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许乘月
很显然,她猜对了。
李凤鸣不忿轻啧,又谨慎确认:“请问,在贵国,若像《英华宝鉴》那样,文雅风流地对各色美男子做鉴赏、点评和赞美,会不会坐牢?”
萧明彻垂眼睨她,无言以对。
姜叔恭敬答:“回王妃娘娘,虽不会坐牢,但于女子名声有碍。”
《英华宝鉴》源出夏国,数年前传到魏国以后也大受追捧。
这主要因夏、魏走在列国之前,行“男女责权利等同”的国策已近百年,从庙堂到江湖都不乏位高权重的女子。
莫说有权有势者喜欢品赏美色做消遣,便是寻常人也难免有几分逐美之心吧?
食色,性也,这原本不是什么不能见光的事,男女都一样。
可齐、宋、梁等国至今仍是男尊女卑,男子有《百花谱》、《群芳图》可品鉴女子之美,女子却不被允许欣赏男色。
像《英华宝鉴》这种主要供女子赏美男的闲书,纵有胆大些的齐国女子偷偷看了,也绝不敢挂在嘴边。
李凤鸣不忿,却没想无谓争执,便转口道:“殿下找我有事?”
萧明彻看向姜叔。
姜叔执礼:“回王妃娘娘,殿下本已安置歇下,却难成眠。老奴听闻之前在行宫,幸亏有您的安神香,殿下才能入睡。所以冒昧来求。”
李凤鸣诧异:“这点小事,姜叔您自己来问我要不就行了?淮王殿下亲自过来,未免也太隆重了点。”
萧明彻目视远方,漠然又无辜:“姜叔怕你因为认生就不给他。”
李凤鸣想起前些天还在行宫时,这人夜里确实反常,三不五时就像条煎鱼似的翻来覆去。
如今回来了,定有许多事需他绞尽脑汁。若长时间睡不好,着实也熬人。
便心怜地询问:“召府医诊过了吗?”
“没,我讳疾忌医。”萧明彻嗓音平静,一派坦然。
李凤鸣没忍住,轻笑出声。
讳疾忌医又不是什么高尚品德,这种莫名的理直气壮是怎么回事?
姜叔对她递了个恳求的眼神,无声摇了摇头。
她忽地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萧明彻为何讳疾忌医。
八成是小时在宫里那几年,被钱昭仪指使的御医折磨过。
她敛了嬉笑,歉然轻叹:“那安神香就最后一份现成的,方才淳于已经给我帐中用上了。若是将我用剩的香再给殿下,不太好。况且,这会儿再取出来,效用怕也有折损。”
“王妃娘娘所言极是,”姜叔有些为难地觑向萧明彻,“殿下,您看呢?”
萧明彻没说话,只是看着李凤鸣。
见他一副确有所需的样子,李凤鸣歪头回忆片刻,拍掌道:“我有法子了!”
“嗯?”萧明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姜叔也提心吊胆地盯着她,生怕她开口邀萧明彻共寝。
以姜叔对萧明彻的了解,之前在行宫应是顾忌着太皇太后,不愿节外生枝。
如今回了府,若再要殿下和王妃共寝,殿下说不得要翻脸。姜叔心中如是道。
“金莘酸枣茶也可助眠!这个我还有很多!”
说着,李凤鸣就拎起裙摆,风风火火迈开大步往院中走。
“姜叔,您先陪殿下回去,我这就叫辛茴取了送过来。”
姜叔望着她快步远去的背影,欣慰又歉疚,喃声感慨:“王妃善解人意,知您不愿与她亲近,竟能如此体贴迁就,实在是个好脾气的。殿下,咱们先回吧?”
