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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是鸦仔
李生池当年入职没多久,被上头领进了当地的打拐办,经手的首个案子便是拐骗姚欣慧的皮条客团伙。
大快人心的是,案件告破迅速,还拯救了不少险些就要失足的受害少女。
而姚欣慧没那么幸运,警队冲杀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棍棒胁迫到接了第三位嫖客。
她像一块殒碎的玉,看着其他幸存完好的玉由天降救兵们悉心捧着带出狼窟,第一次觉得抛弃弟弟就此了结余生也没什么好眷恋。
直到……
直到那个对领头命令的奉行都还略显青涩的男人走过来,铺了条干净的毯子在她身上,盖住所有骇人的鳞伤。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老实回答,随即听他安抚道:“不要紧,我们来救你回家了。”
那天的天气其实是大阴暴雨,然而姚欣慧误记为晴朗盛阳。
后来她努力尝试过把人生拽回正轨,尝试去自我修缮玉痕。
随案件后续处理接受了半个月的调查,姚欣慧知悉了那个小警察的名字与所在工作地。
她其实不敢直抒自己对他渐生好感的胸臆,能做到的最大靠近,就是每天上下班绕路途径一下那家派出所,隔很远望上一眼便足矣。
李生池似乎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每回抽烟都不怕远地跑到路边抽;早餐吃粢饭团,手里要垫好几张卫生纸;气温不论凉热衣服都勤洗勤换……
姚欣慧观察掌握了这些特点后,就愈发地,不敢再上前一步了。她看他像陈在商品柜台中高光尽显的玉璞,再怎么艳羡倾慕都没资格凿开玻璃到他身边。
彷徨进退了一个夏秋,某天她照例过去窥伺蹲守,李生池却自彼销声匿迹。她不甘心又等了数日,以为他是出任务或调职种种,未卜他实则是死了,死在一次与持枪团伙的火拼中。
一个月后,姚欣慧彻底沦落风尘。
她笃信这个决定是为了给弟弟更多的钱,不想再低声下气应付艺校隔三差五催缴费用的来电。
然而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呢?连她自己都想不清。
而当天在楼下匆匆瞥见梁池皮夹中的证件姓名,一个“池”字仿佛一块效力强劲的布,擦掉了沾满往事的茶垢。
原来她还记得那位小警察,一直没忘,只是遗憾到痛彻心扉、不愿再想而已。
*
梁池不了解这些事的来龙去脉,故而只误会姚欣慧这女人太过阴魂不散。
年后接到藏毒举报,他带小刘等人来杨家坪布控,竟是又遇见了她。好像她比公安系统的天网还神通广大。
警铃在逼近四合的暮色里旋闪着光束,几名警察将藏毒犯扣押出舞厅,穿梭过水泄不通的围观群众,梁池走在最末善后。
姚欣慧又是循着他车牌号码而来的,立在看客最前排,唯恐他看不到她的位置。
这样的谋篇布局,收获了事遂人愿的成果。
梁池果然在快撤离出圈的一霎顿住脚步,蹙紧眉宇将视线落向了她。
“怎么又是你?”
姚欣慧笑得眸光涟涟,假意道:“来问你讨钱噻!”
“……”
梁池的语言能力突然变得很贫瘠。
“哎,开个玩笑嘛,你勒个人好没意思哦,一点幽默感都没得!”
姚欣慧见他折步欲走,惶惶挤开两侧肩膀紧跟上去。
毒犯共三名,皆用手铐缚牢。
毒品来路暂时不明确,但或许追根溯源,能对在跟团伙的案子提供些许线索。
所以从刚刚到现在,梁池心上的顽石总算落了地。他在警车外确认完毕,吩咐下属即刻派送回局,才阖上门目送车灯绝尘而去。
侧身一回眸,姚欣慧居然仍未走。
梁池耐心告竭,从口袋里抓出一张五十递到她面前,眼神示意她收下,就此一笔勾销。
结果姚欣慧又反口,说:“我不要的钱。”
梁池差点爆粗,“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能不能把你的号码给我?”
