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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余酲
他像被困在一座四面峭壁的荒山里,没有光的指引看不清前路,擦面而过的风他感受不到,被树枝划破皮肤也毫无知觉,他登不上山顶,也等不来暴风骤雨,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何时才到尽头。
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
杨成轩从隔壁转悠过来,见周晋珩看得专注,道:“怎么,对这幅有兴趣?这就是我那个朋友画的,喏,就在那边,要不要我带你去跟他聊聊?”
周晋珩摇头,将疲惫的视线从画上收回来:“不用了,就随便看看。”
杨成轩有些无奈:“好吧……不过也不是我说你啊,接受邀请来看画展就好好看嘛,人方宥清围着你转了半天,你理都不理人家一下,太不给面子了吧?”
周晋珩走到下一幅画面前站定,简洁地回答:“在看,没有不理他。”
杨成轩“啧”了一声,凑近了稍微压低声音:“别告诉我你没看出他想跟你重修旧好啊,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你丧偶他未嫁……”
还没说完,就被周晋珩投来的一个凌冽眼神弄得噤了声。
“来这里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履行约定而已,没有你想的那层意思。” 周晋珩说。
杨成轩问:“如果他有呢?”
周晋珩皱眉,似是不想谈及此类话题:“那我会跟他说清楚。”
杨成轩摊手耸肩:“行吧随便你,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不希望你俩总是错过。当初你结婚不也是为了忘掉他?现在恢复单身了,考虑一下又不犯法,用不着现在就把话说死。”
周晋珩眉头皱得更紧,刚要说什么,一墙之隔的对面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似乎有人在争吵。
“说好了不展出的,为什么我的画还挂在这里?”
“我们是和美协签的合同,这幅画是他们送来参展的。”
“可是、可是明明说好了……”
“说好了?是您跟美协说好了还是跟我们这里的负责人?”
“他们在电话里答应我说可以先撤掉的。”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这里没接到撤画的通知,如果您有疑问,还请联系有关负责人……”
“我、我是这幅画的作者,现在我要把它带走。”
易晖知道自己口笨,不可能说得过人家,在这么绕下去不过耽误时间罢了,情急之下,上手就要把画从墙上摘下来。
昨天接了唐文熙的电话,他立刻乘大巴去市里,然后坐凌晨的飞机来首都,一大早就赶到美协与那边的工作人员协商,在得到赔付违约金就可以将那副画从画展撤下来的答复后,马不停蹄地又赶到画展现场。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易晖没吃饭也没睡觉,抱着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画带走的决心强打十二分精神,实际上站都快站不稳,眼前一阵阵发花冒虚影。
是以被工作人员随便一推就出去几步远,画也没拿到,急得鼻子发酸,咬着嘴唇快哭了。
“不行,这幅画不能给别人看的。”易晖执拗地再次上前去摘,“这是我的画,我有权力把它带走。”
这已经是他能说出来的最凶狠的话了,可惜仍然没什么威慑力。
那个工作人员大概被他的“无理取闹”弄烦了,这回手上使了点劲。易晖的踮起脚,手将将触到画框边缘,猝不及防被一把推开,脚步虚浮加上站姿不稳,往边上踉跄几步。
眼看就要仰面倒下,被一个人从身侧捞住胳膊扶了一把,身体晃了几下才勉强站稳。
“谢、谢谢。”差点摔倒的易晖吓得脸都白了,道谢的声音也在打颤。
他扭头,想看看出手搭救的好心路人长什么样,视线刚触到那双眼睛,呼吸瞬间停滞,连要把胳膊抽出来都忘了。
对方也不平静。
四目相接的刹那,周晋珩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被他接住的人也戴了口罩,察觉到他眼神飘忽似要躲闪,周晋珩的手下意识收紧,几乎没有思考,就把另一只手搭到他瘦削的肩上,施力将他牢牢制住,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浸了水般的黑亮瞳仁,还有映在其中的自己,是他看过许多次的景象。
喉结上下滚动,周晋珩干咽一口唾沫,抬起放在肩上的手,试图去摘眼前人覆在脸上的口罩。
即将碰到的时候,动作蓦地停住,像是迫不及待想触碰,却又因为害怕刚升起的希望落空,蜷起手指退回原地。
目光却一秒都不曾放松,周晋珩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唇瓣翕动,小心翼翼地唤道:“晖……晖晖?”
