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仁奴
裕王出府,小豆子提着一个食盒跟在他身后,裕王上了马车,小豆子亲自赶车,直奔清静观去看望若冲。且说,裕王整日都在王府中看书作画,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向若冲说明他的意思,可都没有,偏到了深夜,她身边无人之时才来,便是料定此时的她独自一人在房中,孤独寂寞,自己再去,不会叫她生气撵了出来。
清静观。
阿莫已经睡下,若冲待在屋中,坐于榻上,环抱薄被,失魂惊恐。若冲原就胆小,她恐宏霞的鬼魂会回来找她,越是想,越是觉得是自己的鲁莽害死了她。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她后脊梁散发出阵阵凉意。
&nbs
第一三五章 犹昙华
若冲勾唇,笑他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她捏住他的鼻头,面子上俏皮地:“你心眼这么小你可以照顾我,旁人就不行了吗”
“这不是心眼小,这是吃醋了。”顿了顿,他再道:“菀青,明日搬到长恨院住去,我再给你找一位丫鬟,那里才真正的清静。”
若冲莞尔一笑,凝望着裕王。
兜兜转转,又转回来了,而且还不比从前。月娘虽说是住在鱼宅之外,却也是他唯一的妻室,而自己绕了一大个圈,还是只能做他人外宅,将来自己跟了他,自己的孩子也要被人说成是没有爹爹野种,若冲冷冷地笑了。若这段姻缘注定躲躲藏藏见不得人,她宁愿回不争观去,了断红尘,做个全居道士。
“难道我一辈子,都只能做躲躲藏藏吗我爹这样对我,太子爷这样对我,你也是……”若冲笑了笑,又想起自己求得的签——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
她自问着就是自己命吗
“你不是不想听些风言风语吗那里很清静。”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贱的吗”
“我没你想得那样龌龊!”裕王忍不住呛她一句,若冲无言以对,沉寂相对。
良久,若冲打破僵局,问:“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的想法”
裕王原先绕了这么多甜言蜜语,怎么若冲还是揪着正事不放,心生烦恼,反问:“为何这样想”
“若是陛下的意思,结合宏霞之死,我像这是想要让道家中人孤立我若是你的意思,那我也看不懂,也不想去了,王爷,我父母之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月娘当年也是静悄悄地搬到鱼难成的外宅去的,可哪怕就是这样隐秘,还是难逃一死。裕王如今,已然是公私不辨,借着公事,与她亲近,为着私欲,欺上瞒下。一面抵御不了对情爱的向往,一面又忘不掉他作下的孽。
面对若冲的含情脉脉,裕王坚定地告知若冲:“我不怕。”
“我怕。”
今日她一个人,将自己与裕王的事翻来覆去的想,裕王对她如此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说不通的。思来想去,最说得通的,只有眼前一切不过是裕王的手段罢了。
“王爷,今晚留下来,见一面少一面了。”若冲温柔款款,她不知道裕王有没有真心对她,但她确信对他真心,酸痛刺激席卷而来。
“这不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明儿跟说不清了。”
若冲低头道:“那就去青柳街吧。”
“太晚了。”
“我害怕,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我怕宏霞回来找我索命,天黑之后,阿莫走后,我就害怕,从没这么怕过,我害死人了。”
裕王早就忘记第一次下令处死的那人是谁了,只记得第一次杀人时他只有二十二岁,而死的是一位与宏霞一般微不足道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云淡风轻。背的命债太多,早已麻木不仁。
“不会的,这个世上没有鬼魂。”
“不,我必须相信有鬼魂,如果没有,那我将来怎么去找我的父母我还如何回家去”若冲那痴痴的模样,叫裕王看得心如刀绞。
见她如此伤怀,不知是否应当将自己与王妃如何恩断义绝之事告知于她,挣扎之后,却也咽下了。
裕王牵起她的手,“走吧,青柳街有很多好玩的呢。”
若冲换回上次那一身圆襟男装,去了青柳街。
若冲侧过头去,仰望身旁裕王的侧颜,欣慰欢喜无
第一三六章 吹梦醒
