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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千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鹿谓霜
但是,朝廷畏惧战胥,迁都至小扬州时,管鹤云竟莫名失了踪迹,此后几年,再无人见过他。时人称,朝廷南迁,令管鹤云失望至极,不再受朝廷驱使,令觅新主。但无论是有称霸之心的陈氏和战胥,还是旁的想招揽他的人,都未曾寻到过这位管公。
而这位旁人求贤若渴的管鹤云,便在陆铮的府里。
陆铮神色不变,“管公何意?”
管鹤云装疯卖傻时间久了,一时正经起来,还有些不习惯了,呵呵一笑,直言道,“觅主。”
陆铮沉声,“觅到了麽?”
管鹤云直起身,并不在意陆铮轻描淡写的口吻,道,“兖州居中,看似四通八达,实则不然。钟氏一族虽后代自大傲慢,但钟章倒并非无能之辈。钟氏主兖州几十年,兖州非但没有强盛,反日益衰败。缘何,郎君可知?”
陆铮漠然,“四通八达,人人欲夺之,欲弱之。”
管鹤云语气更含了一丝欣喜,道,“郎君所言甚是!北地有霸主战胥,南有陈氏虎视眈眈,东豫州徐州倒不欲取,然亦自身难保,年前一战,豫州险些落入陈氏之手。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西有益州,与郎君结仇甚深。此前钟氏主兖州,施的是仁政,然郎君手段强硬,已令各州心生畏惧。卧榻之侧,岂容虎狼?”
陆铮岂会不知,然乱世中,谁不如此,只道,“我有何惧,大不了打便是。”
管鹤云,“郎君只坐等旁人来攻,未想过主动相争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逐鹿天下的野心,难道郎君半分都无?”
陆铮终于将目光落至面前其貌不扬的老头身上,两人久久注视彼此,片刻,陆铮移开视线,“管公既要投我,便拿出诚意来。我有逐鹿之心,然并非疯魔之人,我不过占了兖州一地,与陈、战二族相争,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管鹤云沉吟,退后一步,扬长一拜,恭谨道,“君所言,吾已知,请君拭目以待。”
陆铮倒不似旁人那样喜形于色,只颔首,“我等着。”
两人再无其他话,陆铮疾步离开,回到主院,进门便看见知知低着头,伏在案上写什么。
知知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是陆铮,放下手中的笔,面上盈笑,“夫君回来了?”
陆铮三两步坐下,靠近她,低头扫了眼案上,“写的什么?”
知知面上微红,坐直了身,道,“昨日祭官来府,说几日后乃民间妇好祭。从前钟氏在时,妇好祭一直由钟氏旁支妇孺主祭。如今钟氏离兖,便询我,可否代之。夫君方才看的,便是祭官送来的妇好祭文,需我当日诵读。”
陆铮听得不解,“妇好?”
知知见他不解,解释道,“妇好乃商王武丁之妻,曾多次受命,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广牧有其雕像,妇好祭由来已久,是广牧的一项传统。倘若婆母在,应当由她来的。”





嫁千户 第27节
知知提及此,陆铮倒不在意,道,“无妨,你去便是。”
知知应下,又想起婆母和长嫂。几日前,陆铮已派了人去接,算算日子,应当已在路上了。
思及此,知知道,“前日夫君同我说,要接婆母过来,我便令青娘收拾了东院,一应都准备妥当,只等婆母了。长嫂那里,我则收拾了西院。夫君觉得可以麽?”
