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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仙吟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花间方壺
云水仙吟
作者:花间方壺
一个严苛家教的高门嫡女,一个寻仙访道的门派的后裔。  楚泠抓住机缘,得神龙苍岐眷顾,走向更开阔的修仙世界,抛开束缚,投向自由,国仇、家恨、情爱,都不能阻挡她。  青龙传道,以辟天途,以琴为心,以剑为行,寻求那真正的无边自在。



01 辛辰方物
    张楚泠被熊熊烈火包围着,她看见赤红中那雕梁画栋倾塌,满地焦黑,卷轴纷乱。

    她看见云母皮纸的册子被火舌噬去边角,忍着手臂上的灼痛眼疾手快地拾起。

    乳黄的纸上脱墨的古篆被辨得分明。

    “自神龙降世,佑吾辛辰域界,时至今日八千年有余……”

    她听见远处凄厉的哭喊和木瓦炸裂的声响。

    “神洲大陆衍化为东南西北四大洲。东洲,望舒后裔居之,夙民迭起;南洲帝鸿氏轩辕开土德之瑞……”

    那惨烈的声音远了,仿佛烈火被暴雨熄灭。

    “西洲重黎暴|政,国号‘复炎’。北洲元齐尉争霸……战乱频发,穆地……仙人之始……嗣弱……”

    亭台微雨中,儒雅男子见楚泠望来,那牵着中年美妇的手赶忙松开,俊逸的脸微红。那美妇不禁娇嗔地瞪了儒雅男子一眼,男子只得一摸鼻尖。

    良辰美景,楚泠感到自己仿佛要笑出声来。

    又仿佛触动了什么,下一刻眼前的人儿面露惊恐继而扭曲,青黛烟雨霎时浓烈变得火光冲天。

    楚泠看着眼前的亭台变成卧房,那清隽和娇媚的人被烈如猛兽的火势包裹,翻滚挣扎,尖叫呻|吟,继而慢慢脱力。

    “不!”

    楚泠猛然坐起大口喘息,身上一轻,一股阴寒猛然侵入,冷汗涔涔。

    她颤抖着手不禁捂住自己,可寒气依旧往心头涌。

    那是梦!

    只是梦而已!

    楚泠抓了抓自己胸口,才察觉胸前有生硬之感,似有什么物件。

    她在怀中一掏,一本书册斜斜地从怀中险些掉落而下,她及时伸手捞起古册,原来是那本云母皮纸的《辛辰方物志》。

    她眼眶忽地一酸,眼泪又不住地落下。

    对!这也是梦……

    楚泠感到身下床板的生硬,是少有的体验。

    这也是假的!

    此时的她应该在自己的云湘小筑里,高床软铺,带着玉兰的熏香。

    这册书是从她悄悄偷出的,她要赶快给阿娘还回去才是!

    “七娘!”

    焦急又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楚泠回过神,是渠叔!

    “我……我无事……”楚泠稳了稳声线,安抚门外的人,“渠叔,你歇息罢。”

    岳渠摇头,自以为轻声的叹息呼出,转头回到自己的卧房。

    这声叹息听在楚泠耳中,让她回到现实。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温暖的触感和屋内的陈设,无不在告诉楚泠现在的处境。

    涔涔的冷汗尽去,随之而来的是骨肉之间的灼痛,楚泠下意识地运功,筋脉刺痛。

    “嘶。”

    她稳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真气运转周身,已是满头大汗。

    好在那灼痛平复了不少。

    ………………

    这个夜晚,不止楚泠二人辗转反侧。

    天都西侧群山内的一座简陋道观烛光跳跃,在作息有序的道观中,在寂静的山林间显得突兀。

    疾风掠过屋舍,道观茅屋的扉门大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佝偻老者立在门前。

    “哼!穆天钧,真是多年不见了!”

