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是鸦仔
她一面听收音机报道长江洪峰,一面转笔等待,不多时就听见厕所门一开一阖的动静。
梁迦迅疾窜起,蹑手蹑脚溜进了梁池房间。
电视依然亮屏,dvd绿灯未灭,她探头外望,确认安全后操作几番让碟片内容出场,待她看到画面,霎时后悔不已。
那是张av,通过主角发肤颜色大致可以辨出是东亚生产。她卡的点不太巧,恰好是交..媾部位的特写镜头。不带马赛克的黏湿器官就要迸出来,荧光屏好似随男女激烈的动作一同颤动。
梁迦回不过神,木在原地看女人绷紧的腿,和瑟抖的双峰。
她惶惶然关掉了电视,折跑回屋时喘个不停。
梁池躲在厕所泻火,回来看到电视黑屏,心中疑惑且愕然。稍稍思索便能知晓,电视被动过,而动的人是谁只有一个可能。
那感觉像行窃被撞,愧怍归愧怍,他也只能缄默地咽回腹内。
青春火燥的年纪,梁池已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平日一家就三口,除他以外都是女人,内因外因共同促发了他肤浅原始的欲望,难以压抑的欲望。
那之后兄妹俩交流时都互相闪避目光,默契得神乎其神。
也是凑巧,隔日午饭魏娟烧了红烧带鱼。
梁迦闷头吃饭,碗里忽然落进魏娟帮夹的带鱼。
她抬眸看母亲啃吮带鱼,暗暗回想那骇不可言的画面,忙低头用筷尖将鱼赶到最角落。
梁池侧眼打量这小动作,目光上移睨她额角的细汗,顺向爬到微绯颊侧,片刻后被她抬手抹尽。
那个秘密被藏在夏日山城的背阴面,又住进梁迦心底长成一条自动的脉搏。
从那开始,她一下子对班上男生口中的荤段子开了窍,偷看言情小说时也终于会有对应的画面感。
真正的改变发生在仲夏。
七月末,家里的电扇走不动了。
魏娟倚在门口,隔门纱同对面老婶聊天。
“楞个三峡是唬人的,修完了也没见气温降好多。”
“我好早之前就说了嘛,勒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太热咯!我在厨房里头烧锅,汗直往哈淌!”
“啷个不买个空调嘛,你男客每个月不都往家里寄钱?”
“寄是寄咯,我这一大一小都要吃嘛,长身体。”
“喔唷,楞个也花不了好多钱!莫把娃儿热坏咯!”
这么一受劝,魏娟思前想后觉得也对,以是在铁盒里找出银行卡,决定去拣个低价的空调买回家。
她走的时候,梁迦正躺在床上打算午睡。
窗户漏进江面船舵的汽笛呼喊,魏娟把卡揣进内兜,说:“你乖乖的,妈给你个惊喜。”
梁迦翻身冲墙,看上面张贴的旧海报,“啥子惊喜?”
“我先保密噻。”
梁迦“嘁”一声,笑着背手挠挠后腰。
“那我等着了嘛。”
魏娟不禁为新成员的到来预喜,倾身在女儿额心一亲,“我娃儿也是大姑娘了嘛,长得好看!”
“像你嘛。”
此话尤为动听,魏娟隔些距离对镜子整理仪容停当,满面堆笑着走了。
她走的时候在外面用钥匙拧了三道,金属撞击的声音像近在耳侧。
梁迦听楼体中逐渐向下的铿锵足音,似踩在她身上,莫名其妙困意全消。
地铁在这时穿山轰鸣而过,她扭头看海报,徐静蕾和耿乐的面容随遏云的巨响打颤。
看着看着,房门朝里虚开一条缝。
梁迦抬额,梁池顺势把门彻底推开。
她收回视线,抽出按在胸骨的手,“做啥子?”
“你有电扇,我没得。”
“热嘛?”
“你说嘞?”