第十九章
隔着手掌,被按住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周晋珩屏住呼吸,对方的一个细微的反应也不敢错过,沉寂许久的心脏开始欢快跳动,他上前半步,用干哑的嗓音做最后的确认:“晖晖,是你吗?”
被他按住的人似乎呆住了,半晌后才眨了几下眼睛,随着睫毛的扇动,眼中的慌乱跟着消散大半,仿佛刚才的惊惶失措根本没有存在过,是周晋珩错看了。
他摇了下头,接着又摇了一下,然后佝着肩膀后退,试图从周晋珩的桎梏中从抽身。
这个反应让周晋珩刚蹿起一簇火苗的心登时被浇熄。
他不死心,再次抬起手,不管不顾地要去扯那人脸上的口罩,没承想一直默不作声的人突然剧烈反抗,扭动身体拼命挣扎,奈何力气相差太大,只抽出一条胳膊。





飞灰 第18节
他立刻抬手遮面,掌心压在口罩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抗拒周晋珩的触碰:“我……我不是。”
隔着口罩的声音发闷,周晋珩也没来得及细听,注意力全被那只抬起的手吸引过去。
那是画画的人惯用的右手,手背干净五指细长,没有丝毫被烫伤过的痕迹。
氛围安静的画展上,一段没引起多少人注意的小插曲悄无声息地收场。
杨成轩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还是搞不懂周晋珩发的哪门子疯,对他最近的异常举动也产生些许不耐:“答应好好看画展的是你,跑这儿来发疯的也是你,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死了个人嘛,你从前不是巴不得他……”
一旁的方宥清反应快,碰了杨成轩一下,用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是我考虑不周,在这种情况请你来看画展,还以为能让你心情好点儿。”方宥清对周晋珩道,“不如你们俩先回去吧,这里有几幅会放到市美术馆长期展出,到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
走出场馆,坐上车,杨成轩边发动车子边打电话,得知之前说的朋友也因故提前离场了,捶了一下方向盘,骂道:“这都什么事儿。”
车子行到半路,烦躁被冷风吹散些许,又跟坐在副驾的周晋珩搭话:“疯少爷,咱们接下来是去泡吧还去泡吧还是泡吧啊?”
周晋珩自打出来就一言不发,这会儿回过神来,也只淡淡应答一句:“机场。”
杨成轩不敢相信:“又回s市?”
周晋珩“嗯”了一声。
恰逢红灯,杨成轩扭身看着周晋珩,不解道:“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看你正常工作吃饭睡觉,还以为一切回归正轨了,谁知道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路上随便逮着一个就要往家带……不是吧,先前是谁跟我说等经济独立就立刻解除婚约,跟那傻子老死不相往来?他的死又不是你的责任,不然就算你们家有通天的本事你也得进去走一遭,现在你这个样儿我真看不明白,是碰上什么脏东西,还是被下了降头?”
周晋珩掀了下眼皮:“没有。”
说了半天就得来两个字的回应,火气蹭地冒上来,杨成轩气得头昏脑涨:“得,机场别去了,我先带你去庙里烧柱香驱驱邪吧。”
生了会儿气,杨成轩扭头见周晋珩还是呆坐在那儿默不作声,不知怎么的,忽而想起那天他在电话里说想那个傻子,那是他俩认识以来,他第一次见周晋珩在旁人面前暴露脆弱。还有刚才在展厅里,周晋珩拉着那个人不肯松手时的明亮眼神,现下已经变成一潭死水,了无生机。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杨成轩心头升起:“你不会……来真的吧?”
同样的话,四年前他也问过周晋珩。彼时的周晋珩把玩着手中的画笔,嘴角噙着一抹笑:“他来真的,我就来真的。”
而现在,那些神采奕奕、自信张扬,在他身上统统找不见了。
视线落在虚空的一点,周晋珩面目平静地回答已经过了时效的问题:“他的死,是我的责任。”
剧组给了两个星期的假,周晋珩拖到最后一天才回了趟家。
回的是位于s市中心繁华地段的周家大宅,因为好久没回来,路都记不太清,七拐八拐地开进院子里,推门进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围坐在桌前准备用餐。
“哥,坐我这里!”
