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缨儿给我念的,她每天都念书给我听。”
王珍点了点头,大概是表示缨儿是个负责任的好丫环。
“笑儿真要去?”
“嗯。”
王珍想了想,喟叹道:“也好,往日大哥常叫你要读书,难得书中大道你竟能读进去。尽其道而死者,死命也。也好,不是因为贪玩,你想去就去吧。”
王笑心中颇有些腹诽,去趟巡捕营而已,说得这么郑重。
“好。”
王珍又转头看向耿当,很平静地说道:“还请上差照顾好舍弟,鄙人与贵都司张大人也算是相熟,若舍弟稍有不妥,让鄙人跑去打搅张大人,却也不好。”
一句话说话,耿正白微微色变,挺的笔直的腰都稍稍垮了一点。
邓景荣眼皮跳得厉害,心中暗道:“王家大公子分明气场不低,就这样还声名不显,那个‘商事上颇有手段’的王二公子又该多厉害?”
如此想着,他便微微有些懊恼,昨日不该因为贪杯茶喝,就与张恒议论王家是非。
一行人出了厅堂,缨儿听说王笑要去巡捕营,便表示自己也要跟着少爷一起。
王笑是极不想让缨儿同行的,奈何小姑娘打定了主意不能与少爷分开,他拿她毫无办法,只好将她带上。
出了府门,邓景荣与冯丰便告辞而去。
王珍着人备了马车,于是耿正白与耿当乘一辆马车走在前面,王笑与缨儿乘一辆马车跟着。
此趟出门王笑本就是为了见见世面,观察一下这个时代,便掀着车帘撅着腚往外看。
等马车拐到东大街,一路下去都极为热闹,商铺林立,走贩如织,行人往来,联袂成云。有衣着富贵的,也有衣不蔽体的,有满面红光的,有骨瘦如柴的。
酒楼茶肆,古玩典当,花鸟鱼玩……
王笑只好时不时向缨儿问上一句:“那是什么?”
“少爷你以前也见过的呀,那是杂耍卖艺呢。”缨儿转头看去,也是眼睛一亮。
却见一个穿黑衣的小姑娘正在一张大桌上翻跟头,一连翻了十几个跟头后,她双手支着桌面倒立过来,用脚趾夹着一张小弓,另一支脚趾夹箭拉弦,以一个极怪异的姿势将箭射了出去。
箭去如流星,射在远远的一间酒肆二楼的靶子上。
顿时叫好声一片响起。
王玩凝神看去,那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脸晒得黑不溜秋,脸上干裂的厉害,嘴唇更是裂了好几条血沟。她站起身来后,只见她的腿却已弯成了畸形。
听着四周的叫好声,王笑却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将车帘子盖上,闷闷地坐了。
“少爷怎么不看了?”缨儿马上就察觉到他不太高兴。
“围观者觉得她本领了得,但小小年轻就练了这一身技艺,又该吃了多少苦头?”
缨儿一时也有些愣怔住,想到那小姑娘两条腿变形得极为难看,她也觉心中不忍。
下一刻,她再看向王笑,目光却有些奇怪起来。
王笑才发现自己一时语快,这句话逻辑清楚、语气顺畅,要是让缨儿起疑了却是麻烦。
但他也不敢多做解释,只好鼓了鼓腮帮子,作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好在不久之后,马车便到了京师巡捕营。
王笑虽不认得木子,却知道罗德元不是旁人所杀,打定主意一会见到了耿当捕的那人就说自己记不清。
这般想着,他便由缨儿牵着下了马车,跟着耿当走去……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7章 产业链
巡捕营虽说是营,历朝下来已扩建成一个占地极大的衙门。
进了大门,先是一个颇大的校场,一侧的架子上放着些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挂着些弓。校场另一侧则是靶子与马房。
地上有些杂草,显然这校场上没有多少人操练。
也不知是王笑的错觉还是什么,一进巡捕营,他便觉得视线变得暗红下来。
地上沙土间似乎沾起着陈年的血迹,暗暗的、旧旧的,让人有些压抑。
穿过校场,进到一个大堂。
大堂上人很多,有些嘈杂。中间摆了一排长桌,长桌后面坐着老胥吏执着毛笔正记着什么,桌子前面则是穿着巡捕服的公人排着队,手里还捆着各种五花大绑的贼盗,像是在等着登记。
“清河巡逻王明明,捕获偷鸡贼一名,记末等功一笔……”
