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折一枚针
“哟!”门口有人来了一嗓子,嘶哑粗粝,“我的美人儿!”
宝绽看过去,是个铜锤花脸,勾着老脸,戴侯帽,挂白髯口,一身大紫的行龙蟒,是《二进宫》的徐延昭。
应笑侬袅袅婷婷去穿帔,回了他句:“滚。”
“哎你说你这嘴,”那花脸走过来,见应笑侬是唱穆桂英,来劲儿了,“嘿,咱俩一对儿紫,般配!”
应笑侬一偏头,把线尾子甩到宝绽手里,边穿戏服边介绍:“这黑头(1)是戏曲学院的张雷……”
没等他说完,就听远远的一声喊:“张雷,哪儿呢!”
声音是女的,片刻后进来的却是个老生,穿白蟒,戴纱帽,挂白三髯口,怀里抱着个笏板,是《二进宫》的杨侍郎。
她穿上厚底儿还比张雷差一块儿,但扮相俊,扫一眼应笑侬和宝绽,眼里的轻蔑不言而喻:“马上就到咱俩了,你瞎溜达什么!”
“看把你紧张的,”张雷跟她往外走,“咱们这届就属你最出彩儿,谁上不去也不能把你刷下去,你放心吧……”
他们往前台去了,宝绽看向应笑侬。
“人家是专业院校出身,”应笑侬抖了抖水袖,端起大青衣的范儿,“瞧不起我这种野路子。”
宝绽读的是师范,也不是专业戏校毕业,但他在时老爷子那儿挨过的打流过的汗,绝不比专业院校少,他抿起唇,心里起了一股劲儿。
(1)黑头:铜锤花脸的别称,也叫唱工花脸、大花脸。
第8章
应笑侬是倒数第二个上场的,宝绽在观众席上看他,模样身段万里挑一,嗓子比那天在龚奶奶家还透亮,唱完那句“抱帅印到校场指挥三军”,他收起水袖施施下场,光彩在场上久久不散。
结果是当场公布的,一共25个人18组,取头七名,这七名按顺序依次公布,没念到名字就是落选了。
不出所料,张雷和给他搭戏的女老生并列一二名,应笑侬没掭头,跟宝绽坐在一起,抿着嘴角很紧张。
第三名不是他,第四名还不是,宝绽侧身抓了抓他的手,轻声说:“放心,我在台下看着呢,你出类拔萃。”
应笑侬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回握住他。
接下去,第五名不是,第六名也不是,宝绽觉出不对劲了,凭应笑侬的本事,绝不至于落个垫底,可第七名出来,他居然落选了。
“哎?”宝绽腾地从座位上起来,要去找考官理论,手却被牢牢抓着。
“松开,我去问问!”
“有什么可问的,”应笑侬苦笑,“不行就是不行。”
“你怎么不行了,”宝绽冲前头嚷嚷,“你比他们都强!”
考官们听见,纷纷收拾东西离场,考生们或得意或沮丧,也三三两两散去,整个小剧场瞬间空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在昏暗的观众席上,紧紧握着手。
坐了好一会儿,应笑侬深吸一口气:“走了,掭头。”
手被松开,上头凉凉的一层汗,宝绽跟着起身,场上的灯全关了,只有应急通道荧荧的一点绿光,应笑侬的背影绰约,在朦胧的黑中婀娜摇曳,红粉英雄被斩落马下,穆桂英铩羽而归。
后台没有人,卸完妆都走了,宝绽这才明白他们在外头坐那一会儿是为什么,应笑侬的傲气没有变,只是藏到了骨头里。
他还是坐角落那个位置,一颗一颗往下摘头面,正摘顶花的时候,走廊上有人说话:
“张姐,今儿的穆桂英是真好。”
应笑侬摘花的手一顿,宝绽看向镜中,他一双桃叶眼水汪汪的,像是忍着泪。
“可惜是个男旦,没要。”有水桶落地的声音,应该是剧院扫地的阿姨。
“男旦怎么了,四大名旦还是男的呢。”
“时代不一样了,现在不兴这个。”
“那个女老生呢,怎么要了?”