雅间的木门被轻缓地推开来,一位抱着古琴的女子,打扮清新别致,身形微瘦,唇红齿白,眉间画着一朵莲花,虽然不是绝艳的美人,却也挑不出她容颜仪态何处有所不足。落落大方,叫人赏心悦目。纤纤玉指,看似无骨软嫩,拨琴时却刚劲有力,收放自如。七弦在她指下,奏出的声音变化,时而婉转如曲水,时而激进若惊涛拍岸。
裕王和若冲就这样听着曲,静静地做了大半个时辰,却浑然不知疲惫。
女子抚琴之后便离开了,去别处奏琴,若冲称累,依靠在裕王膝上便睡着了,裕王不忍叫醒她,就在琴音绕坐了一夜,直到鸡鸣时分,若冲惊醒过来,见裕王稳如泰山一般地静坐着,却也睡着了,她心中感慨,竟然有人睡着了还能纹丝不动的。
她刚起身来,裕王便睁开眼来,含情温润地笑,问:“醒了”
“咦你没睡”
“我睡眠很浅,你一动我就醒了。”裕王轻声说道,将她脸上的乱发拨朝两旁耳后。
若冲好奇还有人睡着了能不动的:“这就是人家说的,睡着了像死人吧一动不动的。”
裕王嗔笑着柔声说:“不是所有人睡着了都似你这样不安稳,打睡拳,磨牙。”
若冲低下头来,羞愧,哑然失笑:“那王爷没有被我伤着吧”
“没有,只是你翻来覆去,让我不能好好休息。”
若冲嗤笑,见裕王的外衫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青柳街的清晨,若冲和裕王走向清静观,路旁的小商贩已经开始准备营业,勤勤恳恳,养家糊口,起早贪黑,见人还要三分笑,却还要被人说成“无奸不成商”,若冲感慨,若是城中没有这些商贩,是何等的冷清
一如昨夜的青柳街,你说它是烟花巷,你说去哪儿的人轻薄,骂那些抛头露面的卖艺女子为娼为妓,可有多少人靠着这些下贱的行业养家糊口,哪个好人家的女子愿意去受罪世道寒。
“王爷,为何商人要居四民之末他们不也是依靠自己养家糊口吗他们也不轻松。”若冲问。
“古制,士农工商,老祖宗定的。”
“祖宗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儒家教人治国平天下的道理都是好的,只是孔老二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那套说辞最是可恨,不晓得害了多少人。”
若冲很透了这个尊卑有别的世道,儒家定下尊卑贵贱,分明不守万物平等的自然知道,却还美其名曰为礼,着实可笑。
“你说得对,人都是一样的。”
“那我们为何还要遵循古制,不能改吗”
“你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是皇帝一个人说的算吗父皇就看不到这天下不公吗可他不过是流水的皇帝。”
“是呀,陛下什么都看得到,只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过是诺大皇城之中关得最久的那个囚徒而已。”
裕王垂眉,厉声问:“谁教你说的”
“正清道长,我师父。师父他总被人称为大师,可是他不喜欢别人称呼他大师,不想被困在这个虚名里,所以他不常在不争观,不喜见人吹捧自己。他说若不是因为我,他早想云游天下,不想回不争观了看明争暗斗了。”
裕王不屑,正清道长和他打交道这么多年,只是若冲被骗多年,自己浑然不知觉。
若冲挽起裕王的胳膊来,怔怔地昂起头来:“王爷,带我去找凌志孺大人可好”
 
第一三七章 拜访
看过卷宗,裕王若冲二人从大理寺出来欲乘车前往凌志孺家,在门前上马车时,遇见了大理寺卿文远博。
文远博的夫人是皇后赵鸢的胞妹,文赵氏常去玉坤宫,和德妃关系还算不错。
裕王与文远博拱手行礼,一番寒暄问候。若冲在一旁压着头,装作自己是裕王的随从,那文远博与裕王聊天儿时撇看她两眼,先是惊讶,而后疑惑。
“大清早的裕王爷怎来大理寺了”
裕王的眉头抖动了一下,假笑着回话说:“本王来看个卷宗。”
文远博倏地紧张起来,强作镇静地:“哪个案子的卷宗,不知找到了没”
裕王和文远博相互打探对方的意思,文远博恐惧裕王是替敬灵帝来看甄海卷宗的,裕王则是不想让文远博察觉敬灵帝又动鱼难成案的意图。
“算不得大案,是一个友人家的案子托本王来看看,可惜卷宗不在大理寺,白白去了一遭。”
文远博自然清楚裕王这样说乃是不想告知他来意,再问下去也无益,拱手说道:“原来如此,现在时辰不早了,本官也该去忙公事了。”
“那就不打扰您了。”
裕王与若冲向后钻入马车,前往凌志孺家中。文远博站在大理寺门前,望着远去的马车,越想越惶恐不安,忙派遣随从骑快马前往赵府,将裕王来过大理寺的消息告知赵谨明。
赵谨明之子赵世祖不以为然地:“爹,这个裕王或许说的是真的,他个闲云野鹤,无心政务,又是皇后娘娘护佑才能平安长大的皇子,他娘和皇后在宫中关系最好,想来不至于忘恩负义。”
赵谨明将目光投向学生徐慎和李复,而后缓缓说道:“大事往往就坏在小人物手里,当年甄海要不是重用文远博,现在在你爹这个位置上,就是他了。”
李复缄默不语,现在只要与兵部无关的,他都不放在心上,不为旁人费心伤神,二十二年前,他在西北边关做知府,力所能及呵护治下百姓,做到公平公正,也是因为做得好,才在甄家被灭,牵连多人入狱之后,京中岗位空乏,他父亲在京中走了关系,才将他掉回京中的任职的。二十二年前的事,与他毫无关系,而他遵从父亲教诲,从不过问旧事。
