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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蜜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许乘月
萧明彻和李凤鸣的筷子尖正正好好在糖沙堆里抵在一处。
在浅黄糖沙温柔甜蜜的包裹下,两副银箸紧密依偎,透着难以言喻的亲昵。
而这巧合的亲昵,又恰好接在李凤鸣那貌似调戏萧明彻的言语之后。
别说战开阳惊诧,连李凤鸣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居心叵测、蓄意引逗了。
萧明彻火速将银箸收回,浑身不自在地绷紧,脸也绷紧。
“别恼别恼,我没要调戏你,就是一时没留神。”
李凤鸣小声道歉后,疑惑地看看他微红的耳廓,再看看目瞪口呆的战开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恼。今日不与你计较,往后注意点。”萧明彻错开眼神,垂眼轻咬了一口薯蓣糕。
李凤鸣尴尬到恍惚:“那我就多谢淮王殿下大度了。”
“不客气。”
*****
在管事姜叔和他妻子姜婶的带领下前往小工坊途中,李凤鸣才顿悟方才是哪里怪怪的。
她不着痕迹地试探:“姜叔,淮王殿下曾告诉我,他吃东西尝不出味道……”
姜叔苦笑,转头看向姜婶。
姜婶心怜地转头,长长叹气:“回王妃娘娘,正是如此。”
虽这夫妇俩没再透露更多,但李凤鸣至少确定一件事:萧明彻是真尝不出味道。
那么问题来了——
一个尝不出味道的人,吃薯蓣糕有必要特地沾糖沙吗?!
亏她还郑重其事地向萧明彻解释,生怕他误会自己是有心调戏他。
可这会儿无论怎么想,她都觉得,真相应该是萧明彻在调戏她……吧?
第20章
淮王府名下的那间制药工坊, 位于雍京东郊一个叫“桂子溪”的小村庄。
并不算远,出东城门再行三里路就到了。
工坊占地近十亩,但工匠加上杂役总共只有不到三十人。
据姜叔的说法, 这些人与淮王府签的都是“雇佣契”, 而不是卖身契。
更让李凤鸣惊讶的是,这些人里有近半数都是女子。而且, 只有三五个挽着代表已婚的妇人髻, 其余都梳着未婚少女专属的盘辫发。
“我曾听说,齐国女子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李凤鸣看着勤快忙碌的姑娘们, “她们这样出外做工,不会被家中为难吧?”
姜婶虚虚扶住她的右臂, 解释道:“不能抛头露面的, 那是富庶良家或贵人家的姑娘。若是贫寒良家, 可没法子养吃闲饭的嘴, 姑娘也要出门谋差事的。”
姜叔在后头补充道:“王妃有所不知,这工坊里的十几号姑娘、妇人还更不同些,都是南境阵亡将士家中的孤苦遗属。”





似蜜桃 第24节
“孤苦遗属”这四字, 背后是很沉重惨烈的。
这意味着, 眼前这些姑娘妇人家中的成年男丁, 一个不剩, 全没了。
李凤鸣微微呆怔:“那, 她们是自己从边境找来这里的?”
“哪儿能啊?都是廉将军他们顾念同袍情谊,只要看有孤苦遗属在当地快要活不下去了, 便求京中各王府容留。”话说到这里,姜婶的声音小了许多。
“别的殿下大多爱答不理,也就咱们殿下和两家公主府肯接手。”
廉家自己倒也不是没财力收容这些孤苦遗属, 但要避嫌,怕被恶意指摘为收揽军中人心。
萧明彻没这顾虑,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在朝中无甚实权,又不掌兵,给这些生活艰难的阵亡将士遗属一条谋生的活路,实际还算自己掏钱为朝廷分忧了。
另两家公主府也大差不离,本着善心庇护弱者,没利可图的。
“姜婶,另外也管这事的是哪两家公主府?”李凤鸣若有所思。
姜婶答:“大长公主和平成公主。”
李凤鸣点点头,记在了心上。
******
淮王府,北院书房。
书桌上摆着厚厚两大摞抄纸,萧明彻得尽快看完,所以,他其实并不闲。
可他独自关在书房里,手中执笔却不动,盯着这两摞抄纸出神已将近半个时辰。
此刻,早膳时那两对筷子尖在糖沙里暧昧相抵的画面,反复在萧明彻眼前浮现。
那时李凤鸣大概一时忘了他根本没必要蘸糖沙,便以为是她自己不留神,还对他做解释安抚。
殊不知,有某个瞬间,萧明彻曾想过坦白:其实不关她的事。
可他又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故意对准李凤鸣的筷子尖抵了上去。
最后就顺水推舟,还假意说什么不与她计较。
李凤鸣又不笨,说不定现下已经回过神,明白其实是他在招惹她了?!