诸如此类的吆喝了一句之后,便有各种各样的求饶声响起。
“小的冤枉呐,那鸡,是自己飞到小的怀里的啊……”
不像是在缉盗,倒有些像在市场卖菜做生意。
王笑颇有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跟着耿正白叔侄二人穿过大堂,一路上七拐八绕,时不时有人抱拳唤一句“耿把总”,走了一会之后才到巡捕营的牢房区域。
耿正白让牢头开了一间审讯房,让耿当领着王笑进去坐着等,自然有人去将犯人押过来。
耿正白是个小把总,回了巡捕营便有不少事找上来。于是他叮嘱耿当看顾好王家三公子,自己便先去忙旁的事。
这个房间颇有些阴森的气氛,缨儿有些害怕,紧紧拉着王笑的手。
王笑便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慰道:“缨儿不怕。”
他声音沉稳,缨儿便觉得安心了些,却也没发现自己的少爷没往日那么傻气。
不一会儿,两个狱卒便领着一个高个青年进了审讯房。
这青年高高瘦瘦,脸上带着不少淤青,看起来却颇有几分清秀。他身上穿的确实是一身黑衣,但不是想像中那种夜行衣,反而像是捡了几条黑色的破布稍稍裁剪后套在身上。此时他手上脚上都戴着颇重的镣铐,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显得有些笨拙。
耿当看到这青年进来,颇有几分激动,站起身向王笑问道:“三公子,你快给俺看看,这人是不是杀手木子?”
他少年心气,想要捉捕名震京师的连环杀手,再加上这是他当上官差后捕的第一个犯人,不免有些期待。
王笑装模做样的打量了两眼之后,摇了摇头道:“不是的。”
“怎么会不是。”耿当愣了愣。
看着眼前这个模样生得极好看的富家公子,耿当也不知道他‘痴呆’到了何种程度,便挠了挠头,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昨天打死罗德元那个?”
“他不是,昨天那人,不一样。”王笑颇为坚定。
“咋就不是呢。”耿当颇为失望起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这只是个普通凶犯了?这小子有几分身手,俺费了好些气力才逮着的。”
王笑听说这高瘦青年身手不错,便又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对他颇感兴趣。
却听耿当对那高瘦青年道:“你倒底姓甚名谁?因何杀杜掌柜?早点交代了让俺报上去。”
那高瘦青年却只是闭着嘴不说话。
“嘿,逮了个哑巴回来。”耿当道,声音有些气恼。
一个狱卒探过身来,俯耳对耿当道:“这小子在牢里也是一句话不说的。依小的看,他未必就不是杀手木子。再说了,这小子杀人是许多人都瞧见的,小耿爷你还不是想怎么报就怎么报。”
他最后这句话却是贴着耿当的耳朵说的,声音颇轻。
王笑虽然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却也还能猜到,杀良冒功他都听说过,这种添油加醋的事自然不会少。
耿当却是直接摇了摇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俺想实实在在地领功劳。”
那狱卒脸上的表情便有些讪讪然起来。
王笑便心中暗道耿当此人实诚。
“只是这小子一直不开口,却是麻烦。”耿当又气恼地说了一句。
那狱卒便再次讨好道:“小耿爷若想要他开口,小的一会就对他用刑?”
耿当犹豫了片刻,对那高瘦青年提醒道:“你可想好了,若是再不开口,俺便让人用刑了。”
那高瘦青年闭着嘴唇,就是不说话,但眼神中似乎有些犹豫。
王笑对他印象颇好,便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说话。
“我杀了杜家兄弟,要判几年?”
就在快要被带走的时候,高瘦青年还是开口说道。
“嘿,要判几年?”耿当咧嘴一笑,道:“你杀了三个人,当然是杀人偿命。”
高瘦青年愣了愣,眼神颇有些黯然。
他又看了王笑一眼,问道:“你们在指认我是不是一个叫‘木子’的杀手?”