“你要我号码有什么用?你不就要钱吗?钱给你了,算我上回食言。”
“我不要你的钱,说了是开玩笑嘛,”姚欣慧满脸认真,又带些怯生生,“我就是想要你的号码……上次给你我的,兴许你是不会主动打给我的,不如就我记下你的。”
梁池审视的目光凝向她,一口气过肺半晌才返程。
“我是警察,你不知道?”
“我晓得啊。”她格外风轻云淡,甚而掏出手机呈给他。
他顿两秒,呼出的气变成笑。“那你胆子还真大,跑来要警察的号码。”
“我上次说过了嘛,也许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找我给你当卧底——你们是勒个说法不?我很能演戏的,勒个身份也不容易让人怀疑。任务完成了你给我点钱就好,锦旗啥子的我就不稀罕咯。”
“……”
正待回复,小刘开着车泊到了身畔,揿一揿喇叭,脑袋似观众唐突地钻进电影幕布,打断他们的对峙。
“梁队,做啥子嘞?回去咯。”
梁池得救般拽开车门,又即刻被姚欣慧伸手紧扣住门沿。
“你不给我号码,我今天就坐这上头不哈来!”她指指车盖,如是威胁。
“妈的……”
梁池牙缝挤出腹诽,眼瞧群众聚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只好迅速揪下她的手机,囫囵戳按键盘留下号码,结束了这场没完没了的纷争。
上车,车身随扭歪深延的街巷蜿蜒,女人在后视镜里的投影竟过了很久才消失。
小刘听他说完原委,分析得头头是道:“以我这个叱‘岔’情场多年的经验啊,我认为……这女人对你有意思。”
“那字念‘咤’,你有文化吗?”
梁池抬腿给他来了一击。
“哎我操,你别关注这个啊,关注最后半句,‘那女人对你有意思’!”
“闭嘴开你的车!”
路线向公安分局,不一时撞上了堵车。
依山城的地貌特点,人在车里能看见灯海从哪个坡一路淌进哪个沟,于是徒增了烦躁感。
梁池点根烟,手机在这时响了。
两条短信不分先后而至,一条是姚欣慧将信将疑的验证。
另一条是梁迦的求助,说洗发用的水管坏了,熟找的那个维修工已下了班。
梁池掠了一眼,便让小刘靠边落下自己,再乘公交赶回了发廊。
*
林靖博做一万个梦都不会想到,临走前日,梁迦突然答应了他的追求。
昏昧的夜色找上重庆,也找上路边堪堪苏醒的街灯。
他与她在南坪万达碰头,一起共度晚餐、去ktv唱歌。一个匮乏恋爱经验的直男总是这般循规蹈矩,实则内心早就海啸滔天。
见面后梁迦一直寡言少语,酒倒是没少沾,酣饮到令他傻眼。
林靖博小心翼翼问她:“小迦……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梁迦面容忽如打盹般凝滞。
她说我没有,就是找着男朋友了很开心。
闻言林靖博蓦地笑开,“那我跟你一样开心!”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她坐直,颧骨外渗异常的红。
“我会一直喜欢你,我保证。”
食道一颤,梁迦猛然脱开椅子,踉踉跄跄跑出店外,蹲在马路牙上吐了一地的狼藉。
林靖博很快追上,凑近了帮她收拾垂落的头发,好使它们不受秽物的污染。
“别喝了,你酒量不行的。”他拍拍她的背。
梁迦摇头,随即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万达顶层的ktv漏出荒腔走板的歌声,再璀璨层叠的灯火都穿不透声音的深处。
她一边呕吐,一边辨出错落的歌声中有一道是在唱《禁色》。
几句歌词只在脑海里匆匆而过,又泯灭,换回方才的思绪浮现——
前夜回到梁池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和他手机上三四条语调亲昵的短信。
林靖博翻出一包纸巾,搂住她的腰,不带嫌弃地擦拭她嘴上的残屑。
“别哭了,小迦,吐得很难受吗?你这样我很心疼。”
梁迦一怔,侧目望他,“我哭了吗?”