萧明彻站在原地,举目看向皎洁明月,久久不言也不动。
“殿下,您有心事?”姜叔小心翼翼地关切。
萧明彻收回目光:“没有。”
他只是莫名不太想喝那什么金、莘、酸、枣、茶。
第18章
虽说突然换了住处,但托安神香的福,李凤鸣一夜好眠。
翌日惯例在卯正时分醒来,简单梳洗后,便在院中与辛茴开始晨间对练。
“殿下确定就在这里?院子里终究没那么开阔,”辛茴道,“我昨日找姜婶打听过,王府后头有个演武场,府中护卫每日都在那里操演。淮王殿下若在府中时,晨间也会在那里练武。”
姜婶是王府管事姜叔的妻子。
据说自萧明彻还是郡王时,姜家夫妇就在帮着他打理府中诸事。
李凤鸣没好气地笑睨辛茴:“哦,府中护卫都在,萧明彻也在,我专程跑过去,让一大帮子人开眼界,看着我怎么被你打到泪流满面?”
那场景,真是想想就浑身发抖。还是别了,要脸。
辛茴忍笑觑她,目光和语气同样委婉:“那我可有言在先啊。这院中不够开阔,又有廊柱花木阻碍,或许不是那么方便……”
“你我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熟透了,倒也不必这么委婉。”李凤鸣皮笑肉不笑,开始活动筋骨。
辛茴说的不方便指什么?当然是不方便李凤鸣殿下闪躲奔逃啦。
可从前在方便闪躲奔逃的开阔地,李凤鸣殿下也不是没有被她打哭的先例。
纵李凤鸣意志坚如铁,天生这么一副吃痛就掉眼泪的躯体,有什么办法呢?
人嘛,哭着哭着就麻木了。
“世间除死无大事。来吧!”
*****
因李凤鸣院中暂无专门的小厨房,在她与辛茴开始对练时,淳于黛便去厨院为她取早膳。
等李凤鸣泪流满面结束晨练,淳于黛上来扶时,她边掉眼泪边问:“今早,吃什么?”
淳于黛拿绢子替她拭泪,温声笑答:“不知。我还没出院门姜婶就来了。她说,淮王殿下有事要与您商量,就吩咐大厨房将早膳布在北院了。”
似蜜桃 第22节
“若有事,干嘛不各自吃完以后再谈?”李凤鸣吸了吸鼻子,眼泪还在扑簌簌地落,“萧明彻吃饭时又不怎么说话的。”
淳于黛想了想:“许是之前在行宫那段时间,习惯了和您共餐?”
“那也是。一个人吃饭,到底还是冷清寂寥了点。”李凤鸣心有戚戚焉地嘟囔着,泪涟涟去沐浴更衣。
其实,李凤鸣从小也被诸多规矩约束,“食不言、寝不语”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但自从“那件事”后,有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形同被幽闭。
苦闷过,彷徨过,不甘过,甚至绝望过。
那时每日能见到的人只有淳于黛和辛茴。
她俩听她哭闹,陪过她痛骂,任她将一屋子的东西砸个精光,由得她尽情宣泄。
后来她渐渐平静,也慢慢释然,想明白了自己余生要怎么活,就成了如今这样的李凤鸣。
她之所以在遭逢巨变后,依然没有丧失和人交流的能力和意愿,泰半要归功于她身边始终有淳于黛和辛茴。
而萧明彻……
看他如今这性情,就知他这一路撑过来有多孤独。
李凤鸣用力揉了揉泪眼,心道,若他愿意,往后还是和他共餐吧。
*****
李凤鸣的院子与北院虽只一墙之隔,但两边的院门却隔得老远。
她本想自己过去,但辛茴今日又失手将她打得泪流满面,很是歉疚不安,坚持要护送她。
她在辛茴的陪同下走到半途,正好遇见从演武场回来的萧明彻。
虽然方才沐浴时已经敷过眼睛,但李凤鸣临出门前照过镜子,知道自己还是可怜兮兮的红眼模样。
反观萧明彻,同样是早起练武结束,人家就神清气爽。
水蓝织锦武袍窄袖束腰,同色发带束发,无多余赘饰,装束干净又利落。
精致俊美的五官被衬得愈发清隽,那双被朝阳点亮的琥珀色眸子更是锦上添花。
虽神色寡淡,但身移影动间,就是藏不住的凛然少年气。
李凤鸣酸溜溜地偷撇嘴。
萧明彻真好看,这话她都说倦了。可惜她就只能看看,这话她也说倦了。
她遗憾叹息,旋即随口关切:“昨夜的金莘酸枣茶有效吗?你睡得可还行?”
