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怪诞的表哥
“老夫一生苦读,不是为了悠游林麓。”
“钱公乃我楚朝诗文一道之集大成者,奈何一生仕途坎坷,如今前路更险,何如早些掉头?”
陈惟中说钱谦益仕途坎坷却也不假……
四十多年前钱谦益就高中探花了,授翰林院编修,结果同一年就父亲去世,回乡丁忧。
等再出仕,当主考官,遇到了科场舞弊;
再出仕,又被阉党排挤,罢官。
钱谦益天天在家里做学问、写文章,名气、士林地位是一步一步往上涨,成了名满天下的大儒,但其人官场经历却颇为匮乏,正经的实务没做过,只做过些编纂之事。
一直到拥立隆昌帝,钱谦益才以名望出任礼部尚书。
陈惟中说得委婉,但言下之意却是“你没什么官场经验,玩不转的,早些回去吧”。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066章 来反攻
陈惟中这句话说得再好听,听的人也不可能高兴。
钱谦益冷笑一声,道:“即使仕途坎坷,老夫一心报国,从未向阉党权奸妥协过。”
他这一句话,说的既是当年作为东林魁首被阉党排挤才被罢官,又仿佛是在讥讽陈惟中投靠“权奸”。
陈惟中苦笑不已。
他不能说“晋王已经拿到你寄出去的秘信,你完蛋”了。
这是机密大事。
他只好斟酌着,又劝道:“钱公当知道,朝廷马上要在江南推行新政了。别的条例且不提,只说废除科举这一条,就会把钱公置于火上烤。你若是不尽早隐退,到时江南士林逼也要逼着你出面与朝廷争斗……”
“你现在知道担心了?”钱谦益反问道:“你不择手段追缴积欠之时,怎么就没想到江南会民怨沸腾?!”
“民怨沸腾?钱公何出此言?”陈惟中道:“追缴积欠,为的是均衡税制,使贫者不必多缴,富者补上应缴之数……”
“竖子胡言!”
钱谦益已然激奋不已,抬手一指陈惟中,骂道:“你竭尽催逼征收,手段酷烈,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民脂民膏搜刮殆尽,却还妄言贫者不必多缴?能交得起为何有积欠?”
“有权贿赂官吏才有积……”
“你等欺世灭祖,公然破千年之规矩,置列圣之仁政于不顾,罪行发指,民情沸腾!读书之人本为家国之栋梁,你等任意欺践,辱尽斯文,毁尽体面!专制之政,令人毛骨悚然!”
“钱公……”
“住嘴!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我一生读圣贤书,当此千年规矩与仁政将摧之际若不出头,何时再出头?你休要再多说一句,我钱谦益宁死,也不迂从于你等之酷烈暴政。”
……
钱谦益不相信陈惟中是好心好意来提醒自己。
在他看来,陈惟中心里一定是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只不过因为自己名望显著,不敢动手而已。
至于今日对方邀自己出来聊天,钱谦益认为……这是一个试探。
王笑让陈惟中主持推行新政,陈惟中心里有顾虑,不敢冒然推行,先试探江南士绅的态度,这才有了今日邀约。
对,一定是这样。
钱谦益于是认为,这种时候一点都不能服软,一定要摆明态度。
他要把江南士绅、文坛士人的坚决立场表现出来,也许陈惟中甚至王笑都会退缩。
因此,他显得极是强势,一席话说完,袖子一拂,转身就走。
——哼,今日且让你知道,千年圣训不可轻改,来日郑芝龙收复南京,让你等知道什么叫民心所向,倒行逆行必遭天诛……
~~
这一天相见之后,钱谦益愈发讨厌起陈惟中。
当然,他不会去安排人杀了陈惟中。
这不是他这种声望显著的士林领袖能干出来的事。
以他的声望,做事向来讲究事半功倍。
比如,钱谦益拥立隆昌帝,不过只是表个态,但郑元化就得给他一个尚书的位置;
他支持郑芝龙,所做的就是写几封信而已。但只要郑芝龙功成,他就是第一大功臣。
这就是声望的力量,做点小举动,便有大收获。
至于真做些什么事,比如像温容修那样组织刺客去刺杀王笑,钱谦益不做这样的事,因为费心费力,还要担着大风险,那叫事倍功半。
一样的道理,若是真对陈惟中做些什么事,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却不能得到什么好处,钱谦益不屑为之。
他更关注的还是南方的情报。
等郑芝龙成事,他将成为南楚的第一文臣,到时,陈惟中就只是他脚下的一个失败者。
终于,十月十五日消息传来,说是郑芝龙已在十月初迎奉隆昌皇帝,誓师出征,率水陆大军北伐,欲意收复南京……
钱谦益得知此事,狂喜不已。
等到到十一月,又有消息传来,说郑芝龙水师已到舟山。
钱谦益更觉大事已定,终于不再闭门谢客。
十一月八日,忽有人到钱家拜访,自称是他的学生,道是有要事求见。
钱谦益接了拜帖,心念一动,于是到大堂见对方。
但双方甫一照面,他还是一愣,惊呼道:“怎么会是你?!你不是离开南京了?”
