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折一枚针
叫到名字的人走上来,深鞠一躬:“董事长好。”
“集团财务部主管,”段汝汀叫下一个,“陈有志。”
差不多的穿着,差不多的脸:“董事长好。”
接着是:“爱音地产总裁,庞辉。”
“董事长好。”
之后还有爱音医疗、爱音科技、爱音文化等等等等,段老爷子面无表情,听着他们没完没了的问候,全介绍完,段汝汀说:“爸,我十七岁进集团,半工半读,从最底层的文员干起,整整八年了,现在虽然管着集团的业务,但还只是个小董事。”
段老爷子把目光投向她。
段汝汀挺直背脊,终于说:“ceo的位子一直空着。”
段老爷子审视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那帮高管,吃力地笑了:“你岁数还小。”
段汝汀马上说:“段铎只比我大一岁。”言下之意,她知道这个位子,还有将来的董事长,都是留给老大的。
段老爷子没否认,转过头,半阖上眼。
段汝汀被他无视了,强压着怒火:“我为什么不行?”她追问,“因为我是老二,是女人?”她不服,“还是因为我不是徐爱音的孩……”
听到那三个字,段老爷子虚弱的身体里迸发出一股力量:“不许你提她的名字!”
段汝汀的脸瞬间僵硬,瞪红了眼眶:“我不配提她,是吗?”
段老爷子没回应。
“因为我和我妈,她才走的,是吗?”
段老爷子弓着后背,似乎很难受。
“所以你就和我妈离婚……”
“集团是我和徐爱音的心血!”忍着胸腔里的疼痛,忍着往事的折磨,段老爷子说。
“集团也有我的心血!”段汝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不在乎什么财产,我也不要钱!八年了,我为集团奋斗了八年,你不能就这么把我辛苦经营的事业抢走,塞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
“什么你的事业!”段老爷子抬起头,一张濒死的脸,分外残忍,“我给你就有,不给你就没有!连你都是我生的!”
段汝汀的颧骨煞白,质问这个生她养她的人:“那我作为一个人的价值呢,我所有的努力呢,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吗!”
“什么都不是,”段老爷子绝情地说,“你做得再多……咳咳,再好,也没有用!”
他太不讲道理、太伤人了,段汝汀紧紧攥着拳头,要不是穿着一身男装,甚至要掉下泪来,“爸,”她颤着声音,“今天当着你的面儿,还有高管们,我做个保证,你把集团交给我,我用一辈子守护它,终生不嫁……”
砰地一声,匡正踹开房门撞进来,身后是那帮健壮的安保人员,被应笑侬他们几个撕扯着拦在外面。
匡正的头发乱了,西装扣子也掉了一颗,他抻平领子,看向段汝汀身后的高管们,冷冷命令:“外人都出去。”
段汝汀双眼充血,有股要杀人的劲儿:“你就是段家最大的外人。”
“我代表段铎、段钊、段钧三位男性继承人站在这里,”匡正和她针锋相对,“请你让你的高管们出去,段老现在很虚弱。”
继承本来就是段家的私事,高管们交换一个眼神,鱼贯而出,房门在匡正身后关上,安静的室内,他毫不客气:“段汝汀,你过分了。”
他用一种长辈的口气,居高临下,掷地有声。
从没有人对段汝汀这么说过话:“我想怎么干,轮不到你教我。”
匡正瞥一眼病床上的段老爷子:“让医护人员进来,我们出去谈。”
段汝汀没动。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匡正没把她当女人,只当做一个能够平等谈话的对手,“你在亲手打碎你最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什么对我重要,”段汝汀抖了抖西装,走到他面前,“我的事业,我的独立价值,我的人格。”
“你在挑动少壮派和元老们的斗争,”匡正告诉她,“你在把你的家族推向悬崖。”
“不破不立,”段汝汀扬着下巴,“迟早会斗出一个输赢。”
“你不要被利益集团利用,”匡正试图说服她,“他们各有各的盘算,但我们,要的是段家的统……”
“我不要!”段汝汀很激动,因为刚才段有锡的那番话,因为这么多年在这个家遭受的不公,“匡正,别欺负我是个女人,女人也有权力追求成功,”她急喘着,“女人也可以像男人一样,一往无前,杀出一条自己的路。”
匡正定定看着她,没反驳。
“而你,”段汝汀歪着头,扯着他没了一只扣子的西装前襟,“太碍眼了。”
第184章 揉了油的缠丝玛瑙,美得堂皇。
应笑侬从病房大楼里出来, 阳光灿烂,停车场对面的围墙下有一片金色的木樨花, 他走过去,在如荼的花枝间坐下,苍白的脸,比花更艳。
父亲、手足、财产……他疲惫地掐了掐太阳穴, 掏出手机拨时阔亭的号码, 单调的电话铃响了半声,旋即接起来:“小侬!”