“然后呢,你是吗?”耿当没好气道。
“我可以是!”高瘦青年语气甚急,又道:“你要我认什么罪都可以,只要官爷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嘿,你当小爷我是来与你做生意的?”耿当有些不快,自语道:“还以为是条大鱼,原来是个没骨气的。”
“官爷,官爷,你听我说。我姐姐、姐夫都让姓杜的害死了,家中只有一个四岁的侄女,只要官爷你能替我照看,我什么罪都能认。”他说着,又转头看了看那两个狱卒,道:“我知道你们巡捕营的规据,要是拿到大盗,赏银二十两。只要有五两银子官爷就能将我侄女养大,我什么罪都能认的。”
王笑在一旁听了,心中暗想:“这小子有点傻,这种事当众说出来……”
然而,当他转头看向那两个狱卒,却见他们脸上非但毫无惊讶,反而带着些期待的笑意。
王笑方才恍然大悟——这个‘规矩’显然就是这些狱卒告诉犯人的,让这些要被问斩的犯人捡些大罪认下来,骗朝庭的赏银,然后大家分银子。
这是一条产业链啊。
当着自己的面,毫不顾忌的说这种事,看来这个产业链还相当成熟。
果不其然,那两个狱卒便围着耿当劝说起来。
他们也不提要耿当分银子,这种事,到时候赏银下来了,但凡不是傻冒,都不会忘了他们这样的知情人。
因此,两个狱卒口口声声只是说那四岁的小女娃该有多可怜。
“小耿爷,此事对所有人都没坏处,能得银子不说。关键是还能救一个可怜的孩子……”
耿当两条粗眉拧在一起,显得颇有些纠结。
这个刚刚当上官差的青年,也立志过不要被楚朝官场上那些龌龊事腐化。但这第一个案子,世俗就向他伸出了一双有力的推手。
往前走一小步,冒功领钱救人,看起来一点坏外都没有。但以后呢?以后每一桩案子,都有人能让自己与钱沾上边。
高瘦青年看向耿当,目光满是期待。
“你姐姐、姐夫是被杜掌柜害死的?”终于,耿当问道。
高瘦青年恨声道:“不错,我姐夫原在杜良骏手下干活,后来这畜生窥觑我姐姐,便伙同他兄弟打死了生生打死了我姐夫,还掳走了我姐姐……我姐姐……”
他说着,眼中泛起了目光。
耿光有些默然,喃喃道:“你杀了三个人,肯定是要偿命的。”
“我愿意偿命,可是我小侄女是无辜的。”
耿当重重叹了口气,咬了咬牙道:“俺也不要你认别的罪,你家侄女俺替你养。大不了,俺以后少买些酒喝。”
一句话说来简单,这个时代,要扯大一个孩子却绝不是易事。
对于耿当而言,也是经历了不少心理争斗——如今才拿住第一个人犯,就要养他家里一个口人,长此以往,自己那点俸禄够吃什么。
王笑却是暗暗摇了摇头,暗道耿当这家伙以后在巡捕营混不开的。
人家两个狱卒满心期盼地看着你,就等着你带他们一起发财。你到好,自己往里垫银子就算了,断人财路,以后谁服你?
王笑心中这般暗自摇头,他看向耿当的目光却微微有些欣赏起来。
哪知那高瘦青年盯着耿当,思索了一会之后,居然淡淡道:“你不用我领罪,我不信你。”
“嘿,你还跟俺来劲了。”耿当颇有些恼火,“你待如何?”
高瘦青年看向王笑,道:“我信他,他像是有钱的,我听你们喊他王家公子。”
耿当又气又笑,忿忿骂道:“穷生歪计的东西,俺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人精,你想得美。现如今哪个大户人家招丫环不是挑挑捡捡?哪里招不到好的丫环?你侄女才多大,又不能干活,人家犯得着给你养吗?”
王笑颇有些愕然,听了耿当这句话他才明白,原来这年头,能给人家当丫环居然还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由此可见楚朝贫苦人家生活的艰辛,毕竟,若是能活得下去,谁愿意做下人?
一时间,耿当与高瘦青年的目光都向王笑看去。
耿当暗想,他只是个痴呆,如何能做决定?
