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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千户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白鹿谓霜
知知抿唇,冲青娘笑了下,道,“我见着了,便帮一帮麽。既然让我撞上了,便是老天爷的意思。”
她看见了,便帮上一把,不过是顺手的事,又不费力,何必纠结那么多有用无用的,知知懒得想那些,倒不如就帮了。
片刻,那侍卫从人群中出来,身后却跟了一醉醺醺的老头儿,衣衫褴褛,酒气冲天,隔着老远,青娘便抬手捂住了鼻子。
侍卫无奈,“这老人家非要给夫人磕个头。”
老头儿并不干瘦,肚子浑圆,且矮,加上满身酒意,莫名的,让人一眼看过去,联想到酒缸。他被领过来,倒十分有规矩,也不乱瞥,倒叫知知生出几分好感。
“老人家,磕头就不必了。只是酒乃伤身物,下回别这般喝了。小酌几口,尝尝味,过过瘾,这般才能长长久久的喝下去。”知知好心劝他几句。
胖老头儿嘿嘿一笑,“喝惯了,不喝肚子里酒虫咬人。”
知知无奈,只好道,“您住在哪里,我叫人送您回去。”
下一秒,胖老头儿“哇”的吐了满地,仿佛是酒劲上来了,呕吐物的味道属实刺鼻,两边路人俱绕道而行。
吐了后,胖老头儿便睡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那侍卫推了好几把,没反应。
青娘快膈应死了,嫌弃道,“娘子快别管了!”
知知却道,“总不好就这样将人丢在路边,天这样热,中了暑气,怎么办?这样吧,先带回府吧,待他醒了,再送他回家。”
说着,便叫侍卫带老人家回府。
……
到了衙署,刚进门,知知便瞧见了二哥江术。
知知小跑过去,仰着脸叫他,“二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大营麽?”
陆铮打广牧时,带了江堂和江术二人,如今两人皆被提拔,担着不轻的职务。
江术笑望着知知,“今日过来有事。”
知知忍不住追着问,“二哥,爹娘他们何时过来?我想他们了。还有小驴子,也不晓得他长高了没?”
江术见她还同从前一样,眼神依旧柔软,神情温然,仿佛从千户娘子到太守夫人,对她而言,并无什么变化。倘若有人能劝得住陆铮,那便独独只剩下她了。
“二哥?”知知见他不答话,追着问了句。
江术回过神,道,“我同大哥商量过,打算过段时间。大嫂有了身子,月份还浅,路上奔波,太受累了。”
知知一听,惊喜道,“大嫂有好消息了?那大哥一定很高兴吧?”
江术憋笑,摇头道,“大哥早想要个女儿了,连侄女名字都取好了。到时候倘若生的是侄儿,也不晓得大哥受不受得了这打击……”
知知亦跟着笑,江术止住了笑,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今日来,其实是来找你的。先前你来广牧时,有书生路上拦了你的马车,你可还记得?”
知知颔首,“我记得,怎么了麽?”
江术道,“最后查出来,是钟氏的郎君钟厉,他不服妹夫,故设了这局。妹夫欲杀钟厉,二哥想,你能不能出面劝劝他?”
顿了顿,又解释道,“非二哥不在意你的安危。只是钟厉乃钟家嫡孙,钟老爷子在兖州颇有声望,也肯自逐兖州,妹夫又刚入主兖州,此时杀钟厉,有百害而无一利。”
……
知知从青娘手里接了食盒,自己提着,来到陆铮衙署办公之处的门外,刚敲了一下,门便被打开了。
见了来开门的陆铮,知知笑盈盈,脸上的笑又甜既娇,“夫君,该用午膳了。”
陆铮“唔”了句,十分自然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牵她入了内室。
知知起身将膳菜摆好,道,“天热上火,易败胃口,我从家中带了份冰镇的瓜果,夫君先吃几块。”
陆铮欣然夹了块冰镇过的瓜果,送进嘴里,只觉得浑身舒坦,半日的燥热俱随着爽口瓜果下肚而消散了,他给知知夹了块,道,“你也吃。”
待用过冰镇瓜果,两人便用了午膳,知知来送饭已有几日了,渐渐的,这里也备了许多她常用的物什,今日进门,还瞧见了内室多了张软榻。
陆铮见她望着那里,略咳了句,撇开脸,道,“先前那张榻硬,你睡了要不舒服的,我叫人换了张。”
但实际上,知知之前怕自己留在这里,打扰了陆铮的正事,每回都等陆铮用了午膳,便回太守府了,从来也没在那张硬榻上歇过。但陆铮这样说,自然是希望她能留下陪陪他。
知知颔首,软声道,“夫君费心了。”
陆铮见她明亮双眸望着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红,佯装咳了句,清了清嗓子,道,“随便吩咐一句而已,没什么。”
知知见他不自在的样子,抿着唇直笑,起身,却没朝那软榻去,顶着陆铮失落的眼神,径直出了门。
片刻后,又回来了。
陆铮眸中划过一丝欣喜,却又要面子,没出声问。
知知在软榻上坐下,道,“我同青娘说了,叫她先回去。我今日吃撑了,在夫君这些歇一歇。”
陆铮出了外室,低头看着文书,看似认真,实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内室里,知知侧卧在软榻上,睡得乖顺,秀美纤细的双手拢在胸前,黑软的长发垂落在软榻竹席之外。虽隔着扇门,他仍觉得,好像听得见里边娇娇女子清浅的呼吸。
他闭了闭目,沉下心来,一心处理着面前的文书。
知知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便瞧见摆在不远处的冰盘,微微的凉意缓缓在内室萦绕,令内室气温舒适宜人,难怪自己一觉睡了这样久?
