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坞纸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樱桃煎
“说亲?”这等大事她怎会半点没听着?
“嗯,好似是虞岭那边的人家,再细的娘也没说,”阿显看穿她的心思,小声提醒道,“你那时在和霍大哥怄气。”
令约:“……”想不到她气得还挺厉害?
“说起这事,前些时候我还和闻慎他们听见另一桩婚呢。”
“你们念书人瞎打听这些做甚么?”她说着往前倾了倾身,“说来我听听。 ”
“我们可不是瞎打探,吃包子时听见罢了,你若不问我这事我也记不得。”阿显维护自己句,倒也瞧出她今日心情极好,直接说来,“听他们说周记米行那位大公子也让孙冰人说了门亲,等芒种后就要去虞岭提亲。”
“他不是与方家有婚约么?”
“你从哪里听来?我也算半个城里人,我怎不知?”
打小就进书院念书,多年来大街小巷哪条没串过?他又不是甚么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大小小的传闻总会听说不少,故称得上是“半个城里人”。
“嗤,”令约被他逗笑,边答,“我记得是小时候去荣禄斋时听方柔说的。”
“才不是,我听来的版本是她瞧不上周家大哥,始终含含糊糊不肯应下,周家大哥为了等她,等到弟弟都成了亲,最后还是周家夫人找媒人上门的。”
正这时候,郁菀提着个提匣出了厨屋,看着他俩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两个小长舌慢慢儿聊,我送饭去,聊出结果了记得去里头找东西吃。”
阿显:“……”
令约:“……”
也对,聊这些做甚么?
***
竹坞纸家 第59节
翌日清早,某人一改往日匆忙习气,下阁楼后磨磨蹭蹭吃起早餐,郁菀和阿显吃着吃着,便把目光投去她身上。
“……”
令约默然,许久后迫于无奈清了清嗓子:“今日有人约我下棋,便不去纸坊了。”
“噢,有人约你。”阿显极会挑话,也极会挑事,引得令约瞪他眼,他便真诚反问,“不然是真想和你对局么?”
令约:“……”
“咳。”郁菀跟着瞪了眼阿显,用眼神告诫他,就算是说实话也应揆度揆度,而后笑道,“去罢,把昨儿夜里捏的竹叶粽带些去。”
令约点头,饭罢提上几只绿油油的小粽,在四道极为关切的目光追随下出了小院……院后,霍沉果真坐在椽下守株待兔,不过始终望着溪侧小径,没发现她从西侧绕来院前。
她站到门边,敲了敲半敞着的门,而后从月季枝条旁探出头,看向葡萄椽底。
像只兔子,转头瞧见她的霍沉如是想道,一面欣然起身扮起门童,害得从堂屋里冲出来的阿蒙无所适从,好在,令约交给他几只竹叶粽教他送去厨里。
人走之后,霍沉按捺着笑请她看往院东,那端葡萄椽下,棋枰、茶点皆摆齐全……只等她光临。
令约今次不再谦让,径直坐去黑棋前头,而霍沉的确如阿显所说那般,不图和她对局,只一个劲儿地说起无趣话,更像是云飞附体。
譬如,“兔子可还好?”
话问得活似他送了两只活兔子。
“嗯,怕枯得快,养在水里了。”
话答得活似她养了两只会游泳的活兔子。
再譬如,“后两日忙些甚么?”
令约抽空抬眼,见他唇边笑意慊足,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道来安排:“明日接着去纸坊忙工,后两日留在家里搭秋千。”
——那日将十二带回家后,她便决定要把它做成秋千,后来几日,闻慎那头替她画出几张“秋千椅”图纸,比寻常秋千好看得多,甚至能装点些绢花在旁边,愈发教人喜欢。
霍沉诧异:“你一人搭?搭在何处?”
“院西的梅树旁罢,那儿宽敞。”她先答后半句,在棋盘上偷偷耍个滑头,再道,“我瞧图纸上画得容易,便先搭搭看,实在难办再找爹爹帮我……”
霍沉点头。
没一会儿,又听他问:“不打算进城?”
“暂且没这打算,”说着,令约落棋的动作顿上一顿,抬眸打量起他,“怎么云飞不在,你担了他的活儿?”
