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是鸦仔
“冷静多久?我觉得我冷静不了。”
“你会冷静的。”梁迦抹开眼前的雨水,“我们另找个机会好好谈。放心,我知道自己的问题,不会逃避。”
“好,你说的,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嗯。”梁迦拿下手机要挂,话筒里漏出一声“注意安全”,讲到半截被她无意拦断。
*
楼道吞吸了雨声。
梁迦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发现门没锁,就已然预料到家里有人。
倒是屋里的梁池有些猝不及防,才脱下警服外套便与门口的梁迦四目相对。
她浑身湿彻,宛如由人当头淋了一盆水那样惨。长发皆散着敷贴在苍白脸颊,淡灰潮衣半透明,包裹勾勒着身体的曲线。
挂钟嗑嗒嗑嗒的动静,屋里听不见屋外的雨声。
梁池咽咽喉,“这么大雨,跑回来干嘛?”
“收衣服。”梁迦缓缓抬步,偏头拧挤碎发上的雨水。
“我收就行了。”他叼着烟答完,转过身留给她衬衫下的两道肩胛骨。
室内空气滞涩,烟雾因而淤成一团不散。
梁迦抬手拨开烟,站在原地目视梁池走进卧室。
她随口一句“那我走了”,继而旋身行向卫生间。实际上这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她根本不想上厕所,进了门将马桶盖往下一拨,整个人坐上去点根烟放空。
凉风翻动小窗的布帘,梁迦默默将外衣脱下来,挂到暖风机口烘干。
轰鸣声将将响起,门从外被推开,梁池扶住门把俯望着她,额发垂下一绺子扫进眼睛里。
梁迦下意识仰头,“我吹干衣服就走。”
“先洗个澡,你淋湿了。”他不容置喙的口吻。
“不用。”
心砰砰得就要跳出襟口,梁迦旋即起身拉下外衣,欲从他手边的缝隙错身而过。
梁池扽住她手腕,默然片刻后道:“幺儿……”
“我后天就要出任务了,陪我说说话吧。”
梁迦噤声,几秒后垂眸答:“祝你平安。”
梁池别过脸,嗤然笑了一声。
不一时,他咬着烟倏尔将她推进去,抵在拐角用虎口钳住她下颌。
“睁开眼看我。”他勒令,腰带的冰凉搭扣在她肚脐上摩挲。
梁迦稍稍挣脱一下,终究支开眼皮去会他凛然的目光。
“祝我平安,还有没有别的?”
梁池慢慢欺近,微张双唇衔她吐纳出来的热息。
梁迦的双腿被迫张开,嵌进他逐渐胀起的欲望。若非薄薄两层衣布的格挡,擦枪走火是分分钟的事。
“没了,就只有祝你平安。”她豁然眼眶发热。
真的,你平安就够了。
梁池脸沉如潭,手掌隔湿衣恣意地裹住她的浑圆,耳畔听她口是心非的呜咽。
雨声被屏蔽到窗外,一方天地中只剩交叠的呼喘。
腿间的缝隙像蚌口吐沙一样涌出湿润,将她的内裤咬进去。梁池也一样,就这么用衣料摩擦的方式……泄了出来。
“衣服脱掉,”他伸手拽住她衣摆,“洗个澡。”
梁迦抵命摇头,揿住他的手背,湿涟涟的目光去央求,“你出去吧,我求你。”
梁池一怔。
“就这样……不然对他对她都不好。”
他拧眉,双手绞住她两侧的腕心,“哪个‘她’?”
二人都沉静,挂钟的嗑哒嗑嗒声从门缝潜入。
梁迦摇摇头,刚巧兜里的手机由林靖博拨响。
她说:“我接个电话。”
旋即仓皇自他怀里逃脱。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18
林靖博俨然未能悟透“冷静”的涵义,尽管话底的气焰比方才平息不少,但声线仍旧不可控地紊乱。以往他的嗓音很具减龄感和少年气,眼下却十分粗嘎、硬质。
“小迦,还在外面走路吗?”
“在室内了。”梁迦蹿进卧室,后背抵着门板阖紧,强自镇定道。
“那就好……”他换口气,“我先跟你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她做了个干涩的吞咽动作,不知摇头给谁看,“没事。”
“我想……可能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其实我并非在怪罪你……我知道,你的性格就是那样的,对你动心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被你的性格吸引。我只是希望在这段感情……或者说是我自以为的感情里,你能学着与我沟通。”
“明白,我会的。”
这四平八稳的回复还是触了林靖博绷紧的弦,“你真的明白?”
