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求之不得
今日巳时起,阮奕便到了京郊十里亭处迎候,许是正在接风洗尘。
赵锦诺放下阿燕早前给她的册子。
铺子和苑子的事也不准备避讳阮奕,早前在容光寺便同阮奕说起过庄子上的事情,置铺子和苑子的事也自然不准备瞒着阮奕。
谁知册子刚翻下,海棠便撩起帘栊入了内屋,“二奶奶,夫人苑中的陶妈妈来了,似是有些急。”
陶妈妈是郁夫人跟前的管事陶妈妈,能劳动陶妈妈前来,定是急事。
赵锦诺撩起帘栊,陶妈妈也正好到了外阁间中,朝她福了福身道,“二奶奶,夫人请您赶快去一趟苑中,有事情同二奶奶商议。”
陶妈妈一直跟在郁夫人身边伺候,惯来有分寸,会这般说,当真是府中有急事。
赵锦诺也不多问,唤海棠取了披风来,同陶妈妈一道往主苑去。
一路上,陶妈妈走得快,赵锦诺也跟着快步。
陶妈妈提前和赵锦诺先交底,“方才二公子遣人回了府中,说是南顺国中来的宁远侯要在我们阮府下榻。今日二公子本就是去迎宁远侯的,方才捎信到府中的又是禁军中的人,应是直接迎到了就从京郊要往府中来了。夫人已经安排府中下人赶紧去收拾出来清净的苑子给宁远侯,也派人去兵部请了大人回府,今晚再晚怕是都要有洗尘宴,夫人这头实在顾不过来,让奴家来唤声二奶奶,请二奶奶也帮忙照看些。”
宁远侯忽然要来府中下榻,怕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处。
否则爹也不会眼下还在兵部议事,尚未回府。
既是洗尘宴,便是家宴,也应一家之主在,才合乎礼数。
如此大的事,来得是宁远侯,阮府定然不能怠慢了去。
一路上,赵锦诺都见府中不少小厮和婢女来来回回穿梭,匆忙得很,连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赵锦诺问,“娘将哪处苑子安排出来了?”
陶妈妈应道,“亭湖苑,夫人是说亭湖苑靠近后苑,清净,而且离二公子和二奶奶的苑落近,二公子也好招呼一些。”
赵锦诺颔首,又问道,“是今晚还是一直常住?”
陶妈妈叹道,“还真说不好,夫人的意思是,再如何都要先按常住准备着,东西都先置好,怕临时再加进去不好。”
“是母亲思虑周全。”赵锦诺点头。
等到郁夫人苑中,不少人都围在郁夫人周围。
郁夫人正定着稍后洗尘宴的菜单,既是家宴,不能太过隆重,刻意了去,又不能怠慢。
见赵锦诺来了苑中,郁夫人似是松了口气,“锦诺。”
“娘,”赵锦诺上前,“有什么锦诺能帮忙做的?”
郁夫人欣慰,“你去趟亭湖苑帮娘看着,那边还在收拾,苑子早前一直有人打扫,但空了许久,未免显得没有人气,看看如何往内置些陈设物什,还有不妥当的地方,都让小厮和丫鬟换了,你拿主意便好。”
“好。”眼见郁夫人这处有事在忙,赵锦诺多余的话都没有,应了声便出了苑中。
身后几个丫鬟和小厮连忙赶上。
郁夫人欣慰,锦诺惯来稳妥,当下亦未手忙脚乱,诸事都要先问她一遭,应是心中有数的。
……
亭湖苑中,赵锦诺嘱咐,“南顺国中素来喜书画,把这处挂件取了,去大人的书斋暂借那幅早春啼晓图来挂上,还有我们苑中的归鸟集表字。”
“是,二奶奶。”小厮照做。
赵锦诺撩起帘栊,入了内屋,认真看了看,“同苑中伺候的人一声,都将内屋的盆栽都移到外阁间去,”
南顺国中忌讳在屋中摆放盆栽,认为会影响休息。
丫鬟赶紧去做。
等到屋内案几上的杯子,赵锦诺看了看,又朝另一个丫鬟道,“我记得娘说家里库房有一套南顺津窑的水杯瓷器,取来用吧。”
丫鬟应声。
苑中大致都看得差不多,赵锦诺又在苑中守着都收拾规整,这才往郁夫人苑中回。郁夫人也正好交待完了稍晚洗尘宴的事,眉头微微松了一些,见赵锦诺回了苑中,“娘,苑中布置好了,锦诺都一一看过了。”
郁夫人脸上笑意更浓。