高瘦青年则是有些期待——他见王笑与缨儿身上的衣服都是上等料子,脸上的气色也是极好,丝毫没有贫苦人家那种长年风吹日晒导致的脱皮与红斑。自己的小侄女若能进这样的大户人家,便不用再担心挨饿受冻、横死街头,长大以后甚至还能像这个大丫环一样体体面面……
缨儿在一旁听着,心中也觉着这家人可怜。她有心想要帮忙,又知道自己一个丫环做不了主,便轻轻握着王笑的手,目光颇有些恳切。
王笑被几人看着,有些不爽起来——都看我做什么,都忘了我是个痴呆了吗?
他心中有个想法,又不想让人看出自己不是痴呆。
想了一会之后,他走到那高瘦青年身边,踮起脚在他耳边悄声道:“耿当不欠你人情,你就不信他。那我也没有白替你养侄女的道理……这样吧,你给我当护卫,以后替我做事。”
高瘦青年一愣。
却听王笑又说道:“你别多说。若是同意,你就点点头。告诉耿当去哪里接你侄女。”
高瘦青年看着他脸上天真烂漫的表情,颇有些呆住。
但他能看到这个奇怪的孩子眼神的真诚。
于是高个青年点了点头,对耿当说道:“我侄女在东垛桥二巷西边第七座屋子里,还请你们照料……”
看着两个狱卒将人带走,缨儿忍不住向王笑问道:“少爷,你和他都说什么了?”
王笑道:“我说,能帮忙,但要先问大哥。”
“那少爷你为什么要和他说悄悄话?不想让缨儿听吗?”
王笑道:“刚才那个人,和滚蛋也说悄悄话,我学他。”
“少爷啊,人家官爷的名字是‘耿当’,不是‘滚蛋’……”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8章 老高头
既然问过了话,耿当就领着王笑主仆往回走,七拐八角再穿到大堂时,便听到有哀嚎声传来。
之前大堂虽然也有不少人求饶叫冤,却只是嘈杂,此时这个哀嚎却有些撕心裂肺。
王笑顺着那哭声看去,却见是个干瘦老者伏在地上,向一个官差不停磕头。
那老者衣裳破烂,手上带着枷锁,花白的须发乱糟糟,脸上涕泪横流,哭起来的时候瘦瘦的脖子上像只包了一根骨头,只看起来颇为可怜。
被逮到巡捕营来的多是些悍匪或老油条,纵有一些被冤枉的,也多是闷不吭声的老实人,少有这样歇斯底里哭的,便都把目光落在这老头身上。
“哭嚎个啥子!”一个戴着枷销,脖子上纹了老虎的大汉骂道:“老子竟与你这样的窝囊玩意儿坐一个牢子,没来由丢了老子的脸。”
又有一个身材削瘦,面相油滑,还留着山羊胡子的汉子笑嘻嘻道:“这牢里有吃有喝的,关上个一年两载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哭啥哭?”
便有人朝那山羊胡道:“你关上一年两载还能出来,这老头怕是要没那许多光景喽。”
“哈哈哈哈,瞧他这又瘦又老的,竟还能偷东西,佩服,佩服。”
“你们这些光棍关了就关了,不兴人家在外面有婆娘?”
一帮老油条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时不时便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显得颇为皮滑。
缨儿见这些人有的纹面、有的满脸横肉、有的奸滑、有的带着刀疤……她心中害怕,拉了拉王笑。
王笑却是不走,还看得饶有兴趣,他觉得自己太喜欢这群人了。
他甚至看到那个山羊胡汉子一边笑嘻嘻的,一边偷偷从官差身上顺走了一串钥匙以及一个荷包。
发现王笑的目光,那山羊胡汉子将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还眨了眨一只眼睛。
王笑亦是眨了眨眼。
巡捕营真是个好地方,三教九流,人才市场。
“吵什么吵!”一个面相凶恶的官差喝道。
接着,他拿了条鞭子在那老头身上重重摔了一鞭,骂咧咧道:“老不死的东西,嚎,让你嚎,有胆偷银子没胆认。”
那老头挨了一鞭,摔在地上嗷嗷直叫,脸上泪水更甚。
“官爷呐,小老儿真的是冤枉呐,那银子真不是小老儿偷的……”
“不是你偷的?”那官差冷笑道:“还敢跟老子嘴硬。”
说着又一鞭甩下去。
耿当看不过眼,过去拦住那官差,轻声道:“袁环,怎么回事?”