梁迦不言声,他急喘着逼问:“你真喜欢我吗?”
“可能我太偏执了,但真的想要你一个答案。我刚刚想了一下,觉得真荒唐啊,我们认识不过一个月就在一起了,我他妈还无可救药地喜欢你。不顾家庭间的悬殊就想跟你在一起……对,家庭间的悬殊,你懂吗?在恋爱这件事上,我妈给我灌输的教育理念就是,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可我遇见你,这些成见都已经抛开了!我很努力地从着心,在向你迈步……而你呢?”
梁迦阖阖眼,后脑往门板上磕了磕。
她答:“要不我们先分开吧……”
语音将落在地上,被对方猛力捞回去,“我不同意!”
半晌,林靖博调匀了声息,略带央求的口吻道:“别提分手,先别提行吗?”
梁迦于襟口安置的手揪紧,又松开。
“你要冷静期,我给你……我们先各自冷静一下,好吧?”他开始妥协,“但千万千万……别把分手当第一选择。”
“……行吗?”久不闻声,林靖博惴惴地追问。
“……”梁迦试图出声却徒劳,清了清嗓子才答,“好。”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戛止,雨声再度漫开在整间卧室。
指针于钟盘上游弋,梁迦直将沉寂的手机握到发烫,才掉过身来开门。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门外梁池的眼睛遇到她的目光,似两列相向的火车于铁轨上冲撞毁灭。然后他蓦地捞抱起她,破开小房间的门将人掷上床,旋即欺了上去。
两人都没说话,梁迦处在某种边缘化的状态,半挣扎半接纳地目视梁池扯掉她的衣服,再一把拽脱自己的蓝色衬衫。他用胸肌去压覆她的软桃,双唇衔住她的嘴,教她学会在他的口中渡换呼吸。
雨声又被格挡在玻璃外,仿佛豢养在鱼缸中的鱼,奋力冲撞着空间里浮荡的压抑。
梁迦攥紧了床单,未候到他照例温款的前戏,出神间下体已然由他充盈。
梁池狂癫地顶弄着,扽起她的双腿盘卧在腰际,清亮的拍打声渐次掺进液体的咕哝。他低头去看她,看他的幺儿满脸酽红。理智分崩离析的边界,那两晕红也浸渍进他的眼眶。
本能的眼泪糊满了双眸,梁迦哭着求他“慢一点”,反倒激起他更深的作恶欲。
雨不知何时歇止的。
梁池于发泄的当口,居然抵得更死。他附耳哄弄她,“我想射进去,幺儿。”
那半哑的嗓音拨得她耳珠一颤。
全无意识间,梁迦咬他越发的紧,点了点头,随即埋到他肩头把眼泪抹上去。她听见他爆发时的沉闷吼音,失真极了,原以为只可以在午夜梦回追想。
一切既定,两人合抱在一起,相绞的部位也未立即分开。稍稍动弹一下,那里便会有涓流淌出来,顺腿根流到床单上——相融的,不分你我的涓流。
对于这遭类似流途的释放,他们都没有任何言语。比如梁迦必须要吃事后药,比如他们还是愧对了她口中的“他和她”,又比如……
梁池的此次任务,究竟意味着什么。
约歇憩了几分钟,梁池起身把梁迦横抱起来,进浴室开了喷头为她冲洗肤上的雨渍,到她腿间的缝隙去舐舔下淌的遗液。
梁迦背贴墙壁,肩背颤似蝶翼。
热水如幔帐缠裹而来,腾腾白气间她拉起蹲身的梁池,双手拢住他胁下,牢牢溺在了他怀里,继而语无伦次,“我太坏了,哥……我真的不是人。”
隔着水帘,闻言的梁池侧过头来抿她的眼和唇。从而叫她瞧见自己涨红的双目。
梁迦心头又是一跌宕。
一个分明铮铮的人啊,却总是为她红眼眶。
*
翌日姚欣慧于面馆候到梁池,专案组已在调遣警力,以抓捕点为圆心完善最后的路线图。
一张无形大网,悄无声息地锚定在杨家坪上方。
寒雨又杀了回马枪。
梁池关上伞甩甩水珠,坐到姚欣慧面前,朝她微笑了一下。诚然,这表情也是在松泛自己紧绷的意志。
“钱给你。”她推来一垛鼓囊的牛皮信封。
梁池颔了颔首,把钱收下。
姚欣慧笑,“都不点点噻?”
