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仙吟

    楚泠挥别祝晴，见廊下一人瞥着她。

    那是应万绝谷召唤而来的一名望舒修士，名唤夕照。楚泠对他印象深刻，因为她实在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

    阿兄已是俊美，而这夕照美得就如望舒冰清玉洁的皎月，让楚泠惊叹，不由多看几眼。

    “夕照道友。”

    冰清玉洁的夕照深觉初见时楚泠的注目让人生厌，此冷着脸道：“原来张道友出生显赫，怪不得我等筑基修士还得听你差遣。”

    楚泠知他性冷，却没料到他会如此说话。

    她也没有好脸色：“夕照道友出生望舒嫡系，修为高深，泠佩服。不过道友若还想去庚寅，必须听楚门号令。至于某有没有本事，无需你来置喙。”

    两人相看两厌，楚泠没有理会他，去寻穆天钧。

    穆千洵被天启长老遣来藏经阁做苦劳力，尘土满面，直到被穆瑶唤去用饭才重获解脱。

    饭桌上，穆瑶给楚泠和穆天钧夹着菜，穆天钧给穆瑶夹着菜，穆千洵给楚泠夹着菜。穆子尧对穆千洵行径嗤之以鼻，蒙头吃菜。

    楚泠实在忍不住捂了捂脸，拿起公筷夹起些笋尖放在楚焕的碗中。

    “祖父，你吃。”

    楚焕哼了一声，低头吃了，还不忘瞪一眼穆瑶，穆瑶抿唇笑意难掩饰。

    每次穆九来都被冷落的楚焕这次受到了双重打击，好在这回还有孙女在。

    他想了想决定先告诉她个好消息。

    “继乾帝登位，阿徵用离间计让文氏与崔氏倒戈，又收了齐奂所占的三座城池。”

    楚泠听道玄徵的消息一喜，也不在意他在做什么，齐奂肯定是要打的，只要阿兄安全便是。

    “这小子精得很，你放心。”穆千钧嘿了一声，又往楚泠碗中夹笋。

    “阿兄自然很厉害。”

    穆天钧更在意的是楚门的态度：“看样子，焕兄要助他”

    楚焕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笑道：“天下已变，我等修道中人都参战了。若新任乾帝真能定一方安稳福泽世人，我未尝不可。”

    楚泠问：“楚门一直与阿兄有联系”

    楚焕点头。

    她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他——肖寒已死。”

    楚焕和穆千洵一愣，肖寒毕竟是筑基，想要杀他不容易。

    “九叔你出手了”穆千洵问穆天钧。

    穆天钧摇头，笑看楚泠：“我只帮了小忙，阿泠与他约生死战，肖寒败了。主要有同悲，她方能报得此仇。”

    穆瑶捏过楚泠的手腕，紧张地要看她有没有伤。

    楚泠赶忙道：“祖母你看我如今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穆瑶放下心来，眼眸中仍有悲戚：“阿笙一定很高兴……”

    她很快整理好心情，劝大家用膳。

    饭毕，穆天钧道：“我明日回穆国，东洲之事要报与王兄，早做准备。”

    穆瑶也不劝，给他收拾了两件新缝的衣裳带回去。

    而后的几日，楚泠拿出沧岐给的玉简翻看，将所需准备的东西和祭礼的仪式记录下来。

    藏经阁那边花费了七八日将所有记载着苍岐山祭祀的典籍找出，天启带着几人与楚泠一起，照着沧岐留下的玉简整理出，所需之物与注意点。

    半月后，天启召集了众人来协助此事，而楚泠和穆千洵各持一枚令牌进入苍岐山。楚门有一块令牌，并且典籍中记载着令牌的使用方式，这才有了此次之行。

    再次回到苍岐山，楚泠十分慨叹。祭坛四周还留着她和林五生活的痕迹，仿佛没有什么变化。

    先没有管这些，楚泠走进神龙洞的第一间石室内。

    穆千洵第一次见到这一排排的法器与木箱，不禁探手去摸，还未等楚泠去拦，便被弹了回来。

    “忘了这里还有禁制。”他甩了甩生疼的手臂，嘿嘿一笑。

    楚泠拿出令牌默念法咒，眼前青光一闪而过。

    “再试试。”

    穆千洵伸手拍上木箱，又摸了摸，回头喊：“成了！”