陆铮并不在意,颔首,去握知知垂在膝上的手,温存道,“自然,你一向心细,你安排便好,不必来问我。”
顿了顿,又思及母亲肖夫人古怪性情,低声道,“我知晓你性子柔顺,不欲同我阿母争执。我阿母性情偏执,近年愈甚,我亦不能时时留在府里,倘她行事过分了些,你——”
他本想说,你避着些,但话到嘴边,又难以开口。
他发现自己,愈发不忍让江氏隐忍,停顿片刻,道,“罢了,我来同阿母说。”
知知亦非蠢人,闻弦音而知雅意,道,“夫君的难处,我晓得。自古婆媳不合,便是常有的事。待婆母来了,我会尽力同她相处,不会让夫君为难的。”
其实陆铮夹在她同肖夫人之间,处境的确很尴尬。一方是寡母,一方是妻子,但他也尽力转圜了,从未让自己受什么委屈,时至今日,两人亦已交心,知知便不舍他费心这些。
且在知知看来,肖夫人说到底是夫君的母亲,自己真心敬她,她未必会冷言冷语。便是些冷言冷语,受了也就受了。
几日后,广牧举办妇好祭。
知知作为主祭,一袭端庄华服,登至高台,迎风之下,华服招展,如同翩跹蝴蝶,又若九天神女。且她容貌甚妙,远远望去,肌肤雪白,双眸清亮,盈盈春水,令人望而向之。
此前主祭妇好的,一直是钟氏妇,钟氏之中论资排辈选出的,自然皆是年纪偏长的妇人,端庄大气自是有的,但颜色上不免就差了几分。如今换了知知,郡中百姓皆眼前一亮。
高台畔有学子,被请来作诗赋。循旧例,待妇好祭结束后,所作诗赋便被编纂成册,供于郡中史阁。此前,诸学子一向头疼,妇好祭年年有,且年年相似,歌功颂德之词,早已用烂了,每每挠破脑袋,也只写出些陈腔滥调。
今年却不同,当见到登上高台的姝丽美人时,姿态端庄不失窈窕,学子们俱蓦地文思泉涌,笔下生花,顷刻之间,全都伏案作赋。
待知知诵了妇好祭后,由人引着下了高台,祭官来道,片刻后还有妇好祝。
知知应下,待有人来请时,又登上高台,为几个选为代表的女童行妇好祝。
女童俱玉雪可爱,年岁不大,却十分乖巧伶俐,知知见了便十分喜爱,一早上俱做端庄神情的面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淡笑。随后,语气温然,声音清亮,为几位女童行妇好祝。
“一愿汝平安康健。”
“二愿汝福寿绵长。”
“三愿汝如妇好,此生无憾事。”
第34章 吃醋
从高台上下来, 知知背后香汗淋漓,好在面上妆容服帖。华服虽美,却十分厚重。今日艳阳高照, 高台上又无遮拦,端的是折磨人。
青娘心疼坏了,忙取出带来的轻薄夏衣,道,“娘子快换一身, 别中了暑气。”
知知进了准备好的房间, 在青娘的服侍下,脱下厚重的华服,紧贴在纤细身体上的里衣湿了大半。她的肌肤养得好, 青娘边替她脱了里衣,便心疼道,“都闷红了,回去得涂些膏……”
知知亦难受得很了,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换上了轻薄夏衣, 仍觉得身上有种怪异的湿腻感,恨不得立即回家净身。
再出来时, 知知已换了个模样,头上沉甸贵气的饰品俱摘了,身上厚重的华服也脱下了,雪白轻便的夏衣上身后, 衬得盈盈一握的腰肢越发细,乌黑的长发垂在背后,衬得后颈露出一抹肌肤雪白, 加之知知笑容温和,身上亦没有时下高官夫人的傲气。她走出时,人群忽的爆发出一连的“陆夫人”……
方才于高台上,得端庄大气,知知便一直克制着神情,神色郑重。
如今下了高台,又被百姓们围着,她便不由得露出温然笑意,唇角微微上扬,眸含暖意,令人看了便觉得十分亲近。
陆铮策马来时,目睹的便是这一幕,自家妻子行走于人群中,四周围堵着诸多百姓,眼神俱不离她。
他心中蓦地涌上了一股淡淡的不快的情绪,犹如自己珍藏的珍宝,一夕之间,忽的公之于众,灼灼光辉显露在世人面前一般。
他疾步上前,人群见是陆铮,俱自动分开一条道。
入内后,陆铮毫不在意众人目光,行至知知跟前,与她并肩,牵了她的手,冲着四周百姓微微颔首。
广牧百姓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守夫妇同时露面,俱齐齐望着二人,见一双璧人,犹如佳偶天成,原本冷厉凶悍的陆铮,此时竟显出几分温情来。
人群中不知何人起的头,众人开始欢呼。
伴随着人群欢呼声,一年一度的“妇好祭”取得了极佳的效果。
过了几日,祭官还满面喜色送来了本册子,由妇好祭当日学子书生们所做诗赋,收集编纂而成。
知知收下册子,想着闲暇时候翻一翻,随手搁在一边,哪晓得第二日,便怎的都寻不到那册子了。
陆铮回来时,她恰好遍寻不见,顺嘴问他,“夫君可瞧见上回祭官送来的册子了?我昨日搁在案上,今日便不见了。”
陆铮漫不经心道,“大概被当成废纸清走了。”
又大掌搂过知知的腰,不许她再寻,沉声道,“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一群书生歌功颂德的陈腔滥调,没什么特别的。”
知知被他拥着,不得不坐在他腿上,仰脸问他,“夫君怎知道的,夫君看过了麽?”