“一般。”萧明彻显然不太想聊这个话题。
他略收步幅,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她并行,同时向她投去奇怪的一瞥。
“你在院子里练武,不觉局促吗?”
她那院子比北院小些,院中又多花木和养鱼石缸之类,在其间过招,处处都会腾挪受限。
李凤鸣习惯地吸了吸鼻子,瓮声应道:“是局促了些。毕竟不如演武场开阔,我都没施展开。”
她当然知道演武场才是更合适的地方,这不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丢人现眼么?
在行宫时,萧明彻可是亲眼见过李凤鸣被辛茴打哭的场面。
此刻看她这副样子,心知今日多半又故事重演了。
他略略回头看向辛茴,公允纠正:“应该是她没施展开吧。”
李凤鸣心中仿佛被扎了一刀,登时有点恼羞成怒。
你这人究竟是吃什么长大,才养成了这么张不会说话的破嘴?!
虽然说的是事实。
“淮王殿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咬牙假笑,“有些事请看破不说破,给我留点面子。如此对你我都好,懂吗?”
她要是打得过辛茴,还用得着辛茴做贴身护卫吗?!
萧明彻沉默地走了好几步,才说出一句不太自然的安慰:“人和人之间,术业有专攻。”
这话勉强还算有点人性,李凤鸣神色缓和许多,闷声问:“听说你有事要找我商量?”
“不是商量,是有人想向你请教一件事。我更衣后再和你细说。”
请教?
这个说法让李凤鸣很是意外,也很是受用:“好。”
*****
到了北院,萧明彻先去沐浴更衣,李凤鸣则在侍者的带领下进膳厅落座。
没多会儿,萧明彻便进来落座了。
他换了件银白暗纹袍,用掐丝银冠束发,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先时那种少年气,多了几许令常人不太敢亲近的冷肃。
李凤鸣并不是“常人”,非但没什么不敢,反倒单手托腮,大大方方欣赏起他这另一番风貌的美色。
许是被她直勾勾的眼神滋扰得不自在,萧明彻轻咳了一声。
就在李凤鸣以为他要给自己讲“齐女规训”时,却见他竟不闪不避对上自己的目光,语气虽平板,却有那么点认真。
“我看了那封信。多谢你。”
“啊?”李凤鸣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哪封信。
于是她抬眼望向房顶的雕花横梁,用这个动作掩饰自己正在翻白眼的事实。
“倒也不必谢,毕竟,那封信没起到它该起的作用。”
那封信,她相信萧明彻一定能看懂。
若在三月里接信就及时打开看,怎么也不至于白白挨顿打,还被禁足一个月。
萧明彻痛快认错:“是我不对,没及时看信,浪费了你的好意。”
他语气是一惯的平板无波,若是完全不了解他的人,定会认为他毫无诚意。
在行宫朝夕相处一个月多下来,李凤鸣确定萧明彻不傻,只是有时候思路奇诡。
若有能力靠谱的人在旁辅助好他,他可少费力走许多弯路。
她温柔浅笑,耐心引导:“淮王殿下,和人道歉时,你最好试着笑一笑。”
“哦。”萧明彻受教地点点头,勉强勾了点唇。
李凤鸣好笑地摇摇头:“行吧,聊胜于无。慢慢来。对了,你不是说有人要问我什么事?”
萧明彻未急于作答,而是先解释:“姜叔说你早膳过后就要去工坊,我只好在这时请你过来。”
“嗯。到底是什么人要见我?”
“一个有点笨、时常让我不知要他何用的谋士。”萧明彻尴尬转头看向别处。
虽他话中不认可那个人的能力,但对那人的忠诚是不质疑的。
李凤鸣促狭提议:“既你觉得他笨又无用,索性逐了吧?”
