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是鸦仔
他笑,拿半干的指腹捻她的嘴唇,“你去吃过了吗?和林靖博?”
梁迦不言声,半晌后,与他的额头相碰。
“现在的房价不便宜,”梁池语速轻缓地说,“你以后要是和他有结婚的打算,买房时不要怕向妈妈开口,我们家多少要出一点,不能让那边人瞧不起。明白吗?其实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你好,算得上一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还有,等你们结婚了,或者板上钉钉了,跟他做的时候才能不戴套。晓不晓得?你现在还当不了妈妈,你太小了幺儿。”
“明白吗?”他说完,哽咽了一下,问道。
梁迦落泪着点头,也问他,“那你答应我,跟她在一起吧,好吗?”
水滴轻悄悄磕在地砖上,窗外雨声愈发的大,江面船笛依旧阵阵。
梁池眼眶猩红,终究回答,“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我的宝贝。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22
2018年12月29日,预报说重庆近两日有雪。
南岸山腰上方,浓云搁浅在江水般混沌的低空里。行人纷纷,凡尘烟火如常。
梁迦把食指退离窗面上的水雾时,听见隔壁的洗牌声、厨房中的油烟声,还有楼下小孩练弹的吉他曲,听起来……像是那首西班牙名曲《爱的罗曼史》。
她的思绪忽而像此刻的船笛一样无端游离。
“小迦,吃饭了。今天我们烫火锅吃。”突然来到房门口的林靖博如是说。
梁迦侧过头来望向他,无甚反应,只稍稍点了下头,待他慢慢踱过来。二人心照不宣地牵住手,浅尝辄止地拥抱,继而一同走出卧房。
挨着餐桌摆放酒精炉、点火、搁上满满一锅红油的人正是巧姐,港风小卷已然走形得差不多了。她手里握着筷子,闻声扭头望向他们,“搞快点,都弄好老,要喝饮料嘛?可乐雪碧都有。”
梁迦没作声,林靖博抢白,“喝啥子可乐雪碧嘛,酒没得嘛?”
“那就喝酒,我随便你们。”
林靖博笑笑,转头问梁迦,“你家里有酒嘛?没有我到舅妈家讨两瓶。”
“有。”她淡声回答,随后脱开他的手往沙发旁的立柜去,蹲身开门拿出两瓶白酒。
其实按理来说,这个家里的一砖一瓦、一柜一床,她已经很畏惧去触碰。碰一回就仿佛有行星撞开她沉埋的记忆。但是她不忍心败林靖博和巧姐的兴致。
他们对她挺好,打从梁池入狱,魏娟离开家回乡陪外婆,打从她精神不太稳定起,他们相当于是挽她于水火中的恩人。
这一年发生了无数变故。林靖博在岗位上表现斐然,争取到了转正乃至迁来重庆分公司的机会,于是有无尽富足的时间来陪伴她。他偶尔会来梁家住几天,巧姐对二人的关系与状态也近乎默许支持。
然而同时,林父林母自然态度坚决地反对这桩姻缘。他们在林靖博的勉力下与梁迦会晤过几次,但最终都是不欢而散,甚而勒迫林靖博不分手就再不认他。
也无怪,循规蹈矩了一辈子的传统家长,不存在有接受杀人犯亲妹做自己儿媳的道理。
对此林靖博颇为一意孤行,朝双亲闭一只眼,睁开的那只眼全朝梁迦。而且与当初的爱慕有所不同的是,他对她更添了层关心、同情和责任。
这一年来梁迦的心理状态时好时坏,虽不至于确诊疾病的程度,可她更擅长沉默了,仿佛通身的魂魄全部颓灭,经常喜欢发怔放空,放着放着就开始掉眼泪。
林靖博深切体会这个中原因。一来,她年纪轻轻便几乎家破人亡,负担了如此沉重的灾难;二来,她亲哥锒铛入狱,她去探视过一次,其后他就毅然决然地不允许她再探望。无论她如何尝试,梁池一概拒不相见。
林靖博之前还想过亲自去看望他,既为了让他放心自己必定会照顾好他妹妹,也为了感激他,感激他为梁迦做的一切,从而令她幸免于被恶人侮辱。每回与巧姐私下谈及此事,两人都慨叹不已,这对兄妹间的亲情之深真叫人叹服。
酒斟满,菜下锅,巧姐用汤勺在热油中搅拌一番,白气就此蒸腾起来,洇得那似有若无的吉他声都有些潮湿。
她招呼梁迦多吃些,又轻叹,“又一年过去老。”
林靖博开导,“莫想太多噻,过一天算一天嘛。人嘛,只要有工作有钱赚,日子总是有奔头的。”
年复一年,走到尾牙总免不了思绪万千。
倒是梁迦,一度表现得甚为平静。她鲜少搭腔,捧着碗执着筷子,林靖博送来的菜皆照单全收。她默默旁听这对舅甥的对谈,和饭和菜去品啜他们话里那浅淡的家常味。仿似这样做,心里的闷堵感能活泛些。
巧姐问:“你过年回家不?也莫跟你爸你妈的关系搞太僵,晓得嘛?”