陆铮略一低头,便能看见她一双明亮干净的双眸凝视着自己,犹如暖暖春水,脑子里忽然冒出那些学子诗赋中形容她的华美词藻,虽然他心中不喜,但却不得不承认,那些通篇赞她姿容的篇章,的确写的极到位。
想到那本被他丢进池塘、毁尸灭迹了的册子,陆铮不自在撇开头,淡道,“随手翻了几页,无聊得很。”
知知没怀疑,温顺道,“那我便不看了。”
陆铮最喜她同自己私下的温顺模样,忍不住低头去吻她,知知亦微微仰着脸,双手揪着陆铮的衣襟,乖乖让他吻。
陆铮从前觉得,女色不过如此,如今才晓得了,不过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倘遇上对的人,莫说她不勾引自己,便是她只娇娇怯怯望着自己,他都无力招架,只得束手就擒。
……
郧阳至广牧的宽阔官道之上,长长的车队不紧不慢,向前行着。
马车内,肖夫人侧卧着,时不时“哎呦”两句,仿佛被这晃荡的马车折腾得受不了了。小宋氏在一边为她按着穴道,低声道,“娘好些了麽?”
肖夫人不耐道,“都怪你,非要去什么广牧,我宁肯留在郧阳!夫君和大郎的墓都还在郧阳,眼巴巴跑广牧去做什么?”
小宋氏被婆母恶声训斥,亦面不改色,低声道,“娘,这话您别在二弟面前说。如今二弟都成了兖州之主了,他心里惦记您,才会派人来接您。”
肖夫人满脸憎恶,“谁要他惦记我!”
小宋氏柔声劝道,“娘,二弟出息了,咱们也跟着沾光。您便是不顾着自己,也要替钧哥儿想想不是?从前无论娘您做什么,二弟从未反驳过您,如今却不同了,二弟有二弟妹了,哪能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将我们放在心上?您若再冷着二弟,只怕日后他就真正同您离心了……”
肖夫人气得横眉,“他敢!我生他养他,他敢忤逆我?!”
小宋氏可不像自己这位婆母这样蠢,早还在陆铮还未离开卫所时,她便瞧出了端倪,那位一声不吭的二弟妹,生得貌美还是其次,攻心的手段却是绝佳,不过短短几日,便令陆铮为她回绝了过继一事。
这事她筹划已久,偏偏江氏一开口,陆铮便改了主意,硬生生塞给她一个陆氏其他人家的孩儿。
她若是要过继旁人的孩儿,何必等那样久?只有陆铮的孩子,才是同自家夫君血缘最深的血脉,才配让她守着,旁人的孩子,她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小宋氏压低声音,恐自己这些话让旁人听了去,道,“婆母息怒。但二弟如今的确更亲近江家人,这会儿二弟夺了兖州,江家兄弟二人皆被提拔,可不见他提拔肖家人。您身为二弟生母,您才是他最亲近的人,如今却是二弟妹占了这身份,连带着她江家也一起鸡犬升天。”
肖夫人听了这话,脸一下子黑了,“她江氏算什么,不过靠着一张脸罢了!”
小宋氏哄着她道,“婆母说得对,江氏不过钻了空子而已。您若是待二弟和颜悦色些,他定然还是抛却不了骨血亲情。再者,钧哥儿还小,日后还要仰仗二弟照顾,让他和二弟多亲近,否则,等江氏生下孩儿,二弟哪还记得隔房的侄儿。我同婆母都是女子,日后要叫钧哥儿撑起大房的门户,还是要靠二弟。”
提起偏爱的长子,肖夫人倒听得进去了,皱眉道,“需要这么费劲麽?他陆铮再出息,还能忤逆我不成?罢了,听你的就是!”