早前丫鬟也来说过,二奶奶一直在苑中守着,也让人取了书斋和书画和库房里的瓷器来,并非诸多小事都要来她跟前一一询问过后再安排。是个心思周全,也有主见,能拿主意的。
“娘这里可还有旁的要帮忙的?”赵锦诺主动问起。
郁夫人唇角勾了勾,“也没有了,稍后同娘一道去迎吧。”
赵锦诺应好声刚落,阮鹏程便回了苑中。
“大人。”“爹。”
阮鹏程朝她二人颔首,“先更衣吧,差不多当去府外迎候了。”
赵锦诺先行告退。
等到了阮府外,不多时候,便见禁军队伍护送者几辆马车前来。
“到了。”阮鹏程领着郁夫人和赵锦诺上前一步。
禁军队伍缓缓停了下来,阮奕撩起帘栊,先从自己马车上下来,阮鹏程眉头微微拢了拢,便见身后的车辇处,婢女撩起帘栊,车夫置好脚凳,谭悦手捧着暖手炉从车辇上下来。
模样俊秀,只是身子偏瘦弱,精神似是也不大好。
他目光朝阮鹏程瞥来,最后瞥向阮鹏程身后的赵锦诺,而后若无其事收了回来。
阮奕正好迎上。
赵锦诺目光微微滞了滞,她好像没看错,谭悦?
暖玉 第088章谭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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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谭悦
待得阮奕领了谭悦上前,赵锦诺跟在阮鹏程和郁夫人身后,朝着谭悦见礼,“见过宁远侯。”
“阮尚书,夫人,叨扰了。”谭悦声音很轻,脸上挂着笑意,脸色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手中握着暖炉,模样生得清秀,目光通透,只是精神明显不怎么好。
又听到他的声音,赵锦诺确信就是谭悦。
再在近处看到他,似是比早前她见到时病得还要重些。
她记得他怕冷,一到冬天就犯病。
冬日基本离不开炭火,也不怎么出门。
整个苍月几乎都在南顺北边,眼下又是十月初,往常的谭悦不应当会在这个时候会来苍月。
她只知谭悦在南顺有官阶,并不知晓他就是宁远侯。
言辞间,谭悦瞥过她一眼,并未多作停留。
谭悦话音刚落,阮鹏程客套,“宁远侯远道而来,阮家应当尽地主之谊。”
阮鹏程看向身侧的郁夫人,郁夫人笑道,“招呼不周之处,宁远侯勿怪。”
谭悦笑笑,“夫人客气。”
谭悦目光最后落到赵锦诺身上,“这位是阮寺丞的夫人吗?”
阮奕上前,“正是内子。”
听到‘内子’二字,谭悦眸间顿了顿,目光瞥向赵锦诺时,淡声道,“路上还未恭喜阮寺丞,新婚燕好,喜得娇妻。”
阮奕笑笑,上前领他入府,“宁远侯请。”
夜风幽冷,谭悦握拳轻咳了两声,手中不由握紧了那枚暖手炉些,跟随阮奕一道入内,没有再看赵锦诺。
待得谭悦入内,谭悦身后的侍从和婢女也跟着入内。谭悦贴身的婢女芝芝是认得赵锦诺的,礼貌朝她和傅夫人福了福身,并不突兀。
赵锦诺亦颔首。
先前的禁军部分留守在阮府外,剩余部分则撤了去。
等到谭悦身旁的人都入了府内,赵锦诺才上前搀了郁夫人一道入府,远远地,还能听到谭悦的咳嗽声。
郁夫人眉头微拢,应是想这宁远侯的身子不怎么好。
但郁夫人出身高门,惯来知晓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
前面就是宁远侯的侍从和婢女,郁夫人不会没有分寸到此时出言感叹。
赵锦诺淡淡垂眸。
印象中谭悦是身体一直不大好,听师母说,谭悦画佛像是为了静心养病。
他方才说话应是怎么别扭怎么来。
谭悦这趟出使苍月,有些让她意外。
……
阮府的正厅,上一次用还是阮奕大婚的时候。
正厅都是重要的宴请,今日替宁远侯洗尘虽是家宴,却用得上正厅。
叶侯亦来了阮府。
对方是宁远侯,讲究对等。
原本阮奕接到宁远侯往驿馆去,叶侯是会在驿馆替谭悦接风洗尘的,眼下宁远侯来了阮府,叶侯也至。
故而阮鹏程和郁夫人在正厅主位落座,共用一个宴几。
苍月以右为尊,叶侯和谭悦的位置在正厅右侧。