萧明彻以余光瞟她:“我府中就他这么一个谋士。”
他没有再深入解释,但李凤鸣笑容立时微僵,心里堵得厉害。
从前,李凤鸣的门下从来不缺智囊,所以她完全没想到,萧明彻堂堂亲王,门下竟只有一个谋士。还是个不怎么聪明的谋士。
就这样,萧明彻也没想舍弃那人。
因为只这么一个虽用着勉强,但让他信得过,对方也愿意效忠于他的。
毕竟,真正有才能的谋士,是世上最懂择木而栖的人。
谁会愿意投效一个不被皇帝宠爱倚重、完全看不到前途的皇子?
萧明彻这些年,是真的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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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那个谋士,此刻就在北院?”李凤鸣问。
萧明彻拿起手边银箸:“嗯,在书房候着。”
“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
“战开阳。今年十九。”
“和我同岁。”她点点头,就着小匙抿了一口豆浆,没急着要见那人,更不急于追问对方想向自己请教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最初为何会接纳他?”
萧明彻浅声道:“他祖籍南境饮马河。”
李凤鸣怔了怔。
在行宫时,她曾听萧明彻随口提过,依稀记得饮马河是齐国在南境最重要的兵源地之一。
她歪头觑着萧明彻:“所以,他是忠烈将士之后?”
“嗯。”萧明彻颔首。
齐、宋两国在南境上有国土争议,双方已缠斗几十年,南境一带的民生凋敝得很厉害。
战家往上数三辈还勉强算薄有家底,到战开阳这一辈就生不逢时了。整个南境大多数人的日子不好过,战家自也难例外。
萧明彻虽语气平淡,但李凤鸣听得出他心中那份同情。
“他父亲与两位兄长都曾在廉贞麾下效命,却在四年内接连阵亡。”
似蜜桃 第23节
对这种忠烈之后,李凤鸣的态度庄重许多。“他家中还有无旁人?”
“还有母亲和姐姐。”
李凤鸣有些诧异:“他姐姐未嫁?”
既战开阳现年十九,那他姐姐少说也二十出头。
齐女大多出嫁早,若十七八岁还未许人,在民风上是会被人指点的。
萧明彻抿了抿唇:“据说原有个过了聘的夫婿,临近婚期时,也阵亡了。”
李凤鸣同情地闭了闭眼。
齐国南境那地方,打了几十年的仗,时常就地征兵补员。当地男丁在战争中死伤太多,本就导致女子难嫁。
而战开阳姐姐这种情况,在齐国民间称作“望门寡”,被视为不吉,想再觅良缘更是困难重重。
“他读过书吗?”李凤鸣解释,“我是说战开阳。”
萧明彻点头:“他父兄还在时,在乡绅家的私塾里读过。”
战开阳的父亲和两位兄长还在时,家中有三份军饷,足够养活他母亲、姐姐和最年幼的他,还能挪出些供他读书。
后来父兄阵亡,他母亲和姐姐难为无米之炊,这书就再读不起了。
萧明彻:“两年前,廉贞在饮马河征兵,战开阳想继承父兄遗志,廉贞没给他兵帖。”
李凤鸣能理解廉贞为何不收战开阳,“若我在廉贞的位置,我也不收他。”
齐国女子没太多谋生之路,而战开阳已是家中仅剩的男丁。若再战死沙场,他母亲和姐姐余生将更艰难。
那就更对不起他阵亡的父兄了。
“所以,廉贞把他举荐给你?”李凤鸣猜测。
“对。”
萧明彻对战开阳本就没抱多大指望。
主要是念他家一门忠烈,再看廉贞的面子,给他份不必提着脑袋的差事,以便养活家中的母亲和姐姐。
理清此人的来龙去脉后,李凤鸣扶额:“除他之外,这些年就没有别的谋士投效你?”
“有。或来路不明,或庸碌,或心术不正,”萧明彻道,“我没要。”
这个瞬间,李凤鸣好像才真正认识了萧明彻这个人。
他无依无靠,举步维艰,却还是愿在能力范围内,为比自己更弱势的人提供适当庇护。
却又不一味愚慈,会尽力去辨别什么人值得庇护,什么人不值得。
从这点来说,李凤鸣依稀能从他身上看到从前的自己。
当然,萧明彻可比从前的她艰难多了。
李凤鸣眨去眼底感慨湿意,唇角轻扬,嗓音柔润:“你信我?”
