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医女行医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落雨秋寒
葛如玺一呆,其余人吃惊地看向发声处。
祥贵婶直接将布帘子一掀,只见葛如沫蜷缩着身体,闭着眼似痛苦似梦呓,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见她这样,让人无端地想起那天葛七斤对她毫不留情地抽打。方才因葛如玺的话对葛七斤产生的心软消散无踪。
“五妹,你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葛如玺上前握住葛如沫的手。
葛如玺的话,让所有人都盯着葛如沫看,皆以为她真的醒过来了,不过可惜,她仍是没有睁眼。
“师傅?”
陈省之又给葛如沫摸了脉,朝葛如玺摇头,“还昏迷着,方才只是梦呓吧。”
葛如玺抿了抿嘴,眼中划过一屡失望。
大周医女行医记 第十七章姐妹猜忌
第17章
葛如沫醒来时,已是深夜,祥贵婶将煎好的药给她端来,她闻着药味,又浅尝了一口,才一饮而尽。这药虽不很对症,但也是温里散寒的药,于她来说聊胜于无。
谢过了祥贵婶,她去看了下葛祥贵,见他如预料的一般膨胀已消,疼痛大减。向祥贵婶言明他暂时无碍,复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祥贵婶给她端来了饭食,饭罢,收拾碗筷的时候,她问,“五丫头,你祥贵叔的的腹水和水肿消了八九成了,而我们抓的三副药已经煎完了,我寻思着,要不要再用两副,这水肿啊,就能消完了?”
葛如沫忙摇头,“千万别。”
见她不以为意,葛如沫担心她不知轻重,私下再给他用上一两副药,那就要命了,只得把话说白了,“十枣汤药力峻猛,再用下去,就要‘贼去城空’了。”
“贼去城空?”
“意思就是,他这病要是再用两副十枣汤,腹水和水肿倒能消个十成,可他的身体也要被掏空了。”
“啊,这么严重。”祥贵婶吓了一跳,心中一阵后怕,幸亏她不放心且又信任葛如沫,总想着得了她的准话再去抓药比较妥当,不然就坏事了。
然后,葛如沫又给了她一张药方,前面的十枣汤只是治标,这回的是治本,主要作用是疏肝理气,温补脾肾的。
这回祥贵婶高兴地接了过去,又谢了葛如沫一番,才让儿子去镇上抓药。
************
“小姑姑,你渴不渴呀?”四岁的葛洁趿着木屐嗒嗒嗒地过来问。
葛洁是葛根夫妇的独女,葛如沫和葛根同辈,自然比葛洁年长一辈了。
在廊下闭目养神的葛如沫睁开眼,笑道,“谢谢小洁,小姑姑不渴呢。”
“哦,那我告诉娘亲去。”说完又嗒嗒嗒地往厨房走了。
今儿天气好,葛祥贵一家子都去地里干活了,除了生病的葛祥贵和四岁的葛洁,陈氏是留下来照看着他们的。
葛如沫托着腮,看着院中的章木出神,三天了,她在葛祥贵家一住就是三天,葛家就像忘了她似的,除了头天,后面根本就没人来看她。
“来,喝碗水吧,一下午了,哪有不渴的,你呀,就是怕麻烦别人才宁愿自己忍着。”
陈氏给她递了碗水,葛如沫接了,发现是热的,道了声谢,才小口小口地喝着。心中却想着,这陈氏真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你先前让我处理那一堆药草,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看看。”说着,她便从杂物小间里端着三只箩筛。箩筛上面放着经过简单修治的草药,有切成斜片的鸡血藤,切成厚片的生地黄,切成段的百部等等。
“处理得不错。”葛如沫随意地翻看了下。这些草药就是前几天在六陵山上她采的那些,先前葛如沫打发他们走的时候便让他们带上了。
陈氏踌躇了好一会才问,“小五,你先前说的生地黄能用酒制成熟地黄,能不能,能不能教我?”说到后面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接着她又急急解释,“嫂子知道这要求很唐突,但嫂子真的太想要孩子了。且这熟地黄,你说过是补血的,就寻思着,制好后吃一点会不会有效果。”
葛如沫细细地端祥着她的脸说道,“根嫂子,这熟地黄,我可以教你如何制。只是除非你把那桃红四物汤的药给抓齐了,不然以你的情况,千万不能用单味的塾地黄。”
那天在山上干活,人脏,陈氏脸上沾了泥块,葛如沫倒没注意到她左脸上有些细小的痣。如今注意到了,肺气降于右,肝气升于左,她肝气瘀滞得厉害。这时候可不能光补,只能先通后补,活血化瘀药一定要用,否则会越补越堵。
“啊?”陈氏听到她说不能用,满心的失望,不过想到她方才说的可以教她,又高兴起来。现在的人都藏私得厉害,有点手艺轻易不肯教人的,没想到小五这么大方。
“小五,你肯教,嫂子自是高兴的,可这会不会影响到你以后——”
“根嫂子,放心吧,这对我影响不大。”葛如沫不在意地说道。医和药真不是那么好学的,这点炮制方法不过是九牛一毛。
“家里有黄酒吗?”