林靖博说:“晓得,我打算三十晚上陪小迦,初一再去看他们。”
“勒是不是有点不太像话嘛?要不三十晚上叫小迦来我家过,你回去陪他们,初一再过来噻。”
林靖博怔了怔,偷偷睨一眼梁迦,向巧姐使眼色并摇头。是,他很坚持,毕竟这一片都知悉了梁池杀人的事,街坊邻里少不了要给梁迦异样的眼光。梁迦这个年在哪都过不好,除了留在这里,留在他眼皮底下。
巧姐会意,又是一声叹气,“那好嘛,你硬要勒样我就随你。”
三人半囫囵半工整地吃完饭,梁迦一言不发地主动收拾碗筷,送去厨房清洗。这时吉他声已经奄息,她能清晰地在水声中听到客厅里的私语。
巧姐忧心忡忡地问林靖博,“回头勒里房子都拆老,她往哪里跑嘛?难不成你还跟着她一道哦?”
“大不了我带她租房子啊。她又不是没工作,我俩一起均摊开销就好咯。”
“你说得轻飘飘,啷个晓得过日子的艰难?就算房租是小事,还有水电费、伙食费哪?她楞点工资能管好多用处?我就是想得好点,回头你俩要真能结婚,买房子的钱不还是你来掏?”
“哎哟,你都说好多遍老,好好的又提一遍做啥子嘛?”
梁迦关掉水龙头,巧姐的音量果然知机地压下去,她道:“我的意思就是噻,左右她妈她哥都不在,勒栋房子拆迁的补偿金不都给她嘛?你要学聪明点,晓得不?莫老是一个人吃亏!”
“哎哟好老好老,你吃完了就回切!;勒些事情我自己晓得啷个办!”
话完,林靖博小心翼翼地折进了厨房,“我来洗吧。”
梁迦尚未来得及摇头,背部便由一阵暖热贴了上来。
恰巧楼下的吉他声再度复活,这一回侧耳细听,她才领悟那不是《爱的罗曼史》,而是借它做前奏的《stranger under my skin》。那小孩娓娓低沉地吟唱,把歌与琴声递送到天外,递送进一层层清寒的絮云。
“在大笑后哭泣,熟悉过然后陌生,但并未陌路,在皮肤碰面是皱纹。”
林靖博紧紧搂着她,那肌肤相亲感使她想起,有一双手最爱在她背冲他洗碗时,蛇缠上来,蛇缠进她的八条指缝,像抓她的手教她握笔习字那般,与她一同将流水和碗筷弹奏。
就这样,毫不意外,林靖博落在她腰前的手接到几滴眼泪。
于是他道:“不洗了。”说着拽住她的双手,抱她回到卧房里。
梁迦不自觉究竟哭了多久,一开始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泪湿了整面枕巾,再后来林靖博也躺进被窝,让她发泄在自己肩头,手掌柔和地拍抚着她的背。
他不太能对付她的失控,往往总会本能地安慰,“都过去了,日子还得过,以后我陪着你。”
同样,梁迦也不太能对付他的安慰。她总不可以告诉他,她哭是为了什么,那仅有的一次对梁池的探望对方又究竟对自己说了什么。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委,梁池的那席话都彻底叫她绝望,劝她别等他,和林靖博好好在一起;又说,他有愧于姚欣慧,假如能有下辈子,他希望能报答她。
梁迦问他所谓的报答是何意,对方休声,从而她彻底无望。
这样的无望大抵就类似于,魏娟知晓所有真相,在梁池的刑期判定后决意离开这个家。她临别前给梁迦留下了一张纸条,照旧是文盲式的拼音错字相杂,那纸条上这样写:
哈bei子,莫要做兄妹了。
*
隔日清早,果真天降暴雪,山城一片白,江水寒不尽。
小刘在单元楼门口将烟抽到底,扔在地上碾了碾,抄兜回身望向楼道,抬动的脚步仍是很犹豫。
这一年队里虽然没了梁池,但所有人的生活立马如水过鸭背回到了正轨。他也一样,照例安分工作,私生活也像以前一样有爱饮水饱,无爱冷暖知。
周正民退了位,然而他妻子所剩的时日也无几。其实他陪不了她太久,却还是坚持要退,他跟小刘说,自己心里某些要坚守的破灭了,也就无需在这个职务上贪恋逗留。
后者深知他所指的是什么。
那天梁池跑来同他自首,兜出十年前犯罪杀人的秘密后,案件很快移交至相关部门,梁池由办案刑警领去红岩村指认埋尸点。下着大雨,9号线的施工地泥泞不堪,埋尸地恰巧就在一辆挖土机的正前方,只能说是天意,哪怕梁池不自首,那辆挖土机再来一铲下去,一切都已既定。