知知起身,理了理不知何时散乱了的衣襟。这里没有妆镜。倘若有,她便能看见自己唇上的唇脂比她出门前浅了不少。
她收拾整理好,来到外室,正看见陆铮靠坐着,皱眉翻看着文书,他出身武夫,一向不讲究俗礼,除了打仗时候,其余都只着一身黑色常服,略一蹙眉,战场杀神的气势便出来了。
知知倒不惧他,上前替他整理乱糟糟的桌面。
陆铮听见动静,蓦地抬头,“睡醒了?”
“嗯,睡得很好。”知知答了,土豆笑盈盈望他,“是夫君吩咐人放的冰麽?”
陆铮“嗯”了句,将手中文书丢到一边,伸了个懒腰,道,“再陪我会儿,等会儿一起回去。”
知知应下,想起二哥江术之前同自己说的话,想了想,道,“夫君,今日我遇见二哥了。”
陆铮抬眼,似隐约猜到了些,但并不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是麽。替我磨些墨。”
知知微怔,卷起袖子,伸手去磨墨,她的手腕皓白纤细,青葱指尖捏着墨条,缓缓捻摩着,原本清亮的清水逐渐被晕染成浓黑的墨汁。
待磨出一足够的墨汁,知知便收回手,想了想,小声问道,“夫君,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说啊……”
陆铮执笔的手一顿,索性丢开了,牵过知知的手,拿过湿帕子替她擦指尖的墨汁,沉声道,“钟厉我不会留,你不用劝我。这件事,谁劝都无用。”
知知缩回手,直直地坐正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轻声道,“我晓得,夫君不想听,但我还是想说。夫君做事,自有夫君的道理,我本不该多嘴。然,钟厉虽策划此事,但到底没翻出水花,倘若夫君坚持杀他,一则坏了夫君的名声,二则令钟氏对夫君怀恨在心。”
陆铮冷冷道,“怀恨在心又如何,屠尽便是!”
“夫君——”知知惊得睁大眼看他,上前去握他垂在膝上的手,“夫君不可。”
陆铮见她清澈双眸望着自己,心中蓦地一软,却仍是撇开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道,“这事你不必再提。我不会屠钟氏,但钟厉不能留。你若无事,便先回去。”
知知同他为夫妻近一载,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严词拒绝,从头至尾,他不愿听她提起半句,态度冷淡至极,令知知都不由得感到奇怪。
她从未见过,陆铮这样执着于一件事,甚至她感觉自己再多说一句,陆铮便立即要翻脸一般。
最终,知知没再开口,起身道,“那夫君忙,我先回府了。”
门被掩上,听着女子渐远的脚步声,陆铮整个人松了下来,看了眼那严严实实的门,再静不下心处置文书。
第32章 红颜祸水
太守府, 青娘忧心忡忡望了眼屋里,见知知回来后,便一直独自坐着, 情绪似乎不高。
想了想,入内,低声道,“娘子,可是同郎君拌嘴了?”