梁迦蚕蛹般裹着被单,往里挪了挪。
很奇怪的是,她原本想说“让你坐会儿吹一吹”,冒出嘴时却变成了“那你在我这里睡吧”。
语罢梁池一度未应声,久到梁迦以为他已经离开。
脑子里想着蠕蠕的车轨,辛辣的日光,她贴着枕面一点点转过头。
而其实梁池就近在床侧,她再往远看,门已经阖紧。
他垂眸看了片刻,不带迟疑犹豫地躺倒。
一瞬间屋里是针落有声的静谧。
起先都抱着好奇尝试的心理,都在对魏娟何时回来忐忑忧惧。
梁池凑近了衔她嘴唇,单手去揉她仍待丰腴的性征。
梁迦觉得哥哥的气味是种蛊诱,更觉得他掌心磨砺自己的滋味十分舒服,会顺着血管一路流至下方。
但那天他们没有做完全套。
魏娟只逛了一家电器城,就速战速决完成了任务。
梁池的手下行探至禁区边缘时,正门刚好响起锁钥咬合的声音。
转了三圈,三次金属撞击。
第一次二人一同发愣,第三次像过电一样各自退开。
梁池拽开被子起身,移到床头对准了风扇。
魏娟领安装工进屋,竟然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大摆主人姿态,指挥他妥善安装内外挂机,同时频频回头对兄妹俩展颜。一个质朴的母亲有最纯粹的儿女心,舍得破赀买空调完全是为了兄妹俩。
而关于那一天,梁迦记住了很多印迹。
汗水与江风,扇叶搅动空气的嗡鸣,安装工肩背污潦的尘埃。
以及梁池叫她“幺儿”时,喉结抵在她额角的振音。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03
梁迦抽回神识,面前是黢黑的楼道。
所有旧楼一味的特征,夜色被吸进去会无限拉长,看起来就像是……一辈子都走不到头。
刚刚远瞧着家里没开灯,魏娟应该还在麻将桌上。
梁池同样如此猜测,于是把烟挪到左手指间,右手空出来牵住她。
时间以楼层为单位计数。
能牵一层是一层。
梁迦碰到他尾指的断面,在神志清醒时则下意识想退缩。
那种触感十分奇异,他手指本就修长过人,更加断面圆滑平整如常,若非摸不到指甲你不会发觉它的残缺。就像即便曾受到血淋淋的剥损,骨肉依旧未在废墟中停下重建生长。
零八年夏,梁池失去了右手尾指的第一指间关节。在梁迦的印象中,他似乎反常地镇定,仅仅是独自到医院粗略处理伤口后就回了家,对母妹的盘问也一笔带过
和人打架被咬断的。
梁迦冥冥中总感到不对劲,无奈几次三番追问都无果。
她遂改口关切,会不会影响警校录取。
梁池自信且笃定地给她打了记强心针。
只要指趾的残缺、畸形未影响外观功能,就并不会影响录用。何况那年的考生整体质量泛泛,他的各项体能在其中算出类拔萃的水平,所以成功录取势在必得。
如此一想,梁池的从警生涯竟快满十载了。
走到三楼经过老太太家,估计是一家都睡了,门里一派阒静。
梁迦尝试性抽手指。
梁池低沉的声音说:“再给我牵会儿。”嗓子眼掺兑纸烟的干涩,又倦又低迷的,很拿人。
其实魏娟还是有五成的可能是在家的。
直到梁迦将钥匙伸进锁孔,转一圈后拽门不动,这种可能才被完全排除。
梁池笑,“妈最近是越来越有瘾了。”
“她最近手气好,打五块钱都能赢一百多。”
对门老婶电视正开,放渝话特色的新闻栏目。
音量蓦地在整层楼攀高发散,老婶开了门放垃圾,抬头“呀”一声道:“回来咯?”
梁池旋即松开梁迦的手,回首称是。
“吃了没得?”
“没得,哈哈儿就吃。”
“干警察好辛苦哦。”
整场对话梁迦都没有参与进去。
她在邻里关系里一直就很冷情拐孤,也从没觉得有丝毫不好。不过她儿时不这样,变化约莫始于中考失利就此告别高中起。
进了屋,梁迦问哥哥想吃什么。
开冰箱一览,里面的剩饭剩菜倒是挺齐全。魏娟巧炊擅打理,每盘菜都用保鲜膜覆好。
梁池把烟揿灭,斜倚在门板看她系围裙。“炒份蛋炒饭。”他说。
“就吃这个?”