堂上那年轻人转过头来,虽然乔装打扮过,但还能看出是马叔睦……
马叔睦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随从打扮的高大汉子,是他六月份策反的北楚锦衣卫细作高凌禾。
高凌禾其实非常郁闷,他当时不小心露了破绽,被马叔睦逮到,被威逼利诱,无奈之下只好归顺马叔睦。
结果,没享几日富贵,转瞬间南楚就走到了这种地步。
但他一个叛徒已没有选择,只能跟着马叔睦一条路走到黑了。
此时高凌禾黑着一张脸,先是扫了钱谦益一眼,接着目光一转,落在钱谦益的管家身上。
“公子,就是他,锦衣卫的人。”
钱谦益一愣,还没听懂这两人在说什么,高凌禾已然扑了过来,手中亮出匕首,惊得钱谦益老脸煞白。
那钱府管家是个四旬的中年文士,并不会武,才来得及喊一声“老爷救我……”高凌禾已毫不犹豫挥匕了结了他的性命。
血渐大堂,钱谦益心脏狂跳,吓得浑身颤抖不停。
“马……马贤侄……你你这是做什么,不问原由跑来我家杀……杀杀人?”
高凌禾拿匕首在那管家的衣襟上擦了擦,道:“钱公勿惊,此人乃锦衣卫暗探。”
钱谦益又一惊,只觉背脊一片冰凉。
放在平时,马叔睦手下一个武人哪有直接和钱谦益这种文坛巨子说话的资格,但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他这个管家是两年前才换的,当时柳如是说是一位闺中好友的亲戚,信得过。
如今回想过来,郑隆勖就是在那之后两个月遇刺的,怕不是当时北楚安排了一批细作到南京。
——对,那个那个顾横波就是怕不就是如是说的闺中好友?
……
“钱公。”马叔睦却始终是很平静的样子,拱了拱手,道:“是邵武郡王命我前来的。”
“邵武郡王?”钱谦益又是一愣。
他很快反应过来,邵武位于福建北部,怕是郑芝龙就是在那里迎奉了隆昌皇帝。
果然,马叔睦道:“是,陛下本欲加封郑公为漳王,郑公坚决不受,陛下只好赦封他为邵武郡王、招讨大元帅。”
钱谦益沉默了一会,叹道:“陛下平安便好。”
这一句话,已表明了一部分心迹。
马叔睦笑了笑,道:“邵武郡王已统率水陆共八十万大军北伐,业已行军至舟山……”
钱谦益心中暗骂“好你个郑芝龙,长江天险还在时,苦苦求你,你不肯来,如今终于是肯来了。”
他打断马叔睦,问道:“八十万,实际有多少人?”
“甲士十七万,铁人八千,戈船千余。”
“真的?”
马叔睦道:“郡王军中大炮、火器,不输北楚。”
钱谦益默然不语,心道郑芝龙早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却听马叔睦缓缓道:“我此来,是想问一问郑公,北楚军中是谁给郑公透露过消息?”