知知回过神, 见青娘满是忧虑望着自己, 却只是摇摇头,道,“没什么。”
青娘见她不讲, 恐自己问多了,反倒惹知知心烦,便悄无声息退出去了。
晚膳时候,陆铮迟迟未归,知知等了他许久,眼见着青娘眼中担忧更甚, 便道,“不等了, 郎君怕是有事。”
她一人吃了几口,没太大胃口,便叫下人撤了,在屋内静静坐了许久, 未等到陆铮归,便独自歇下了。
嫁予陆铮近一载,除了上回陆铮吃飞醋, 两人还是第一回 闹矛盾,知知心中亦有些不是滋味,虽侧卧着,却迟迟难以入眠。只觉得冷清。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入睡了,亦睡得很浅。
陆铮悄无声息进屋,昏暗的月色下,依稀能瞧见榻上侧卧着的女子,她柔白的脸颊贴着枕,细长的十指揪着被褥,仿佛睡得不大沉,又仿佛不安的模样,纤长睫毛时不时颤动。
他的目光顺着,划到她的闭着的双眼上,依稀看见眼角些许的湿润,陆铮心中一愣,上前几步,伸手去摸枕面,倒是没像他猜测的那样,入手一片湿漉漉。
下意识松了口气,没哭便好……
正要收回手,黑暗里却传来一句轻轻的“夫君……”
陆铮不自在收回手,“嗯”了句。
知知起身,将乱了的发整理好,仰着脸望着黑暗中的男人,“夫君用过晚膳了麽?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回来了,便没等你。”
陆铮道,“用过了。”
知知颔首,将被褥略收拾了下,道,“夫君歇在这里麽?”顿了顿,极小声的道,“还是夫君还在生我的气,要去别处歇,那我叫青娘腾间屋子出来……”
虽没点烛,但他能听得出,她的语气带着丝小心翼翼,仿佛怕他又像下午时那样动怒。陆铮的心里一紧,沉声道,“就歇在这里,我没生你的气。”





嫁千户 第26节
知知摇摇头,神情温然,“夫君生气也应当的,夫君自有夫君的打算,我不该多嘴……”
陆铮是极受不了她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样子的,从前两人刚成亲时,他一度觉得知知这样乖顺的性子很好,等爱她至深后,便晓得,她有这样的性子,俱是在那郡丞府中养出来的。
他宁肯她同自己闹,同自己吵,也不愿见她委曲求全。
陆铮微微闭了闭目,道,“今日是我阿父和阿兄的忌日。钟厉谋权,我不会在意,争权夺势,各凭本事,赢了输了,我都赌得起。但他偏偏最不该将争权夺利之事,牵扯至你的身上。外人劝我宽厚,留钟厉一命,焉知我心中之恨!”
“他如有本事,从我手中夺了兖州,我大不了从头开始。但他倘若害了你,我将此生抱憾。钟厉所为,实在触及我的逆鳞,纵使谁来劝,我都不肯留他这祸患。”
“我留他一回,旁人便不觉得害我亲人,是件什么干不得的事,日后便有人敢效仿,我此番非要杀一儆百,彻底绝了所有人的念头。”
他前半身孤苦,父兄皆亡,从前被他护着的,只有寡母和寡嫂,但那是责任。后来又多了知知,是他此生挚爱,无论那些人将手伸到谁身上,他都无法容忍。
所以,白日里知知来劝他时,他怕知知听了,心中畏惧他,只能出言赶她走。但人走了,他又心不在焉,在衙署枯坐了许久,干什么都没心思。
知知不晓得他竟是这样的想法,想到今日还是陆铮父兄忌日,更晓得他心头之疼,不由得心疼这时时都强硬的男人,伸手握住他垂放在膝上的手,低低唤他,“夫君……”
陆铮今日开了口,倒不觉得继续往下说有多难,索性便继续道,“年少时,父兄之死,乃我此生憾事,我曾立志要替父兄报仇,然他们是死于战场的,我无人可怨,性子一度偏执。是祖母开导我,我虽放下了,但绝不想再经历一样的事。”
“我不愿等出了事,再来满腔仇恨,无处发泄,我宁肯将事情做绝了,以绝后患!旁人说我暴虐也好,嗜血也罢,我不在乎!”
