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相思不可说

    另一个宫女则皱起眉头，“淑妃娘娘不是说皇后武功高强，若不给点苦头，怕是很快康复，又起事端。”

    “若真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沦落至此，估摸着是淑妃娘娘为防万一之策！”

    “呃，那这样说来我们可得悠着点，别没个轻重把人给弄死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两个宫女一商议，决定暂不对夏侯欣儿用极邢。

    待两个宫女走后，夏侯欣儿方缓缓睁眼，刚刚她为了保命用了龟息功，可保人在水下存活一个时辰，没成想吓退了老宫女，还听到了真相。

    淑妃，不知道这一次她又使了什么诡计，让宇文澈这样对自己。

    夏侯欣儿实在是太累了，没过一会就昏昏睡去。

    幽兰殿，地处偏远，幽静如谷，却无兰之芬芳。年久失修的宫殿，墙体斑驳，处处透着腐朽的味道。

    夏侯欣儿睡在在窄小阴湿的小屋里。一床破旧的被子，和一个小小的包裹，便是她全部的家当。老宫女每日也只给她些红糖水稀粥，吊着她一口气。

    病弱的身子愈发沉重。

    她常常仰着头，看着结满蛛网的房顶，想象着若从未遇见过他会怎样，若是未有爱上过他，未有帮助他问鼎帝位又会怎样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是两不相干的路人，是不是自己的族人就可以幸免于难

    只可惜，人生没有若是。

    阴湿的潮气涌入肺腑，呛得她咳嗽不止。

    夏侯欣儿勉力撑起身子，扶着墙缓缓的走向门外。这是一日那两个老宫女不知去了何处，而她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再不饮点水就得死了。

    她实在没有力气，几乎是爬到池边。她扒着井沿，刚要张口喝水，后脑勺忽地被人摁住，整个头颅便被没入水中，大口大口的水呛进喉咙里，痛不欲生。

    “哟，皇后娘娘要喝水。你们，还不帮她多喝一些！”巧笑嫣然如银铃般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是，淑妃娘娘，我们一定让皇后娘娘喝个够！”摁着夏侯欣儿的老宫女更加卖力，夏侯欣儿不停的挣扎，搅起池底的淤泥，浑了满池的水。

    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浑沌，夏侯欣儿痛愤不已，在水底乱抓的手突地抓到一根沉在水底的铁钗，她想也不想拿起来反手就刺。

    老宫女防不胜防，胳膊被刺个正着，吃痛之下松开了手。

    夏侯欣儿借机猛地翻身，挥起手中的铁叉不停乱刺。

    都说皇后娘娘武功高强，虽是传闻不知真假，但人都是惜命的，见状退至一旁不敢上前。

    “没用的东西！”淑妃扬手打翻被刺中的老宫女，抢步上前，一把夺过夏侯欣儿的手里的铁钗，镶满珠翠的绣鞋狠狠的踩在欣儿的胸口。

    “夏侯欣儿，你以为皇上真愿意留你这条贱命，只不过想要你亲眼看着司马家和夏侯家的人一个一个的死掉。”

    “夏侯恬儿，你也是夏侯家人。”夏侯欣儿厉声道。

    淑妃微微一笑，风情万种的说：“所以啊，先死的是司马家，至于夏侯家，只要敢背叛本宫，一样得死！”

    美眸蓦地眯起，抓起夏侯欣儿的长发，摁进水池中。

    “夏侯欣儿，你以为皇上真的爱你吗别做梦了，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你，因为就是外祖父害死了他的母亲青莲公主，这一辈子他对你只有恨，只有恨！”

    对，就是恨，明知道有杀母之仇，他仍要留着她的命，那是因为恨是爱的转化。她要他对他连恨都不许。

    淑妃叫喊着，娇滴滴的俏脸因为嫉恨扭曲的像厉鬼。




第12章 再无司马家
    第12章 再无司马家

    青莲公主，不是宫女青莲吗夏侯欣儿疑惑不已。

    “要我告诉你吗”淑妃像是知道她心底的疑惑，得意的笑了下。

    “皇上的生母本是西藩国的青莲公主。是夏侯琰杀进西藩王宫，原本西藩国已经归降，先帝就连封王圣旨也已下达，而司马震因贪图西藩国宝藏，竟然以谋逆的罪名屠杀王族私押青莲公主。幸得侍婢忠心护主，青莲公主方逃出魔爪，辗转来到京都准备揭发司马震的罪行，却不想心愿未了就已惨死深宫。”