“有什么好点的,少了又不是找不着你。”
“也是哈。”姚欣慧垂眸,笑声更亮。
“怎么突然又不需要三万了?”
“怕我还不起嘛。”
对话到这里由面馆老夫妻打岔。两老一个坐在小马扎上洗碗,一个站着用大锅翻炒香料。大抵不久前才因鸡毛蒜皮生了龃龉,此刻正在隔空拌嘴。
“你做脸做色给哪个看嘛?”
“你敢吼我?”
一来一往,梁池听得好笑,点烟的刹那垂下眼皮来,微斜的眼角带住了姚欣慧。很意外,这蜻蜓点水的一掠却叫他瞥见她神往的面色。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低语,“早前我在老家的时候,就想在屋头开个面馆,做做小本生意。钱不在多,日子巴适就行。”
“你可以等你弟安顿好了,回老家开一个。”
姚欣慧抬起头,顿默后竟冲他灵动地咔咔眼,“楞我岂不是永远都睡不成你咯?”
梁池好一阵噎语。
“开个玩笑噻!你看你勒个人,一点幽默细胞都没得!”
“我倒确实没什么幽默细胞。”梁池为了缓解气氛,问,“吃面吗?请你。不过我不能待太久,所以我就不吃了。”
某种复杂的情绪于姚欣慧眉心跳跃了一霎,她摇摇头,“不吃咯。你要走嘛?一起吧。”
梁池应言“好”,站起身与她走到店口,撑开了伞,分半边荫蔽到她头顶。
因为挨得过近,姚欣慧迈步间便全然黏住了他身侧。
梁池恍神,伞向她那头倾了倾。“打不到?”
姚欣慧再次摇头,“当然不是噻,就是想离你近点。”
他无奈,“你把你这劲头拿去追别人,现在说不准娃儿都有了。”
她便同样无奈一摊手,“没法子噻,我就想追你。”
二人就此以相隔分寸的姿势走到了警局门口。
临分别,姚欣慧忽而恣意地钻进梁池怀里,任他如何挣也挣不开。她开口,嗡嗡的嗓音打在他胸腔上。“不管以后我是回老家还是啥子,你不要把我号码删咯,可以不?”
怕烟灰落在她头发上,梁池摘下了烟,夹在指间垂落身畔。
“不删。”几秒后如是作答。
姚欣慧失笑,由他怀里仰起脸,踮着脚吻上他双唇。
“我不管你拒绝我多少回,”她的发尾于风雨里振振欲飞,“我还是要说,我就是喜欢你。”
此池非彼池。不知自何时起,她早已分得很清。
姚欣慧是毫无思想的,唯一的文化加餐就是儿时从家里糊墙的报纸上窥来片语的名言名句。
时至今日依旧记得那句“喜欢一个人不问缘由”,在她平庸生命中的两次情动里,都将之奉成了圭臬。
*
抓捕日这天,闷雷卷着刃刮过天幕,疾风暴雨来得更为迅猛。
夜幕下降到地平线底端,街旁舞厅迪厅照常营业,街心车轮挨次轧过水花,倒影里的山城月色碎了又碎。
梁池与小刘同坐一辆车,面前的车窗将蹲守的这栋楼切割了一半。
楼四角各踞守一辆指挥车,小区方圆几里开外的八向通道亦设好了埋伏点。依卧底准确情报,严虎今晚就在此栋楼的302与下线接头。
一切备整妥当,周正民令所有小组人员原地待命。
小刘点烟后抛了一根给梁池,他没接,紧并着双唇,形容肃穆严凝。
“能成功的,”到这时辰,小刘照样气定神闲的玩笑口吻,“把这龟儿逮着了,我看你也能松口气。老觉得你特在意这案子,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哪回能比这次更上心。”
梁池平静地扫他一眼,并未接言。
由此处张望,302敞向街口的那扇窗一直帘布紧掩,无光无动静,难以窥视里面的情况。
雨刮器晃了两遭,小刘甫拆开一包新烟,对讲机传来周正民的指令。
“一小组二小组行动,注意安全。”
梁池领命间立即推开车门,率小刘与另一辆车下来的两名组员碰头,交换了一个眼神,分两列蹑手蹑脚迫近楼道。枪械、破门槌、网络信号屏蔽仪,都已准备就绪。
四人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同时以左手拖持枪右手的半伛偻站姿,猫着腰沿窄仄阴湿的楼道拾级而上。
【五年前,梁迦第一次得见梁池那本记录案情的黑色皮本。在一个风月安定的傍晚,靠在他怀里翻开来看,逐行逐字有声念读。
“2012年5月30日,我职业生涯首个参与侦破的大案。连环盗窃,犯罪团伙共五人,平均年龄不过二十岁。”】