“那人?他并非被老夫收买,不过是喝酒喝大了,漏了口风……”
“无妨。”马叔睦道:“所以我来了……”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067章 肃军纪
王笑督军在杭州休整、郑芝龙率军进驻舟山。在双方大战之前的对峙与整备的过程中,一个年节悄然过去。
乱世之中,日子得下去的百姓家里也许有还几份春节的喜庆。身居高位的人们却没有过年的心思,反而嫌年节碍事。
王笑、郑芝龙就等着一开年,就开战……
北楚建武四年,正月十六。
南京城外,镇戍营。
晁黑腚按刀站在大帐之外,听到里面传来了牛老二的大吼声。
“裴民!你什么意思?!”
“我也是奉命行事。”裴民的声音平静,道:“晋王命我彻查军情泄漏之事,据各种线索推测,消息该是牛将军的副将任平泄出去的。”
“放屁!”牛老二道,“不可能!”
“十一月十七日,秦山湖将军派骑兵传回消息,说隆昌伪帝在宜兴被乱军劫掠,混乱中与马超然失散。那传令兵给晋王递了消息之后,是归到牛将军营中休整,对吧?”
“是,那又怎样?”牛老二道:“笑死人了,伪帝逃着逃着,被南楚那些蠢兵冲散了,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知道的人多了,就连南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凭什么说是俺的人泄漏出去的?!”
“牛将军,请你小声一点。”裴民道:“问题在于,十一月二十二日钱谦益就得到消息了,当时事情并未传开,消息只能是从军中透漏出去的。”
“军中人多了,你凭啥说是俺的副将?”
“十九日,牛将军负责巡城。当夜散班之后,带了麾下十五名将官在秦淮河畔春花楼中喝酒。”
“是,但俺们沐休了,又没说不能去喝酒。”
“但我查到,任平以及六个将官当夜并未回营。”
牛老二的声音小了下来,嘟囔道:“又没规定不当值的时候不能宿在外面,一个月才出去一天,多看看这南京城咋了?”
裴民的声音还很客气,道:“是,诸位将军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某些事若管得太宽那就是朝廷太苛刻。但,当夜任平不是宿在春花楼,他是宿在泮池附近一座三进的大宅院里。
那宅院价值三千两银子,如今就是他的,包括其中的奴役、美婢三十余人。据我调查,那宅子是南京一个名叫徐保元的举人送给任平的。而这徐保元是钱谦益的门生,如今已逃往福建。”
“……”
站在外面的晁黑腚按着刀没动,他很想转头看看里面的任将军是什么反应。
但他还是挺着身子,一动不动。
其实那天出去喝酒,晁黑腚也去了,他是觉得往后天下平定,能与牛将官他们喝酒的日子就不多了。
那是他第一次到秦淮河畔,当时放眼看去,灯火通明的河道上画舫如云,那些穿着轻纱的美人挥舞着手中的香帕,连呼进鼻子里的气都是香的。
她们娇声娇气地唤他“英雄”,他当即就感到骨头都麻了,觉得这真是神仙才过的日子了。
再想想家中那个比男人还粗壮的婆娘……晁黑腚才知道什么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那天喝酒喝到最后,任平问他要不要留宿,他想了想还是跟着牛老二回去了。
晁黑腚没有忘记,他爹饿死的那一年,是他婆娘跟着他累死累活地种地,每天用她那难看的大脚丫子踩过泥泞的田地,陪他种粮,一起养活了孩子。
那些娇媚的女人唤他“英雄”,声音酥到他骨子里不假。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英雄,只知道一开始从军为的是替乡里乡亲守住那一份薄田。
这些道理当时晁黑腚也没想明白,但醉醺醺地时候还是拒绝了任平的邀请,傻呵呵地说了一句“出来开了眼界就成,嘿嘿,开个眼界就成……”
就是这一个选择,今天他还能站在这里。
而帐内传来“嘭”的一声响,是牛老二把任平一脚踹在地上。
“你他娘的!喝酒就喝酒,你他娘的收人家的贿!”
“将军,我没有泄漏军情啊……我没有,那姓徐的送宅子和女人给我,但是他说了,什么都不用我做,他就想跟我交个朋友……”
“去你娘的!”