妹妹周瑾悦看见他就伸长脖子向他招手,若不是周骅荣在,她可能直接站起来冲到门口迎接了。
周骅荣面色不虞地清了清嗓子,摆谱道:“还知道回来?”
周晋珩慢吞吞地换了鞋,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顶着一张伤痕未消的脸走进餐厅,在周瑾悦旁边坐下,一声不吭地拿碗吃饭。
他越是这样我行我素,越是让周骅荣觉得被忤逆,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斥道:“你这什么态度?把家当旅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周晋珩给周瑾悦盛了碗汤,叮嘱妹妹先喝口汤暖胃之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叫我回来的。”
周骅荣哼了一声:“再不把你叫回来,你在外头干的蠢事都快把我的脸丢尽了。”
接下来横竖不过一些老生常谈的数落,“好好给你在公司安排个职位不要非要出去抛头露面”,“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还把自己搞的浑身是伤”……起初边骂边劝还算客气,周晋珩左耳进右耳出也不放心上,后来说着说着不知怎么提到易晖,气氛陡然变了。
“本来想着等到你满二十二岁,就去把证领了,到时候在s市再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可惜小晖这孩子福薄。”
周骅荣说着叹了口气,表情沉痛,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去了,还以为他真心在为这段夭折的良缘惋惜。
周晋珩见惯了他做表面功夫,只想冷笑:“现在想办婚礼昭告天下也不是不行。”
周骅荣登时横眉竖眼:“胡说!”
“冥婚什么的不是你提的吗?” 周晋珩继续顶撞,“我找人问过了,真有专门的机构办这种婚礼,价钱也不算贵。”
周骅荣猛地拍了下桌子:“混账,满嘴胡言!活人跟死人怎么能结婚?再说你和他还没公证,最多算取消婚约,什么离婚、丧偶,统统都在放屁!”
外界的讨论声总会传到耳朵里,连周晋珩都听了不少,只不过他不在意,也不想听。
过了一会儿,周骅荣冷静下来,自觉刚才失态,主动放低姿态道:“爸爸知道你在说气话,当年让你跟易晖在一起,委屈你了。”
周晋珩仿佛没在听,自顾自喝汤吃饭。
一家人都坐在席上,得不到回应让周骅荣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他这回把周晋珩叫回来是有话要说,还是压着脾气尽量平和地说:“眼下婚约自动解除了,外面也没多少人知道,过一阵子就没人会提起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周晋珩仍是不搭理,眼帘低垂,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见他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周骅荣继续道:“家里最近在跟谭氏企业合作,他们家有个小儿子,跟你年纪相当,刚从国外念完书回来。”
周骅荣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自认铺垫得当,周晋珩就算有起先有抵触情绪,也不会蛮横地抗争到底。毕竟有筹码在他手上,当年跟易家的联姻他不也乖乖接受了?
说到这里,周骅荣心中底气更足:“那孩子我见过,长得好,人也聪明,跟易晖不一样……”
话没说完,只听哐啷一声巨响,周晋珩把自己面前的餐具扫到地上,一时间碗盘的破碎的尖锐声响刺得耳膜作痛。
没有留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周晋珩腾地站了起来,双手扣住餐桌边缘,双臂上抬,摆出要掀桌的动作,放在圆桌正中央的汤碗在倾斜下歪倒,汤水稀里哗啦洒在桌子上,若不是周骅荣躲得快,差点淋个满身。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瑾悦尖叫着躲开,对面的周骅荣又惊又怒,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发什么疯?”