    “不，不是这样的！”夏侯欣儿极力的仰起头，大声的声辩。

    她少时在西域长大，深知外祖父对西藩国的愧疚。

    每到七月初三，西藩国破之日，他都会在城墙上站一整夜。他常说，这一辈子最愧对的人就是西藩国老国主，没能护下他心爱的女儿。

    “事实就是如此！皇上已经找到青莲公主生前的侍婢，已经知道当年的一切真相，夏侯欣儿，你就等着看司马家和夏侯家全族被屠吧！哈哈！”淑妃发出猖狂的笑声。

    夏侯欣儿靠在水池边，不停的喘着粗气，边喘边朝着勤政殿的方向嘶吼，“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别做梦了，皇上是不会见你的！”淑妃再次扼住她的喉咙，逼近她的脸庞，恶毒的说：

    “本宫根本没中寒毒，你生的那个孽种我根本用不上，所以，就剁成肉泥喂了狗。哦，这事皇上也是知道的。灭母族之仇不共戴天，他是不会允许你生下他的孩子的，哈哈哈！”

    “啊，啊！”夏侯欣儿痛苦的嘶吼，苍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瞪大眼睛，不甘愤怒的的遥望着勤政殿。

    “夏侯怅儿，你禽兽不如！”然而，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有呜呜咽咽破碎的声调。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瞳孔不断的凸出，仿似要跳出眼眶。夏侯欣儿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恐惧扑面而来，她流下不甘的泪水。

    “住手！”门外忽地传来一声厉喝，一个颀长的身影破门而入，飞身踢向夏侯恬儿。

    夏侯恬儿转头一看，不觉面色大变，急急的往后退去，“来人，护驾！”

    守在四周的太监宫女齐齐出动，将夏侯恬儿护在中间。

    来人顾不得找夏侯恬儿，飞身来到欣儿身边。

    她窒息太久，眼眸严重充血，无法视物，只听得到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响在耳边。

    “欣儿，欣儿，他怎可欺你如此，欣儿！”来人紧紧的将欣儿抱进怀里，满是风霜的脸上泪水纵横。

    “哥！”久久之后，夏侯欣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抓着来人的衣襟，悲泣出声。

    夏侯伦一抹脸上的泪水，“哥这就带你回西域，再不当什么劳什子皇后！”

    说着，他抱起夏侯欣儿就要起身。夏侯欣儿却抓进水池边沿，不住的摇头，艰难的出声：“还有，司、马、家！”

    夏侯伦一滞，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傻妹妹，这世上，已经没有司马家了！外祖父他们在去往雪原的路上，已经……暴毙！”

    暴毙！几十口人怎么可能暴毙，一定是夏侯恬儿，一定是她怂勇宇文澈下的杀手。

    夏侯恬儿美目含笑，阴狠的说：“没错，皇上听说是司马震派人杀光西藩王族，所以一怒之下派出暗卫，让你们也尝一尝全家被灭的滋味！”

    “不，皇上，不是这样的！”

    她痛苦的吼叫，沙哑的声音发出难听的哇哇声。

    “欣儿，哥带你走！”夏侯伦抱起夏侯欣儿，便要飞身远去。

    蓦地天降天罗地网，无数精兵从四下涌出，将小小的幽兰殿围的水泄不通。一身大红绣五爪飞龙锦袍的宇文澈，如天兵神将从天而至，立于庭院正中。

    “夏侯伦，无旨回京心怀不轨，给我拿下，就地阵法！”



第13章 舍不得你，舍我自己
    第13章 舍不得你，舍我自己

    “宇文澈，你这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今天我夏侯伦就要了你的命！”

    夏侯伦扯下外袍，充当襁褓将夏侯欣儿像婴儿一样绑在背上。而后哗地一声亮出绝世名剑，不归剑！

    剑气映衬日月光华，虹芒万丈，刺的本就眼睛充血的夏侯欣儿紧闭上眼睛。这般强大的剑气，即使看不见，也猜得到。

    不归剑出，再无回头路！

    夏侯欣儿生父夏侯瑾在对战西藩国那一战中受了重伤，此后身体一直不好，军权早已交给长子夏侯伦。

    夏侯欣儿出嫁之后，夏侯家为表无篡权之心，交出三军大权，远戍西疆。

    定居京中的则是夏侯家旁支和女眷。而现在夏侯伦却抱了必死决心要与宇文澈同归于尽，那说明他已无牵无挂。

    这么说来位于西疆的夏侯军已经覆没，那是夏侯家仅存的一队亲兵，是夏侯家安身立命的最后倚杖。夏侯家和司马家真的完了！

    延叔，夏大哥，大胡子叔叔……夏侯欣儿想起军中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那一个个亦师亦友亦主仆的夏侯军。胸口有如被重捶砸过，痛难自抑，涌出鲜血。

    “欣儿，夏侯家宁可战死，绝不苟生，就是死，也有哥哥陪着你！”

    夏侯伦系紧袍带。

    他是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爬上来的常胜将军，区区禁军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他所用的招式剑法与宇文澈同出一门，两人不相上下，他又背着夏侯欣儿，很快力不从心。