说不清她究竟是直言不讳还是拐弯抹角,但霍沉明明白白听懂了她的意思——倒是活了二十年来头一次有人嫌他话多。
他把这话说给令约以示控诉,后者心虚,但还是要嘴硬:“休要冤枉我,我只是想,你平日里不这样话多的。”
“你平日里也不这样话多。”
“……”令约一噎,好好的话被他一接,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幸而霍沉及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试图补救:“咳,这一步走得妙。”
“……”可她还没来得及悔棋呢。
考虑到自己天性嘴笨,霍沉不对自己讨好人的本领抱有希望,索性将原计划里放在最后说的话往前挪了挪,稳重提议道:“我是说,两日后去城里看看比较好。”
到底爱记仇是本性,某人生生忍住“为何”二字没问出口,只用眼神告诉他,她很好奇。
霍沉手下不留痕迹地让了招棋,而后慢慢道来:“九霞斋即日告竣,我猜你定是想去看上两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毫无求生欲的霍老板。(我要剧透,文案名场面就是在九霞斋内发生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 4瓶;三好娘子 3瓶!
第53章 归完璧
两日后, 令约久违地牵出她的小毛驴。
昨日气候极佳,勤恳如阿蒙为马儿刷毛时顺道刷了刷隔壁驴棚里的小驴,这会子干干净净,鼻子雪白得晃眼, 就算站在霍沉高大英俊的白马旁都不显逊色。
——当然, 只是令约这么觉得。
她亲昵地刮蹭刮蹭小驴眼周, 随后目光移往霍沉那端。
也不知怎的, 今日从见他起, 她就觉得这人格外神清气爽, 似乎从骨子里透出某种高兴……眼下萧萧肃肃立于白马旁, 满脸写着“柔和”二字, 倘有外人在场, 谁不疑心几下是自个儿瞧错来?
正暗忖, 霍沉忽然偏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令约赶紧捏了捏驴耳朵压惊, 揪得小毛驴冲她难听吼上声。
“……”
霍沉暗笑垂眸,神情却愈发温和, 禀话似的向她道:“进城后我先去乘月巷一趟。”
乘月巷……霍府?
令约讶异, 想也没想地追问句:“做甚么去?”
“取一样东西。”
霍沉意指不明,手却覆去腰际的佩玉上摩挲两下,令约留意到这个小动作,没做多想,只点了点头,善解人意道:“正好我也要买些东西,晚些再去九霞斋便是。”
边说边往侧边挪了几步,轻盈爬去小驴背上,霍沉自始至终都盯着她瞧, 笑意更甚。
早间阳光尚不晒人,温和照进林间宽道上,将一高一低两道影子扯得极长,令约觉得晃眼,微微垂低脑袋,信手理起小驴颈上的空布袋。
理着理着,动作莫名一顿,脖颈轻抬看向白马上的人——霍沉果真低头睇着她,目光比日光还要灼人。
“……我的发簪很奇怪么?”她不确定地疑问句,除去这个,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整个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听她这么问,霍沉自是瞥向她的发簪,此前不觉奇怪,这时一看才挑了挑眉,并不否认,问她道:“这发簪哪里买来?”
实在绿得人发慌。
令约抬手探了探发髻,一支绿油油的竹叶发簪别在其间,四片尖叶两两分散于两侧,竹节居中,又像是一只绿蜻蜓。
“去年春日在城南货郎那儿买来的。”她回忆着,再看看他人,“买来时原本只是光秃秃的木头,后来是我自个儿缠了些绿丝线。”
不过娘见了说难看得厉害,这才戴得少,今日换上纯属无心之举,想必正是这丑蜻蜓惹来他注意。
“倒挺别致。”霍沉适时点评句,后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绿?”
令约愣愣垂手,扫了眼竹林认真道:“凡是绿色都很好看。”
霍沉记下,直到城西两人才分道而行,一个骑马去往城东乘月巷,另一个牵驴往市井里去……
***
市井喧闹,霍府上下也不遑多让,笙歌聒地,鼓乐喧天,即便是从偏门进府也能听见。
霍沉眉头紧锁,丝毫不见先前的温和,连鲍聪接到他人后都默不作声,只带他进偏院堂屋见那婆子。
他看上去似乎比春日里苍老好些,霍沉忍不住过问句:“鲍管事可还好?”
鲍聪受宠若惊转过头,忙笑答道:“老奴无恙,只是近来筹备老爷的生辰宴歇息不爽利,明日过后便能松懈许多。”
明日便是霍远生辰。
霍沉了然,没再吭声。
与此同时,霍涛满脸不耐烦地跟霍洋到了另一处空室,坐下后不胜其烦地翘起腿:“说罢,找我究竟何事?”