熟悉的声音, 应笑侬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时大傻子。”
“这么多天了, 你怎么也不来个电话!”
应笑侬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想我了?”
“滚。”
“我没给你打,你就不能给我打过来?”
“我怎么那么爱给你打电话, ”时阔亭嘟囔,“你家高门大户的, 我添什么乱。”
应笑侬捡了根木棍, 捅脚底下的蚂蚁窝:“让我听听小宝的声音。”
“算了吧,你撩五分钟,我哄半小时。”
“少废话,”应笑侬顿了顿, “我想她了。”
时阔亭叹气:“她一直哭, 刚睡着。”
“拉肚子了?”应笑侬担心,“发烧了?”
“想你想的,”这几天时阔亭也累,一个人带孩子, 一个人撑着俱乐部,“成天伸着小手要妈妈,我跟她说你回娘家了。”
“……”应笑侬碾牙,“姓时的,你皮又紧了是不是?”
“是紧了,”时阔亭跟他叫板,“您老什么时候回来收拾我?”
应笑侬扔下捅蚂蚁洞的小棍儿:“我爸得癌了。”
电话那头沉默。
“晚期,”应笑侬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没几天了,都等着分财产。”
“你在哪儿呢,”时阔亭马上说,“我过去。”
应笑侬的眼眶有点热,忍着:“你别来。”
“你不是想小宝吗,我抱孩子看你去。”
应笑侬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抱着个叫“妈”的小婴儿,拖家带口来找他,他丢不起这人:“算了吧,我见着你就烦。”
时阔亭没理他的臭嘴:“你有事儿,哥们儿必须在。”
应笑侬笑了:“不用,老匡在我这儿,有事他顶着。”
有匡正帮忙,时阔亭放心,把电话换个手:“我说,我和小宝在家等你,天塌下来咱们一起扛。”
窄红 第148节
“嗯,”应笑侬的声音很轻,“挂了。”
“喂,”时阔亭叫住他,“那什么……”
应笑侬仰着脖子,瞧着头上金灿灿的木樨花,映着大片无云的碧空。
“我没跟你说过我爸吧,”时阔亭深吸一口气,“他四十多岁有的我,对我要多好有多好……可我总觉得跟他有代沟,特别是我妈走以后,他喝大酒,像是变了个人,要不是有宝绽,我不知道离家出走多少回了。”
应笑侬第一次听他说时老爷子的事,原来他们俩一样,都是父亲盼星星盼月亮,人过中年才有的儿子。
“后来我爸住院,我寻思老家伙要走就走吧,岁数也大了,”时阔亭讲得很慢,“但他真走的那天……”
应笑侬屏住呼吸,从时阔亭的言语间,他听出了懊悔。
“要是老天爷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珍惜最后那几年,哪怕他往死里喝酒,揍得我满地找牙。”
应笑侬绷住嘴角。
“但是,”时阔亭缓缓呼气,“没机会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应笑侬抬头望向三楼病房,回答:“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起身上楼,段汝汀和高管们已经走了,小客厅里只有匡正和两个小段,他穿过休息室走进病房,护士正往老爷子的雾化器里打药,见他进来,放下东西出去。
应笑侬在床边坐下,段有锡阖着眼,仰靠在垫高的枕头上,咬着牙,忍受癌细胞侵蚀带来的剧痛。
“药……”老爷子连绵地咳,又咳不出什么,应笑侬在医生办公室看过片子,他的胸腔里全是积液。
他想要止疼药,桌上就有两片,应笑侬去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抖的,像他这样“不肖”的儿子,面对病入膏肓的父亲,原来也没法无动于衷。
老爷子抿了药,含口水吞下,抬起眼,看到一张意料之外的脸,三分阳七分阴,像是揉了油的缠丝玛瑙,美得堂皇。
他愣住了,盯着这个难以取悦的儿子,不敢相信他在这儿,一束光似的,照亮了自己的病床。
“看什么看,”应笑侬冷着脸,坐回椅子上,冲他扬了扬下巴,“好好躺着。”
“我看我大儿子……”段有锡回不过神儿,“长得真好。”
废话,应笑侬翻个白眼:“我妈长得就好。”
是,他像徐爱音,太像了,一舒眉一转眼,活灵活现,“还知道来床前看我,”段有锡的脾气倔,好话不会好好说,“看我什么时候死?”