梁池走在前,屏气凝神地贴墙而行。
淫淫的雨打在住户雨蓬上,黑暗中有老鼠窸窣的蹿行声。他攀上二楼平层,按住耳机压低声音通报,“正在接近目标,暂时可控。”
小刘后腰抵住扶手,仰头顺缝隙望了望三楼,低下来朝梁池颔首,意会未察觉异样。
“你们几个,小心点。”
【“2011年6月16日,夜班所里就我一个民警,有个老太太半夜来报警,其实只是猫丢了而已。但能怎么办,老人家挺焦急的,深更半夜的我只好陪她去找猫。还好后来找着了,老太太第二天还送了我一斤土鸡蛋。”
梁迦吃吃地笑出声,梁池箍住她下颌促狭,
“你笑啥子?鸡蛋都给你吃了。”】
挨近三楼,四人于拐角处暂止。
那扇对联、小广告斑驳堆叠的黑色木门悄寂地嵌在墙内,梁池凝视片刻,眼尾冲小刘一斜,后者抄着破门槌抢步而上,另三人快当地疾驰跟上。
【梁迦毫不受用,囫囵翻过几页继续读,
“2012年1月22日,大雪天逮捕了一个抢劫犯。侥幸逃过他的刀口,收工,回家过除夕。”】
小刘一把洞开门,四人齐齐持枪冲进去,风卷残云的速度巡扫了所有缝隙,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屋内尚残留活人待过的痕迹,梁池似张弓蓄紧,蹙眉按住耳机道:“怎么回事?人不在。”
“操,怎么可能?”
“怎么办?”小刘凑过来问。
【梁池按住梁迦的手背,问她,还记不记得那年除夕的事。
“记得啊,”她闲散地后仰脸,碰碰他下颌,“你带我去码头边放烟花。游客太多把我们挤散了,但是后来你给我发信息——”】
这时,梁池才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
【你说,我在渡口等你。】
“在402。”
他张皇地盯住备注的“姚欣慧”三字,回眸掠一眼小刘等人,即刻拽掉耳机,持枪拔腿冲上了四楼。
402的房门被撞开,气流冲散了烟雾。床上狼藉着若干注射器,当中的女人已然奄奄一息。
【梁迦安闲地答完问题,掉过头来跳过数页续读。】
“我操你大爷!”梁池顷刻间丧失所有理智,对准严虎扣下了扳机。
一道天外闷雷,一声爆裂枪响。
“梁队!”
“梁池,你做什么!”
【“2012年4月17日,遇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姑娘,给她三百块钱送她回了家。
小姑娘告诉我,谢谢你。你是好人,
因而你一定会像我一样,爱所爱行所行……
都是心之所向。”】
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 19
梁池永远记得《追风筝的人》里那句台词——
“为你,千千万万遍。”
自他头一回与梁迦在书页上看到这句,往后的每个日夜,它都偶尔会被某段场景拽进他脑海里。譬如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雷鸣与枪声占据了所有的听觉,他去看訇然倒地的严虎……
于火电光影中,手里的枪被夺走,他想到的还是,
“为你,千千万万遍。”
*
翌日早晨,市局刑警大队。
周正民等手里的烟燃完,视线从蟹青色的天幕挪开,定格到小刘写满忧色的脸上。
姚欣慧死了,海洛因注射过量死亡。
其实这已不是新闻,局里上下自昨夜一直人言藉藉。小刘不断说道此事,多半还是惊骇心理作祟。一来,累及了无辜民众死亡;二来,梁池不规范用枪、过度执法。两者都是大忌。更荒唐的是,所有人得识了她的特殊职业,都犹恐是在梦中。
小刘频频说:“师傅,我不信。”
不信永远凌驾在理智之上的梁池,会干出这种行径。
周正民不言声,长叹间手又摸向口袋里,然而抓出的烟盒空瘪了。他攥于掌中揉捏几番,随后索性丢掉,转过身推开了虚掩的门。
此刻梁池就坐在门后的桌旁,熬了一通宿未眠,形容落拓憔悴。周正民开门时他微微掀起了眼皮,二人目光浅尝辄止地相接,他复又垂下眸去,整个人是虾蜷在椅背上的,交握的双手影绰颤抖。
周正民用脚抵紧门,一撂腿坐到他对面。
“有烟嘛?”