“有。”
“那行,咱们去厨房。”
......
“根嫂子,这熟地黄制了一时也用不上,如果能将这百部蜜炙一下就好了,二伯婆这两天咳,用这个最能润肺止咳了。”
“容我想想啊,说到蜂蜜,我屋里还有一点,我去拿,就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
“根嫂子,那些采回来的药,用不上的,你让葛根哥拿到镇上卖给药店吧。”
良久,厨房里又响起了一句,“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既然用不到,就该拿去换钱。根嫂子,你不能让我在这白吃白喝啊,我会不好意思的。”
“等他们回来商量一下再说罢。”
“小姑姑,有人找。”院子里,葛洁朝厨房大声喊。
“谁啊。”
她们的活已经要收尾了,所以陈氏跟着出来看看,发现来人是葛如玺后,她识趣地又转回厨房去了。
葛如玺站在院子里,闻着浓郁的中药味,再被心中的某些想法煎熬,她只觉得心火噌噌噌地上涨。
村子娱乐少,葛如沫昏倒在山上一事不可避免地成了上藜村的新谈资,正如葛如玺所担心的,村子里的人将葛七斤说得很不堪。如今家里一片愁云惨淡,而这个肇事者却过得这么滋润,还教外人炮制药品。对自己亲爹自己的家人这么狠心,对个外人就那么好,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五,我没想到,你对自己也真够狠的。”葛如玺绷着一张俏脸,“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把咱们爹说得多难听?名声是一点都没有了。”
啧,这话说得,像是她抬抬手就能让葛七斤名声受损似的。
即使这事是她设计的,她也吃足了苦头付出了代价好么。况且葛七斤他除了得人家赞一个老实巴交之外,还有什么好名声吗?既然是从来都没有的东西,何来的受损?
心里如是想,可是面上却说,“你这话,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切不是你算计好的么?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满意,怎么不满意呢?“二姐,你——”
葛如玺满腹的气愤也懒得听她的辩解,“刚才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在教根嫂子炮制药材吧?你知不知道这是不传之秘,师傅说过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对一个外人都这么好,对爹对我们一家子就不能宽容忍耐点!对我们就这么咄咄逼人?是,爹打你,是他不对,可你就不能看在他是你爹的份上是病人的份上,忍让一二?”