“女的和男的两回事,女扮男装看着新鲜,男扮女装就有点……”阿姨低了声儿,“伤风败俗。”
应笑侬攥着顶花的手啪地拍在桌上,宝绽赶紧过来,拽着他面向自己。
应笑侬全身都在颤,睫毛、嘴唇、没摘掉的头面,眼泪在眼圈里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没关系,”宝绽握着他的肩膀,“这回不行,还有下回。”
应笑侬摇头:“没有下回了。”
宝绽蹙眉。
“国剧院、演艺中心、市艺术团,”应笑侬惨淡地说,“没一个地方要我……”
这里是最后一家,宝绽的心一下子揪紧。
不知道是谁抱的谁,他们搂在一起,应笑侬的泪终于落下来,渗进宝绽脖子里,油彩蹭脏了衣服,雪白的水袖长长拖在地上。
宝绽捋着他的背,龚奶奶说的不对,应笑侬唱戏,绝不只是图个乐儿。
“还有一家。”他说。
应笑侬抬起头,脸上湿淋淋的,傲气让现实打得粉碎。
“是一家私人剧团,”宝绽郑重地说,“叫如意洲,有一百多年历史,当家的叫宝绽,对应笑侬扫席以待。”
应笑侬愣在那儿,睁圆了眼睛。
“你去吗?”宝绽问。
隔了许久,又仿佛只有一刹,应笑侬说:“去。”
如意洲就这么得着了一个千金难求的大青衣。
应笑侬收回小指,放开宝绽的银镯子:“七年前,你在市京剧团帮我梳了一次头,谁想到一直梳到今天。”
“可不是,”宝绽抱怨,“哪个当家的成天给演员梳头,等如意洲挺过去,赚钱了,我给你雇两个梳头师傅,轮流伺候你。”
他们都知道,如意洲没有那一天了,但谁也没说破。
“你看咱们团,要老生有老生,要花脸有花脸,一个青衣一个刀马旦,什么都不缺,配置没问题,就是差钱。”
宝绽点点头,应笑侬拉住他:“钱,我去想办法,团里,老时照应,你,什么也别想,给我把身体养好,听见没?”
窄红 第7节
宝绽没应承。
“听见没!”他不答应,应笑侬就使脾气。
宝绽无奈,只得先同意。
“行了,我走了。”
宝绽看一眼手机:“都十二点了,留这儿睡吧。”
“队友等我吃鸡呢,”应笑侬拿好东西,“你别瞎操心,天塌下来大家一起顶着。”
宝绽送他出门,回来隔着窗看了好久,直到瞧不见人影了才上楼。
楼外是漆黑的夜色,树影在风中变换着悚然的面貌,宝绽把二楼的电视打开,听着声音去洗脸,这时楼下门铃响。
他第一反应是应笑侬落了东西回来拿,返身跑下楼,边开门边说:“我就说你别走了,陪我睡一夜,明天……”
门外是个挺拔的高个子,一身奢靡的灰西装,听见他的话,尴尬地往外看了看:“嗨,方便吗?”
宝绽不知道他尴尬什么,敞开门让他进来:“方便,你怎么来了?”他真诚地笑,不带一丝客套,“又加班没饭吃?”
匡正随着他笑,他们不算熟,可能是夜色,让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走近了彼此:“早上就那么把你放大马路上,我挺过意不去的。”
“没事,”宝绽早忘了,“我下车那地方其实挺方便,过马路就是公交站。”
匡正阅人无数,瞧得出来他是真心话:“现在有空吗?”
宝绽茫然地歪着头。
匡正潇洒地撩起西装前襟,双手撑腰:“我请你吃个饭。”
“现在?”宝绽惊呼,“半夜!”
“世贸那边有一家清吧的龙虾不错,芬兰人开的,营业到三点,我很熟,能要到好的两人位。”
“太夸张了……”宝绽一个劲儿摇头,“半夜,去世贸吃龙虾,我……”
匡正不让他犹豫:“说实话,我刚下飞机,饿疯了。”
这对他匡大vp来说,已经算是恳求了。
“你饿呀,”宝绽转身往厨房那边走,匡正跟着他,看他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密封饭盒,打开放在桌上,“晚上剩了点饭,给你热热?”