梁池迟迟才动弹,把兜里半空的利群掷过去,师徒俩就此缄默地吞云吐雾起来。
半晌后,周正民打破沉寂,“你跟我说实话,那个婆娘是谁?”
他倾身向前叩叩桌案,牵动椅子的吱呀怪响。
顿默了许久,梁池才作答,“一个……朋友。”
“胡闹!你跟、你跟她做朋友?你自己就是警察!”
猛吸几口烟,周正民盛怒到面肌震颤,“你是第一天干刑警嘛?啥子该做啥子不该做还要老子教你?!现在好了,人死了,你怎么给她家人一个交代!”
“还有……”他压低声线,“胡乱鸣枪是啥子结果,你应该心里头清楚,不需要我多讲。”
梁池磕磕烟灰,未说话。
“我话说得难听点,你就为这个婆娘,饭碗都不想要了?”
“严虎是很重要的线人,对案情的侦破有关键作用!你他妈倒好,费这么多天心思,到头来一枪把人崩死了!老子还真就不明白了,梁池啊梁池,你啥子时候糊涂成这样了嘛!这下好了,我怎么跟上头讲?怎么保你?”周正民痛心疾首间,盯紧了梁池微阖的双目。
想去找他眼里是否有想辩驳的欲望,语焉不详也好,言不由衷也罢,但凡有一丁点,周正民都会觉得宽慰一些。然而勉力将目光锚进那双眸子中,看到的除了茫然失神,别无他物。
若非理性尚存,他真的很想痛揍一顿梁池。
于一个老师而言,最遗憾的莫过于看见得意子弟失足,辜负了他的寄望。
“梁池……师傅看不懂你了。”
“以前我自以为很了解你,逢人都讲,我是把你当半个儿子养的。可我现在再去回望过去啊,发现你这个人浑身都是谜面,我根本参不透。”
周正民咬着烟,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刚才听小刘说了,你对这个案子一直过度在意。可你在意就在意,结果还把人打死了,你做的事情太矛盾了懂吗?我们真的一点都想不通。”
任凭反复盘问、单方面输出,梁池始终保持缄默。
不声不响耗尽了周正民的心神。
他劈手拍了下桌面,猛然朝对面人吼道:“我他妈在跟你说话!你是真不想干了嘛?!”
浓重的烟雾由声波震开,梁池耷拉着眼皮,缓缓抬起些许去会他的俯视。
良久,周正民看见他面无表情道:“我服从组织的一切决定。”
极尽喑哑、颓唐的声线。
“我日你先人!”
周正民骂完,起身一脚踹翻椅子,盛怒地拉开门而去。
一直静候门外的小刘逮住人,边急跟上他仓促潦草的脚步,边忧心忡忡地问:“怎么样?”
清早的悠长走廊中只有二人的对谈回响。
“还能怎么样!这混账东西我是救不了了,嘴巴跟死了一样。叫他自生自灭去吧!”
“所以呢?就轻易让他停职?我觉得梁队现在可能还没缓过来,等调整好了会说的。其实老实讲,作为在场人之一,我认为昨晚的情况的确挺凶险的,梁队估计也是昏头了。他这人素来办案就很关照受害者,一女的直接死面前……换我我也挺难接受。”
“你跟我说这些有屁用!”
“师傅……”
小刘连连唤了数声,忽在走廊尽头一把拦到周正民身前。
他很悲痛地问:“一个人,就因为做错了一件事,就要否定以前所做的所有吗?”
“梁队迄今为止的表现、作为,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心里也有一杆秤。就不能再想想法子嘛?”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