    楚泠回想着，指了指那排木箱：“从这里开始罢。这里面应该是修士常用之物，或许有我们要的东西。”

    两人陆续将两间石室翻了一遍，找出祭礼所需和日常所需的物品放置他处，再次将结界合上。

    而后是祭坛，方樽玉鼎之物很快被清点。

    好在礼器并没有缺失，需要再备的是一些香、酒、果品等耗用之物，还有些已被损坏的器皿物什，例如火炉、盥盆、帨巾。

    “你之前就这么过的”穆千洵戳了戳油腻竹架下残留的灰烬。

    楚泠去看他蘸着白灰的手指，点头笑道：“是啊，捉一头羊能吃大半个月呢！那边有长年冰寒的水，不怕坏了。”




123 祭祀准备
    楚泠想起了什么，往外走了几步回头招呼穆千洵：“穆伯，快来！”

    两人来到东边的山壁前，红灿灿的果实挂在茂密的枝头上。

    “我去采些石榴，穆伯等我。”

    楚泠三两下窜上树，在树枝间游走，徒手摘下四五只无处可放，当下对着穆千洵喊。

    “穆伯，接着！”

    她将果子向他掷去，反身跳向一旁的树干，手明眼快地摘下饱满的石榴向下扔。

    地上的穆千洵身手不慢，失笑着左右奔跑。

    不一会儿，穆千洵的披风已装了一小堆石榴。楚泠跳下树来，递给他一枚果子：“穆伯，你尝尝。”

    两人各咬着掰开的石榴往回走，楚泠说着这里地山山水水，穆千洵才觉得她在这里还过得不错。

    穆千洵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中叹息，终究不是阿笙。

    楚泠没找到小猴和阿云，有些无趣，便与穆千洵再核查了一遍器物离去。

    楚门很快将所需之物的炼制分发下去，季演祝晴他们各自寻了可做之事纷纷开始忙碌。

    两个月后，楚泠再次进入苍岐山，这次是一队人，多了八名要往庚寅的筑基修士。

    筑基修士有进入苍岐山的口诀，这段时间楚焕审视了这些远道而来的修士们，决定将口诀传授给他们。

    楚焕传授口诀之时，申明过苍岐山的规矩，众人自是不敢懈怠。毕竟神君之威甚深，几人才缓和过来不敢大意，唯恐有所唐突。

    楚泠带着一行人一直往西走，路过那条遇见大黑鱼的河，瞥见河岸边靠在树荫下的少年。

    她脚步一顿，众人的视线也看向了那里。

    那少年抬起鱼竿，往岸上一扔，看向楚泠。

    “阿云！”楚泠喊着，就见他拿起长弓走来，她喜不自胜，“你是来帮忙的吗”

    阿云瞥了一眼楚泠身后的人，依旧高冷地吐出两个字：“监工。”

    楚泠失笑，又觉得阿云的神情与沧岐重合，不禁敛了笑容。

    当初她被救的情形，林五没有仔细说。楚泠只知道，阿云是沧岐的分身，岐伯好像也是。面对岐伯楚泠自当面对神君。可面对阿云……

    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楚泠有些难以接受。再说，分身到底是什么她并不明白其中意义。

    楚泠一本正经点头：“祭礼之事我等都是初次接触，还需你指点。有劳了。”

    穆千洵抱拳含笑：“道友有礼了。”

    阿云向他们颔首致意。

    “这位……”楚泠不知如何解释。

    “唤我阿云便是。”他独自走在前方。

    众人却感知到了阿云的不凡，也可以说苍岐山没有俗物。几人对楚泠点头，示意他们明白。

    阿云问：“你如今换了功法，修得如何了”

    楚泠记起那时的求教，笑道：“还算有进步，得空时向你请教。”

    阿云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一行人来到祭坛，熟悉周遭后开始打理。

    他们将所有地方都清扫一遍，当初林五做的物件放置在竹林旁，并在竹林里搭建了两间屋子。

    楚泠分配了任务，几人从石室中取出的物品分类摆好，几人将距今最近的十卷《辛辰祭志》查看是否与如今的安排有出入。

    她也不得闲，被阿云拖着。

    “你烤羊腿给我吃。”

    此时，楚泠才感到阿云只是阿云。

    她莞尔一笑：“我们去捉只羊。”