裴民道:“牛将军息怒……”
“息个屁的怒!”牛老二怒吼道:“俺们的脸面都给他败光了,俺还夸口说消息不可能是从俺这里出去的……”
裴民道:“那不至于,这也不是第一个受贿的将官了,连日来我已查了三十七人。”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叹息了一声,又道:“牛将军把人交给我便是……来人,带走。”
“将军!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任平喊道:“裴佥事,消息真不是我泄漏出去的,我虽收了好处,不过是想着白占那些人便宜……真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别捉我!那消息是牛将军说出去的……”
“你说什么?”
“那夜大家伙喝醉了酒,牛将军扯着大嗓门笑话伪帝南逃的路上被南楚的士兵冲散了,就是牛将军泄漏了消息!”
“你放屁!俺……俺……有吗?”
任平道:“徐保元收买我是不假,但他为的是求我保他家的财产,他半点不关心伪帝的死活,从未打听过那消息。是牛将军你说话太大声,泄了军情……裴佥事若不信,大可招当时在场的将官来问……”
站在外面的晁黑腚听到这里,努力回想了一下。
他那天有些喝醉了,但隐约记得好像就是那么回事……牛将军当时是很得意,大喊“哈哈哈,这个伪帝笑死个人了!”
下一刻,几个锦衣卫已从堂中鱼贯而出。
裴民带人押着牛老二、任平,又指了指晁黑腚,道:“这个也带走!”
末了,裴民还有些郁闷地叹了一声。
“他娘的,南楚这些人,买消息也不会买,歪打正着才搞到消息,查都不好查……”
~~
如今镇守南京的是秦山湖的长子秦玄明。
秦玄明将门出身,个人武勇是很厉害,而且是当年随王笑入辽东的将领。
但自从到山东之后,他却并未在战场上崭露太多头角。
个中原因很多,比如秦家那一套作战方式渐渐不适合北楚如今的战法;又比如秦家在北楚建功颇多,生活渐趋安稳,三代四代的弟子少了父辈的那股拼劲;还有,秦家已战死了太多人,王笑也有意识地把秦家子弟抽离太危险的作战任务……
表面上看起来,秦山河、秦山湖是现在北楚战功最高的一批将领。但实际上,秦山河与秦家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隔阂甚深。
如此一来,秦家第二代当中仅存的智将也没能仔细调教秦家后辈。
甚至,秦家子弟都排斥到秦山河麾下效力。
当年秦成业选择让三子秦山河投降清军,目的本是为秦家留下一条后路,但如今却成了秦家在战功上渐渐衰弱的原由。
不过由秦玄明来镇守南京,资历、能力、威望各方面都是足够的。
他为人沉稳,王笑把南京交给他守,比交给秦玄策还放心,而且王笑还把张光耀派给秦玄明为副将。
但今日,裴民却给秦玄明出了一道难题。
“你说什么?裴民扣押了牛老二?”
秦玄明得到消息,大骂道:“扣押一营主将,锦衣卫是不是太过份了?!”
张光耀拱手道:“将军勿怒,裴民也是奉命行事。自驻守南京以来,我们麾下将士确实有不少被收买、拉拢……”
“那也该由军法官处置。”秦玄明道:“锦衣卫擅动营官,万一引起变乱怎么办?”
张光耀理解秦玄明的担忧。
清查到牛老二这个级别的将领,对南京城的防事确实有一些影响。
他想了想,沉吟道:“末将知道牛老二的为人,很可能只是小有违纪,不久就能放出来。我们还是不宜逼迫锦衣卫放人。”
秦玄明踱了几步,强压住自己火爆的脾气,问道:“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张光耀道:“我说了之后,将军你不要急,可以吗?”
“好……”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第1068章 时机到
张光耀想了想,却不说牛老二被捉之事,而是先换了一个话题。
他看向秦玄明,道:“问题在于,现在许多事都赶到一起了。僻如,陈惟中陈大人今日刚向将军提出,他想要尽快在南京颁发新法……”
秦玄明问道:“这种文官的事与我们何干?与锦衣卫捉了牛老二又有何干?”