直到梁池被判刑,周正民都未出过面。
整个队里唯有小刘关心了全程。
不过,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他心底始终有一个疑问无解。所以他今日来到这里找梁迦,仿佛冥冥中认定她能替自己解谜。
小刘深呼口气,跺掉鞋底的雪,慢慢上了楼。
来开门的是林靖博,两人彼此照面后疏远且陌生。
小刘自报家门,“我是梁池的同事,想来看看梁迦。”
林靖博方才敛起眼底的研判,略一颔首,领他进门换鞋。
梁迦也才将将起床,整张脸毫无血色,站在桌边同小刘交换了个眼神,当是寒暄,随即就与他同时落座。她想了想,仰首问林靖博,“我想吃楼下的小面,你能去帮我买嘛?”
林靖博爽利说好,又问:“刘警官吃了没?”
小刘答:“谢谢,吃过了。”
言毕他目视林靖博低头吻了下梁迦的额头,到玄关换鞋拿伞出了门。
门开门关,天地恢复阒静。漫天大雪似海绵吸纳了万籁,客厅里徒留的,仅有小刘捏攥兜里烟盒的声息。
他捏了好半晌也没拿出来,倒是望着梁迦叹了口气,“有人陪也好,你要坚强,梁队这事吧……现在国家也在完善防卫过度的法条,他还有减刑的希望。而且住你楼下的那个老太太,万一她能恢复神智,也可以重新提起上诉,让她出庭作证。”
梁迦不言声,面上也无有表情。
两相无言良久,小刘抽出根烟又搁回去,双手捣捣口袋又拿出来,抬眼扫向梁迦又躲回去。
终究,梁迦起身问他,“要喝水嘛?”
话完她刚要抹身,小刘出声拦停,“不用了!”
梁迦回过头,他磨磨蹭蹭终于问:“我想问,你初中时有没有什么化纤材料的衣服?”
墙上的挂钟正好拨向七点三十分。
梁迦抿唇,说:“有。”
“什么样的衣服?”
“短衬衫吧,”她低声答,“有碎花的那件。”
有碎花的那件,她撞破梁池糗事当日穿的那件,眼下与梁池的那件外套一同叠在柜子里的那件……以及,反杀老严后她扯烂一块布料塞进他口袋里的那件。
时针来至七点三十二,小刘终在沉默失言后开了口,他对梁迦笑了笑,说:“好,没事了。”
“我下午去探望你哥,”他道,“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嘛?”
梁迦攥拳,偏头,掠了一眼窗外的雪,眉眼忽而明净安和。
她答:“告诉他……”
“哥,下雪了。”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23
“下雪了!”
“下了嘛?没啊,毛毛雨而已。”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噻,估计哈哈儿就有了。”
梁迦被楼下路人的对话吵醒时,恰巧魏娟也走进了房间,唤她尽快起床,趁雪尚未降下来把余下的家具搬到出租屋里去。
正是2018年的最末一天,也是最冷一天,应政府的敦促要求,南岸半山腰的这片旧屋老房就要施行征地拆迁,尽管业主们因各种理由抗拒了许久,但最后结果都殊无二致——
搬出这个他们赖以生存数十年的故土,向嘉陵江浩淼作别,向旧夜中的那些麻将声、三里雾作别。
眼下整栋楼搬的也差不多了,仅剩三两家仍迟迟吾行,其中便包括她俩。
梁迦速速起床,潦草洗漱后翻出柜中的衣物打包。他们在杨家坪附近租了一间两居室,打算靠此捱到政府拨发拆迁款抑或分派安置房。
其实梁迦打心底更希望是前者,因为魏娟正需要一笔钱治病,治胰腺癌,二期扩散转移尚轻,但胰腺癌恶性程度极高,医生建议她定期接受靶向药治疗。药物是进口的,花销尤为昂贵,所谓“最怕生病,生不起病”便是这个道理。
打梁父在抗震救灾中殉难后,这个家起初全靠他留下的遗产、抚恤金和魏娟的微薄月薪支持,再往后,兄妹陆续就职有了收入,魏娟也就慢慢歇下了,平日搓搓小麻、做做饭,日子清贫却也乐道。谁也不会料到这出横祸。
此刻,梁迦从柜中捧出那些旧衣物,一件件细致地挪移进蛇皮袋里,将将折叠好梁池的那件黑夹克,便闻得魏娟说:“你哥昨晚值夜班,应该哈哈儿就要来老。”
“他要来嘛?”