    两人寻到羊群，阿云利索地一箭刺穿一只羊的脖颈，在楚泠还在呆愣之际拖着羊回到她身边。

    “走罢。”阿云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笑容。

    两人宰羊砍柴搭架，忙碌了大半个时辰。阿云一个响指火花冒出，木头发出噼啪的声响。

    楚泠絮絮叨叨地嘟囔着：“火灵根太差就是不方便。”

    香味逐渐浓郁，楚泠将切下烤好的羊腿，递给阿云。他大口咬上，弯了弯眉眼。

    “好吃吗”

    阿云一顿还是将肉吞咽，抬起头收敛笑容：“还行吧。”又一口咬下。

    楚泠失笑，许久不见，阿云变冷清也变可爱了。

    “我去叫他们来吃些。”

    阿云咬着肉点头，也不看离去的楚泠，片刻啃得只剩骨头。

    他瞅了一眼火上的烤羊，不再急不可耐，慢条斯理地又切下一块，看着发怔。

    自从楚泠那次遇险，阿云就陷入了沉睡，他意识到本尊出现了。

    本尊令他跟着楚泠，因此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他们离开，苍岐山又剩他一人，他第一次觉得这山虽大也无聊得紧。

    阿云想着一个多月前出现的本尊好像受了伤，让他接手苍岐山。

    他下游山谷上达山峰，觉得无甚趣味。如今就连那湖里的大黑鱼鮟鱇被他射伤后也不理他了。

    他虽是少年身体，却已一千多岁了，不知这里还要呆多久。

    不过，他知道离去的日子近了。

    阿云和沧岐本尊一体同源，他能感受到一丝他的喜和伤，必有缘由让他如此去做。

    阿云露出笑意，三下五除二又吃完了一大块肉。

    回到祭坛的楚泠让众人收拾了手边的东西就来吃。

    延岚和穆千洵对楚泠的手艺很感兴趣，其他几人正统传承向来素茹，他们瞟了几眼自己的干粮，犹疑片刻还是摇头。

    三人回到竹林，见阿云在一旁净手。他抬头让他们坐下，起身回祭坛。

    楚泠见他神情自然，便由他去，招呼延岚他们割肉。

    三人吃着吃着神情莫名，楚泠打来水递给他们，自己切下一块羊肉。

    她割了几片入口，便停住了，对着眼前三人讪讪：“好像……有些地方没有熟……”

    这不能怪她，在苍岐山的几年都是林五揽着有关吃食的活计，楚泠最多煮个菜汤。阿云本就不是正常人，也不在意生熟、是否好吃。

    穆千洵本素茹就只想尝个鲜，此时他面目表情抹了抹嘴起身：“我还是去摘着果子。”

    延岚抓过柴火甩甩手：“你们去吧，这里有我。”

    他本以为自己行走江湖并不忌口但也做不出什么好吃食，想着楚泠有好手艺必定要尝一口。

    没想到……

    延岚摆手嫌弃地让他们赶紧走。

    如此楚泠被赶了出来，几番折腾三人才吃到满意的吃食。

    楚泠回到祭坛，发现另外四间石室大开。

    阿云解释道：“这四间筑基修为才能打开，这里都可歇息打坐，你的还是原先那间。”

    竹屋不安全，其他九人便随意分了石室，算是有了休憩之所。

    众人在苍岐山落脚，空闲时修炼切磋，倒也惬意。



124 飞舟将近
    有一个问题一只盘旋在楚泠心头，她找了闲暇时间寻到阿云。

    当初楚泠让天凝公主上身后，神魂非但没有受损，还让她感到更清明。

    楚褐以为是功法之故，楚泠却有些疑惑，她修习功法时并没有如此感受，还是说她的修为还不够

    “龙门心法传自上古，为龙族玄妙根本。而人修又因因缘而得其修之，内化妙用。经过几千年，人修的龙门心法也已纯熟。本尊传你功法时，你就该明白，吾等的心法不同于如今一般功法，不留文字，是根植于神魂的。”

    阿云有着于沧岐相同的记忆，他缓缓道着：“也是因为它的根本不拘泥于宿体，才能衍化出不同生灵所能修习的功法。也因此，滋养壮大神魂也是它的功用之一。”

    楚泠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阿云瞧了却摇头：“不过，你修为弱得很，凡人被阴魂附体没有损伤是不可能的，你与我具体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