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折一枚针
哎?宝绽连忙转身,把自拍杆放到地上。
“你干嘛?”文咎也冷冷的。
“扶她起来啊,”宝绽一手托女孩的腰一手抓她的肩,“你帮我一把!”
“别碰她。”文咎也没帮忙,而是跨过去按下1层的按键,反身把宝绽拽起来,女孩没有意识,重新趴回地上。
“你干什么!”宝绽不理解他的作法,“她喝多了!”
“你跟我嚷嚷什么?”文咎也脱下外套,要往女孩身上披。
金属地面那么凉,惺惺作态披件衣服有什么用?宝绽来气,抢下衣服甩回他身上,执意要把女孩抱起来。
“让你别碰她!”文咎也突然高声。
宝绽抬起眼,非但碰了,还把女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让你别碰她!”文咎也重复了一遍,接着说,“我们俩男的,她一个年轻女的,醉成这样,视频掐头去尾流出去,咱们谁也说不清!”
说不清什么!宝绽震惊于他的冷漠:“我们在帮她!”
“视频传到网上就不是帮她了!”文咎也瞪着眼睛,异常严肃,“从夜店电梯里扛个女孩出去,那帮正义路人会说我们到翡翠太阳来找乐子,趁机猥亵醉酒女!”他指着宝绽碰触女孩皮肤的手,“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种颠倒黑白的事,宝绽反驳:“怎么可能!”
“你们这些带资进组的新人!”文咎也不跟他废话,直接用衣服把女孩裹好,让她坐在地上斜靠着厢壁,“我身上就发生过!”
他身上……发生过?宝绽怔了怔,这时电梯到达四层,金属门打开,一个夹着手包的平头大哥走进来,看一眼地上的女孩,转身按下1层。
文咎也给宝绽使眼色,让他这轮先别唱,宝绽明白,一个大活人坐在地上,他也没心思唱。前头那大哥偷眼往后看,可能是看女孩漂亮,又瞄了瞄宝绽和文咎也,用一种突兀的油滑口吻说:“这不是莉莉吗?”
他们认识?宝绽和文咎也对视一眼,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是她朋友,”那男的呵呵笑,蹲在女孩身边,“我们一群人出来的,她说上厕所,怎么跑这儿来了。”
说着,他托住女孩的脖子和膝盖,要把她抱起来。
文咎也没吱声,宝绽伸出手:“别动,是不是朋友等她醒了再说。”
那男的仍然笑着:“她醉成这样,什么时候能醒!”
“到一楼,”文咎也站在宝绽身后,“请工作人员处理。”
他原来就打算这么做,给女孩披上衣服保暖,然后通过节目组交给翡翠太阳,做了十年职业偶像,他不可能像宝绽那样解决问题。
“不是你们怎么回事!”那大哥急了,仗着有点酒劲儿,开始耍横,“我今天就要抱她走,你们怎么着!”
“怎么也不怎么着,”宝绽回头看着文咎也,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可能让一个流氓把喝醉酒的女孩带走,“到一楼再说。”
“我操!”那大哥跳起来,看架势要动手,文咎也拉着宝绽往后退了一步,不跟他发生肢体冲突。
“你妈逼!”那大哥气急败坏,把手包塞进裤腰带,“装他妈什么好人!不让我弄,不就是你们想弄吗,”他恶狠狠盯着地上的女孩,“看这样也不是什么正经货,她睡电梯,别人睡她!”
按文咎也的性格,才不跟这种垃圾浪费时间,偏宝绽是个认真的,义正词严地说:“你别侮辱人!”
“我就侮辱你,”那大哥昂着头,撸胳膊挽袖子,“我不光侮辱你,他妈的小白脸,我还揍……”
文咎也怎么说也是前辈,这时候得把宝绽往后护,谁知道宝绽竟推开他,一步绕到面板那边,啪地摁了一下按钮,紧接着,轿厢里响起微弱的杂音。
“3号梯,”宝绽硬气开口,“女客人醉酒,陌生男客人要她带走。”
文咎也愣了,下一秒,面板上的扩音设备传出回复:“收到。”
那平头大哥也愣了,马上反应过来,冲着面板喊:“你们别听他逼逼!老金卡,是他们想捡尸……”
宝绽不跟他争辩,直接说:“前员工编号045720,电梯马上到一层。”
扩音设备里再次响起简短的回复:“收到。”
片刻,电梯在一楼停下,轿厢门缓缓打开,翡翠太阳的应急处理员工已经站在外面,先把电梯锁死,然后进来查看女孩的情况。
那大哥一看这形势,屁都没放一个,灰头土脸地挤出去,溜了。工作人员准备了水和热毛巾,帮助女孩清醒,宝绽捡起地上的自拍杆,跟着他们出去。
“喂,”文咎也叫他,“上哪儿去?”