小宋氏这才露出笑,小声劝道,“那血祭之事,您日后可万万不能再提了。如今二弟还爱重二弟妹,您待二弟妹,多少也和气几分,免得将二弟越推越远了。公爹和夫君走后,便是您一人拉扯二弟长大了,他总是惦记着这份生养之恩的。您只需和气几分,关心几句,二弟哪还会同你记仇……”
肖夫人听得不耐烦,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头痛,躺一会儿。”
小宋氏这才住了嘴,掀开帘子,望了望空旷的官道,怕是再过几日就要进广牧了……
……
肖夫人和小宋氏到的那一日,知知早已在门外候着,见了婆母,便恭敬道,“婆母。”
令她意外的是,一向视她于无物的肖夫人,居然冲她点了下头,虽然神情还是冷淡,但还是令知知很是受宠若惊。
她又同肖夫人身侧的小宋氏打招呼,“大嫂。”
小宋氏亦含笑道,“二弟妹,这段日子你一人照顾家里,辛苦了。”
知知温婉一笑,并未说什么,后退一步,先将肖夫人送至东院。
至东院后,肖夫人难得夸了知知一句,“布置得不错,费心了。”
这一句,实打实令知知后背都有些发冷了,怔了一瞬,才道,“婆母喜欢便好。大嫂和钧哥儿的宅子,在西院。等会儿若还有什么遗漏的,大嫂尽管派人来同我说。”
话音刚落,就见小宋氏掩唇一笑,道,“二弟妹,还是不用特意给我和钧哥儿准备了。”
知知正不解她的话,肖夫人开口了,“钧哥儿要和我住,我一日看不见他,心里便不舒服。孩子还小,离不得娘,便叫你嫂子跟我一起住。”
天底下哪有让婆婆和儿媳住一起的?
但肖夫人一向是个想怎么就怎么的主儿,压根不是商量,只是随口告知一句,知知压根没什么可转圜的余地,虽觉得不妥,却还是应下了。
“是。”
知知见肖夫人和小宋氏都安顿好了,便道,“为迎婆母和大嫂,府里准备了接风的席面,不晓得婆母和大嫂晚上乏不乏,若是不乏,那便一家子一起吃顿饭。”
肖夫人是懒得坐在一起吃什么饭的,但小宋氏方才多番嘱咐,她便准备应下,却见一边的小宋氏笑盈盈接了话。
“二弟妹费心了,但婆母路上便不大舒服,今晚只怕得好生歇一歇,不如安排在明日?”
知知自然不能叫婆母撑着病体吃宴,当即道,“那便明日吧,都是一家人,也不用非要今晚。”
但她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舒服。正常人都不会拒绝得这样理直气壮,头一晚的接风宴,知知既然说了,那定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且看婆母的样子,也不见得连吃个饭都起不了身,知知心里虽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但仍是笑吟吟道,“婆母不舒服,我叫个大夫来摸摸脉,今日的晚膳,我便叫厨房送到东院来,也省得婆母受累了。”
说罢,肖夫人借口要歇,知知便十分识趣离开了东院。
回到正院,青娘满是担忧地来迎她,低声隐晦的道,“那位可为难您了?”
知知摇头,“未曾。不过今晚的接风宴便不摆了,等会儿我拟个晚膳的单子,你叫膳房务必精心准备了,送去东院,别怠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铮就是个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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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嫂子不喜欢陆铮啦,你们都猜错了!
第35章 月事
给东院拟好菜单, 知知便叫青娘亲自去膳房盯着,及时送到东院去。
青娘去后,知知坐了片刻, 忽的小腹一阵酸疼,她下意识算了算日子,才发现这几日恰是来月信的日子,因忙着收拾东西两个院落,一时忙忘了。
那时她还在郡丞府, 陪着阮夫人礼佛时落水, 后来来月事时,便时常小腹疼。药也是时时喝着的,只是还未见什么效果。
青娘不在, 知知便自己将污了的裙衫换了,勉强弄了热水喝了,堪堪舒服了些。




嫁千户 第28节
青娘那边盯着膳房做好膳食,回来后,便见知知脸色不大好,吓了一跳, 上来问她,“娘子怎么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
知知坐不住,靠着青娘宽厚的肩膀,有气无力道,“来月事了, 有些疼。”
青娘也是忙糊涂了,以往每回娘子来月事,她都早早准备好了, 提前便把药熬好,三四日前便不让碰凉水,处处注意着,这回竟是忙昏头,把这些事都忘了。
她心疼地替知知揉着小腹,“这可真是的,奴婢给忘了。前几日妇好祭,娘子贪凉,回来后还用了冷水净身。奴婢去弄些四红汤来,娘子喝了早些歇下……”
知知懒得动弹,疼倒没疼到那程度,但她一向忍不了疼,每月来这么一回,也真真是太受罪了些,轻声“嗯”了句。
青娘又匆匆去熬了四红汤来,扶着知知饮下,又服侍她去榻上躺下。
知知其实并不困,只是懒得动弹,微微撑着身子,还不忘嘱咐青娘,“青娘,东院的晚膳,你等会儿替我盯着,让准时送过去。”
青娘应下,又道,“娘子晚上想吃点什么?”