“来帮我们搬。”
“哦。”
语音方落,屋外就传来了钥匙声,转了三圈,三次金属撞击。
魏娟闻声先行出去迎人,倒是梁迦有些愣怔,手在黑夹克上抚了抚,又于她的碎花短衬衫上摩挲几番。
她还没准备好要跟梁池说些什么。
问他和姚欣慧离婚后家什分得如何,告诉他自己和林靖博分手了,抑或是,她昨晚做了个光怪陆离,又极为真实的梦?似乎都不太妥当且很是突兀。
尤其是那个梦,分明出场人物都是熟识,但命运轨迹像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过的事,又或者,是前世封印在她脑海里的记忆。有些真,有些假;几分未发生的她梦到,几分已发生的她未梦。
不过就在梁池和梁迦前后脚下楼运蛇皮袋时,她还是断断续续告诉了他。开场白便是,“哥,我梦见我杀了一个人,然后你为我坐牢了。”
肉眼可见梁池的肩背因此僵了一霎,继而又不言声地将包裹放进后备箱,抹过身,拿下嘴里叼的烟,目视她听完了下文。
梁迦说到后来已不自觉究竟在讲什么,是,她在他面前总习惯失神,注意力轻易就会被他闲散清朗的形容捉过去。
说着,她便闻得一丝散逸的笑声。
梁池说:“你把姚欣慧梦成一个站街女,老严和严虎梦成罪犯,够狠的。”
梁迦无甚表情,“谁让她出轨,又谁让他们……”
话未讲全,被后方小齐与老太太的脚步声打断。
“搬啦?”
梁池于烟幕中朝她们见礼颔首,“嗯,搬了,你们还不搬嘛?”
老太太走得慢些,但口齿尚算明晰,“把年过完噻,再讲这几天都要下雪,啷个好搬嘛。”
“我妈早把房子租好了,尽快搬过去吧,拖着也不是个事。”
“也是,你妈勒个病是要好好休息。”
眼见梁迦碍住她们的路,梁池用拿烟的手拽了拽她,往怀边带的,却又在分寸之外及时止步。
梁迦抬眼觑向他,待小齐与老太太离开,她望定的人才缓缓转眸会上自己。
她接着说:“这个梦还算有条理,我甚至梦到齐奶奶疯了,因为目睹了我们的案发现场,并且最后你入狱,她是唯一能作证的证人。”
梁池扔掉烟,抬手重重掷下后备箱盖,“这不是你的老习惯吗?逃避现实的好方法,每次现实太骨感就去梦里寻找寄托。我记得你之前考试没及格,后来还梦到自己考了双百。”
话着话着,他自己先休了声。
梁迦在一旁默然驻足,倒是很希望他将话说完,比如那次她没考及格,除了上梦里自欺欺人以外,还用了什么方法自欺欺人,以及在那方法之后,他们一起做了什么。
事与愿违,梁池并未再言声。
梁迦心底笑笑,迅速释然了。毕竟她前半生里有好多个事与愿违,就是当这些事与愿违无可弥缝,死局无法转圜时,她就养成了做梦麻痹自己的习惯。
并且给予主观上的恶人不太善意的剧本安排。
比如姚欣慧。
她记得梁池是从警的第四年认识对方的,女追男慢慢修成了正果,可结婚也才一年不满便闹了个分钗破镜的下场。
梁迦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那个拖油瓶、吸血鬼似的弟弟姚启文。可能有“爱屋及乌”,对应就有“恨屋及乌”这个词。偏生造化弄人,姚欣慧最终的出轨对象还与梁池一样是警察,且名字里同样有个“池”。
梁池离婚是净身出户,手续齐全的当晚和小刘几个相约喝酒。应当喝了不少,他记得,不然也不会在梁迦来大排档寻人时理智全失地拉她在车上云雨。
除了记得这个,他还记得当晚的风和月似乎都有情绪,也记得她在身下问他,和姚欣慧做是什么感觉。他因而顶送得更深更重,在汩汩黏腻的水音中反问她,和林靖博做是什么感觉。
那样羞臊的记忆,如同过往许多化灰的交合欢好一样,不知日夜地去颠倒,不愿转弯地去迷失。
当晚寥落暗淡的月亮触角在耿耿的星河里,旷野上的车旁几乎无人路过。
他就那样调换花样地弄她,说暗黑的荤话,然后好整以暇地欣赏她乱颤的形容,搂着她一起如两颗梅子浸泡在烈酒中。