“新法触动江南士绅根本利益,必然会激起许多人的反扑。尤其是在这种时候,郑芝龙已到舟山,马上就要与我们开战。此时颁发新法,就是把江南士绅推到我们的对立面,逼着他们投靠郑芝龙……”
张光耀说到这里,秦玄明再次打断道:“那就让陈惟中停下来!这些文官,屁事不懂,就会瞎闹。等打败郑芝龙,他爱怎么变法怎么变,别误了老子……不,本将守南京。”
“陈惟中是故意的。”
“故意的?”
“是,他故意选在这个时候颁发新政,目的就是让那些反对者一股脑跳出来。将军该知道,这些江南士绅世代占据着天下最富庶之地的利益,把持着科举的功名……要人把这些吐出来,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
“老子不知道,老子叫他们吐出来,他们就得吐出来。”
张光耀苦笑道:“不是这么简单……”
他心想“秦将军你肯定是玩不过人家的,你叫人家吐出来,人家表面上顺服了,背地里两下就玩死你,这就是聪明人和莽夫的区别……”
这种话却是不能明说的,张光耀只好道:“陈大人的意思是,与其等以后那些士绅在暗地里使绊子,不如现在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站出来支持郑芝龙,就是一次把反对者都逼出来。”
“他玩这么大?能镇住场子吗?”秦玄明问道:“晋王都不在南京,万一玩脱了,南京城丢了,我拿什么颜面见晋王?!”
“关键就是晋王不在南京。晋王在,当然没人敢动。但晋王不可能一直坐镇南京。换言之,眼下能有这个局面,就是晋王信任陈惟中,答应让他博一把。”
“那我们要怎么做?”
“给陈惟中兜着。”张光耀道:“陈惟中要趁大战之前颁发新法。南京必乱。我们要镇住场面,直到晋王与秦老将军击败郑芝龙、岑安国。
然后就能清洗掉那些敢造反的、威慑住那样老实的。如今一来,往后朝廷再变法,阻力就会小很多。”
秦玄明道:“兜住?这他娘的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成功了,功劳都是陈惟中的;但随便出个岔子,可就是老子的黑锅。”
“这……似是如此。”
秦玄明又臭骂了一句,但还是问道:“要怎么给他兜住?”
张光耀道:“自古变法皆有阵痛,南京城肯定是要出乱子的,有乱,才会有治。只是看这个乱子有多大,要死多少人……其中的关键在于,我们军中将领有多少被收买了,被收买的人少,这乱子就小。”
“哈,谁敢背叛晋王?”
“不是背叛晋王。”张光耀道:“若有人被收买了,绝不会认为自己是背叛了晋王。他只会觉得,他所做的是为晋王好。
他们会说‘晋王你看,江南不适合新政,我们不能再江南废除科举、重整税制,因为江南绅衿民心所向’,于是,这些人会心安理得地与江南士绅勾结。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情报,都可能导致南京失守。”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又道:“因此,这次锦衣卫扣押牛老二,是谨慎起见。”
秦玄明道:“你说别的人被收买了我信,牛老二那种没头脑的莽夫怎么可能被收买?锦衣卫胡乱捉人,没来由坏了我的军心士气。”
张光耀道:“是啊,只怕镇戍营军心不稳……这样吧,末将去城外兵营坐镇,城内防事就交由将军了。”
秦玄明道:“要是打仗我没问题,这城内要是出了乱子,我怎么办?”
“若有变故,将军以武力镇压便是。末将也会及时赶回城中。”
“好。”
张光耀一拱手,又道:“既如此说定,末将就答应陈大人近日颁发新法,我们配合他。”
“知道了……”
~~
正月十八日,主政南京的陈惟中告示全城,将在南京正式施行北楚的新政。
一石激起千层浪,南京士绅群情激愤。
这个时候,反而是钱谦益出面,把江南士绅激愤的情绪稍微控制了一下。
钱谦益声望虽然高,但能暂时控制住舆情的原因却不是真能劝说大家支持北楚新政。
事实上,已经越来越多的人明白,钱谦益是在等,等绅衿的情绪被压抑到极点、更是等王笑与郑芝龙大战的结果出来。
一旦郑芝龙进入长江,兵逼南京。那时才是最好的时机,士大夫们最愤怒的怒火爆发,群起配合郑芝龙反攻北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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