    绛红的衣袍飞扬,一个中年男子从天而降。

    “呵!是了,倒不知你这些年,修为有无精进”绛袍男子说罢,便冲向佝偻老者的面门。

    二人打斗极速迅猛,不过三息之内,两人便转战山林间。刹那间,火光灿灿映红了山石草木,更显得怪石嶙峋。

    佝偻老者施展火术,抵挡飞扬起的狂暴尘沙。

    穆天钧冷哼一声,翻身越过佝偻老者头顶,反手就拍出厚厚尘土,顿时四周的火焰息了大半。

    “肖老儿,你真是年纪大了糊涂,我辈中人不得取凡人性命的规矩,你竟然抛诸脑后”

    佝偻老者旋身躲开,挥袖扬起四周大小石块向穆天钧扑去。

    “穆天钧!你想守着凡人等死,不代表老夫能接受!”

    穆天钧闻言手下的力道变缓,鄙睨地瞪了佝偻老者一眼,愤然言道:“那又如何”

    佝偻老者跃到青松枝桠上,轻描淡写地吐出两句。

    “那八阵图,难道你们穆国不想要”

    “说到底,楚焕那厮连堪舆之术都没有传给她,更别说什么楚门至宝。那区区防卫犹如小把戏,不值一提。”

    穆天钧捡了粗壮的枝干侧躺下,斜眼向下望向老者:“穆国如何,无需国师大人来操心。”

    两人的身影在林间飘扬,缓缓低沉的声音飘散开,犹如鬼魅。

    佝偻老者不置可否,只是讥笑着世人的无知。

    “我竟然不知,权势于你,竟是没有尽头当真是不知足。”

    “尽头你说,这整个辛辰界还能给你我什么”

    略高的质疑声,惊走了鸟雀,却让两人间的气氛冷峻了下来。

    良久,穆天钧跳下树干。

    “我要去东边。”说罢便走开。

    “东边旧齐的地域”

    佝偻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手掌按了按右侧胳膊,赶忙跃下枝头,追了上去。

    山林恢复了原本的静谧,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

    一夜未眠。

    楚泠远眺连绵汾山,暮秋的季节,葱葱碧绿尽去,枯黄遍野。顺着光秃的枝丫一眼望去,盘旋的飞鸟发出刺耳的鸣叫。

    她寻了安稳的位置,窝在树枝间。凉风习习,让她周身的灼痛消减半分。

    距离那场火,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楚泠也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大火那夜,楚泠还在偷偷地抱着《辛辰方物志》瞧,听见仆人们惊呼,跑到屋外撞见楚笙面色凝重地闯来。

    她没有惊疑楚泠手中的古书,只是柔柔地拉过她嘱咐,眉目温润仿佛看进人的心里。

    “我的阿泠,以后要听阿徵的话。若是日后见了外祖父,告诉他,阿娘不悔。”

    楚泠不知她为何如此说,还没问出口便被楚笙捆住,那本古书被塞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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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云水琴音
    渠叔一定带回了新的消息。

    果不其然,岳渠细看楚泠的面色见她不似往日苍白,才道:“王上已决定派人前往楚门,何人前去还在商讨之中。郎君三日后下葬,七娘你……”

    “我要去!”

    “贼子来无影去无踪,七娘你还十分危险……”岳渠有些犹豫,他怎能忍心眼前的少女见不到父母最后一面。

    “既然来去无踪,这里又怎会真的安全。”楚泠坚定了要回城的心又苦笑,“再说了,若是他真想赶尽杀绝,我们又能做什么反抗”

    她心意已决,不打算再说这个话题,又问岳渠:“渠叔,可联络上阿兄了”

    “三郎君在边境,已经快马让人传讯,他要归来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

    三日后,楚泠亲手葬下父亲母亲后,十分恍惚。

    岳渠按下心焦,向楚泠介绍身边的大理寺少卿陆骞。

    “见过陆少卿,七娘先行谢过陆少卿相助。”

    此时楚泠,一身素净的长裙,能看出稚嫩又略显窈窕的身姿。

    原本略带婴儿肥的脸,迅速消减下去。凤眸中的悲戚克制不住,看向陆骞时又满含希望。

    陆骞回礼:“七娘子节哀顺变。先生高风亮节、虚怀若谷,吾等做学生的定会还先生一个公道。”

    这一个月来,岳渠都是与陆骞联络的。陆骞明白楚泠的忧虑,让她宽心。

    “有一事,七娘子可能不知。齐师在明阳观内酒后撒泼,砸了堂前的七星阵。后来,被王上叫去乾元殿训斥了一顿。”

