑,却是向另两人使了个眼se,易小刀和关山河神se不动,心里却是笑开了花——这帮军头,个个老jian巨猾。白御边装模作样地鼓励对方,其实是想试探这位李司马的心xing和脾气,同时显摆自己的前辈身份,确立心理优势——看到这位李司马毫无异议把自己摆在低众人一等的地位上,几位旅帅都很是满意:这家伙确实是个软蛋,今天的活看来很容易就能完成了。
寒暄见礼之后,李若愚司马询问起诸位旅帅到访的来意。
李司马是新人,脸皮薄,底气不足,客气好说话——瞬间,易小刀已决定好了今天的策略。他叹了口气,低沉地说:“李司马,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说话时候,易小刀用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李司马的脸,一直看到对方回避了自己的目光,他才接着说:“你们黄旅帅生前,与我们几个都是好兄弟,我们交情深厚,堪称兄弟。南下之前,我们还曾一同誓约,将来进了洛京要好好痛饮一杯呢,没想到,黄帅却陨落在金城了。
噩耗传来,我们几位都十分悲痛。只是大伙都是军职在身,不能亲赴相州吊唁。现在,听闻黄帅带过的兵马经过,我们几个怎么也要过来给苦命的黄老哥上一把香,尽一番心意。”
说罢,易小刀抹了把眼睛,转过身望着西边的落日,负手伫立,黯然神伤,久久没有回头,像是不想让男儿黯然落泪的悲伤一幕被对方看到了。
听易小刀这么说,关山河和白御边二人立即醒悟。他们也是配合默契,立即长嘘短叹、扼腕痛惜着——尽管他们三个连那黄狼牙旅帅到底脸圆脸扁都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悲恸无限,痛失挚友的悲伤溢于言表。
来人是边军中很有分量的三位实权旅帅,他们特意为悼唁黄帅而来,又表现这么悲恸哀伤——李若愚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把“我不知道黄帅生前还认识你们啊”这句话说出口。
他拱手回礼道:“呃——易帅、白帅和关帅是黄帅的知交好友,这事末将自然是知道的,黄帅生前也常常跟末将等旧部提起诸位,都说诸位是他的好朋友来着。黄帅于相州不幸陨落,诸位特意前来吊唁,真是有心了,只是黄帅的灵位并不在军中……”
“无妨,李司马拿个香炉容我们上根香,且容我们尽一番心意就好。”
“这样的话——好吧,诸位大人请随我进来吧。”
一行人顺着营间的道路走进来,只见营地布置得井然有序,外墙、营帐、辎重、器械、取水、拒马、防火、洗漱等诸处都是布置妥当,穿着斗铠的巡逻队在营寨间来回穿梭,这短短几百来步距离,他们已是见到了三组巡逻队了,一路上见到的军士都是行伍成列,肃然整齐,行进间显出一股昂扬的气概。
安营扎寨虽然只是军中的日常事,但从那布置的细节里,行家也能看出将领的筹谋和经验。不同的将军也有不同的安营扎寨风格,眼前的这座临时营寨虽然是仓促布置的寨子,但应有的设施一样没缺,防备周全,显然布置的人不但熟悉行伍事务,而且xiong中甚有条理。
三位旅帅都是知兵的行家,眼见这幕,都在心中暗暗赞许,对李司马不由也收起了几分小觑。在路过后营时候,三人看到,那数以百计的辎重车在lu天下井然摆开,占据了数里宽的地盘,规模颇为庞大。
关山河给了两人一个得意的眼神:“如何,我说得没错吧?”
看到这庞大的辎重车队,易小刀等人都是心头火热,众人相视而笑。这时,前面带路的李司马回过头来,三人急忙收敛了笑容。
李司马将众人领入了中军营帐,请众人坐下。他吩咐亲兵拿来香台,拿来了一个灵位“黄公讳狼牙之位”,灵位上的墨迹都还没干呢——好在易小刀等人也不是真的满怀哀思,倒也没在意这些细节。就在黄狼牙灵位前,旅帅们干哭哀嚎了一通,就算是为黄狼牙吊唁了。
看到易小刀等人如此悲恸,李司马也受了感动,黯然神伤。李司马反过来安慰他们道:“还请诸位大人节哀。人固有一死,吾辈武夫死于沙场,正是死得其所,想来黄帅也是了无遗憾。”
“唉,只恨天妒英才啊,黄兄弟去得太早了!”
吊唁之后,李司马把旅帅们请到了中军帐中喝茶。亲兵送上香茶,李司马歉意地说:“几位大人,军旅途中,条件简陋,粗茶一杯,委屈诸位了。”
“无妨无妨,吾辈都是军旅中人,有这种茶水已经很好了。对了,李司马,你们奔狼旅,这是要去哪里啊?”
易小刀这么随口一问,李司马倒也没怀疑他们的意图。他随口答道:“我们这是去冀州。”
“啊,去冀州,怎么不从相州走,反而要从上党郡走呢?这不是绕远路了吗?”
“相州那边仗打得厉害,两军犬牙交错,我军带的辎重多,不敢走那边。上党郡这边都是我军的控制区,虽然路途远些,却是更安全。”
“哦,原来如此。我看贵部,后营辎重的规模颇为庞大,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这时,李司马的神情就有点不自然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都是一些军中的杂用物资罢了……我们人多,用的东西也多……反正是些闲杂物品,没什么值钱的——来人啊,快给诸位大人添上茶水。”
几位旅帅对视一眼,心中已是有数。看李司马心虚的样子,看来这批辎重多半是他们奔狼旅自家si有的,不是上头押运的军资,否则他会光明正大说的——真是奇怪了,匪过如梳,兵过如洗,边军所经之处,各省各郡早已被掠夺一空了,不知奔狼旅去哪里搜刮来这么多的民资民膏?这帮丘八打仗不行,搜刮老百姓倒也有些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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