周晋珩面上不动声色,唯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牙关紧咬,抬着桌子的小臂肌肉紧绷,青筋根根凸起,似是使了很大的力气,只消稍稍一抬,这百十斤重的大理石桌板就要轰然翻倒。
顾忌妹妹在场,周晋珩最终还是将这突然爆发的怒火压了回去。
“是易晖跟他们不一样,” 他动了动僵硬的腮帮子,上下牙因为咬得太狠咯吱作响,“没有人能代替他。”
一顿饭闹得兵荒马乱。
周骅荣火冒三丈,到处找家伙扬言要动家法,周晋珩生怕自己待下去会再度失控,扭头便往外走。
缓过神来的周瑾悦追出来,拉着周晋珩的胳膊劝他回去:“哥你的手还在流血,先进去包扎一下吧。”
经她提醒,周晋珩低头去看,才发现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被多了一个近两寸长的口子,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可能是刚才发疯的时候被碎瓷片划的。
他盯着看了片刻,抬起手随便在另一边袖子上抹了几下:“没事了,你进去吧。”
周瑾悦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从刚才到现在的一番动静吓得她眼圈都红了:“哥你怎么回事啊,我刚回来你就这样……”
周晋珩苦笑,不止一个人这么问了,他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回来。”嘴上还是要安慰比自己小许多的妹妹,“我还有工作,你先进去吧,我有段时间没回家,妈妈的房间就交给你收拾了。”
周瑾悦点点头,吸着鼻子道:“我知道,知道哥对那个傻子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可是他已经死了,你还活着啊,生活总要继续,妈妈在天上也不想看见你这样,你快打起精神来,不要让我们操心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妹妹用如此拙劣的方法安慰,周晋珩觉得荒唐可笑的同时,心中漫起铺天盖地的悲凉。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轻视和作践,易晖的存在感何至于这样微弱这样渺小,小到他为自己丧了命,也只从旁人口中得到几句不痛不痒的唏嘘。
他明明那样努力地生活过,鲜活地存在过,如今甚至霸占了他全部心神,让他变得魂不守舍、疯疯癫癫,身体上的痛都可以感觉不到。
他比谁都清楚,别人的态度都取决于他的态度,但凡他对易晖好一点,一丁点就好,哪怕只是在餐桌上随手给他盛过一碗汤,也没人敢那样漠视他。
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是他亲手把易晖推入地狱,然后冷眼旁观,弃他于不顾。
临走前,周晋珩不忘纠正妹妹对易晖的称呼:“他不傻,以后不要叫他‘傻子’。”
周瑾悦不明白:“那叫什么呀?”
这个问题把周晋珩自己难住了。不过只愣了须臾,他一直绷着的面部就松弛下来,露出这些天来唯一能称得上柔和的表情:“叫嫂子。我是你哥哥,他就是你的嫂子。”
周晋珩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等同于赎罪,他只知道自己想这么做,想给易晖一个名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外宣扬的名分。
他把手机上易晖的电话号码从“灰灰”改成了“老婆”,又嫌默认排序靠后,学易晖在前面加了个“a”。这个他在那三年间一直羞于启齿的称呼,现在竟可以毫无障碍地挂在嘴上,摆在明面上。
周晋珩觉得这样挺好的,别人都当他是疯子,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认真,就够了。
回剧组那天,坐在候机室里,他又把易晖的朋友圈翻了一遍。从前他们很少联系,就算联系也用电话或者短信,周晋珩也是近几天才想起易晖还有这么个微信号。
大概是把朋友圈当成自己的私密空间,易晖什么都往里面发。
“做了一个大蛋糕等老公回来过生日!”
“老公明天就要回家啦我下午要去超市买东西!”
“老公今天又在电视上跟别人亲亲了晖晖好难过……”
“昨天晚上跟老公做游戏了今天起不来床[哭]”
“不过还是好喜欢跟老公做游戏哦……”
诸如此类,第一次看的时候,周晋珩反应半天,才弄明白他说的“做游戏”指的是做 爱。
逐条看完后,周晋珩闭了闭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
易晖给他留下的东西那么多,可他还是怕不省着点,以后就没有了。
再次拿起手机,界面跳转回朋友圈首页,最新动态来自杨成轩。
想起上次不欢而散后好几天没联系,周晋珩打算借此跟他打声招呼,顺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让他不要再自作主张给自己和方宥清牵红线。
下滑时手指无意间触到其中一张图片,是杨成轩晒出的多幅画中的一幅,放大在屏幕上的时候周晋珩瞟了一眼,只一眼,整个人就被定在那里不能动了。
伤假期间他几乎没有出门,把易晖留在家里的画翻了又翻、看了又看,还亲手给其中几幅裱了画框,因此对易晖的笔法和画风熟悉到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何况上面画的还是自己。
周晋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拨通的电话,等到拿到这幅画的作者的信息,并且得知这幅画正是那场名为“破晓”的主题绘画比赛中获得的金奖的作品之一,曾在首都美术馆刚收官不久的画展上挂过不到一个小时,最后因作者不愿意展出,被作者付违约金后亲自取回。
隔着屏幕抚摸这幅画,周晋珩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抽自己一巴掌,问问自己当时是不是瞎了,那么大一幅画挂在墙上都没看到。
接踵而来的便是难以抑制的、近乎疯狂的兴奋。
脑中不断回放画展当天的场景,那些他万分熟悉的小动作,那双他看过许多次的眼睛。周晋珩被汹涌的狂喜包围,他从来不知道失而复得竟比死而复生的冲击更大、更强烈,如同灭顶一般。
绝处逢生让他浑身战栗,消失已久的希望和信心重新回到身上。
我就知道没有看错,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他。
作者有话说:请注意,你的老公小周正在向你靠近…… 明天不更后天更,虽然更得有点慢但是很长!