宝绽头也不回:“这轮我弃权。”
文咎也蹙眉,一把按住他的膀子。
宝绽回过头:“那天从你车上下来让雨浇了,嗓子不好,不行吗?”
文咎也疑惑地松开手,他能肯定宝绽没感冒,摘下耳返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虽不高大但竹子一样挺拔的背影:“你在这儿打过工,为了出道?”
宝绽摇头:“为了还钱。”
文咎也意外,这个唱戏的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歌唱得真好,”宝绽忽然说,“把我震着了。”
文咎也脚步稍顿。
“高音又稳又透,下次听听你的低音。”
“低音也不赖,”文咎也那副天王范儿又来了,“正经的男团vocal出身。”
窄红 第142节
宝绽点点头:“那大哥不让你过,不公平。”
公平!多少年了,文咎也就没听过这词儿。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侧门口等着,电梯里的情况他们知道,本来要暂停录制的,结果贺导发话了,让嘉宾自由发挥。宝绽经过导演车前,贺导特地打开门,学着旧时候戏园子的称呼,半是尊重半是玩笑地打个招呼:“宝老板!”
宝绽仰起俊秀的脸,春风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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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爱音园,东花厅。
匡正坐在漏窗下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左边是应笑侬,右边是段钊,段小钧隔着一只珐琅茶几,坐在斜对面。
“所以这个小w只是想红,蹭个热度?”匡正挑眉。
段钊答:“目前看是这样。”
匡正掏出烟:“胆儿真肥,这种名都敢冒。”
段钊眼疾手快给他点上:“按这些十八线小明星的逻辑,陆染夏这种级别的画家才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就算真见识了,她顶多发个声明,明里暗里埋怨人家不原谅她,照样浑水摸鱼,而且到目前为止,她从没露过脸,一直戴着太阳镜。”
她是自作聪明,打死她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小w这个人。
匡正想了想:“随她吧。”
“嗯,”段钊给他拿来烟灰缸,“反正对咱们没影响。”
段小钧瞧着他那个殷勤的样子,嘲了一句:“马屁精。”
段钊听见,扭脸一笑:“我拍我老板的马匹,天经地义。”
“拍吧,”段小钧冷笑,“别踢着你。”
“段小钧,”匡正捏着眼角,“房成城那个烂摊子你抓紧给他卖了,多拖一天,万青就多赔一天,别把他的养老钱都赔没了。”
匡正有指示,段小钧立马老实,耷拉着脑袋咕哝:“知道了。”
这时廊上传来说话声,转眼,花厅的门从外头推开,段汝汀讲着电话进来:“……你告诉佩特迅,不要跟我谈条件,三亿九就是三亿九,这个月末,合同能签就签,不能签我们就换供应商。”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回过头,视线在应笑侬身上一绕,落到匡正脸上。
匡正也看着她,翘着腿,抽着烟。
段汝汀的相貌不错,薄眼皮大眼睛,要是穿裙子,一准儿是个名媛,眼下一身订制的瘦版西装,左胸上别一只莲花胸针,也有一股风流劲儿:“这位是?”
“段总,幸会,”匡正站起来,从内怀掏出名片,“万融臻汇,匡正。”
“知道你们,”段汝汀的年纪不大,气势却是从小养出来的,两指夹着名片一转,扔到身后的条案上,“粉鸡的东家,前一阵风头很盛。”
“过奖了,”匡正能感觉到她的气场,和应笑侬不一样,不算锋利,但绵里藏针,“我是段铎先生的私银。”
段汝汀的眼神一动,投向应笑侬:“怎么个意思,老大要回来?”