霍洋坐到他下位,小声道:“我和三弟有话同你说……”
“有话说你倒是说啊!”
霍涛暴躁吼上声,当然,吼也没用,毕竟对方是“我弱小我懦弱但我就是能憋着不说”的霍洋,唯有接着宣泄。
“小爷哪儿来的三弟,这屋里除了你我还有谁?你不开口倒是让他露个面吱一声啊!”
“你冷静些。”霍洋弱声提议。
霍涛:“……”
他哼了哼鼻子,伸手去拿几上的茶盏,可这偏僻屋子哪有下人伺候备茶,不落灰便是极细致的。
一拿拿了个空,气性又上来,衣袖一拂,瓷盏碎了满地。
霍洋弱弱踢开炸来脚边的碎片,解释道:“三弟稍后便来。”
“稍后来不能稍后再叫我吗?”
霍涛脸色阴沉,眼见着就要滴出水来,霍洋声音越来越低:“我怕再晚些叫你,你又该去父亲那儿抢南依姑娘了……”
“呵,人是我带回宛阳的,甚么叫抢?究竟谁抢?”霍涛怒极反笑,磨着后槽牙质问他,后者默下声。
安静半晌,到底平复下来,霍涛不知从哪儿摸出张鹅黄绢子玩起来,指尖轻缠轻绕,状若不经意地问起:“几时你们一起玩儿了?”
霍洋疑惑看看他,老实道:“没人与我玩儿。”
霍涛:“……”罢,懒得问他,他绝没有羡慕之意。
……
霍沉那头作速拿到玉出了偏院,到洞门外时顿足看向鲍聪:“有劳鲍管事跑这遭,我一人出府便是。”
鲍聪点头,问:“兀那婆子少爷想如何处置?”
霍沉垂眸看看手心里的玉,遗失数年,倒被人保管得不错,而那婆子哭哭啼啼称玉是她从树下捡来,不像是撒谎作假。
“鲍管事按规矩处置便是。”他将这事丢给鲍聪,尔后只身离开,快出偏门时折进假山旁另一扇青苔洞门。
——他终究还是管了这趟闲事,就算霍远当真罪有应得,他也不愿落得个帮凶称号,是以昨日便派阿蒙传了信,与霍洋约好此地见面。
房门轻轻掩着,走近时,里头隐隐约约传出男人哼词唱调的声音,毫无疑问正是霍涛,除了他再没人如此风骚。
霍沉来意便是寻他,然到了跟前反而停下脚步,低头看眼门槛,退回几步,最后在绣墩草旁捡起块卵石扔了过去。
“嘭——”
“哐——”
脆响声接连响起,前者是卵石撞上房门的声音,后者是水盆从门上落下的声音,随后再是一阵铜盆咣啷咣啷打转儿的声儿,闹得人恼。
霍沉沉着俊脸进屋去。
日光朗朗,照到门边的水滩里很是晃眼,霍涛撇了撇嘴角:“没意思,三弟不及小时候好玩儿。”
霍沉径直坐到霍洋对面,没有要搭睬他的意思,单看向霍洋,霍洋正满含歉意地瞧着他,他也不在意,只问:“同他说了么?”
竹坞纸家 第60节
“他可没敢说,”霍涛抢话,甚至道,“不过倒很敢做,门是他关的,我只是找了盆水放上去。”
霍洋的脸飞速涨红,有嘴无舌,有口难言,最后只得丧恼垂头。
“……”霍沉忍耐会儿,不与他弯弯绕绕,淡淡开口,“听说你已经有了儿子。”
“哪儿来的儿子?是个女儿。”霍涛将手绢绷直纠正他,说完松开一角,往脑门上一扫,“不对——是个带把的,许久不见,竟忘了。”
他又开始发疯,霍沉并不意外,但他今日没工夫陪他耗,冷声冷气道:“我的确是来劝你,但我没什么耐性。”
“好好,你劝你劝,我不插科打诨就是。”霍涛皮笑肉不笑。
“你曾说羡慕大哥真正勇敢了回,如今你日日同那人作对,甚至扬言杀了他,莫不是在效仿大哥的勇敢?”