第二十章
清晨,易晖浇完花,把画架在院子里支好,刚坐下,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江一芒背着书包出来:“又感冒啦?今天好像降温了呢,你还是回屋画吧。”
易晖揉了揉鼻头:“不是,就鼻子痒痒。”
“那就是有人在远方想你。”江一芒笑嘻嘻道,“喷嚏打得越多,就代表那人想得越厉害。”




飞灰 第19节
话音落下,易晖又猛打两个喷嚏。
这具身体的健康状况不太好,为防万一,易晖泡了包板蓝根,冲剂苦中带甜,三下五除二喝掉,赶紧拿了块糖塞嘴里,苦味便消失了,只剩下他喜欢的甜味。
江雪梅上班,江一芒上学,家里有些冷清,易晖给一幅画起草勾线,调好颜色刚要下笔,手机响了。
唐文熙开门见山:“你昨晚给我打电话啦?”
易晖把笔搁下,调色盘盖上:“嗯,是别人接的。”
“哦、哦,一个朋友,昨晚一起吃饭来着,蹭他车回去,结果在车上睡着了。”
易晖其实听出接电话的人是谁了,见唐文熙打哈哈不想说,便也不问,直切主题道:“我昨天画到一半,想起之前在首都见过的一种的颜料,美院附近就能买到。”
唐文熙听到一半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让我买了寄给你是吧?没问题,你把牌子和色号告诉我,我待会儿就去买。”
易晖道了谢,还是觉得太麻烦人家:“上次去首都走得太匆忙,不然我自己去买了。”
说到这个唐文熙就生气:“哇,你上次何止是匆忙啊,人都到画展现场了,也不来找我玩,拿了自己的画就跑,亏我把午饭在哪儿吃点几个菜都想好了,你说说,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易晖抬手摸了摸心口位置:“好像不痛……”
“噗——”唐文熙笑出声来,“你不会真的摸心了吧?”
易晖讪讪地放下手:“上回真的很抱歉,拿到画就想赶紧回家,到机场才想到没找你……”
“别说了别说了,”唐文熙好似快要承受不住,“越说越发现我在你心里没有位置,一个小小的角落都没有……卑微,想哭。”
要是放在以前,易晖肯定以为他真的要哭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适应了正常人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学会分辨哪些话是开玩笑后,就不慌了。
譬如现在,他笑得眉眼弯弯,对着电话说:“那你来呀,到我怀里哭。”
唐文熙自是没空过来。
他在念研究生,导师很严厉,经常指着他的画说“这种东西我家三岁的孙子都画得出来”,搞得唐文熙郁闷非常,私底下跟易晖吐槽过多次,认为这个怪老头分明在捧一踩一,借贬低自己的画来捧高自己小孙子的艺术天分。
每每听到唐文熙学导师讲话,易晖都笑得不行,像被点了笑穴,偏偏笑起来又没有声音,唐文熙切下下个话题了,都不知道电话那头还在捧着肚子笑。
于是唐文熙长了个心眼儿,每次聊完电话之后发短信问易晖还记不记得刚才电话里说了什么,易晖像作报告一样打字回复,顺便巩固记忆:学网购,买数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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