应笑侬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你以为我愿意看你,我哥们儿让我来的。”
哥们儿……段有锡的神色有点怪,板着脸没说话。
“行了,你睡吧,”应笑侬别过头,明明是关心,却把话拗着说,“养足精神好骂我。”
段有锡不肯睡,怕一闭眼这个儿子就不见了,语气强硬,却说着服软的话:“你那些破事儿,我懒得管了。”
应笑侬以为他指的是唱旦角儿,哼了一声。
“日子是你自己的,”段有锡似乎纠结着什么,神情复杂,“你想怎么过……和谁过,从今往后我由着你。”
嗯?应笑侬拧起眉头,觉着他这话好像有点不对头。
“你那……哥们儿,”段有锡使了老大的劲儿,挤出一句“小伙子挺精神。”
啊?应笑侬有不好的预感。
“你们租那房子,我找人去过了,”段有锡很尴尬,“我看了照片,人……还过得去。”
应笑侬呛了口唾沫,腾地站起来:“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呢!”
段有锡那么古板的人,摆了个“别装了,都明白”的暧昧表情,不大自然地说:“都怪你妈,把你生的太漂亮。”
我操!应笑侬抓起段有锡扔在床头的手机,是锁屏界面,他理所当然输入他妈的生日,屏幕抖了抖,居然没通过。
他火气窜上来:“密码!”
段有锡的声音不大:“你生日。”
应笑侬怔了怔,手掌不自觉收紧,默默输入自己的生日,下一秒屏幕再次抖动,密码错误
“……”应笑侬翻起眼睛,“你老年痴呆了?”
“阴历。”段有锡瞧着这个傻儿子,段家上下没人不知道他们母子的生日,他不可能用来当密码。
应笑侬有点讪:“我阴历生日多少?”
“十月二十。”
农历十月二十,即使段有锡真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一个大风天,他的第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哭声响亮,那么漂亮。
应笑侬点开手机相册,里头密密麻麻全是自己的照片,绣着麒麟头的黑色夹克、高高翻起的彩裙水袖,怀里吃着指头的小宝,背后护着他们过马路的时阔亭,一家人在笑,笑弯了眼睛,任谁看都其乐融融。
“孩子都养上了,”段有锡枯瘦的面孔上,一双眼窝深深凹陷,“我管不了,也没法管,再说……我也看不见了。”
“不是……”应笑侬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儿解释起,“孩子是他捡的,和我没关系!我说别捡,他非不听,捡了孩子又让我带,我他妈……”
段有锡什么都没说,只是宽容地看着他,他从没这么释然,像是年久的刀子锈了刃口,又像是一支残烛就要烧尽,让应笑侬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强硬的男人,这个固执的父亲,就要离他而去。
他不再辩解,他在台上还是台下做女人、和时阔亭是哥们儿还是情人,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们父子跨过了那道横亘已久的沟壑,带着矛盾,试着妥协,彼此能坦然相对。
“怎么没找匡正?”段有锡忽然问。
“哈?”应笑侬让他问懵了。
段有锡很虚弱,强撑着身体:“匡正是好男人。”
应笑侬张着嘴,不敢相信他这个顽固的老爸居然还有这份心,接受他男扮女装,接受他有“男朋友”,甚至暗戳戳想给他挑个更好的:“我说,你能不能不乱牵线儿?”