“夫君,我知道了。”知知微微靠前,将脸贴于他的胸口,隔着薄薄的常服,依旧能感觉到他胸腔之中的那种怒火,以及提及父兄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悲愤。
从他口中,知知听得出,年少时的陆铮,定然过得不好,阴郁的少年,丧父丧兄,寡母怨恨。她很心疼他,恨不能回到那时候,跑出郡丞府,去卫所找那阴郁偏执的少年,去陪着他……
陆铮说完了,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其实是很要强的性子,要他服软,比登天还难,更别提将心中此等隐秘之事告知旁人,年少的偏执、为父兄报仇的无能为力,俱是他不愿提起的隐秘心事。然在知知面前时,他却很轻易的便说出了口,宣泄过后,情绪意外的平静了很多。
“你都知晓了,钟厉我不能留。”陆铮低头,顿了顿,道,“你别为此不高兴,下午时,我并非有意赶你。你走了后,我亦心中不好受。”
知知一双湿润的眼望着他,道,“那下回夫君别赶我了,我笨,猜不透夫君的心思,哪里做的不对了,夫君好好同我说。你赶我走,我心里亦难过了好久。”
陆铮心中亦有悔意,“嗯”了一句,两人将话说开了,只觉得心贴得更近了。
月色朦胧,窗外偶有树叶沙沙的声响,在静谧的月色下,带来隐秘的声响。
陆铮忽的低头,急切地去攫取知知的唇,他吻得用力,听她在自己身下急促的呼吸和轻声的呻吟,他荒芜了整个少年时的心,仿佛一下子填满了。
他想,再没有人能给予他这样的温存,她那样柔软的一具身子,软绵宽容的性子,包容着他的偏执、莽撞、悲愤、孤独和年少时无处发泄的怨恨,亦承受着他此生为数不多的柔情……
这隐秘的欢愉,在树叶沙沙的声响下,显得隐秘而又暧昧。
次日,青娘来敲门时,等了片刻,没听见声响,正纳闷时,门一下子被拉开了。
陆铮站在门内,青娘吓得忙屈膝行礼,不解他是何时回府,又是何时进了娘子的房间的。
陆铮穿好了常服才出来的,关好了门,嘱咐青娘,“等会儿再来,让她多睡会儿。”
青娘忙轻声应下,“是,大人。”
然后推到一边,陆铮没多说,径直疾步出了院子,打算去衙署。
行至外院,却被个老头儿给堵了个正着。
陆铮蹙眉,“你是何人?”
老头儿十分眼熟,正是昨日被知知救回府的老人家,他这会儿倒是没喝酒,眼神清明,从上至下打量着陆铮,他身材矮胖,加之举止随意,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陆铮被他盯着看,声音冷了几分,“你是何人?”
胖老头儿被他这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往后一缩,怕死得很,“你这人怎么这样凶?明明你那小媳妇又善良,性子又好的。”
陆铮听他话里意思,“你是我妻子带回来的?”
胖老头儿嘟嘟囔囔半天,才道,“我要不是看你那小媳妇要被你害惨了,我才不多管闲事……喂,你真要杀钟氏之人,你可别后悔啊?”
陆铮心中不由得警惕,这老头儿怎的知道这些事。
老头儿继续道,“你由着性子砍了钟氏子,可有想过,旁人会怎的想?你陆铮乃一介男儿,自不惧流言恶名,然你家小媳妇与你不同,她性子纯良,却因此事成了红颜祸水。你杀钟氏后代就是一刀的事,旁人说起来,大可以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媳妇可就成了祸害了!你说你家小媳妇冤不冤?”
陆铮一怔,“你懂什么?”
老头儿呵呵一笑,“我怎么不懂?你欲杀钟氏子,无非有两缘由,一是震慑旁人,叫他们晓得,同你陆铮作对,要承担的是什么后果。二是为了你的家人,叫旁人知晓,他们乃你的逆鳞。你猜猜看,旁人会相信你是出于前者,还是后者?”
陆铮沉声,“前者。”
若是这两个放在一处,旁人只会往第一点上想,在他陆铮心里,家人比权势重要,但在旁人眼里,未必会这样想。
他们只会觉得,他是为了兖州,而杀钟氏,这也是此前身旁人一直劝他留钟厉的原因。
老头儿幽幽道,“还不算太蠢。我再问你,你家媳妇那日于众人面前,那般维护你,为的是什么?她好不容易费心将你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你倒好,转头就去砍了钟氏后代,当真白费她那日舌战群儒的气魄和胆识。”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说服我,留下钟厉?”陆铮抬眼,漠然看向老头儿,“你是钟氏派来的人?”
老头儿呸呸,“你少冤枉我,我干嘛给一家子废物的钟氏当说客!我都说了,我是看在你媳妇的面上,不忍她背这红颜祸水的罪名。你要杀就杀,我可不管,反正钟氏后代在你手里,媳妇也是你媳妇,可不是旁人的!”
陆铮质问,“你究竟是何人?”