段铎要是回家,第一个夺的就是她的权。
应笑侬坐在匡正身后的椅子上,端端的,一副大娘娘派头,匡正替他答:“鸟飞出去久了迟早要归巢,何况这个巢现在不太稳,”他说话不尖锐,但字字到位,“作为段铎先生的私银,我来送一程。”
段汝汀明白了,视线从应笑侬身上收回来,正儿八经放在匡正身上,瞧一瞧,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匡总,多多指教。”
第178章
段汝汀瞧着匡正, 意味深长地笑笑:“那匡总, 多多指教。”
匡正微微颔首, 意思是“彼此彼此”, 这时他的手机响,是宝绽, 他坐回沙发上, 接通电话:“喂?”
工作中,他语气本来控制得好好的,结果宝绽的声音一过来:“哥……”
匡正的状态立马变了, 带着一种慵懒的宠溺:“嗯?”
段汝汀的眉头跳了跳, 堂堂万融臻汇的总裁, 上一秒还气势迫人,下一秒突然就铁汉柔情了,她有点起鸡皮疙瘩。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宝绽在那边催。
“快了, ”匡正瞥一眼段汝汀,压低声音,“想我了?”
屋子不大,周围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应笑侬从进这屋就没什么表情,这时候受不了地别过脸。
“咳咳!”段钊清了清嗓子, 仰头盯着天花板。
段小钧没出声, 不自在地瞥向一旁。
段汝汀瞧着对面那仨兄弟,一个个主意大着呢,从来是你说东我偏说西的, 眼下的反应却如出一辙,头一回有了一家人的样子。
“又不是在外地,”宝绽埋怨,“今晚回来吧。”
匡正的嘴角一点点往上翘,绷不住:“车不好开,往返得六个小时。”
那边静了片刻,咕哝一句:“原来你在翡翠太阳等我下班,一等就好几个小时,也没听你说时间久。”
这有点老婆发牢骚的意思,匡正不是那种受人管的男人,但宝绽管他,他就很乐意,整个人轻飘飘的,一脸享受。
“回来吧,”宝绽加上一句,“我给你做好吃的。”
匡正也想回去,但他到段家才两天,还没打开局面:“明天,最迟后天,我回去陪你吃晚饭。”
段汝汀坐在条案旁的茶台边,边洗茶边听他打电话,极其烦躁。
这不是被摁头吃了一嘴狗粮的反感,是匡正这个人,只要他在,段家几个儿子之间就有一种隐隐的团结,把她这个唯一的女儿隔绝在外。不仅如此,匡正身上那种男人的温情、踏实的家庭感,都让她觉得陌生,进而产生一种好奇。
匡正又哄了两句,把电话递给应笑侬:“要跟你说话。”
段汝汀没想到,不只匡正,连他家里人都和老大认识。
“喂,”听应笑侬的口气,关系还很近,“嗯,他住的好,吃的也好……”
匡正连忙凑过去,虚着声:“你得说饭没他做的好。”
应笑侬翻个白眼:“……肯定没家里吃得舒服。”
匡正就近监督,应笑侬又说了两句,临要挂电话,段钊插上一句:“给宝哥带好。”
毕竟是吃过一顿饭的关系,应笑侬替他传话:“金刀给你带好。”
段汝汀倏地皱眉,老三和他们也认识,甚至用的是小名。
“那个……”只要有段钊的地方,就有段小钧,“我也给宝哥带好。”
应笑侬耐着性子:“段钧也给你带好。”
宝绽对段钧这名字没印象,应笑侬破天荒的,向段小钧看过去。
“中间加个小,”被他直视着,段小钧不习惯,“我在外头用的名。”
“哦,段小钧。”应笑侬从不仗着正房老大的身份刁难人,只是冷漠,无视这个家,和这些所谓的弟妹。
段汝汀和他们就隔着六七米,但中间有着巨大的落差,人家那边哥哥弟弟的,她这里孤家寡人,大房、三房、四房,因为某种她不知道的原因联系在一起,让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时花厅的门从外打开,段有锡坐着轮椅盖着毛毯,被老管家推进来。
匡正挂断电话,所有人同时起身,段有锡的视线掠过几个孩子,落在应笑侬身上,病中的眼睛亮起来,接着看到匡正,一个高级经理人似的家伙,他以为是段汝汀那边的,严厉地问:“你是?”