林靖博点了点头,再使她往自己怀内陷了陷。
他的情话她这辈子是第一次听。
他说:“我真是见不了心爱的女孩子哭,比我自己哭还难受。”
梁迦别开眼,冷风长驱直入地灌进去。
那首歌还在继续,达明一派作的词:
“无须逃生,世俗目光虽荒谬,为你我甘愿承受。愿某地方,不需将爱伤害,抹杀内心的色彩……”
后来林靖博送梁迦回家,路上她给梁池发了条短信:“哥,我跟林靖博在一起了。”
其实还有一句“迟早会有这天的”,她犹豫再三还是删掉作罢。
林靖博紧牢牢攥着她的手,趁公车乘客寥寥,凑近了吻她的侧脸,气息黏附在她皮肤的绒毛上,极尽了温醇。
他对她的爱惜就是这般真挚坦诚。
那样一个平静阴冷的夜,梁迦靠在他怀里容许其为所欲为。
过了漫长的二十分钟,公交上上下下近百人的客流,她的手机猝然一振,翻出来看,是梁池在问她:
“他对你好吗?”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10
林靖博对梁迦的好,实在无可挑剔。
在一起不过五天,他终日手机不释地对她嘘寒问暖,一会儿转账让她给自己添新衣,一会儿红包要她为春娇买些蛇粮。
梁迦皆婉拒了,只说:“我们就按照正常情侣的方式相处。”
语罢她放下手机,追忆了片刻当初在技校眼观女同学恋爱的场景。
“最平凡的方式就好。”
譬如手挽手信步聊天,拥抱接吻,等到一定地步了再行床笫之欢。
大概如此,梁迦只是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过浅薄。
那些女生都作兴和男友共用情侣头像,仿佛谈个恋爱就恨不能昭告天下,人尽皆知。
不恭维归不恭维,她当真从来没体验过。
才思及此,通灵般地,林靖博又敲来几条消息,问她是否要共用情头。消息下附四五双候选图片,梁迦看了半晌挑中一对,竟然就这么应允了。
林靖博也有些意外,当即便感到,她一定是对自己动了真心。
于是他说:“我这周末不用加班,给你买张票到成都来玩吧?带你去吃好吃的,我查查这周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梁迦一怔,回道:“不了。”
“我不喜欢坐高铁,更不喜欢出重庆。”她找补。
“不坐高铁不出重庆?”林靖博愕然,“小迦,你是活在上世纪吗?”
“你说是就是吧,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习惯。”
话稍显锋利,然而林靖博这人温恭直谅的,也并未往心里去。他以含笑的语气答:“好好好,没事,那就我来重庆找你。”
“嗯,行。”
“重庆这几天天气如何?”
“……离这么近,参考成都吧。”
对话进行在大房间,梁迦攥着手机卧床。早七点,魏娟陪陶秀真上街买衣服,家里只剩她和尚未出门的梁池。
是日阳光清净且和暖,好似带温度的喷泉倾泻进窗,消融于地上使过冬惯铺的毛毡白到渗绿。
对,毛毡。既然已经转春,它就丧失了搁在这里的意义。
梁迦遂掀开被子下床,弯腰卷拾起毛毡。
梁池照旧例晨起一根烟,抽完后剃着须开门出卧房。路过大房间门口,那些充足准备好的镇定仍是被冲散了,他顿下步伐不受控制地向里瞥,默视梁迦打点毛毡的背影。
毛毡一寸寸被撕开,露出下方年事已高的褪色地板。也像往事揭下了上盖的那层膜皮。
他视线定格在地板上的木纹,想到些许旷久遥远的事。
那个刚装空调的夏季,这间房成了家里炙手可热的瑰宝,而梁池也迈入了紧张的备考阶段。于是他每晚都搬进去打地铺,就在此块足以容纳他的地板上。
他会一边默背知识点,一边朝暗如星空的天顶抬起手……慢慢地,和床沿垂落的那只手触碰,指尖缠定的一刹那,他感到像是摘下了一颗星。又当江面携带汽笛的航灯斜进来,光斑嵌入二人指尖的缝隙,那是他和梁迦,一同留住了那颗星。
……
梁迦感应到门外有动静,回眸却觑人不见了。
其实自那条短信起,梁池近期在她面前都很寡言少语。他以往不这样,对外人留再多分寸,到她这里是绝不藏匿,一直是张七情六欲随便落笔的白纸。
梁迦抿抿唇,走到盥洗室。
梁池正在刷牙,被她挤到了一边,眸底漏出丝茫然。
二人皆一言不发,不慌不忙,如此各自完成了洗漱。
时间像堵了车,走得极慢。
梁迦抹完脸把毛巾挂回横架,一换眼瞄见梁池亮着的手机屏幕。
一张被放大的,柴犬的图片……
那不就是,她和林靖博刚换的头像吗?