“你炒的好吃。”
梁迦说“好”,摁开了油烟机。
机身轰鸣、油温预热间,梁池复点了根烟默觑妹妹忙碌的背影。她身上的长衫长裤格外显身材,纵使隔着一层烟雾几层布,他对那之后的纤秾背部早就熟谙脉络。
看了一会儿,他啮着烟走过去,在她往锅中倒鸡蛋时套上她的腰。
不久前才云雨过,肌肤都留着彼此的体温,梁迦感到怀贴上来的人像是另一个自己,不提防瑟缩了一下。
起先他们对情事的探索,就像初学抽烟,抱着略带幼稚浅薄的心理朝未知而去。刻意为放纵而放纵,像自戕、自我毁灭,谁都没料到会坠进深渊里。
那种充盈、胀满的感受比正常男女的欢好更多一层东西是血水的互融。
梁池包住梁迦铲柄上的手,轻绵绵地随她动作来回。指腹老茧磨她的虎口,她的手背、腕骨凹陷的中央。
梁迦眼皮虚掩,歪过颈脖以脸颊揉蹭他的胡渣。那胡渣也像会呼吸,随他的粗喘而吐出热息,捻进她的毛孔里。
梁池手掌蛇行至围裙下摆,正要掀动,梁迦倏尔动作都顿住,说:“妈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听见门响。
“她的脚步声我能认出来。”
梁池轻叹一下,等接踵而至的锁钥咬合声起,匆忙离开妹妹的背。
魏娟循声找进来,张口就是今天牌运有多好。
她兀自讲了一通骤止,疑问:“啷个不吃现成的菜?”
梁池只说是没胃口。
魏娟视线在他脸上睃趁,“瘦好多哦,你要好好吃饭,莫把身体搞坏咯。成天到晚在外头忙到死,都没得个时间谈朋友。”
梁池搪塞地笑而不语,猛抽几口掐灭烟。
梁迦在这时回头,问魏娟:“那你咧?成天到晚哈麻将。”
“我赢得多,输得少。”
梁迦不接话,魏娟讪笑着凑过去,提醒她加点水,“你莫担心,妈该存的钱都没动,统统都留给你们。我都想好咯,这一片早晚得拆,等你哥结婚咯把新房子给他,你就等将来婆家给房子噻。我留的钱,以后给你换个大点的门面。”
梁迦锅铲一憩,转头向母亲。
“要拆?”她蹙眉,“楞个讲要拆?”
“我猜的诶,但是你看好多老房子都拆咯,早晚得轮到我们嘛。”
梁迦沉默下去,身前只剩锅中米粒迸炸的细响。
而身后,梁池一样无声息。
魏娟拍拍她的肩头,“你在想啥子?都要糊咯。”
梁迦木讷地回神,视线跌回锅里。
“我啷个觉得一说要拆,你不大高兴嘛?”
“没……”她摇头,“没不高兴。”
梁池一直环臂看着她们, 看她们和寻常母女无异。
潮气乘着江风向上,倒灌进窗,顺带捎来弗知来自何方的榔头凿墙声。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楼下老太太开始惊惧地嚎叫。
梁迦回首对上哥哥的目光。
魏娟说:“又开始咯……每回都是勒样子,好可怜哦。”
*
寥寥几日后,山城终于雨霁。
日照往地表下填充暖气,把沉没的半岛向上拱,冬雾有所消融。
梁池来派出所赴专案会议,仍然是为那个贩毒团伙。
在前方讲话、分析调查走向的人叫周正民,半百老刑警了,当初就是他把自己带来的缉毒大队,算可以终身为父的恩师。
周正民一再强调跟丢线人无妨,鼓励诸位重振军心。
他点出一张照片,转向席间说:“接下来我们重点盘查这个人,严虎,曾用名严北森。本地人,因为耳垂太大人称佛老大。”
小刘紧盯介绍语,茫然,“搞走私的,那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经过我们多方摸查,这个佛老大与多个贩毒团伙有说不清楚的关系。他底子不白,查不到任何在户亲属,十二岁就进了少管所,十八岁又因抢劫强*被判了几年。人很狡猾,而且无视律法,胆子极大。”
小刘轻声啐了句粗语,扭头看梁池。
而视线尽头,梁池满面肃穆隐晦的心事。
小刘觉得不对头,分明几分钟前还见他情绪轻松,似乎这变化就是严虎的出现招致的。
他于是压低声气问:“认识?”