冰箱、剩饭、热热,这三个词没一个是匡正能接受的,他不假思索拒绝:“我从来不吃剩……”
眼睛往下一扫,桌上是一盒大米饭和一盒烧豆角,豆角烧得微有些焦,酱色的汤汁,放了一点辣椒,口水一下子分泌出来。
“刚放冰箱没多久,”宝绽保证,“不好的我不会给你吃。”
匡正觉得很魔幻,龙虾和豆角,想当然是龙虾完胜,可当那盒破豆角摆在面前,他就去他妈的龙虾了。
“炒着吃,还是盖浇饭?”宝绽问。
匡正看着他,试图坚守自己的原则,结果原则碎了一地,他非常没立场地在吧凳上坐下:“炒着吃……”
“再蒸个鸡蛋糕吧,”宝绽转身点火,“给你加点蛋白质。”随着那啪地一响,空冷的大别墅里瞬间充满了暖人的生气。
匡正坐在这边看着他的背影:“刚才……你以为我是别人?”
“啊,我朋友刚走,我以为是他回来了。”
匡正玩着手边的卡通桌垫,没说话。
“帮我送日用品来的,”宝绽磕了个鸡蛋,用筷子打散,“要不这些大米豆角从哪来,这地方买趟东西太费劲了。”
匡正闲得慌,听他这么说,马上打开手机,找到一款高端生鲜供应商,下单了半年份的蔬菜水果,收货地址填的宝绽这里。
“买好了已经,”他说,“以后每天会有人按时送食材过来,我选的下午三点,你不在家也没关系,会放在门口。”
宝绽快速翻炒米饭,油脂的香味缓缓散发:“你帮我把菜买了?”
“不能总吃白食啊。”匡正勾唇笑笑,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背后沙发上。
宝绽想一想,青菜叶子也没多少钱,就没推辞:“那谢谢哥。”
锅里的鸡蛋糕蒸好了,他端出来淋上香油,和热腾腾的豆角炒饭一起端上桌:“您的午夜定食一份,请慢用。”
匡正用舌头打了个响,模仿快餐店的铃声,然后拽下领带,解开两颗衬衫扣子,练得结实的胸肌轮廓若隐若现,有种狂野的性感。
宝绽的手艺,每吃一口都有家的味道,特别是在寂寞的午夜。
“对了,”匡正舀一勺蛋羹,“下次有人来你先看下监控,像今天,还有昨天我来,你一点防备都没有,这里的安保虽然不错,但也得注意安全。”
宝绽埋头收拾流理台和灶具:“昨天你来我看监控了。”
“你不认识我,就敢给我开门?”
“你不像坏人,而且我觉得在哪见过你,很熟悉,”他开玩笑,“可能是梦里。”
匡正嚼着一大口饭,乐了:“甜蜜蜜?”
宝绽没明白,回头看着他。
匡正摇着勺子轻轻地唱:“梦里、梦里见过你。”
宝绽噗嗤笑了。
匡正把桌上的手机转个方向,向他推过去:“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第9章
交换了电话,又聊了会儿天,临走,匡正提出第二天送宝绽上班。
还是七点,在宝绽家门口。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宝绽直奔panamera,坐进副驾驶。
他穿的还是昨天那条褪色的牛仔裤,t恤换了件淡黄色的,仍扎进腰里,短发被晨风吹向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很好看。
“早。”匡正按下中控锁。
他今天穿一套修身的暗绿色西装,没系领带,领口微敞,头发用发蜡抓得松松的,有种优雅的闲适。
“早,”宝绽系上安全带,“睡好了吗?”
“还行吧,”熟了,匡正不跟他来虚的,“七点可是够早的。”
“是你睡太晚了,”宝绽看他一眼,“黑眼圈都出来了。”
“就这工作,没办法。”匡正和上次一样,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他。
宝绽接过来,披在胸前:“走吧。”
匡正踩下油门,从这里进市区只有一条道,正值盛夏,路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风一起,左右摇摆。宝绽忽然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不用去想如意洲,不用想他们每个人的未来,还有钱。
可是不行,他看向匡正:“你……”
能不能借我点钱,七个字,就像一条肮脏的绳子,勒住他的喉咙。
“嗯?”匡正能感觉到他心里有事,上次也是这样,他猜是因为钱。
“你……”宝绽强迫自己,鼓足了勇气,却没说出口,“你在哪儿工作?”