“他不是你们那种人?”段有锡问。
是……倒是,应笑侬抓了把头发:“他是不是那种人,和我没关系。”
段有锡点点头:“我看老二挺喜欢他。”
应笑侬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你哪只眼睛看见你女儿喜欢他?”他俩明明都快打起来了!
“老二怵他,”高层逼宫时,段有锡亲眼看着段汝汀和匡正交锋,“除了我,她还没怵过谁。”
“得了吧你,”应笑侬实话实说,“你女儿那样,鬼知道她想找男的还是女的。”
段有锡的脸僵了僵。
“而且人家匡正有人儿了,”应笑侬要断了他爸这个念头,宝绽盘子里的菜,谁也别想下筷子,“你别看那家伙一脸风流,他认准了的人,绝对死心塌地。”
段有锡不信什么死心塌地,他那么爱徐爱音,还不是三妻四妾。
“再说了,”应笑侬扔下手机,“匡正是我这边的人,就咱家现在的情况,老二不出手动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段有锡向来不乱讲话,他既然这样说,或许是有松口的意思,想按匡正的建议,在继承人问题上重做考虑。
“我还没听过你唱戏。”这时段有锡转移了话题。
应笑侬一愣,“戏”,这是他爸最厌恶的字眼儿。
段有锡剧烈地咳,捂着胸口说:“给我来一段。”
来一段,说得像个懂戏的行家,应笑侬想了想,慢慢从椅子上起身,不施脂粉,没有行头,左腕向前挽,是牵缰,右手往上捋,是挑翎,双眸一定,活脱脱一个不可方物的双阳公主:
“抖丝缰催动了桃花战马,”他的嗓子是真甜,一汪水儿似的,润到人心坎里,“为驸马冒风霜奔走天涯!”
段有锡一眨不眨盯着他,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他这儿子天生就是唱戏的,一举手一投足,如玉如虹。
应笑侬翩然旋身:“只留得青山间一片红霞,燕归巢鸟投林情堪入画,”他微眯着眼,意态婉然,“我双阳走岭南离国撇家!”
离国撇家,段有锡苍老的眼角湿润了,这个儿子离家太久,久得他这个做父亲的情愿拿出一切,换他一个回心转意。
应笑侬勾起嘴角,漾出一个靡丽的笑:“声萧萧惯长征千里战马,高耸耸峻山岭不见人家,顾不得路崎岖忙催战马——”
他双眉一挑,正对着病床上的父亲:“行来在歧路口,路现双岔!”
他们父子、整个段家、爱音集团,眼前正面临着一条致命的岔路,这步走对了,大家安然无恙,要是走错了,顷刻间就粉身碎骨。
窗外的阳光泛着宝石般的金红,从背后洒在应笑侬身上,段有锡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欣赏这份美,然后轻轻地说:“让匡正找律师来,我要立遗嘱。”
第185章 爱的魔力转圈圈
宝绽火了, 因为电梯里缠绵悱恻的一首歌,一个柔情似水的眼神。
万融东楼那期节目一上平台,就迅速横扫各大自媒体热度榜, 蓝天的判断没有错,把他推上流量尖峰的正是疯狂的粉丝转发和话题讨论。
一夜之间, 宝绽在箱之声的点赞排位大涨,直超文咎也成为总积分第一, 他在微博和风火轮的个人账号也水涨船高,二十四小时吸粉逼近百万。
而这一切,宝绽心里清楚,不是源于自己的唱功,也并非什么戏曲的魅力, 只是因为一段男声女唱, 因为一个同性路人唐突地要了他的微信。
他叹一口气, 推开直播间的门, 今天是星期五,节目组安排了全员大直播, 下午五点半开播,半夜十二点半结束, 十位嘉宾依次上直播席,与粉丝零距离互动。
今天他没穿西装,也没着长衫, 而是披了一条雾蓝色古风刺绣大袖衫, 蓝天亲自给选的,肩线流水般一泻而下,长摆如云如雾拖在地上,衬着他韧竹似的身形, 有介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风流。
一进门,他和文咎也走了个对面,那家伙是韩系妆,皮肤像拿砂纸抛过光,整个人闪闪发亮,看见他,冷着脸擦过去。
宝绽和他谈不上好,但私底下递个水发个短信,还算默契,自从匡正出现,他们的关系才急转直下。