*
周五下午梁池本该当班,因之前小刘把妹和他进行了轮换,于是有了半天的空闲。
然而他这人,除了工作也不愿意花心思想别的消遣。
生活简单到只有寥寥几笔,是家和单位的两点折返,尤其无聊乏味。他同样不喜走出重庆,情愿做困在山坳中的石块,就是来了八方神仙也挪不动。
甚至,如若不是为了工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他也能过。
梁池驱车去清洗,等了半小时后结束,又不知该去向何方。
索性将车停进一方树荫底下,他点根烟架腿假寐,实在无聊就看看报纸,翻翻案件记录。
姚欣慧的电话便是这时打来的,真有点坏人良辰的意味。
因而梁池接起,眉头凝得颇紧。
“梁池,你有空嘛?”
“没空。”
他驳完正想掐断,听见对面低低的饮泣声。多多少少是职业病作祟,梁池调正坐姿,追问:“你怎么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拜托你咯。”
“你说吧,什么忙?”
“跟我弟弟有关系嘛,他来重庆找我,发现我在干啥子工作,威胁要跳长江,我劝不动他,求求你来帮帮我。”
话筒彼端人声嘈杂,时不时窜进船舵航运的呜音。姚欣慧在此背景下,哭得越发凄惨、无助。
梁池待她知会地址,回一句“就来”,旋即挂劳电话驾车赶往。
……
姚欣慧的弟弟,姚启文,绘画学了三年,还算争气懂事,未辜负胞姐厚望考了个本科艺术院校。此番他来重庆是因毕业得空,又恰好姐弟俩许久未聚,故而选在这个年味还没消的时日看她。
他来前也没打招呼,杀得姚欣慧猝不及防,二人在楼道口面面相觑,她身旁还站着买良宵的男人。
姚启文一通质问,得知真相那刻感到末日来临。
诚然,他接受不了胞姐失足的事实,更接受不了她赚给自己的钱皆是这个来路。
于是,跳江相逼,近乎是他眨眼间的选择。
梁池赶到时,姐弟周身已围了不少过路客。
姚启文单腿横跨出大桥栏外,冲姐姐高喊:“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干这个,我就不跳!”
实际上过去的二十分钟里,姚欣慧已然冲他起了好几回誓,又哭又叫地,就差以头抢地。姚启文始终不信,认为她会背诺。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梁池静观半晌,断定姚启文并非真有那壮士断腕之心。
在骚乱的指点訾议中,他动作利落地疾冲过去,一把将姚启文抱下了栏杆。
就此,人群才渐渐退场,留姐弟俩跽跪在地上相拥着大放悲声。
眼泪散在风中的声音和汽笛的节律有种莫名的吻合。
梁池纹丝不动,烧着烟注视他们。
一对互成骨肉、血融于血的人在哭,他的思绪因此景忽而有些恍惚。
姚欣慧道:“姐姐答应你,以后再不干咯,去换个正经工作,好不好嘛?你不能干傻事晓得不?你还年轻,能活好多岁,有好光明的未来。”
姚启文说:“你在骗人!反正我不相信你,你都骗了我这么多年了,以后的话也不能当真!”
“我真的不骗你,你相信我!”
“我不信,你就是个大骗子!”
姚启文一直诽怨,骂声裹挟着姚欣慧歇斯底里的哭腔。
梁池看不下去,二指拽下烟往旁一丢,迈步过去拉姚启文站起。
他揪着小孩的衣袖,后者单薄的身躯在他目光底下瑟瑟而颤。
“你先别哭,听我说。”梁池声线平静,指指地上跪坐的女人,“不管她做什么工作,赚什么样的钱,她是你的谁?”
姚启文随声睨去一眼,撇撇嘴道:“我姐姐。”
“嗯,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长到这么大,念那么多年书全都靠她吧?”