匡正一愣,笑了:“金融街,万融。”
万融是大银行,如意洲的账号就开在那儿,宝绽想了想:“你那里能贷款吗?”
匡正又是一愣:“我不是办贷款的,我在投行部。”
“投行……部?”这个词宝绽是第一次听说。
“有人卖茄子,有人卖车,”匡正解释,“我是卖公司的。”
像卖茄子一样……卖公司?宝绽被他吓住了,一时没再提借钱或是贷款:“友爱路和五七街的交叉口把我放下就行,那儿有个公交站。”
友爱路往东是金融街,往西是南山区,他在那儿下车两个人都方便,匡正说:“贷款我可以给你找人,你有抵押物吗?”
没有,剧团的楼是租的,宝绽也没有私人财产,他摇头。
“你需要多少钱?”匡正又问,只要宝绽说出个数来,他就能借。
但是宝绽没有说。
地方到了,匡正把他放下,看着他走到公交站,打个轮儿拐上左转道,边等灯边打电话:“老白,是我。”
白寅午显然还没起床,翻身吼了一嗓子:“你小子要疯啊,八点半给我打电话!”
“有事,”匡正不跟他兜圈子,“这次的新人,我有个想要的。”
“少给我找事,”白寅午直接拒绝,“要哪个,报到hr去,上头综合考虑之后会合理分配。”
“别跟我打官腔,”匡正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就求你这一回。”
那边静了,然后说:“本来m
a有两个名额,你点名要,就一个了啊。”
“没问题,”匡正张嘴报名字,“段小钧。”
“谁?”白寅午的声音低下去,“你要他干嘛?”
“一个垃圾新人,你这董事总经理都知道名字,你说我要他干嘛。”说罢,匡正挂断电话,得意地勾起嘴角,把车开上金融街狭窄的双车道。
到了公司,他上34层,这层是人力资源管理处,行政部门上班早,一进去,十几个小姑娘连珠炮似的问好:“匡总早!”
这感觉,像是进了盘丝洞,匡正朝她们笑笑,推开经理室的门:“大诚,老白跟你打招呼了吧,我要个人。”
hr经理汪有诚坐在办公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睛:“正在办手续,一会儿让副经理给你送下去。”
“谢了。”匡正带上门出来,汪有诚是个人精,从实习生到高级经理,没一个人的背景是他不清楚的,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门儿清。
匡正和小姑娘们挥挥手,离开hr,背后又是一串:“匡总慢走!”
他坐电梯上57层,自己的部门,一进办公区,clemen果然在,看见他吃了一惊:“老板,今天这么早?”
“一会儿有新人来,”匡正指了指他的胸口,意思是分给他的,“准备接人。”
clemen只干了两年分析师,匡正就提拔他当了经理,不为别的,就为他干活利索不出错,而且能熬夜,一脸加班不要命的死样。
“哪个?”手底下第一次有人,clemen很兴奋,“是北大那个吗,我眼馋他很久了,他在g
s香港分公司实习过!”
“哪那么多废话,”匡正横他一眼,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熔合地产的资料给我,还有上次联席会议的记录。”
进屋关上门,他脱下西装开始工作,半个小时,最多不超过45分钟,代善到了,穿着一身浮夸的白西装,一颗大油头,气势汹汹杀进来。
窄红 第8节
“匡正你行啊。”见到匡正,vp对vp,他强压下火。
匡正在座位上没起身,等门合上后才开口:“我是挺行的,你具体指哪方面?”
代善气得脸都红了,踢了他的办公桌一脚:“段小钧!”
“段小钧?”匡正皱眉,“我们m
a的人,和你们资本市场部有什么关系?”
代善恨得牙痒痒:“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要他的?”
“呵,”匡正笑了,往后靠上椅背,“你不是一向这样吗,想要什么就故意不碰。”
在澳门,他明显对段小钧和bonnie其中之一感兴趣,但只和bonnie接触,拿段小钧当空气。
代善惊讶,匡正对他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
“你,或者你手下的人,”匡正从座位上起身,“是段小钧的匹配度面试官吧?”