直播间三百平米,立着大大小小的手机和平板,其中一台架在环形的补光灯上,对面墙上印着“箱之声”和“风火轮”的大logo,周围贴着密密麻麻的赞助商标识。
十个嘉宾,加上各自的工作人员,屋子里乱糟糟的,宝绽在角落坐下,掏出手机准备复习一下公司发来的注意事项,身边有人叫:“宝哥。”
宝绽抬头,是张荣饭局上那个小天使,穿着一身带银闪的打歌服,美瞳是柔和的金棕色:“小周。”
“哥你几点上播?”小周问。
宝绽疑惑,所有嘉宾的上播时间都公布在助理群里:“十一点半。”
小周先是点头,然后苦笑:“我是五点半。”
周末下午五点半,学生党在放学路上,社畜要么叫外卖准备加班,要么收拾东西约饭约电影,和宝绽的十一点“黄金档”比起来,是个死亡时段。
宝绽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周接着卖惨:“我已经连着三周排名垫底了。”
他走的是偶像路线,人长得精致,歌也潮流,是个有潜力的新人,但在“箱之声”这种拼表现力和个人魅力的节目里,显得平庸乏味。
“宝哥,”他直说,“你帮帮我。”
宝绽为难,帮他,怎么帮,难道跟他互换时段?
“宝哥,你的积分已经第一了,不差这一场直播,”小周低下头,很局促,“我不行,下午五六点根本没有流量,这一期我等于又陪跑,公司说……我要是再没有曝光度,就放弃我。”
他说得真惨,那张无辜的脸谁见了都会心软,但宝绽知道他的真面目,在张荣的饭局上,女服务员在他身边烫伤了手,他却无动于衷继续吃花生米,他的无助、可怜,都是在做戏。
宝绽垂下眼,没说话。
窄红 第149节
“宝哥,”小周压低声音,“求你了。”
他同样了解宝绽,张荣的那场饭局,宝绽穿着名牌戴着名表,却肯帮受了伤的服务员端菜,是个有同情心的人。
而他能利用的,正是这种人。
两人目光相对,彼此的人品心知肚明,正在这时,文咎也从洗手间回来,一眼看见小周在宝绽身边,皱了皱眉。
他在娱乐圈混了十多年,“箱之声”里都是些什么咔、几期节目下来谁涨谁跌、眼下一个个正琢磨着走哪几步棋,他一清二楚,小周这种货色往宝绽身边一凑,他就知道他放的什么屁。
文咎也记匡正的仇,连带着厌烦宝绽,但时此刻,他看那个耍心机的小偶像更不顺眼,凶巴巴叫了一声:“宝绽!”
九爷隔着大半个屋子喊人,直播间唰地静了,大伙纷纷抬头。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文咎也一点不怵,牛逼哄哄的,指着离宝绽老远的饮料柜:“给我拿瓶水。”
宝绽有点懵,没动弹,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哎哎哎,九爷耍大牌了。”
“渣男自己没长手啊。”
“你们幼不幼稚,小朋友。”
“啥?”
“这周的积分榜谁上位了没看见?”
宝绽望向文咎也,那家伙傲慢地瞧过来,一张冰冷的脸,其实外冷内热,借着嚣张跋扈,帮过他不只一次。
“不是吧,宝绽就抢了他一次第一,他就给人家下马威?”
“不然呢,文咎也这个级别的咔,用得着跟个唱戏的新人耍大牌?”
“卧槽,人心险恶……”
不,宝绽清楚,文咎也不是那种人,他确实是老油条,也玩过小手段,但没有意义的“大牌”他绝不会耍,下一秒,宝绽站起来。
“喂喂喂!”直播间骚动了,满屋子的人都以为他要和文咎也正面刚,暗戳戳解锁手机准备录像。
宝绽却没遂他们的意,他抱歉地冲小周笑笑,侧过身,去给文咎也拿饮料。
“不是吧,”马上有人嘀咕,“这么没脾气?”
“不是没脾气,是没骨头。”
“一个唱戏的,你让他有多大胆儿?”
“操,没劲。”
宝绽听着那些只言片语,不为所动,他知道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都想嚼着别人的晦气当快乐,他不可能让他们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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