他言简意赅。“信。”
这句话,李凤鸣在行宫时也问过。
那时萧明彻也说信,可她和他都心知肚明,其实并没有那么信。
今日这个“信”,却是真的了。
萧明彻严肃郑重:“因为你那封信,不但洞察先机,还对各方做出精准预判,并提出看似简单、实则最优的应对方案。”
就是这份见识和手段,让他翻来覆去思索一夜,最终下定决心,同意让战开阳来当面请教她。
对,就是这个原因。
根本不是什么“一夜没见就想找借口看看她”这种可笑的理由。
*****
能得萧明彻一个发自肺腑的“信”字,这对李凤鸣来说就足够了。
早膳用到过半,李凤鸣看看天色不早,便开口催促:“赶紧让那个战开阳进来吧。有什么事边吃边说,说完我就得走了。”
今日说好要去工坊,她是定了行程就不会任意更改的。
“好。”见她急,萧明彻便命人去书房,迅速唤来等候半晌的战开阳。
战开阳进来见礼时,李凤鸣眼前亮了亮。
为了掩饰自己瞬间的失态,她摆手笑道:“不必虚礼。我忙着出门,有话你就直说。”
她既发话,战开阳便没绕弯子。“属下认为,殿下或许该趁螺山大捷的余温,在此时办庆功宴。但属下对这提议并无十足把握,所以厚颜请王妃指点一二。”
虽是初次见面,但这人如今是萧明彻手下唯一的谋士,萧明彻若有什么差池,那李凤鸣可要麻烦了。
于是她半点没给战开阳留面子,哼道:“开阳先生,你是白长了张斯文俊逸的漂亮脸蛋啊。身为谋士,居然敢对主公提出个自己都没把握的建议,简直荒唐!”长得好看也不能忍。
萧明彻正在喝豆浆,闻言顿住,眼神古怪地瞥向她。
初次见面就被训个满头包,战开阳惭愧垂首:“属下知错,请王妃赐教。”
李凤鸣顺了顺气:“庆功宴当然该办。六月底就是夏望取士,如今各地人才正涌向雍京。这几个月他们不会闲着,定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提前盘算自己的择主范围。这种时候,殿下就得多亮相。”
夏望取士是双向选择,这期间萧明彻若无半点动静,到取士时,太子恒王吃肉,他八成就连汤都捞不着。
战开阳迟疑道:“可殿下刚被罚了在行宫思过,京中人尽皆知。这时办庆功宴,有用吗?”
昨日黄昏,他和萧明彻就为这个事,大眼瞪小眼将近一个时辰。
他俩都知道该趁机办庆功宴,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办了也白办啊。
萧明彻本就是众人眼中无甚前途的皇子,近期又被齐帝罚过,那些有才能的士子怕是无意投效的。
“殿下被罚思过的消息在外间传开,”李凤鸣指了指自己,“往我身上推不就好了?”
廉贞的事,萧明彻完全是无辜背黑锅,齐帝心知肚明,是不会对外说清楚讲明白的。
既齐帝有意模糊这件事,太子和恒王就不敢乱吭声。
“外间只知淮王被罚思过,并不会知具体原因。你只需尽快放风出去,说我在太皇太后跟前侍疾时有所懒怠,惹得陛下不快,殿下受罚是被我牵连。”
齐国国情摆在这里,一时三刻改变不了。
所以,惟有萧明彻站得稳,对李凤鸣才是利好。
况且她又不打算这辈子就在齐国落地生根,名声不过浮云罢了。
但战开阳不敢乱接这话,只能向一直沉默用膳的萧明彻投去请示的目光。
萧明彻深深凝了李凤鸣片刻,未置可否,只沉声轻道:“多谢指教。”
“客气。我不是早说过吗?你我如今利益一体,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你。”
李凤鸣自觉已帮他们解决了这难题,便笑眯眯拿起手边银箸,拈了片薯蓣糕放到盛糖沙的碟子里。
偏就那么巧,萧明彻也在此时做了同样动作。
这貌似突发的小意外,让战开阳惊得眼珠子差点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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