阮旭和阮奕兄弟二人则在正厅左侧。
赵锦诺与阮奕共用一个宴几。
自顺帝登基,叶侯便主事鸿胪寺之事,苍月与周遭诸国的外交,大都是经由叶侯之手。
叶侯早前便听闻宁远侯自笾城驿馆入京中一路耽搁之事,遂问道,可是水土不服,或是途中不习惯?今日是家宴,不提国事,最好的外交礼仪便是问候对方和家人。这宁远侯有些特殊,父母早逝,唯一的亲人是南顺新帝。宁远侯袭爵之前流落在外,受了不少苦,身体也一直不好,所以问候宁远侯不能问候家人。
叶侯拿捏有度。
也许是入了正厅中,燃了碳暖的缘故,正厅的大门亦关着,厅外的寒风被阻隔在厅门外,谭悦都不见先前那般轻咳,只是神色有些恹恹。
“不大习惯北边的气候,月余两月还未适应,一路上,给鸿胪寺官员添了不少麻烦。”谭悦的声音虽好听,却中气不足。
谭悦言罢,端起一侧的杯盏,“今日本应敬王大人一杯,多谢他一路上的体谅照顾,只是王大人不在,这一杯,还劳烦阮寺丞代饮。”
叶侯居高位,不适宜代鸿胪寺主事饮酒。
这一杯,谭悦挑得阮奕极准。
谭悦歉意,“我这身体饮不了酒,以茶代酒,阮寺丞勿怪。”
阮奕端起杯盏饮尽。
谭悦轻抿了一口。
每一处宴几后都站了侍婢,两人放下杯盏,便有身后的侍婢上前添酒或斟茶。谭悦身后有芝芝在,他的茶水都是芝芝在照看,旁的婢女不曾近前。
阮鹏程寻了些话与谭悦说。
谭悦一面应声,一面余光瞥向阮奕同赵锦诺,确实登对,亦宛若一对璧人。
整个宴席上,众人都以谭悦为主。
阮鹏程也好,叶侯也好,都围着谭悦说了不少话。
谭悦亦说了不少话,氛围很融洽。
唯独与赵锦诺之间似是没有什么交集,只在期间举起茶盏遥敬了赵锦诺一回,而后轻抿一口,便又放下茶盏,继续与叶侯说话,似是先前只是礼仪一般。
谭悦并不想戳穿她。
应是也不想她戳穿他。
……
谭悦身体不适,接风宴并未持续太久。
临末,叶侯朝阮鹏程和阮奕道,“既然宁远侯已在阮府落脚,太子殿下亦尊重宁远侯意思,还劳烦阮尚书和阮寺丞多加照顾。”
这便是东宫准了。
赵锦诺听明白了叶侯的言外之意,谭悦在苍月京中的时候,都会住在阮府内。
而且,是他自己要来阮府住的。
夜色已深,叶侯起身告辞。
阮鹏程相送。
府中,便由阮奕和赵锦诺领了谭悦往亭湖苑去。
谭悦随行的南顺鸿胪寺官员都在驿馆落脚,此次来阮府中的,只有身边的侍女和四五个禁军侍从,人不算多,一个亭湖苑便可以安置下。
阮奕同谭悦在前方一面说话,赵锦诺在身后,心猿意马。
因为临着湖,湖风有些大。
谭悦接连咳了几声,芝芝将披风递于他。
他披上。
赵锦诺依稀记得有一次在南顺慈州,她同谭悦一处。
当时泛舟湖面,她有些冷,谭悦将披风给她。
事后,她回了苍月。
后来听闻谭悦病了月余。
听师母说,谭悦是小时候家中出事,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泡了两日,所幸命是捡回来了,但留下了病根,治不好。
她在南顺的时候也曾听过宁远侯。
宁远侯是先帝的外甥,新帝的表弟,他在京中有些特立独行,但先帝和新帝都待他亲厚。
她却不知晓宁远侯就是谭悦。
她认识的谭悦,是心平气和画佛像的谭悦,亦会说,有事可寻他帮忙的谭悦。
……
思绪间,已绕过湖边到了亭湖苑前。
亭湖苑空置许久,却一直有人打扫,虽是十月,亦有长青的绿植在苑中。
等入了苑中,阮奕和谭悦的目光都微微滞了滞。
阮奕目光微滞,是因为这亭湖苑中的陈设和布置,似是做了不小改动,和苍月国中风格不大相同。尤其是外阁间中的书画和表字,让整个亭湖苑变得同早前截然不同,多了几分书画之气。
谭悦目光微滞,是因为这亭湖苑中的陈设和布置,悉数是按照南顺国中的布置习惯来的,没有去过南顺的人应当体会不出,但眼下,他近乎可以断定,这苑中的陈设就是赵锦诺安排调整的。
因为整个苑中都是按照他在慈州的别苑布置的,当时锦诺几人在慈州别苑呆了月余,对苑中布置很是熟悉,赵锦诺还说过这里的苑子布置的好看。