梁池抬眸,极迟钝地否认了。
周正民语速快,口若悬河又说了很多话。但梁池的大脑已经宕机,暂停在他之前的那几句话上,暂停在那张照片上。
姓严,耳垂异硕,圆眼直鼻方脸。
梁池的眉峰聚到一处,紧锁不展。
会议终结,周正民留他一人谈话。
还没开口梁池就猜到他要说什么,递了根烟仿佛告饶地笑。
周正民当没看见,咂口茶说:“小梁啊,等过了年还打算单着呢?”
梁池敷衍地支吾两声。
不得不说周正民对他实在是关爱有加,能从工作操心到私事,一向心挂两头。
周正民自己儿女早已成家,将梁池看作半个儿子,单位里赏识提携他不说,上至领导千金下至棋友爱女,都巴不得给他讲门好亲事。老辈人总认为二十七八是黄金年龄,耽搁了就影响婚育质量。
梁池没太多说道,笑得不正经,“太忙了,没心思考虑这么多。”
“那你以后会更忙!”周正民语重心长,“你小子怎么想不开啊?我在你这个年纪找了你师娘,下班以后往家一赶,家里头热菜暖灯地候着,日子不晓得多巴适。”
他轻描淡写就绘了一幅画面,带着浅淡的烟火气。
梁池磕磕烟灰,从画面中醒神说:“我现在这样,回了家……也有热菜暖灯候着。”
周正民摇头,“亲人,和爱侣不是一码事。”
梁池默不作声。
阳光斜插进窗,漂洗足前最后一块阴霭。他心里有一点柔软,像墨水掉入水中逐渐活泛散开,扩大至整个颅腔。
等扩大到穷尽的地步,留下一张发黄的电影海报,和海报下一个修补衣服的女人。
话赶话良久,周正民无奈作罢,吹掉裤腿上的烟灰起身。
“唉,就跟你说这么多,你以后想起来我的话呀,肯定得后悔。”
“我要是现在结了,背上一身按揭房贷才后悔。”梁池打诨。
“你个龟儿!”周正民抬脚踹他,很快转为严肃,“这案子认真对待啊,给我立个功,别辜负了我。”
梁池笑着应和,目送他离开。
这里远离江岸,听不见汽笛声,只有不同维度的车马喧嚣、游龙呼啸。倒和他在警察学院上学时的环境殊无二致。
梁池呼出一团烟雾,贴住椅背闭上了眼睛。
入学军训结束那晚,梁迦坐轻轨来找他。
闷燥的夏夜饱和度很深,整个城市无论昼夜,依旧笼罩在“抗震救灾,众志成城”的士气余韵中。
梁池简单冲了个澡,赶到门口迎她。
梁迦不太想进校,就站在树旁仰脸看他。
校门口学生行来蹈往,有那么三两个恰好是他的新同学。那些莽撞小伙勾肩搭背地瞥见梁迦的存在,瞬时火气极旺地调笑高呼:“梁池!你速度好快!类妹儿巴适惨咯!”
梁迦向隐蔽处退了退,梁池吊嗓门应回去,“莫乱说,勒是我幺儿!”
那头顽笑喋喋,没人信他的说辞。
“幺儿”,其实是个很模棱两可的词。它能够炮制出许多意思,有褒有贬,可亲可疏。
梁迦没表情,拽拽梁池的衬衫袖口,垂声说:“走吧。”
他们便沿坡一路信步到江岸,席地而坐后听江水的奔涌暗流。
梁池问:“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
梁迦声线尤稳,带着超龄的清冷,“你想好了,我就想好了。”
毗江有夜宵摊,有些在陆地有些在船上,暑气中两岸酒盏隔水相碰。人们或唱或笑,轮渡离港入港,这看起来是个梦境般美好的理想城。
梁池忽然开口:“没事,不管怎样你都有哥。”
地铁冲过,惊醒崖上楼房的几盏灯。
梁迦说:“你去警校就好好学,我晓得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梁池抬手,揉揉她的头发,下挪扣住她的手背,沉默的力量注入血脉。
他们比肩而坐,一起用烟烧着江夜。
梁迦抽着抽着猝然开始流泪,发不出声音的泪。她没有哽咽也没有拭泪,仅仅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烟气笼罩全身。
但是她居然听见梁池说:
“幺儿,不要哭。”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04
重庆跨进年关,务工人向外奔徙,离家客飞鸟还巢。
这个深山古堡很独特,能掘到地底下,也能蹿至穹庐顶。七弯八绕的结肠深藏黑暗,不透光的雾帘后面,紧锁不为人知的罪恶秘辛。
所以一近年尾,整治违法犯罪的腕力极大,大到市井暗角里的蛛丝都不能容留。相应地,梁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要盯梢那个案子,他还要随队去各式娱乐场所稽查,虽然再怎么查,黄赌毒依旧屡禁不止。
魏娟腌制了几挂腊肠,晒干后送了点给楼下。
开门的人是老太太女儿,手里还端着喂了一半的饭。
一整栋楼弥散着婴孩哭闹、锅碗撞砸,排不出的浓稠油烟就在楼道横行。
女儿姓齐,人唤小齐。
她倚着门尤为惊喜,喊道:“啊哟勒是做啥子诶?你好客气哦!”