老头儿似乎是怕他动手,提前躲了几步,懒洋洋道,“你管我啊,我是你媳妇的客人,你可不能赶我!”
陆铮见他不肯说,索性不问,冷声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处置钟厉?”
老头儿嫌弃皱眉,“我干嘛替你出主意,自己想去,自己想去!年纪轻轻,指望我个老头子干嘛?”
说着,手背在身后,一路溜达回去了。
半晌,慢悠悠道,“呵,倒是个知道疼媳妇的。”
第33章 妇好祭
陆铮没去衙署, 一拉缰绳,调转方向,冲城外的大营而去。
到时, 军营正值晨练之际,金色朝阳晕染着这片土地,西北角的军旗风中猎猎作响,拍打着蔚蓝天际。士兵操练之声,统一齐整, 几乎势如破竹, 犹如要捅破天际……
与来时的几万兵马不同,如今整个兖州,俱以陆铮为主, 他亦不再是从前卫所千户,在这乱世之中,他已有自保之力。
陆铮瞭望了眼烽火台,迈开步子进了大帐,李多黄巍等人见他来,俱感到惊讶。
“大人怎么来了?”
陆铮脚下不停, 淡声吩咐,“去请钟老爷子来。”
片刻, 钟老爷子至,短短数日,他苍老了甚多,见了陆铮, 亦恭敬立于一旁。
陆铮沉声道,“坐。钟厉之事,我已有决断。留他一命, 未尝不可,但除自逐兖州外,另有一事,钟氏若应,我便留钟厉。将钟氏策划书生闹事一事,从头至尾,公之于众。”
钟氏不是在兖州名声好麽,那他便毁了这名声……非但如此,他还要脚踩钟氏,替自己扬名。这种沽名钓誉之事,他并非不会,只是不屑行此手段,但既然钟厉洋洋得意,以为能借民心夺位,那他便让他看看,眼下的兖州,究竟谁才是民心所向!
钟氏神情冷漠,抬眼看向钟老爷子,“钟氏可应?”
钟老爷子嘴唇哆嗦,面失血色,半晌,终是应下,艰难道,“应!”
他知道,陆铮待钟氏算十分宽厚,他亦不愿陆铮正面对上,非他胆怯,而是广牧城外那一战起,他便晓得,此人不容小觑。莫说孙儿钟厉,便是钟家所有郎君加起来,也敌不过陆铮一人!
而今日,从陆铮处理钟氏之事上,他再一次看清了这一点,钟氏输得一败涂地!先前好歹还占据忠义之道,如今却里子面子都无了。
陆铮不欲与钟氏交集,剩下之事俱交予性情沉稳的黄巍。
当日,以钟章为首,钟氏郎君居后,亲拟罪己书,张贴于钟氏正门外。
钟氏据兖州数十年,一直以仁治为主政,这样的士族,一旦沾染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数十年名声毁于一旦。换言之,这事若是陆铮做了,未必掀起太大风浪,但换作一向将“仁义礼智信”当做家训的钟氏做,却不同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君子同沽名钓誉之辈,其间也不过一念之差。
至此,钟氏彻底退出兖州的政治场,声名狼藉离开兖州。
而与之相应的,是陆铮的声名鹊起。
原本,广牧一战,替他打响了名气,蒋鑫乃名门之后,之所以性情傲慢,并非毫无缘由,年少成名,未有败绩,此番却被打得灰头土脸,犹如丧家犬滚出兖州。陆铮赢了蒋鑫,本就入了各州势力的眼。但从前只当他是个运气不错的莽夫,并不在意,如今他未动兵戈,便令主兖州数十年的钟氏,灰溜溜自逐兖州,倒令众人改观了。
益州蒋氏自是恨他入骨,然相隔不远的豫州薛氏、徐州郑氏等,倒是将这位新“邻居”看在眼里了……
……
陆铮回府,不出意外见到了来堵自己的管鹤云。
府中多了一身份不明之人,陆铮自不会视若罔闻,令人调查其身份。
不出几日,文书便递到了他的案头。
管鹤云,人称鹤云先生,擅谋,祖籍不明,但曾有人言,追溯祖上,管氏一族源于颍上管夷吾,但此言论未得证实。管鹤云前半生未曾现世,至四十岁时才出山,曾襄助朝廷,于汜水外三败陈氏,更曾逼得当时北方霸主战胥退兵。
此前声名显赫的谋士朱思卢曾言,与管鹤云比,他远不足也。
文人相轻,能令同行服输的,且这般心服口服的,独独管鹤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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