赵锦诺有些头疼,似是赝品遇见了正品的主人。
她也不曾想到,来的宁远侯会是谭悦。
他余光瞥向赵锦诺时,见赵锦诺脸色似是有些尴尬,他遂没有多说,目光停留在外阁间中那幅早春啼晓图上,淡声道,“原来丹州的这幅早春啼晓图,真迹在阮家……”
阮奕倒是意外,“宁远侯如何断定是真迹的?父亲早前也拿不准。”
谭悦轻声道,“丹州画这幅图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他这里的用墨,是一旁有人不小心溅上去的,丹州正好用这处多余的墨,韵了半朵花,这处多余的墨能辨认出真迹。”
阮奕笑笑,“我要同父亲说一声。”
赵锦诺心中唏嘘,这滴晕开的墨就是她一步小心溅上去的,丹州恼得要死,最后是谭悦指了指墨迹边缘,韵半朵花便是。
丹州愣住。
最后这一处被丹州誉为神来之笔。
她说,那应叫拈花献佛图。
丹州和谭悦都笑不可抑。
她早前在爹书斋一眼便认出是丹州的真迹,却不知爹原来不知晓这是丹州的真迹。
也确实如谭悦所说,丹州觉得这张意外的拈花献佛已是他花鸟图中的顶峰,他日后再未画过花鸟图,所以这幅早春啼晓图是丹州的花鸟图封笔,便也是被仿画过最多的一幅。
言及此处,周亮来苑中寻阮奕,应是有事。
屋中还有芝芝在,阮奕轻声道了句,“宁远侯,暂时失陪一下。锦诺,先替我招呼一声。”
赵锦诺点头应好。
芝芝福了福身,退至一侧。
谭悦敛了早前神色,淡声道,“我顺道来看看,谁是阮奕。”
暖玉 第089章 ‘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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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兴师问罪’
谭悦身体不怎么好,芝芝大多时候都侍奉左右,谭悦的事很少避讳过他。
芝芝一早便知晓赵锦诺与侯爷认识。
也知晓侯爷关心赵姑娘。
谭悦方才那一句其实不突兀。
谭悦说完,微微拢了眉头,清冷添了一句,“顺道看看你……”
赵锦诺看他。
谭悦上前,翻开茶杯。
见杯底上刻了津窑两个字。
“坐。”他人不怎么精神,便也不想久站。
两人在外隔间的案几前对坐。
他指尖修长,指节分明,翻开茶杯与倒茶的时候,很是优雅入目。
芝芝跟在他身边许久,知晓该何时近前,何时留有空间。
侯爷与赵姑娘一处时,她少有近前。
谭悦斟好茶,用指尖推着茶杯底部推到她跟前,眸间淡淡,“你有多久没画东西了?可知道整个南顺都在传公子若暴毙了。”
听到‘暴毙’这两个字委实有些耸人听闻,赵锦诺睫毛微微颤了颤。她似是,真的许久没有画过东西了……
早前从新沂到乾州,初回赵家,赵家家中有祖母和王氏要应对,还有郁夫人带了阮奕来乾州,那时便不得空闲,也没有心思作画。
而后从乾州入京,一路上月余的时间都在马车上,又与祖母,龙凤胎和范逸一处,抽不出身。
等刚到京中,又同龙凤胎去了趟月牙湖,自月牙湖赐婚后,礼部和宫中司制三天两头就往苑中跑,婚事渐进,诸事都在赶,她分不出心思来。闲下来的时候要么同阮奕在宴相处,要么便是同沈绾、沈妙或刘宁,崔婷婷一处,似是也没有静下来心来想作画的时候。
再往后,便是新婚燕尔,她终日都同阮奕一处……
赵锦诺脸色微微红了红。
这一算,从三月到十月,前前后后往少了说差不多竟有大半年,细数下来,都有八九个月之久了……
赵锦诺心中唏嘘,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画东西了,她竟都未觉得。
谭悦瞥了她一眼,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丹州在四处找人打听,不知你可是出事了?还担心你是不是伤了手,日后再画不了东西了?”