她咄咄逼人?呵呵。
“在你这个做姐姐的眼里,你亲妹妹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葛如沫面无表情。
“不是我将你想得那么不堪,而是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葛如玺直视她,面若寒霜。
“你这话就搞笑了啊,好像这一切全由得了我似的。爹说什么做什么是由我说了算吗?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我能管得着吗?最可笑的是,难道我还能控制得了这天什么时候下雨不成?你说这一切都是我算计好的,我有操纵这一切的本事吗?你也太看得起你妹妹我了。”
葛如玺语塞,这话虽然是葛如沫否定她的理由,却也有点道理,这也正是让人困惑的地方。
姐妹俩人不欢而散。
大周医女行医记 第十八章各自应对
第18章
葛如玺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她师傅那里,将她的困惑对俞徵声说了出来。
俞徵声正是葛如玺救了的男子。此时他颀长的身体斜躺在竹制的躺椅上,修长如玉的左手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喝着药,不徐不疾,任由药香氲氤。这人,即使粗布青衫,亦难掩其玉容,使得这篱笆竹院都添了几分贵气。
此番景象,让葛如玺心跳如鼓,略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却又舍不得。
这少女心事,俞徵声似丝毫未觉,声音淡淡,“这有什么好困惑的,她必然还留有后手。”
“她的后手会是什么?”葛如玺追问。
“你不必再去考虑她的后手是什么,这事,已经做到了她最想要的结果,而且没有留下什么硬伤痕迹,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后手通常是退而求其次的手段,能不用到最好。
“你说五妹昏倒在山上真的是故意的吗?可她只有十三岁啊,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误会她了。”葛如玺说着,在旁边的木头墩子坐下,至今她仍不相信葛如沫有这么深的心思。
“我相信我的直觉,你那五妹妹不是个简单的。”
直觉啊,说实话,她有点失望,他们所有的推断都没有证据。可以说是以最龌蹉的心态去揣测她妹妹的,万一他们错了——葛如玺不敢往下想。
说起来,俞徵声并不喜欢葛如玺口中的那个妹妹,觉得她太没大局观,没有家族观念,且为人自私。就为了丁点大的委屈便将自己的父亲算计至此,实属不孝。再者,完全不考虑家中姐妹的名声是否会受影响,真是无情无意。
“此事你不必过于忧心。”因为他们怎么样都无法影响到你的。
“嗯。”葛如玺的声音有些闷。
“如玺,你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碧玺挺特别的,有什么来历吗?”俞徵声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原来它叫碧玺啊,真好听。”葛如玺一脸惊喜,手不自觉地抚摸着锁骨下的碧玺。这玉暗合了她的名字呢。
“我见你别的姐妹都没有就你有,以为有什么典故呢。”
葛如玺笑嗔,“你才见过我几个姐妹啊,就说她们都没有。”
俞徵声也跟着笑了,那笑,有点意味不明,他当然敢肯定了,这碧玺,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而且还是玫红色,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不过这回你倒是说对了,家中的姐妹都没有。”接着,她便接这不碧玺的来历告知了俞徵声。
先前就说过葛如玺得宠,在葛家,基本上是当儿子一般疼的。这碧玺据说是早年葛七斤夫妇无意中得到的,听说能保平安,就给她挂上了。
而今挂在脖子上十几载,上藜村无人认得此乃碧玺,价值连城,只当是一块好看点的石头。
“说起来,你家那么多姐妹,也没个男丁,难道你爹娘就没想着给你们生个兄弟什么的吗?”俞徵声似是疑惑。
葛如玺叹气,“想,怎么不想。”做梦都想呢。
“那么,灵隐寺就在临江郡,听说求子很是灵验,离此地不过几百里,你父母何不去祭拜一番?”
“去过,听我娘说,十来年前就去过了,千里迢迢地去,可是你看,没用是吧。”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其实不止葛如玺困惑,这厢葛如沫也在心里嘀咕,难道她做得有那么明显吗?还是哪里露了痕迹?
不,此事合了地利人和,只差天时,她只是因势导利做了如此安排而已,看,最后连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不是吗?这么一想,她便有恃无恐了。
这事太巧了,便是葛如玺出去嚷嚷,她不承认的话,别人也想不到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那么深的心思,而且敢对自己这么狠。
其实她也不想把关系搞得这么僵,这招苦肉计用起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非自己医术还可以,恐怕真如祥贵婶所言,以后难有子嗣。
可她不得这么做,葛七斤那种极端又带点残暴的性格,再加上她历来又是被其厌恶的存在,葛如沫在家里的日子,可以说是动则得咎都不为过。在她的记忆深处,似乎曾有过连生病咳嗽吵着葛七斤了都会被一巴掌打到后脑勺的事。
要是家中的其他孩子也是这种待遇,那也就算了,这只是父母管教子女的方式,虽然方式暴力了点。可是没有,葛七斤不会对其他女儿动粗,这便是葛如沫无解的地方。这么些年来,原主有过逆来顺受,可是没用。
葛如玺指责她过分,可她怎么不想想,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只做被动的防御。葛七斤是原主的生父,占据道德制高点,有些时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既然作小伏低都不顶用,那么就由她来给他设条高压线用她的方式让他有所克制。而且,她有做错什么吗?她错就错在将这块遮羞布揭开了而已。
再者她的时间很保贵,没那么多可以浪费在应付鸡毛蒜皮的事上。
这日,葛根扶着老爹葛祥贵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引起的轰动简直了。才一上午,上藜村的村民们都知道了葛七斤家那十来岁的五丫头治好了葛祥贵的病。
稍晚,祥贵婶欢天喜地地提着一篮子鸡蛋去了葛七斤家,回来的时候拿了个空篮子。
祥贵婶一来一回招招摇摇,却把葛七斤夫妇的脸打得啪啪作响,这么好的女儿非要上赶着搓磨,至今对人不闻不问,这会却享受起女儿带来的福利了。
周氏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没把祥贵婶送来的鸡蛋给摔了,但舍不得。
傍晚,陈省之来到葛祥贵家,问她,“你后面给葛祥贵开的那个方子,可否给我看看?”