“段老,”匡正礼貌问好,“我是段铎先生的私银。”
段有锡没反应过来:“谁?”
匡正干脆说了另一个名字:“应笑侬。”
应笑侬,“全世界都笑你不男不女”,这是段铎离家那天,段有锡的话,他立刻看向叛逆的大儿子。
应笑侬对这个爸仍然没好脸色,只点了点头。
段有锡的态度变了,对匡正和蔼下来:“辛苦。”
段汝汀亲眼看着老头子的变化,脸上没流露出什么,心里却像横着一把刀,她从小到大那么努力,时时刻刻咬紧牙关,男人一样扛起集团,无论心酸还是光彩,她的父亲从来视而不见。
“小铎,”老爷子眼里只有这个大儿子,“跟我来一下。”
老管家推着他转身,应笑侬跟上去,给匡正使个眼色,让他一起来。东花厅一廊之隔的小花园里,满塘盈盈的荷叶前,段有锡停在凉亭前的向光处,应笑侬站在近前,匡正远远站在水边。
“不是说不接班吗,”老头子侧过头,斜着眼,“怎么把私银找来了?”
应笑侬最烦他这种得意样,没搭理。
“你小子,”老头子倒笑了,“一个人在外头连私银都有了,不愧是我儿子。”
“朋友而已,”应笑侬照实说,“我只会唱戏。”
一个“戏”字,让父子俩的关系又跌回冰点,段有锡冷下脸,应笑侬望着莲池远处的野鸟:“让老二接班吧。”
段有锡立目:“胡闹!”
“她懂集团,”应笑侬给他讲道理,“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老头子不讲道理:“不可能。”
应笑侬来气:“你让我管,我什么都不懂,我连总公司有几个供应商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从头学!”老头子的气性比他还大,“不就是几十家公司吗,在你手里败光了,我也愿意!”
“你这才是胡闹!”段家那么多孩子,只有应笑侬敢跟老头子这么说话,“爱音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我妈的心血!”
“就是你妈的心血,”段有锡说了心里话,“那几个小的才没资格拿!”
应笑侬瞪着他,也翻了底牌:“我妈的心血,绝对不能倒。”
段有锡沉默了。
应笑侬再次说:“交给老二。”
段有锡绝情地答:“她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女人比男人差什么?应笑侬挑衅:“我在台上是假女人,”他对自己毫不留情,“比女人还不如。”
段有锡的脸登时发白,仿佛承受着剜心的痛苦,毛毯上的手颤抖着:“你……的那些嗜好,我可以不管,只要你回家。”
应笑侬从没见过他这样子,认输、败了、低头,是癌症拿走了他的傲气?还是人到老年,不得不跟子女妥协?
段有锡开始咳嗽,呼吸也很吃力,应笑侬连忙上去,扶住他的肩膀。
“让我每天看见你,”老头子说,“别让我带着遗憾走,你明明……”他握住肩膀上应笑侬的手,“是我最爱的孩子。”
应笑侬的眼眶忽然发烫,鼻腔里像是挤开了一只柠檬,眼泪下一秒就要落下,他生硬地抽回手,转身离去。
窄红 第143节
匡正看着他匆匆向荷塘另一边走,想了想,沿着弯曲的石子路绕去凉亭。
段老爷子的脸色很差,残烛般,萎靡在灿烂的阳光下。
匡正到他面前,从草丛里拎了一块扁平的石头,抻着西裤坐上去,方便老人俯视他。
段有锡瞧着他的举动,这么体面的年轻人,却肯如此狼狈地坐在地上,心里对他大致有了一个判断:“要是和段铎说一样的话,就免了吧。”
还真是一样的话,事实上,老二接班的建议就是匡正提的:“段老,小侬他……”
他叫段铎小侬,段有锡马上问:“你们很熟?”