画师最宝贵的便是拿画笔的手,丹州应当是着急了。
早前即便不在南顺,在新沂,她也会作画。虽然画得也慢,但大抵三两月便会有一幅图在司宝楼露面,或是赠画于旁人,这回一连八九个月没有消息,确实是让丹州他们担心了。
谭悦轻声,“早前听说你要去南顺,最高兴的便是丹州,后来说不去了,丹州连苑子都给你找好了,你日后自己寻机会同他说去。”
在老师所有的学生中,她和谭悦,丹州三人年纪相仿,所以走得最近。
谭悦偏静,丹州好动。
所以谭悦画得佛像大都让人心神安宁,而丹州的花鸟图却栩栩如生,静中藏动,让人看了心中欢快又愉悦。
赵锦诺记得同他二人在一处的时候,时常是左耳朵与右耳朵冰火两重天,但都好过单独同谭悦或丹州其中一个在一处的时候。
要么同谭悦一处时,他可以终日一句话不说,亦或是句句话都不好听;要么同丹州在一处时,丹州可以终日都在说话,连画画的时候都在说话,一刻都不闲着。
但大抵现在想起来,在南顺的时光,应是当初媛姨离开新沂之后,她最快乐的一段……
赵锦诺低了低眉头,笑意噙在嘴角。
抬眸看向谭悦时,眸间仍有未尽的笑容,“今日见到你,我还以为认错人。”
谭悦一直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她的笑容似是天生带着亲和,能驱散周遭的寒冷。
他喜欢同她一处,不说话的时候都很好。
她画画的时候,认真,安静,修长的羽睫轻翘,明眸青睐里缀了夜空星辰,又似有柔光。
谭悦敛了思绪,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应道,“是,你自然是连我都认不出来的,但我下马车就认出你了。”
赵锦诺叹道,“不是没认出,是以为认错,你冬日里不都窝在别苑里安静画佛像吗?你又未同我说起过你是宁远侯,我怎么会想得到,你来了苍月过冬,也不怕冻死……”
谭悦恼意看她,她惯来喜欢怼人。
谭悦放下杯盏,幽声道,“赵锦诺,你信不信总有一日我能将你扔到曲江里喂鱼去!”
赵锦诺轻笑,“我会水,曲江里的鱼咬不死我。”
连芝芝都忍不住掩袖笑笑。
大凡侯爷同赵姑娘在一处,似是受气的时候都更多些。
谭悦微微敛眸,不去看她,口中平淡道,“我来苍月有正事要办。这次要在苍月京中呆上月余时间。”
赵锦诺看他,“你是特意来阮家的……”
谭悦也不避讳,他惯来想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是特意来阮家的,看看这阮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放着好好的南顺不去,好好的公子若不做,一定要留在苍月京中,做一个世家子弟苑中的金丝雀?”
他语调平和,若风轻云淡,字句间的拿捏都入木三分。
赵锦诺心中忍不住叹了叹。
早前是她说要去南顺的,谭悦也答应了帮她安排和善后。后来她让阿燕给谭悦送信,说不去南顺了,要留在苍月京中成亲。
谭悦果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明知她早前说过最不喜欢的便是做“金丝雀”,他今日说话偏要处处带刺。
谭悦尚在置气。
赵锦诺不戳破,只叹道,“那我也是一只好看的金丝雀……”
谭悦语塞,稍许,奈何道,“你若想做‘金丝雀’,南顺就可以,何必舍近求远,在南顺,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公子若,想去踏青的时候便去踏青,想作画时便作画,去到何处都无拘无束……”
赵锦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谭悦,我眼下很好。”
他指尖微滞,目光停留在杯面上漾起的层层涟漪上,淡淡道,“他真有这么好吗?”
好到她本来都决定要去南顺了,他也替她安排妥当,临到最后,她还是要留下来嫁他……
赵锦诺应道,“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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