接着,他又补充,“不要误会,我是觉得你既然能用两个药方治好了葛祥贵的病,必有过人之处,这是我暂时做不到的,所以想看一看。”
葛如玺一愣,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陈省之,她以为这位不顾情分将原主这个‘徒弟’驱逐的老大夫应该是个老顽固,见了她,必定是不加辞色的。岂料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竟像与平辈之人相交,方才那句话也只是询问,而非诘问。
见过太多性格极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葛七斤就是其中之一,陈省之这种不一棒子将人打死的态度确实让葛如沫生了不少好感。没多想,便将后来开的那药方给了他。
大周医女行医记 第十九章师徒论道
第19章
陈省之有些激动地接过,然后迅速地看了起来。前面那个十枣汤,他已看过,并且有些对十枣汤的解说,葛如玺已经告诉过他了。现在看来,葛如沫是对的。
“看完了。”陈省之手抓着方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也生了很多困惑。”
“你可以说说吗?为何葛祥贵的病要用这两个方子,病机是什么,病因呢?”陈省之沉沉地看着葛如沫。
此人先前是原主的师傅,现在诚心请教,恰好她又懂点,她想了想,也不藏私,“其实这两个药方都是治同一个病的,葛祥贵得的是标实本虚之证,根据治则,急则治标,缓则治本。此人腹胀如鼓,下身水肿,且干呕短气、二便不利,此为标急。遂先治其腹水、待腹水减退,再治其本。”
其实葛如沫不知道,她给葛祥贵开的方子陈省之曾细细研究过,而她先前和葛如玺说过的,同等份量的药,甘遂芫花大戟放在一起的毒性比单味甘遂的要小。陈省之觉得有点道理,却又拿不准。而她所加的健脾补益剂,他似模糊抓到一些什么,又说不确切。据一些前辈说,在两汉时期,时人喜欢用复方,制方多遵循君臣佐使的组方理论,以期做到主次分明,全面兼顾,扬长避短之效。可惜如今本草、内经、伤寒论及金匮要略等书十不存一,除了少数前辈细心地保留有一些残存的方子外,许多经典药方竟不复再见。其实损失的又何止是那些经典的药方,还有那些指导辨症论治的医理等等。
所以,如今却让他得已见到两个复方,如何能不激动,便是没有回春堂的话打底,他也想见见这两个方子的疗效的。而今效果见到了,他却仍有许多不明之处,不得不请教一二。
“那你后面的那个药方,就是治本的吗?”
“是的。”
“我看你那药方用药,多半是治肝的?”
见葛如沫没有否认,陈省之再问,“你是如何看出他的病机在肝的?”
“这很奇怪吗?望闻问切之余,再用循经诊脉分经诊断法确诊啊。”
循经诊脉、分经诊断!听到这话,陈省之心一跳,两眼发光,急切地追问,“你会循经诊脉分经诊断?”
葛如沫觉得奇怪,这不是行医必学的吗?想当初她为了记住这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和一些别经别络的具体名称,循经走向,所主疾病及灸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嗯,还有那四百零九个穴位。
陈省之强忍着心中激动,“可否细说?”