而徐慎吁了一口气,对甄海那次针对文武百官的大动作害记忆犹新。但是他还在国子监做监生,虽然不在赵谨明身边,可仅仅做作壁上观已然足够骇人。许多人上书为甄海辩解,可折子都如泥牛入海不见所踪,直到最后,连皇上都躲进了东皇宫,对甄家一字不提。
也就是那件事之后,徐慎才选择了站在赵家一边。龚光杰贪墨成性,倒下去是迟早的事。他原本想学甄海,站在皇帝一边,可敬灵帝没有给他这条路,能站在敬灵帝只有司礼监,只有那群勾心斗角,心怀叵测的宦臣。
且说,凌志孺家门前时,若冲方才那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有所收敛,凌志孺的府邸是就在提刑司后面的街道上。凌府虽然门面破旧,与一旁的寻常百姓之家别无二致,却看得出住在这里人将它打扫得干净,地面颜色微深,应该是清晨时用水冲洗过,带着阵阵湿气。
裕王上前敲门不久之后,宅中一老妪慢吞吞地打开门,声音老迈:“您二位是”
老妪的眼睛在若冲脸上定了片刻,却很快挪开了。
裕王躬身问候道:“我二人是来拜访凌大人的。”
那老妪虽然布衣荆钗,满面皱纹,却
第一三八章 凌家
若冲侧头望着东屋,问:“凌大人家中有几口人呀”
凌志孺一听,便知她在此之前也没有打探过他,对她稍放心些,回答道:“现在便是老朽和拙荆,还有家母与孙女,儿媳四人,儿子在外任职,较少回家来。”
凌志孺含笑应付她,不想多讲,熟悉他的人都晓得,凌母瘫痪多年,他更是日夜侍候在母病榻旁。家中的积蓄全用在老妇人和凌志孺的病躯上。以凌志孺的地位人品,原本可以在看病时寻得便利,而他却一一严厉拒绝。而对于上门来送礼问候之后,他一概拒之门外。
久而久之,无形中,得罪了不少权贵。因为他中正耿直得太过了些,不懂人情世故,故而府衙里给他穿小鞋,拦着他升官的怕今后难以办事的,大有人在,故而他的官位一直上不去,几十年如一日在底层兢兢业业地察查案,不过正因如此,老百姓得了些福。
若冲听了凌志孺的话,笑道:“老夫人健在,家有一老由有一宝,大人还真是有福之人。”裕王端茶有意动作大一些,身子侧一些,胳膊肘轻撞若冲,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随即调转话头,问了些有关凌志孺尽日身体的状况,裕王介绍了几位天都中德才兼备的却鲜为人知的郎中与凌志孺,让他换个郎中瞧瞧。
说着说着,眼看快到了吃饭的时候,凌志孺的夫人上堂添茶时,问候客人是否要留下用餐,裕王便起身道:“早约了朋友一起用饭,就不打扰了。”而后他示意若冲起身,他二人这就离去。
凌志孺将二人送到门前,裕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凌大人,告老还乡的折子已经递上去,只是吏部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故此,或许还会拖上一段时日,请大人担待些。”
“裕王殿下这样说,真是折煞老朽了,老朽告老还乡,并非想颐养天年,而是现在这样的身体,也着实做不了什么了,不如让贤。”凌志孺拱手而道。
“那就请大人保重,若是有用得着小王的地方,尽管差人来。”
“先谢过王爷了。”
回程的马车里。
裕王见若冲手托着腮,注视着车外,也不与他讲话。裕王开口问:“菀青,想什么呢”
“有些饿了……”顿了顿,她又问:“凌志孺大人的儿子在他们老家做官”
“本来凌志孺大人可以求请,让凌公子留在京中,以凌公子之才,接替他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要将他送去外头,妻儿都在京中,有时候一家人几年才能见上一面。”
“天都人多,是非也多,到了外面或许不用牵扯进入这种权利旋涡里,安稳些。”
裕王只说道:“人生在世,活在哪里都不容易。”
若冲认可裕王的观点,心想,世上的事,哪里有绝对的黑白之分一如太极双鱼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世上的事妙就妙在此处,坏也就坏于此处,一杆子不能打翻一船人。
“是呀,没人活得容易,大家都有难处。”若冲叹息。
“为何从凌家出来,你就有些闷闷不乐”
“原本以为那是个富庶高贵的家,可到那里一瞧……”说道这里,若冲苦叹一声,接着又说:“家徒四壁,家中既有久病卧床之人,也有糟糠贤妻,还有少年持家的孙女,年纪轻轻便已显老态的儿媳,凌大人的身子也不是很好,家中只能由一独子支撑,他还飘零在外。你说这一家人,不可怜吗”
裕王凝视她微微皱着眉头的秀颜,欣慰:“菀青倒地还是心善呀。”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