王笑心中好笑,这官差竟名叫‘圆环’。
袁环瞥了耿当一眼,不耐烦道:“你别管闲事。”
“俺是怕你捉错了人。”耿当低声道。
“老子告诉你,这回老子还真没捉错人。”袁环冷笑道,末了他还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一天到晚俺俺俺,哪招来的土冒……”
耿当脸色一变,嚅嚅着正要开口。
忽然听到有人笑了出来,一个有些稚气的声音道:“哈哈,这回没捉错人,那就是前几回捉错人喽。”
“少爷,你不要乱说。”缨儿拉了拉王笑,轻声道。
一时间,却有不少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纹着老虎的大汉讥讽道:“这狗屁官差,一看就不是好鸟,果然是个时常逮错人的,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袁环鞭子一挥,凑到王笑面前盯着他狞笑道:“哪来的小兔相公,后面洗干净了吗?敢到环爷面前放肆。”
王笑眨了眨眼。
这家伙面相又不好,嘴里又不干不净的。
正好自己又是个痴呆。
于是他直接啐了一口,啐在袁环眼里。
“老子干了你丫的祖宗!”袁环怒极,举起鞭子就要挥下去。
王笑既然敢啐他,就是余光中看到耿正白从那边过来。
“住手!”
果不其然,随着耿正白一声大喝,袁环手中的鞭子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干什么!”耿正白走了过来。
袁环其实并不太怕耿正白这个把总,因为他自己的亲爹还是个千总。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也不能在把总面前放肆,骂咧咧道:“把总,这个小免崽子取笑我,还啐了我一脸。”
众人目光看去,王笑背着双手,一张好看的脸上带着纯良无辜的神情。
耿正白便在袁环肩上轻轻拍了拍,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家里与都司大人相熟。”
袁环脸上阴晴不定起来。
既然拿出都司大人来压了,那自己就是被白欺负了一顿,这场子一时半会也找不回来,他只好朝耿正白拱拱手:“知道了。”
袁环这算是给耿正白一个面子。
他转过身,一脚踩在那老者身上,恨声道:“老不死的玩意,让你他娘的多嘴,接下来有你好受的。”
接着他提着那老者就要走。
“慢着,这案子你还没说明白呢。”耿当忽然道。
袁环没想到自己才给耿正白一个面子,耿当反而还敢跟自己叫板,咬了咬下唇,神色愈发狠厉起来。
“耿蛋是吧?你刚进巡捕营,有些规矩怕是还没弄明白吧。”袁环盯着耿当,冷冷道。
他念耿当名字的时候,发言故意含糊了些,听着便有些像‘蠢蛋’。
“他说自己是冤枉的,俺们就要再问清楚。”耿当道。
袁环手指在他胸膛上点了点:“有些规矩你不懂,我告诉你,新来的多看、多学、少开口。知道了吗?”
耿正白并不想得罪袁千总的儿子,拍了拍耿正的背,道:“别插手别人的案子。”
耿当道:“可是这人是冤枉的。”
“冤枉?”袁环踩在那老者背上又加了些力道,踩得那老者惨叫了一声。
他听着这惨叫声狞笑了起来,向耿当道:“好,你说他冤枉,可以。但若是我没捉错人,你以后但凡见到我,恭恭敬敬叫一声环哥。”
这要求听起来并不算过份。
袁环看着自己脚下的老头,心中却知道,只要耿当答应了,就等着一辈子被自己踩在脚下吧。
耿正白向耿当摇了摇头。
耿当低着头,有些犹豫起来。
那老者却是苦嚎道:“小老儿真是冤枉的……”
“好,俺答应你。”耿当道。
袁环笑了笑,吩附人去把苦主和人证叫回来。
“好香油坊的郝老板是吧,昨天你丢了一枚二两六钱的银子,是也不是?”
“是。”
袁环点点头,又问道:“这老高头是个卖油翁,时常在那你进油,是也不是?”
“是。”
“昨天你丢了银子,正好是老高头来沽油时,是也不是?”
“是。”
“你丢了这枚银子,有店里的伙计做证,是也不是?”
“是。”
袁环在郝老板身上一拍,道:“把银子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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