这会儿天色还早,青娘想着知知定然不会睡那样久,否则夜里要饿的,晚膳多少还得吃些。
知知想了想,道,“我喝些粥便好了,夫君昨日说想吃炉焙鸡,让膳房准备一份,另的,看着炒几个下火清爽的菜便好。”
青娘俱一一应下,她做事一向妥帖,知知也放心得很,便安心闭了眼小憩,本是打算只睡一会儿的,哪晓得待她睁眼时,屋里都黑了。
知知略一动,外室守着的青娘便听见了,进来点了烛,“娘子醒了?奴婢叫人送粥来,一直在锅中温着呢……”
知知睡得有些糊涂了,看了眼外边黑沉沉的天色,直起身,随口问,“婆母那边的晚膳送过去了麽,没出差错吧?现下什么时辰了?夫君还未回来麽?”
她问得随意,青娘却愣了下,委婉道,“送去了。眼下是酉时末了,郎君……”
知知抬眼,“郎君怎么了?青娘,你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青娘只好道,“郎君去了老夫人处,估计是留在那儿用饭了。”
知知怔了怔,点头道,“我知道了,青娘,我饿了,郎君既然不回来用晚膳了,我便自己用了。”
青娘恐她伤心,本来不想提这事的,按说老夫人来时,自家娘子也是提了接风宴的事,那时老夫人以病推了,如今又留郎君在那边用饭,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倒独独把忙活了好几日的娘子给落下了。
这事落谁身上,谁心里都不舒服。
可知知问了,她又只能实话实说,此时见知知还有心情要晚膳,忙起身道,“奴婢这就去。”
见青娘出去了,知知面上才露出些许的失落,男人心粗,未必会注意到这些小事,怕也是婆母留他用饭,他便留下了。虽这样安慰自己,知知心中多少有些别扭,方才青娘还在时,她还需瞒着,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了,便心里藏不住那点委屈了。
待整理好情绪,青娘恰好将晚膳送来了,掀了小盅的盖子,露出熬得香软的粥。
“好香。”知知吃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暖暖的白粥下肚,整个小腹都微微发热,额上亦出了些薄汗。
她吃了半碗,抬眼便见青娘担忧望着自己,仿佛怕她心里不舒服似的,便笑着道,“青娘,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青娘低声安慰,“娘子莫难过,郎君不过是粗心大意了些,定不是故意落下您的。”
知知托腮笑着,“谁管他是不是有意的,我还不爱同他们一起吃呢。既要耳听八方,又要眼观四路,给这个夹菜,给那个添饭,吃个饭比绣花还累,还不如我一人安安静静的用碗粥。”
“青娘,你别操心了,我又不在意那些。再给我添一碗吧……”
“哎,好,奴婢给盛去……”
用了粥,知知便又歇下了,青娘照旧守在外间,怕她夜里要起夜,或是疼得受不住,那便要叫大夫来。
陆铮是戌时过半回来的,进门便见青娘守在外室,问她,“娘子歇了?”
青娘被他吓了一跳,道,“歇下多时了。”
陆铮没想什么,难得和气了些,对着青娘吩咐,“你出去,不必守在这里。”说罢,便疾步进了内室。
入了内室,虽昏暗着,仍能借着月光,瞥见知知姣好的侧颜,陆铮心情极好。
今日,管鹤云带他去看了兖州境内的一处矿山,储量之大,若能冶炼得当,日后整个兖州乃至更多的将士的刀枪剑斧都不必仰仗旁人。
这对陆铮而已,不啻于一个巨大的惊喜,更是一个极大的筹码,是他在这乱世中的一个巨大的财富。
匆匆回府后,又得知母亲和大嫂来了,他便先过去见了母亲,却不知怎的,一向冷淡的母亲,竟和颜悦色留他用饭。他虽心中高兴,但始终惦记着江氏这里。
……
陆铮大步上前,蹲下身,伸手去摸知知的脸,知知被他闹得半醒了,呢喃推他,“做什么?”
陆铮按捺不住心中欣喜,去亲榻上人的耳垂,动作温存轻柔,并无什么旖旎气氛,他笑道,“知知,你真是我的福星……”
管鹤云这人他见识过了,的确不亏第一谋士的名头,除了矿山,他亦将广牧治理得十分有序,而这人,便是知知一时心软带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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