姚启文沉沉点下了头。
“成年人有他们的选择,是好是坏,结果都由自己来担。”梁池气息略带烟草味,“所以她今天选择向你承诺,要不要实现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该做的就是回去好好读书工作,闹也闹了,想听的话也听到了,何必还揪着不放呢?”
“我不过……不过就是……”姚启文支吾了两声。
“不过就是不相信她。”梁池替他回答。
“嗯……”
“没必要,你连她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你相信?”
话间梁池斜顾姚欣慧的泣颜,回头又道:“她应该比你受了更多的委屈。”
姚启文的情绪终于被平复,一则是到底舍不得姐姐,二来是由于,梁池的话语虽稳当平淡,却给了他不少的力量。
擤擤鼻尖,他缓缓挪过去蹲下,搂住姚欣慧道歉,委屈且疼惜的声线。
姐弟俩拥抱良久,姚欣慧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放进姚启文手中,又立刻覆掌盖上去揿按住。
“启文,不管你将来想走啥子路,继续画画还是找别的工作,姐姐都一万个支持。”姚欣慧那双明净笃定的眼神看着弟弟,“你莫要有思想包袱好不好?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丢下你。”
姚启文迎视她,肩膀耸动几下,终究再度涕泗滂沱。
黄昏躲到了山峰后,梁池在烟雾后打量这一幕,回想到零七年冬梁迦对他说过的话。
“哥,你说,一个女人好像也没那么爱一个男人,可当那个男人要离开了,给了她一笔钱作别,她为什么会哭得那么狠呢?”
梁池在此问题上掉队,但知悉她言中所谈是谁。
因为他们在更早之前的一个黄昏,下学回家后上楼用钥匙开门,门只豁了半大的缝,却给他们窥全了魏娟和一个男人相拥互抚的偷腥画面。
那样晦暗、骇俗、稠腻的画面。
后来梁迦提问完毕,追询他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梁池一度都未告诉她,当天他看得更清楚,那个男人身着工装服,背后四个蓝底白楷,写的是“利民家电”。
……
送姚启文上公交离开,姚欣慧小步疾趋着返回,诚恳恭敬地对梁池道谢。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咯。”
女人泪水洗花了底妆,真容格外素淡清秀。
梁池浮浮唇角一笑,“没事,其实我不来,他也不一定会跳。”
言毕他正欲抬起手上的烟塞进嘴里,被垫脚挨近的姚欣慧瓷实地抱个正着。
然后,她吻了他。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11
陶秀真临走前日,和梁迦在房内抵足长谈。
窗牗大敞,阳光曝亮。重庆脱掉冬装,神采气宇恢复得尤快。
上坡下坎的人声市声、穿针于山林的车马长线,热闹欢实,虽然不知为何而忙。
陶秀真在一阵趸船卸货吆喝后道:“你妈好哈麻将,该收的东西不收,你莫要和她学,店里头不忙的时候回来搞搞卫生。”
说着回身捧过一堆旧衣物,悉数拾掇给梁迦看,边叠边回顾来历,记性颇好。
“勒个黑夹克还是你哥刚进警校的时候我买把他的,穿上去好精神哦!衣服好好的又没破,留着还能穿噻。”
梁迦看着它,些许出神。
“勒个镯子……”她执起一只浓翠玉镯,成色倒一般,蒙尘之后更为古旧,“是你妈结婚头一个月我买的,照楞个年代的物价也不便宜。她神搓搓的戴个半年又不戴咯。你把它保管好,要是喜欢就拿过去戴。”
“你戴吧。”梁迦说,“我对玉啥子的不感兴趣。”
“我戴像什么话嘛!”
陶秀真把脸一横。她这人脸上沟壑多,三分是年岁所催,七分是火爆性子留下的痕迹。纵如此,待外孙女也极耐心。
镯子与她指间磨转几番,光线从中滤过去,仿佛白绿色的野猫须。她倏然双目放空道:“其实楞个时候,你妈和你爸关系就不好咯,可惜我也没大留心。”
梁迦不知如何接茬。
“你妈勒个人心是好的,就是有点犟,出了啥子事总搁心里头不说,也从来没得跟我商量。但再怎么说,也是她有错在先,你爸好歹算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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