晚些她回府,会不会找他算账?若她来算账,他该怎么办?
萧明彻越想越尴尬,并且心虚兼心慌。
他和李凤鸣在大婚当夜就有协定,说好是因利而盟,私下互不侵扰的。
那他今日早膳时的举动,究竟算不算违背约定侵扰她?
“不算……吧?”他自言自语,手中的笔在空白纸张上胡乱划拉。
等他回过神,定睛一看,纸上笔迹凌乱写着两个字:勾引。
不算侵扰,算勾引?!
萧明彻瞠目,炸毛一般猛地将那张纸捏成团,并将手中的笔丢到砚台上。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八道。
*****
为防止自己继续想些有的没的,萧明彻让人将战开阳唤进书房。
他也没要战开阳做什么,就让对方坐在书桌前。有个人在,他就不会轻易走神自言自语了。
就这样,萧明彻总算定下心,专注翻阅那两摞抄纸。
这是战开阳呈给他的。
上面抄录了他离京半年期间,朝廷发布在宫门外公诸传抄周知的所有消息,讲什么事的都有。
战开阳是直接按日期叠放好呈来,并未根据内容分门别类。
这导致萧明彻上一刻还在看“兵部奏请增拨钱粮,用以提升阵亡将士遗属抚恤”,翻开下一张却是“圣谕朱批本年‘赐爵’名单”。
消息交错混杂至此,看得萧明彻思绪反复横跳,到最后脑中只剩一团乱麻。
近午时,他停止翻阅的动作,抬眼直视战开阳,沉声静气。
“你说说,恒王为何突然想动廉贞?”
这些抄纸中的信息太杂乱,萧明彻虽一字不漏看得仔细,却没有从中找到关于这个问题的明确线索。
他倒不指望战开阳能拨开迷雾,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凑合着商量罢了。
战开阳忐忑觑他,不是很确定地答:“或许,恒王就是想借廉将军的事将您拖下水。两年前您得罪了他一次,他大约是想报复。”
恒王生母淑贵妃宠冠后宫,恒王在齐帝面前也极受爱重。所以他一向只将太子做为对手,并没将萧明彻放在眼里,甚至不屑刻意为难。
但两年前定下齐、魏联姻之事时,萧明彻就将恒王给得罪了。
当时太子提出齐魏联姻,还主动向齐帝表示愿迎娶魏国公主。
恒王则极力反对,强调魏国行“男女责权利等同”之制,魏帝要维护这项国策,势必不会同意和亲公主到齐国来给太子做侧室。
除非太子休离现今太子妃,替魏国公主腾出位置,否则联姻不成,反要冒犯魏国。
太子虽很想促成两国联姻,却也得顾着自己的私德名声,哪能公然做出薄情寡义的“休妻腾位”之举?
“殿下您想想,当时太子被恒王堵得下不来台,齐魏联姻险些就不了了之,您却……”
“这还要你说?我会不知自己怎么与恒王结下的梁子?”萧明彻冷声打断,莫名不想听他回忆两年前那事。
当时齐帝已隐隐有被恒王说动的迹象,萧明彻却主动站出来,表示自己尚未娶妻,可担联姻之责。
虽他并非有意偏帮,却实实在在为太子解了围,导致恒王落了一次下风。
恒王会因此记萧明彻一笔仇,这事并不出乎萧明彻预料。
他目前真正的疑问是,恒王、太子都与兵权无涉,这事向来由齐帝亲自辖制。
恒王不可能不知道,他对廉贞发难,真正要面对的却是齐帝,稍有差池便会引发圣心猜忌。
萧明彻摇头:“恒王没这么傻,冒这么大的风险挑事,不会只为报复我。”
可他想不明白恒王真正的意图。
战开阳小心翼翼道:“要不,等王妃下午回来后,属下再请教请教她?或许,她的见解会对您有所启。”
萧明彻冷冷扫了他一眼。“我自己不会请教吗?要你代劳?”