此话一出,代善更惊了。‘
“要拿椅子砸窗户的人,哪个面试官敢要?这个人最后却出现在了新人培训上,”匡正推测,“是上面不让淘汰吧,段小钧是哪个大客户的关系?”
他说对了,代善不做声。
匡正和他脸对着脸,有些挑衅的意思,全世界都认为代善聪明,其实他不过是玩股票炒期货的小聪明,像匡正这样犬牙藏得好,不显山不露水的,才是大智慧。
代善败了,沉默着拉开门,门外,clemen站在那儿,愤怒又委屈地抱怨:“哥,你这要的是个什么东西!”
前头几步远,段小钧无措地站在那儿。
代善走过去,和他擦肩时稍顿住脚:“你的倒霉日子要来了。”
匡正没理clemen,拿手指勾了勾段小钧:“你进来。”
“老板!”clemen一副要把人装箱打包送回hr的架势。
匡正指着他:“你出去,”出去还不够,“把门带上。”
clemen鼓着一肚子气,回头把段小钧拽进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轻轻关上门。
匡正坐回办公桌后,上下打量段小钧:“你这身破西装,明天给我换了。”
段小钧低着头,不说话。
“哑巴了?”匡正翘起二郎腿,“欠收拾是吧?”
段小钧抬起眼,眉宇间的傲劲儿显出来,大胆地问:“你为什么要我?”
“我要你?”匡正觉得好笑,“时针夹角都算不明白的蠢货,我要你干什么?”
段小钧涨红了脸。
“你的经理是clemen,刚才接你那个,”匡正言归正传,神情严肃起来,“以你现在的水平,没有任何工作能给你,端茶倒水这些事有后勤负责,你只能帮大家复印一下文件,或者取个快递跑跑腿。”
“为什么要我?”段小钧重复。
匡正瞧他一眼,没理会:“再给你交代一下m
a的规矩,trainee(1)是公司财产,万融投行部就是个血汗工厂,说句不好听的,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他伸出手指,“记住三点,第一,你和你的时间都是公司的,第二,除了工作,你一无所有,第三,你出的每一个错误都是钱。”
段小钧第三次重复:“你为什么要我?”
这小子又臭又硬,匡正看了他两秒钟,终于说,“我并不想要你,你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代善想要你,这就是你的价值,明白吗?”
段小钧不明白,但有件事他更好奇:“他想要我,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匡正转动椅子看向窗外,万融57层,除了蓝天白云,还能俯瞰整条金融街:“没在货币市场玩过吧?”
他的话题跳得太快,段小钧摇头。
“如果你去了资本市场部,代善让你在香港市场买入一亿美元,6%的利率,像你这种傻瓜,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第三次了,他侮辱段小钧的智商。
“一亿美元的买家一出现,利率就会涨到6.2,6.2你还买得起,但是你也买不到,因为利率还会涨,到6.4甚至更高。”
段小钧错愕。
“知道代善会怎么做吗?”
段小钧胳膊上的汗毛竖起来。
“他会在利率6.4的时候大笔卖出,利率开始走低,他继续卖出,直到市场崩溃,利率跌到6以下,他再抄底买入一个亿。”
匡正回过头:“明白了吧,这就是代善的逻辑,他越想要你,越不会碰你,”他挥了挥手,“出去吧。”
段小钧茫然转身,走到门口,匡正叫住他:“对了,你有哥哥吗?”
段小钧开门的手一顿,低声答:“没有,我是独生子。”
(1)trainee:刚进公司的培训生。
第10章
段小钧离开后,匡正一天都没有出过办公室,午饭是鳗鱼海胆外卖,六点多要吃晚饭的时候,微信响。他看一眼,是总行的经理助理冯宽,之前在香港分公司轮岗了半年,上周刚回来,现在就在楼下咖啡座。
工作正好告一段落,他揣上手机起身,一出门就看见段小钧抱着一摞a3复印资料站在clemen桌前,才一天,就搞得没人样了。
匡正瞥一眼,走出办公区,身后clemen在发脾气:“你那什么眼神,不服吗?不服你告诉我投资资本回报率怎么算,我立刻让你回家休息!”
匡正哼笑,段小钧根本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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