“我腌得多,把点给老太太吃!”
小齐半推半就接过,频频道谢。
魏娟便说:“你莫要谢我,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帮我看看,有没有条件好的,介绍给我家楞两个嘛!”
“好嘛好嘛,一句话噻……”小齐笑容可掬,一转念又说,“我啷个想不通?按理来嗦,兄妹两个好找得很嘛。”
魏娟没吭声,以略显尴尬的笑带过。想了想她补充:“娃儿脾气犟,我也没得法子。”
“阔能是想多伺候你几年嘛,”小齐提手拍她胳膊,“你莫要急,时候到了水到渠成!”
楼道像冬日中滚烫的开水。
小齐打量魏娟眼角的皱纹,抿唇说:“那你咧?不找咯?”
一听此话,魏娟仿佛极不自然,旋即摆头道:“不找咯,我都好大年纪了,没得意思诶。”
小齐低眸看她手里的钥匙串,魏娟手指穿进串圈,弯成畸形的角度拧绕钥匙。
“那你……”小齐刚欲聊其他。
魏娟折身说:“我走啦哈。”
“就走啦?”
“对,我锅里头还蒸着肠子诶,走了哈。”
小齐贴紧了铁门,看魏娟背影一溜烟飞到再不见的地方。
她心里隐约有股异样的感受,然而说不清具体,等关门进了屋,又很快烟消云散。
*
一阵霏雨过后,江水黄澄澄。
梁池下了班,把车绕进小巷,在店门口鸣笛两声提醒。
梁迦正好在下拽卷闸门,闻声动作更利落。
她碎步趋上车,梁池转动方向盘。
“今天生意怎么样?”
“一般,剪头发的挺多,不过都是小钱……”梁迦说,双瞳向窗外涣散,“你呢?过年是不是得更忙?”
梁池点头,说对啊,伴随一声深沉叹息。
梁迦听得出来,这声叹息是因为累,而非厌倦。
对于梁池而言,这个职业他一直心怀敬畏,从没想过要放手。
他不是那种把大道理挂在嘴边的人,所谓行警之正义他很少谈论。但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小皮本,里头记录的都是就职以来经手的案子,不管是成功破获的,还是遗憾告终的,都详尽地记在了上面。
周正民嘲他是居功自傲,生怕单位评奖漏了他。
只有梁迦最清楚,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车拐过爬山楼,空气里散布火锅的色香味。
梁迦看着一格窗外斑驳的“相亲缘”海报,平声说:“哥,过了年……找个女朋友。”
梁池回眸,凝聚的视线钉在她身上。
“我也该找了。”梁迦对他的注视无反应,冷色日光照得她面容苍白。
梁池收回视线,点根烟说:“妈上回说换门面的事,等过了年我出钱替你换。”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你觉得换到哪好?解放碑吧,两站路就到了,人流量又大。”
梁迦转回头,后涌的烟雾熏进眼中。
“梁池,”她声线覆冰,“你挣了这么多钱了?”
“对,你也不想想,我攒了快十年了。无债无贷的,钱很好攒。”
梁迦待他指间火星熄灭,自己肺腑中也充斥着烟草的毒辣。
“那你留着,留着结婚。你这么年轻,工作又好,不愁找不着人。”
梁池没接话,车厢里滞涩的烟雾混杂慵懒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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