“二弟?”霍洋双眸乍出光芒,不可思议地看向霍涛。
霍涛额角抽了抽,哪儿来的臭弟弟,就这么揭他的底?他气急败坏:“不是。”
“哦,与我无关,我只是替你想出个更好的主意,大可试试。”
“……有屁快放。”
屋里蓦地静下来,霍洋屏息凝神,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我是说,有话直说。”
直到霍涛改口,霍沉才继续面无表情道来:“从此往后不拿他当回事,好好教养你的女儿,做个好父亲,你敢吗?”
话落,霍涛见鬼似的看着他,良久,失声嘲笑他:“三弟的话未免可笑,你倒是教教二哥,如何不拿他当回事?分明是他先指着我鼻子说要杀了我的,上行下效而已,我倒要说,如今只有先杀了他我才得安宁,才能像你那样不把他当回事。”
霍洋一贯怕事,这时听见这话,忙守到门外,见院中依旧空空荡荡方安心半点。
“激将法于我无用,你知道的,我只是活在青砖明沟里的胆小鼠辈,我不敢做个好父亲……”
他说话的语调近乎阴沉,若非天光照进室内,恐怕更像是地府阎王的声音。
“哦。”霍沉短短一个哦,宛如一把小锤,当下敲碎假阎王的脑袋。
情绪酝酿到位的霍涛:“……”
“我没必要教你,更没必要激你,但凡长了脑子就该学会自个儿掂量,我还有事,先告辞。”霍沉说罢,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座,但走到门前,又停了脚。
地上的水仍未蒸干,汇到门槛的阴影下俨然成了条“河”,也不知使黑心的装了多少水……
霍沉臭了臭脸,无比庆幸自己曾在这事上吃过闷亏,这才没重蹈覆辙,否则今日非成落汤鸡不可。
而这身衣裳,是他昨夜里挑到半夜才挑出来的,若真教他弄脏,他定不会轻易饶他。
他停得有些久,同样立在门边的霍洋不禁唤他声:“三弟?”
霍沉回神,直直对上门外霍洋的那张脸,忽霍间,心思百转千回,莫名转去霍涛手里那方鹅黄手绢上……他慢慢回过头,果然见霍涛揪着手绢玩儿。
“这缃梅倒很像贺姑娘,她那年打我时就穿着身鹅黄色衣裳,身上也似花儿这般香喷喷的。”
他回想起霍涛去竹坞时说的那番话,记忆忽闪忽闪,再转回上元夜里。霍涛坐在栗香园外喝得醉醺醺,见他跟出栗香园便冲着他一口一个“贺姑娘”地叫着。
难道,他不单是言语轻浮,更是实实在在地存着这样的心?
“瞧什么瞧?”
语气不善,霍沉却难得想睬他一次,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向她表白心迹去。”
霍涛抬眸,两只眼定定盯着他,片刻后嘲笑出声:“哈,好笑,你凭什么预先炫耀?”
“她会答应的。”霍沉自信而笃定,留下这话转身离了空院,背影一度骄傲得像只天鹅。
霍涛神情不定,几番变化后欻地起身,走到门边一脚踹翻铜盆,又是咣啷咣啷一阵。
至于霍洋,恍然连番砸来,最后恍恍惚惚离了小院……原来不止他和三弟,连二弟都喜欢贺姑娘,难怪当初会对他嘲讽有加。
“那是他在嫉妒你,嫉妒贺姑娘救过你的性命。”身体里的鬼忽然出来,“你听见了吗,他还羡慕过你,多值得高兴,可你难得的一次勇敢教你三弟截断。”
霍洋走在铺满光的路上,却哆嗦着:你快回去,我会自己想的。
“你告诉我你怎么想,休忘了你那令人妒忌的勇敢也是我教导你的,”恶鬼在诱导,“方才他们说话时,我想到两个主意,你从中挑一个试试如何?”
不,你不想。
“不,我想,我偏要说来。”
……
***
从偏门出来,始终萦绕不绝的乐声总算消弭,守门的小厮替霍沉牵来马儿,偷觑他两眼,霍沉没留意,径直上马离开。
一路行至轻罗巷,进宝奁斋。
斋内不见客人,身为宝奁斋首席伙计的阿某正拿着塵子扫架上的首饰匣,余光瞥见人来,顿时站端正,高兴道:“爷来了,贺姑娘刚走不久呢!”
霍沉挑眉:“她来过?买了甚么?”