匡正笑笑:“不瞒您说,去年七月,您通过万融的白寅午去老城区的京剧团找小侬,办事的人就是我。”
段有锡眯起眼,逆着光打量他。
“不只如此,我在万融投行部做m
a的时候,段小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匡正骄傲地说,“他现在是成熟的并购分析师。”
段有锡意外,老四他确实交给万融了,白寅午说这小子自己找了个能干的师傅,原来就是眼前的人。
“老三段钊,我叫他金刀,是我手下全权负责艺术品投资的副总,”匡正总结,“您的几个儿子,都非常优秀。”
不,段有锡明白,是他们碰到了优秀的人。
“至于小侬,他打电话叫我来的时候,没有谈财产继承,”匡正真诚地注视着段有锡,“他说的是家族延续。”
家族延续,段有锡苍老的眼睛眨了眨,似乎被触动了。
“三井集团的创始人说过,比起生儿子,他更愿意生女儿。”
段有锡咳了咳,困难地呼吸:“为什么?”
“因为儿子要是个混球就没办法了,”匡正笑着答,“如果是女儿,可以给她选最优秀的丈夫。”
段有锡也笑了,笑是笑,却摇了头:“女儿生的孩子,不姓段,即使姓段,身上也没多少我的血。”
“段老,我是做私银的,看过太多的起起落落,”比如千禧的董大兴、动传的房成城,“金钱、企业、资产,所有这些都可能在一夜之间消失,”匡正语重心长,“只有家族,能长久地传承下去。”
财富也只有附着在一个团结的家族上,才可能永续。
“罗斯柴尔德家族传承了二百年、洛克菲勒家族延续了六代、爱马仕家族的成员超过一千人,要守住家族的心血,不该选一个钟意的人,而是要选一个合适的……”
匡正话没说完,段有锡突然捂住胸口,急促地气喘,似乎还伴着尖锐的疼痛,整张脸挛缩到一起。
“段老!”匡正腾地起身,把他从轮椅上抱下来,同时朝河塘另一侧喊,“小侬——!”
第179章
段汝汀给了匡正一拳, 匡正忍了, 段老爷子毕竟是在他身边犯的病, 他能理解。
爱音园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 只有一间临时改建的疗养房和一个十六人的医疗组,应笑侬当机立断, 送老头子上医院。
去的是私人医院, 加拿大人的金角枫,擅长癌症和老年病治疗,入院一检查, 只是肺癌继发的疼痛症状, 打了一针杜冷丁, 老爷子痛苦地睡了。
匡正没走,全程跟着,段家人分成几拨, 段钊和段小钧在病房里守着,段汝汀在病房外的休息室,应笑侬陪着匡正,在最外面的客厅。
夜晚很静, 消毒水味混着助眠的薰衣草香,匡正在沙发上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 在嘈杂的人声中睁开眼睛。
客厅里站着五个人,都有些年纪,看穿着做派, 像集团的董事,其中一个握着应笑侬的肩膀,激动地说:“小铎,你终于回来了!”
应笑侬叫他“邹叔”,还有其他几个叔叔,低声说了会儿话,一起进病房。
匡正搓着脸起身,刚整理了一下西装,又来了一拨探病的,这伙人相对年轻,最多四五十岁,应该是管理层中的少壮派,休息室的门开了,段汝汀走出来。
他们马上迎过去:“段总!”
段汝汀抬起手:“老家伙们在。”
那些人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老爷子怎么样?”
“越来越不好。”
“听说……大少爷回来了?”
段汝汀立刻瞥了匡正一眼,那些人随即噤声。
匡正拢了拢头发,本想出去抽根烟,这时应笑侬陪着邹叔他们出来,一伙老的,一伙少的,在眼前的方寸之地相遇。
客厅里短暂地沉默,接着,少壮派先打招呼:“邹董、刘董、王董!”
老家伙们点点头,温和地回应:“都来啦。”
“来看看老爷子。”
“我们刚看了,”邹叔说,“老爷子打了针,睡了,你们回吧。”
这是越俎代庖下逐客令,少壮派们没买账,齐齐看向段汝汀。
段汝汀轻笑:“是睡了,”她给老家伙们面子,但又说,“等醒了叫你们过来。”
这个局面,匡正看得清清楚楚,段家的问题绝不只是小辈之间的问题,邹叔那句“小铎,你终于回来了”,背后是元老们对少壮派长期掌权的不满,段家要是真斗起来,应笑侬和段汝汀不过是两面旗子,背后各有各的利益集团煽风点火。
无论是元老们,还是少壮派,他们的目标不可能和段家的目标相一致,对家族统一来说,这是一股强大的离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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