“殿下,我没旁的意思。就是担心王妃又像早膳时那样调戏您,惹您气闷又不便言说。早上您进书房时脸色冷得像结冰,大家都看见了。”
战开阳赶忙解释。
“我听着她不顾自己名声也要帮您,就知她对您是真心维护。可我也看明白了,您对她只是惜才,情感上很难接受那样的女子,所以我……”
萧明彻烦躁又冷漠:“闭嘴。出去。”
我对李凤鸣是惜才还是别的什么心思,连我自己都还没看明白。
你个愚蠢又眼瞎的战开阳,看明白了个鬼。
*****
申时初刻,李凤鸣回到淮王府。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想不起什么“早膳时萧明彻疑似调戏她”的事,进了府门就笑容满面地直奔北院。
北院侍者去书房向萧明彻通秉:“殿下,王妃说,有急事要与您商量。”
里头的萧明彻和战开阳俱是一愣。
战开阳闭紧了嘴,心中感慨嘀咕:王妃黏殿下这么紧,怎么看都是对殿下情根深种的样子啊!
“让她进来吧。”萧明彻微垂眼帘,故作随意地端起茶盏。
茶盏底离桌面还没两指宽,他又像被烫着似地,迅速放回原处。
战开阳疑惑地伸手去探了探盏壁,小声道:“不烫啊。”
“我也没说它烫。”萧明彻低头看着凌乱摊在桌面的抄纸,将突兀微颤的手指藏在桌下。
李凤鸣进来时,见战开阳也在,便笑语赶人:“开阳先生,能否请你先出去稍待?我与殿下说点事,很快就走的。”
萧明彻没吭声,做出还在专心看抄纸的模样。
战开阳如梦初醒,赶忙起身执礼:“王妃客气了,是属下疏忽失礼,这就回避。”
*****
等到战开阳出去了,书房门被重新关闭,萧明彻才缓缓抬头。
李凤鸣就在书桌对面,却未落座,而是双手撑着桌沿,略俯身看着他。
其实两人之间隔着书桌,这样的交谈距离,按常理来说并不过分。
但或许是李凤鸣笑容过于明媚耀目,站姿过于恣意张扬,萧明彻总觉她离自己太近了。
近得依稀能闻到她身上那种不知名的馥郁软香。
萧明彻不自觉地绷了脸,腰身僵直地默默往后靠:“什么事?”
李凤鸣冲他轻眨眼尾:“明人不说暗话。淮王殿下,我想和你谈笔小小的交易,万望成全。”
她这热情来得突兀又诡异,与平日里那种亲和随意的态度完全不同。
萧明彻心中警铃大作,后背猛地蹿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凉,仿佛兽类突遇天敌。
他的语气狐疑而警惕:“什么交易?”
“只是小事,你别紧张。”李凤鸣左手竖起两根玉白纤长的手指。
她以右手食指点住左手食指腹,“第一,我帮你将战开阳教成个没那么笨的谋士。”
萧明彻不置可否,只眼神攫住她,一言不发,满脸写着“继续说,我就看你要搞什么鬼”。
她笑得愈发甜腻,又点住左手中指腹。
“第二,我助你扩大桂子溪那个工坊的规模。这样,将来若有需要,就能收留更多孤苦遗属。”
两个条件都正中萧明彻所需,但他并没有激动,反而更加警惕了。
“你想交换什么好处?”