陈省之的疑惑和急切,是切切实实的,葛如沫眼中划过一抹讶然之色。葛祥贵的病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难在他的病拖得久了。病久未得到妥善的治疗,便会由表及里;或由实转虚;或根据五行生克乘侮规律损及其他脏腑。这些知识点看起来很全面,其实是很基础的东西了。而陈省之的表现,似乎是从没接触过一般。
他的医术在十里八乡也是有名的,水平竟然这样低?还有,回春堂那孙大夫,听说也是坐馆多年了,在整个清河镇来说,算得上是很有名的大夫了,对葛祥贵的病竟然也束手无策。不仅如此,陈省之是从京城来的,从他以前的只字片语中透露出他的医术在京城也不低。
不,或许不是陈省之名不副实,而是这个朝代整个的医术水平都很低。所以他的水平也被人称赞不已了。想到这,她的心一跳,脑海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逝。
她想了想,打了腹稿,才细细道来,“葛祥贵的病从病象上看,水肿、臌胀,乃水湿痰饮之症,病因多责于肺、脾、肾、肝。”
“然后,在此之下,再由——”
“等等——”陈省之打断她,“你详细说说,为何水湿痰饮之症,病因多在肺、脾、肾、肝?”
葛如沫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很坚持,心中叹了口气,好吧,看来得从基础的说起了,“俗话说,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脾失健运,则水饮内生;肝失疏泄,则气机不畅,气滞津停;津液停而为饮,饮凝成痰。”
“嗯,病久及肾,肾失蒸化,开合失司,水则无主,诸液贮留体内,令腹渐大。故水湿痰饮的调治,从脏腑而言,多从脾、肾、肝入手。”
说完,葛如沫看他,陈省之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她才接着继续往下说,“在此之下,再由望闻问切,辨明病因在何脏腑,分清主次,遣方用药。葛祥贵其面见青色,嗜酸,脉见弦象。想必你应该知道弦脉主肝胆病、痛证、痰饮。”
“气机不利,肝失疏泄,脉道拘急而显弦脉。肝气郁结则气滞,气滞则易瘀血内阻。如此便能辨别病因。而见肝之病,则知肝当传之于脾;而久病伤肾,故遣方时在疏肝理气之时不忘温补脾肾。”
葛如沫的话落之后久久,陈省之口中仍念念有词,似在强背消化她方才提及的知识。葛如沫也没打扰他,而是在旁喝着她自制的水肿化瘀茶。
陈省之回过神后第一件事,竟是起身,朝葛如沫一揖到底,“多谢今日解惑之恩,请受老夫一拜。”
葛如沫侧身避过,口中直说不敢领受。
陈省之正色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葛如沫年纪轻轻却没有敝扫自珍以此为资本,他的疑惑得解,受益者是他,这一礼她受得。
葛如沫正色道,“陈老,当真不必如此。若你非要如此,那往日你的教导之恩,小女又该如何?”
“既如此,那老夫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陈省之肃穆着一张脸,“这些辨症用药医理,你是从何学来的?”
陈省之自嘲,“说实话,便是老夫再积累十年二十年,也教不出一个你。”因为她懂得的东西,他根本无处得知。
“这个,恕我不能告知。”葛如沫一直明白自己这身本事,很难解释得清楚从何而来。不过她跟着陈省之学过,这能稍微解释一二。这也是她今天耐心解惑的原因.她相信对于一个沉迷医术的医痴而言,有个地方能够接触更高深更全面的医术,一定会好好保护不会让人轻易破坏的。这之于她,若他能帮着遮掩一二,也尽够了。
陈省之想了想,葛如沫的医术是他教的,可以说是他领进门的,一直以来水平如何,他很清楚,除了在后山的大半个月以及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不过她是个心眼多的,她不想说的话,他估计也问不出来。大约是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吧,陈省之如是想。
不知怎的,那高人竟然挑了葛如沫来传授。陈省之有些怅然,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正色道,“既如此,老夫便也不多问了。只是有些话,虽说你已不是我的徒弟,老夫身为长者,便倚老卖老一回,希望你能谨记在心。”
“陈老,您说。”
“话说,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医之一道,病者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望你常怀宽容之心,切勿因一时喜好一已之私枉顾人命。”
这话,唤起了她被进医药大学时对着诸位医学鼻祖宣誓的情景,当时那种震撼人心的酥麻至今难忘。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