    无数的刀剑架住他的脖子，也架住夏侯欣儿的脖子。夏侯欣儿突地发出凄厉的吼声，伸手握住了夏侯伦手中不归剑柄。

    鲜血注入不归剑中，无数剑气突然像活了起来，如灵龙飞舞钻进夏侯欣儿体内。

    人剑合一，她这是要以身祭剑！

    所有人都惊呆了。

    孱弱的病体瞬间获得无数元气，身姿挺拔立于万丈剑气之中，长发飞扬，赤眸如星光灿烂，一身褴褛也不减风华万千，惊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欣儿！”夏侯伦发出凄厉的喊声。

    “宇文澈，你污我名节，杀我族人，今天我夏侯欣儿与你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她挥起长剑，身似翱翔于空的鹰，直冲宇文澈。

    宇文澈急忙挥剑挡在身前，两把绝世好剑在空中交汇出刺眼的光芒。

    夏侯欣儿凝望着他的眼睛，“宇文澈，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打不赢我！”

    她微微一笑，饱经沧桑的眼瞳好似碎了满天星光，光彩绚烂。

    宇文澈有一瞬的恍忽，好似看到少时模样。

    少女拎起被欺负的只知道倔强的生闷气的少年，气呼呼的说：“连我都打不过，谈什么家国平天下，我看你当个富贵闲人都是妄想！”

    他挥剑反抗，一次次被打败，一次次不放弃，直到一天，他发现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将从前欺负自己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方明白，少女是借打斗之名，传授他武功。

    她于他，到底是有恩的！

    便是在这恍忽间，宇文澈落了下风。

    不归剑直冲要害，却在剑尖贴近皮肤的霎那忽地拐弯，如虹剑气如海倒灌，方向一转夏侯伦打去。“不归剑剑灵生。”

    金光闪烁的不归剑忽地急聚缩小，最后凝成一个小点，打入夏侯伦的体内。夏侯伦不胜灵力昏厥倒地。

    她竟是以剑气为媒，将夏侯伦镀成剑灵。从此，夏侯伦便有了不死之身，普通人再不能奈他何。

    而失去剑气的夏侯欣儿，元气骤失，鲜血喷涌而出。

    一个是他她倾囊相授的徒儿，是她托付终生的爱人，是这天下之主，是万民之福，另一个是她同胞兄长，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她一个都舍不得杀，只能杀了自己。

    “欣儿！”宇文澈飞身而起，接住徐徐落地的夏侯欣儿。

    刚刚她明明有机会杀了自己，却在最后关头将全部剑气打入夏侯伦体内，不归剑最后一式若不杀人必杀己。

    “你，何必”坚忍的男人红了眼眶，一滴泪毫无预兆的掉落在她的唇上，苦涩的滋味在唇边漾开。

    “我不杀你，只是不希望大周子民再陷战乱之中！”夏侯欣儿用力推开宇文澈，单薄的身体如落叶，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鲜血在她的身下四溢开来，像开遍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妖异诡魅的夺人心魄。



第14章 棺中无尸
    第14章 棺中无尸

    宇文澈呆若木鸡，看着那不断蔓延的鲜血，心痛的快要窒息。

    他多想拢起那满地的鲜血，收回她破败的身子中，她的血却越流越多，多的他无法归拢。

    “欣儿，你心即已不在我处，又何苦……。”宇文澈半跪在她面前，泪如泉涌。

    夏侯欣儿双眸暗淡的看着天空，破碎的身子已经发不出声音。

    朗朗的天空中好似出现父亲，祖父和外祖父的身影，他们微笑的看着自己，朝她缓缓的伸出了手。

    父亲、祖父、外祖父，你们是来接欣儿吗，欣儿无能，没能如你们希望的那样，为这万里江山添光溢彩，唯有以命相偿，免遭生灵涂炭。

    “噗！”又一个鲜血自口中涌出，她的视线越来越昏暗。隐约中，仿似看见颀长的身影朝自己奔来，一如当时初见，翩翩少年携风而来，一眼万年再不相忘。

    祖父曾说锵锵铁骨方是顶天立地男儿。她阅遍皇子，唯有他宁死不屈于人下，她想这样的男儿方可为君。

    果不负所望，他天资聪颖，文韬武略一点就通，乃是当世奇才，足以担负这万里江山，为民谋福，却到底负了她的痴心。

    罢了，一切都结束了！就当是全了这皇后之责吧。

    宇文澈，愿有来生，你不再是无依的皇子，我亦不是钦定的未来皇后，你我只做两个永不相干的普通人吧。

    夏侯欣儿垂下眼睑，陷入无边的黑暗。

    皇后薨逝，帝大悲举国丧之礼，举国服孝三月，民间禁一切喜乐，就连边远的山村小尼姑庵亦摆坛作法，渡皇后亡灵。

    如此大费周章，人人都说帝后情深。若不是顾着江山社稷，皇帝恨不得随皇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