李凤鸣开门见山:“我想买东市的一座小楼。”




似蜜桃 第25节
“买楼?”萧明彻疑惑。
李凤鸣解释来龙去脉:“下午我和姜叔姜婶从工坊回来时经过东市,就看中一座带临街门面的小楼。屋主是个别国来的客商,眼下正打算卖掉小楼归故里。”
她十七岁之前从没为金钱发过愁,因此在花钱这件事上养成了个“见风就是雨”的习惯。
回来的路上撩起车帘看了两眼,就立刻跳下马车找人家屋主询价了。
“那小楼的地段、内里格局都甚合我心意,价钱也算公道,若是被别人抢先买走,我怕是要气得捶心肝。”她不遗余力地表达着自己对那栋小楼的渴望。
“你想买便买。不必专程问我,也不需谈条件交易。”萧明彻被她那热切到灼人的眼神闹得心惊肉跳,整个背后已紧贴在椅背上了。
“从府库支取钱银时,告知姜叔即可。”
“那屋主只要二百金,这钱我自己付,不花你的。我来求你,是因为那屋主瞧见马车上挂着淮王府的牌子,就同我提了个附加条件。”
李凤鸣笑得两眼弯弯眯成缝,话尾软软轻扬,宛如扫来扫去的狐狸尾巴。
“人家说了,若我不答应这条件,给再多钱也不卖。可这事我自己办不成,别人也帮不上,非得淮王殿下您出面才行的。”
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萦绕在萧明彻心间。“要我出面做什么?”
“屋主是个夏国女子。她听人说了螺山大捷,对俊美无俦又血性悍勇的大齐淮王殿下极甚是仰慕。就很希望能在归国之前,和你共桌吃上一顿饭,算是圆个梦。”
李凤鸣的笑容已转为谄媚,嗓音糯甜绵软。
“我知道,这要求对你来说很过分。可那小楼我是真想要,你帮帮忙好不好?求你了。”
萧明彻一言不发,神情无喜无怒,只是盯着她,一直盯着她。
虽没说话,但拒绝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了。
被他这么久久盯着,李凤鸣逐渐有点绷不住那刻意的甜软笑脸了。
“所为交易,就是我漫天要价,你就地还钱。行或不行,你好歹给句准话。若有什么疑虑就直说,别不吭声啊。”
“是有一个疑问,”萧明彻眼神幽幽,嗓音也幽幽,“你竟打算卖夫求荣,良心不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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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良心?这玩意儿在我身上时有时无、分人分事, 我才不管它痛不痛呢。”
李凤鸣毫不愧疚,更无反省之意。
她和萧明彻充其量是“因联姻而意外形成的短暂利益同盟”,论的哪门子“夫”?
啧, 又没睡过他。
萧明彻直视着她, 没有再说话。
“这事可不是你那么说的。”
李凤鸣单手撑着桌沿,右手食指轻点桌面。“你想啊, 所谓卖, 应该是我拿东西去换别人手里的钱,东西要交给别人带走的。可你若答应帮我这个忙,那是我付钱给屋主, 并不是她给我钱。对吧?我也不会让她带走你,对吧?”
萧明彻语气虽平淡, 面部线条却愈见凌厉:“明白了, 不是卖, 是租。”
“胡说。若是租, 那也该别人给我钱。所以既不是卖,也不是租。”见他当真有些动气了,李凤鸣收起嬉闹模样, 好声好气。
“是我请你帮忙, 我也会帮你解决难题做为回报。你我之间, 取长补短才能达成最好的互利共生, 不是吗?”