    城中贵胄无人不知宫廷御用的雅乐琴师齐子钦,琴艺非常,得王上喜爱,经常出入祭祀庆典。

    王上还未继位时,就常和齐师一道品琴饮酒,秉烛夜谈,好不快哉。

    这曾一度让大臣们以为还是少年的王上有断袖分桃之好,一时声讨起伏不断,才让他收敛了玩乐的心思。

    齐子钦本身就性子直率,再有王上撑腰,自然在这天都城横行。

    无可奈何王上对其不羁之态不曾贬斥,还笑称颇有竹林贤士之风,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楚泠闻言一愣,而后缓过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师父在王上面前又有了什么惊人之举”

    “果然是七娘子更懂齐师。”这句话不知是褒是贬,陆骞点头,“齐师告罪,然后向王上哭诉祭酒的伤逝。最终说,想出门散心,告假了。”

    “王上准了”

    “恩,准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陆骞叹息道:“挚友去了,齐师很哀伤……他,不知你活着……”

    当初岳渠带她走时,没有让当铺的人外传。众人皆认为那张家娘子吐血地如此厉害,定是撒手人寰了。

    齐子钦也不是个细心的,便以为自己那乖巧的徒儿也去了。

    楚泠垂眸,让人看不清神色,淡淡道:“师父本就是随性洒脱之人,走了也好。”

    楚泠和岳渠离开的时候,她道:“我们去云水阁罢。”

    岳渠自然应她。

    ………………

    天都坐落于乾国东南,健河之北,宜乾山脉南,经汾山。

    天都城以东,军之重地,围猎之所;天都城以西,佛道鼎盛,香火连绵。城北,官商贵胄聚集,宫城之所在;城南,士农工商,贩夫走卒,烟柳之地。

    天都城与往日一般繁华,他们一路向南,步入分割天都城南北的天街。

    云水阁,天都最具盛名的琴馆,位处城南最繁华的地域。

    云水阁的外门简朴庄重,作为琴馆来说,此地略微嘈杂,不过架不住达官显贵的喜爱,才把店面搬到街市上来。

    此时的云水阁中传出一声斥喝声,伴着重物摔碎。

    “师父!”

    楚泠奔去,映入眼中的却是师叔齐子羡。

    师叔一向好脾气,没想到如今也如师父那般暴躁了。

    “七娘真是七娘!”齐子羡也不管那边毛手毛脚的学徒了,快步走到楚泠面前上下打量大喜。

    他又见跟来的岳渠,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楚泠露出小女儿姿态笑:“七娘已经无碍了。”

    齐子羡听了当下点头:“你要好好的,不要涉险。你师父知道你们都遇难了,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楚泠抿唇,眉目染上戚色:“师父如今不在,师叔要保重自己。有些活就让小六他们来做,您老别逞强。”

    她看着自家师叔露出孩子气的表情笑了。

    齐子羡叹上一口气,摸着眼前的桐木:“自从那日起,他就有些神神叨叨,觉得那场火有问题。你们都去了,对他的打击实在大,他说要出去走走,便辞了王上。”

    “那师父去了哪”楚泠疑惑。

    “往东去了,以前听你师祖说,云水派的根基在那里,在乾国的最东边。”

    楚泠只知道云水派的旧址倚靠着最东面的山脉,与楚门一样。

    “师父从来没说过这些。”

    楚泠很是好奇,师父怎么突然就想回门派了

    难道是因为张家的祝融之祸

    楚泠心头一颤,忙问着齐子羡云水派之事。

    齐子羡在琴炉上插上香,缓缓道:“要说云水派,它的传承其实比楚门更久远,只是如今没落了。很多事情连你师祖都不知道,何况我们。”

    齐子钦总说,那是天火不是人凡火,他想回去翻翻典籍,顺便游于山水间,总比在天都整日对着张宅的废墟来得强。

    他对王上也是如此说的。

    “你师父那性子,只有别人倒霉的份,七娘不必担忧。”

    楚泠见他不愿多说,想着师父穿着舒旷的广袖宽袍,面容萧散俊逸,出言却不合风骨行事无忌的样子,摇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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