梁迦小腹被他的腰带扣硌得生疼,嘴里的话被他狂风骤雨般的顶撞弄得磕磕绊绊,她气恼地翻旧账,怨怪之前她的发廊门面失火,他因为忙着陪姚欣慧庆生,之后才了解的此事。
说着说着便开始哭,“结果她不还是背叛了你。”
梁池扽下她覆眼的胳膊,俯下身吮她胸口、耳珠,最后再去衔她的口舌,就那样释放在她身体里。
结束后,月色更为迷濛。
梁池坐起来点了根烟,抽一口递给她尝一口。梁迦面色酡红地抱怨利群难抽,他笑,“知足吧好吗?爆珠真的很难买。”
“你欠我爆珠,还欠我一条春娇。”
“记住了,回头都赔给你。”
话音落定,一阵无言。
梁迦肩上披着梁池的外套,抽完一口将烟还给他,又开始无可控制地落泪。她瞥了一眼他尾指的断层,无名指根部的戒痕,立时便抬起双手捂住脸,漏出指缝的悲声渐次放大。
哭了好久,她才感到一阵温热网住了自己。
梁池沉沉的话音落在她头顶,“我是离了,你跟那个林靖博好好的吧,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对你也不错。”
这就是他彼时最想与她说的话。
还有什么未说的吗?其实有。
在那之前他和小刘在酒桌上,对方头一回斗胆问起他小拇指断掉的事。
梁池形容幽深地点了根烟,倒杯酒一口闷尽,才不咸不淡地告诉他,“我妈之前出轨过一个男人,在我爸死后两人就准备结婚。那男的有个儿子,两人都有了我们家的钥匙。我吧……有个坏习惯,有一回不巧被他儿子撞破了,再就,我妈也晓得了这件事。”
他咬着烟,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怕我妈对这个坏习惯做什么,所以我一咬牙,切掉一截小拇指向她证明吧。挺幼稚的其实。”
众人听完大惑不解,小刘问:“啥子坏习惯噻?至于勒么吓人嘛?”
梁池 盯着火锅里沸腾的油沫,顿默许久,促狭意味地笑道:“看片啊。”
小刘一愣,蓦地大笑出声,“所以你他妈就为了不想扔掉珍藏的碟,牺牲一截尾指啊?!”
与訇然嬉闹的笑声中,梁池望着掸灭的烟灰,半晌,轻飘飘地答:
“对啊。”
*
车发动,载两枚人。
阴沉的天色铺陈开,浓云像裹铅的棉絮向下碾轧。
二人准备先将后备箱和后座满满的包裹运到出租屋,再折返回家接魏娟过去。他们忽而都茫然该说什么,毕竟这一场急景凋年实在多难,魏娟生病、陶秀真摔倒住院,更兼他们的感情生活都不顺利。
终究,还是梁池先开了口,挑开大灯照穿濛濛前雾,然后问她,为什么和林靖博分手。
梁迦一直斜顾着窗外,迟迟才应言,“他对我很好,我也蛮喜欢他的。可惜他总是碍着他爸妈的面子,嫌我出身差吧大概。之前他为我调来重庆,他爸妈就很膈应了。现在我妈生病了他准备转点钱给我,给他爸妈晓得了,简直想杀了我。总之……我们都清楚没什么以后。”
“真没以后了?小情侣吵架闹分手是家常便饭,没准他回头就会来找你。何况他舅妈还认识你,劝和也是分分钟的事。”
“随便吧,”梁迦淡淡说,“搬走了以后哪还会跟巧姐来往。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妈妈治病,其他的我也顾不上了。 ”
梁池偏头睨她一眼,“治病的事你放心,我手头攒了不少,实在不行这辆车也可以卖。而且我师父在医院认识几个好医生,师娘住院时就是他们关照的,回头我也能找他们帮帮忙。还有,搬完家我们上金佛山拜拜吧,你忘记之前我高考,我带你去拜,结果不是挺灵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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