萧明彻眼神冷凝, 一口回绝:“不帮。”
李凤鸣心想,自己先前的玩笑可能开得不合时宜。眼看真将他惹生气, 便也收起刻意的嬉闹。
“好吧,不和你皮了,我认真说, ”她讪讪挠了挠额角,“其实我一定要买下那栋小楼,还有个重要原因。我发现它隔壁……”
“无论有什么原因,我都不答应。”萧明彻打断她。
见他态度冷硬如斯,李凤鸣进一步肃正了姿仪神态:“别气,我当真不闹你了。你听我说,那地方……”
“出去。”
再度被冷声打断,李凤鸣愣怔当场。
此时萧明彻的神情让她既陌生,却又似曾相识。恍惚中,她错觉时光仿佛倒流回半年前的大婚当夜。
那时萧明彻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漂亮的琥珀瞳迎光愈浅,如平静幽凛的月下寒潭,清澈、空灵、疏离、防备。
过去半年里,李凤鸣在行宫的日子,大多时候可谓散漫无拘。
之前那一个多月,她和萧明彻朝夕相处,甚至同床共枕。她尽力善意亲近,再加上经历了紫极园那件事,萧明彻对她的态度日渐和软。
今早还发自肺腑地对她说了个“信”字,并以接纳的姿态,让他唯一的谋士战开阳向她讨教。
这点点滴滴的累加,使她渐渐大意,今日更是得意过头。她竟忘了,大多数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需要留意分寸的。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逆鳞。
萧明彻的逆鳞是什么?她不确定。但她知道,这时必须顺着来,否则很可能会激化矛盾。
临走前,她郑重执了歉礼:“是我唐突,不该和你开这样出格的玩笑。见谅。”
萧明彻没有回应,只是冷冷看着她。
*****
因为心中烦闷,今夜李凤鸣帐中用上了沾衣不散的“罗衾夜夜香”。
这香其实并无神奇效用,惟胜在浓郁持久。
李凤鸣偏好这一味,以往但凡心中不舒坦时,用这香就能或多或少愉悦些许。但今晚却不灵了。
辗转反侧将近半个时辰,她拥被坐起,丧气地薅了薅散乱的长发。
不一会儿,淳于黛悄悄进来检查她有没有踢被,掀帐就见她裹着薄锦被盘腿坐在床上发呆。
寝房内未点灯火,两人在薄青夜色中突然面面相觑,双双都是一惊。
李凤鸣手比脑子快,呼吸之间已精准掐住了来者的喉骨。
“殿下莫惊,”淳于黛急急开口,“是我。”
淳于黛不像辛茴,若李凤鸣卯尽全力,她可消受不起。
李凤鸣闻声,忙不迭松手,还替她揉了揉。“对不住。没伤着吧?”
“咳咳,不妨事。殿下不必道歉,今时不比往日,您这习惯保持得好,我也放心。”淳于黛反过来柔声宽慰她。
“是啊,我这条小命保得不易,也不知还能过多久平静安生的日子。”
李凤鸣拍拍床沿:“坐下说。或者你要喝口水?”
淳于黛摇头,遵照她的示意坐下:“殿下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总想着下午在北院书房那事。”李凤鸣屈腿,下巴轻抵在膝头。
淳于黛轻笑:“殿下还没想通是哪点将淮王惹到气急?”
“倒没想这个,”李凤鸣又薅发顶一把,烦躁躁的,“我就是不懂我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脑子一抽,想要故意去闹他呢?”
东市那间小楼的屋主确有其人,提的条件也确实是那么个条件。
但人家并没说非得是见萧明彻不可,更无轻佻消遣之意。
屋主说的是,螺山大捷中的淮王和陈驰将军,或大名鼎鼎的廉贞将军,只要三者能见其一,让她有机会送杯酒表达欣赏与钦佩,那就成交。
“夏人崇尚勇武,民风上就很敬重血性善战之将。若我好好与萧明彻说,他大约不会那么抵触反感。”李凤鸣越想越懊恼。
淳于黛若有所悟:“殿下究竟是懊恼自己玩脱了,将一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搞砸,还是懊恼自己无事生非,真将淮王惹急?”
“两样都有吧?哎呀,我也分不清。”
“殿下这症状,很像是对淮王见色起意了啊。”
李凤鸣不服气地犟嘴:“胡说八道。他才像对我见色起意呢。早上还故意拿筷子招惹我!”
当时淳于黛并不在场,所以她不太相信自家殿下的说辞。“筷子是凑巧吧?若淮王当真对您见色起意,那下午您在他跟前耍美人计,怎么没奏效?”
“闭嘴,给我留点面子。”
李凤鸣嘀嘀咕咕,心浮气躁地猛叹气。
“你说我到底为什么要逗他?我明知道,就为帮我买栋小楼,让萧明彻纡尊降贵去与和陌生人吃饭,这要求对他来说是荒唐的。甚至算冒犯。”所以她进门时才会极力摆出诱哄讨好的嘴脸。
老实说,她在自己亲爹面前都没那样谄媚过。可惜萧明彻不但不吃这套,还明显很反感。
“早知道就不皮那一下了。”
淳于黛闷声发笑:“您也知是自己皮?假如今日淮王找您帮忙,说他托人办件事,对方要您去陪着吃顿饭才行,那您怕是要将淮王的头给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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