“只要了条菩提穗子,道是要装点礼物。”
礼物……霍沉微愣,而后缓慢生出些笑意,盖过先前从霍府里带出的不爽。
他挥手支开个清闲伙计:“打盆清水来。”小伙计应声跑去后院,他又转头叫阿某,“带我瞧瞧有甚么穗子。”
阿某原本还有话说,但迟疑片刻又歇了主意,只接过霍沉的话问:“怎么爷也瞧这?”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也有东西送她。
霍沉矜傲答他句,一面取出怀中玉佩,解开上头的旧穗子。
据那婆子说,她捡到玉佩时本没胆子据为己有,还是观望数日后,见府上并无哪处传出丢玉的话,这才起了贪念。
早些年偷偷摸摸藏着,后来随李氏搬出霍府才敢拿到人前显摆,她从前在元配阮夫人院里做过事,便称这玉是阮夫人所赐,终归没人怀疑查证……这般贵重的东西,她自是竭力保管,连碰也舍不得碰,故而今日交还给霍沉的是枚完好无损的玉。
只是这玉佩穗子么,需换新的才是。
宝奁斋多卖女子饰物,凡穗子、绦子都摆在东边儿胭脂架旁,阿某将架上四个斜置的托盘一并端出,摆到台上请他过目。
每个托盘里各摆上两排穗子,一绺绺整齐排开,拢共二十二串,四方托盘摆得满满当当,便是八十八串,霍沉挨个儿相起来。
先前派去打水的小伙计这时也返回斋中,捧着个荷叶边蝴蝶小瓷盆到他跟前:“公子,水来了。”
霍沉偏头,命他放去台上后将手里握了半晌的玉放入其中,蝴蝶制式的白玉沉到盆底的彩蝶上,霍沉瞧上两眼再收回眼,接着相那八十八串穗儿。
“爷先瞧着,若没瞧上后院里还多得是。”
阿某高兴拍起胸脯,霍沉倒没用上,在扫过诸多水绿、翠绿、艾绿、豆绿、葱绿色的绿穗子后,终于相中了一旁的鹅黄穗子。
他摘下那绺鹅黄穗儿,指尖轻捋了捋流苏细丝,穗上配了粒葡萄籽大小的乳白玉珠,配他的玉倒是再合适不过……
他从未见过她穿戴过鸭黄色,霍涛却见过,霍涛都见过,他为何不可?
霍沉开始斤斤计较,决计从让她戴鸭黄色配饰入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霍·高傲小天鹅·沉
高举flag:她会答应的。
(本来想回复你们说期待早了,但是不敢
第54章 赠佳人
仲夏将至, 坊巷间叫卖花果饮食的比往时多得多。
近来卖花儿多是卖榴花,令约进城后便牵着小驴行动,一路上被三个卖榴花的妇人先后问了三回,最后总算买来几朵别到小驴头上, 红艳艳的, 极为抢眼, 也再没遇上教她买榴花的。
其他的么, 仍吆喝个不停。
小巷里有直接摆在家门前吆喝的:
“姑娘瞧瞧自家干果么?”
“姑娘尝尝我家辣萝卜么?”
……
街头又有小贩争先恐后, 卖兔子也能吵起来:
“姑娘瞧瞧我这野兔, 村里猎人专程上山打的, 口味极鲜!”
“姑娘莫听他的, 野生东西不干不净, 指不定吃了害病。”
兔本兔令约忙摆手回绝:“我不吃兔子。”
走过两人, 又听个卖牙刷的货郎叫她:“呀,贺姑娘来得正巧, 荷花牙粉有货了!”
这个倒是熟人,她常来这儿买牙粉。令约牵着小驴过去, 听那货郎诉苦:“如今这荷花牙粉越发入时, 我们这些小货郎难得有货呢,不过价钱还是公道不变的。”
令约喜用牙粉刷牙,荷花牙粉添了荷花荷叶粉进去,自然带着股荷花清香,用时好比吃了荷花瓣,上回她来已没了货,这会子不愿错过,当下买来两罐儿。
“再瞧瞧牙刷么?大夫说刷牙子需常换呢。”
于是又买来四支新牙刷,一概包好装进小驴身上的布兜里, 继续往前。
造纸时节她难得进城一趟,郁菀晓得这事后先将她钱袋儿要去,肚子填饱了再还给她,是以一路下来,零零碎碎的玩意儿买了许多还很富足。
只不过,有些东西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买来,以至于走着走着她便后悔起来……不该冲动的。
她决计不再乱窜,直接去九霞斋,却没料到,刚走进柏枝巷就撞上了热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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