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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折一枚针
段小钧不卑不亢:“您好。”
小先生再次颔首,他能感觉到,段家兄弟之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牢牢拧成一股绳。
合同签得非常顺利,之前双方已经确认过许多遍,现在依次在自己的位置上签字,然后交换、握手。
“三个工作日,”小先生说,“我的资金到位。”
助理收起合同,递上另一份文件,“在这之前,匡总,”他把文件推向匡正,“我给你买了一份要员保险,你签个字。”
某些企业进行重大项目时,会为核心员工购买人身保险,一旦该董事或高管因疾病、事故无法履行职责,企业将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赔偿。
这有点儿拿匡正的命换钱的意思,段汝汀不满:“是不是太赤裸裸了,何总?”
“爱音,正彩,战国红,”小先生看向匡正,目光强硬,“上百个亿砸进去了,万一萨得利狗急跳墙,一枪把你干掉,”他眯起眼,“爱音没了你,根本玩不动这把大牌,到时我何家不成了全世界的笑话?”
他考虑的是何家的利益,但在段家兄弟看来,他欺人太甚。
应笑侬沉下脸:“通差……”
匡正抬起手,盯着那份保险:“你说的有道理,”他泰然自若,翻开合同,“我看看,我在你眼里值多少钱。”
“老板!”段钊和段小钧替他不平。
段汝汀强压着火儿,匡正是在为他们段家受辱。
然而形势逼人,匡正利落地签了字,把保险推回给小先生,只说了一句话:“我等着你的钱。”
小先生带着两份合同走了,匡正送他下楼,应笑侬从座位上起身,脸是垂着的,他沮丧,为段家的现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细长的、女人的手掌,是段汝汀。
应笑侬看向她,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看清对方,眉目间竟有些相似。
流着同样的血,他们是手足。





窄红 第173节
应笑侬握住那只手,紧紧的,接着,第三只、第四只手扣上来,段家的四个孩子并着头凑成一团。段老爷子一定想不到,他死后,这些桀骜的子女们竟会戮力同心,把个人的命运系于家族之上,为这一个“段”字舍生忘死。
第211章 “我买他的工作时间。”
小先生资金到账的当天, 匡正联系了房成城。
房成城是动影传声的创立者,和风火轮的董事高管们称兄道弟,他几次浮沉, 匡正都没袖手旁观,这次他自告奋勇, 替匡正去游说自己的老部下,愿意出让股份的, 他许诺高额补偿,不愿意套现的,也表态将全力支持爱音的收购。
同一天,中午12点整,战国红中国区版主雁翎甲发布声明, 第一次向全社区公开自己战国红创始人的身份, 同时呼吁来自世界各地的持有者不要恐慌, 停止大面积抛售, 对做空资本说“不”。
12点03分,战国红第二大账户b.d.跟进, 转载了雁翎甲的声明,明确主张坚守阵线, 拒绝抛售。
12点05分,战国红第三大账户小顾跟进,做出了同样的承诺, 表示不会趁乱交易, 力争稳定战国红价格。
12点17分,战国红社区唯一有影响力的金融机构、中国万融臻汇做出对恶意做空的应对决定:全力抵制,绝不低头。
至此,战国红一线账户联盟正式形成。
一周后, 应笑侬率领段家兄弟,在各直播平台召开线上记者会,霸气宣布已持有风火轮21.6%的股份,成为正彩短视频业务的最大股东,并声称不会停止对正彩集团的收购,爱音的下一个目标将是半导体板块。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从记者会下来,应笑侬拿着股权转让合同去了得意城,那棵没了头的宫岛大阪松依然在,他邹叔没舍得扔,还好好地活在向阳的窗下。
之前说好的五倍价格,双方落笔签字,划下最后一个句点,邹叔由衷地感慨:“不愧是老段的儿子!”
应笑侬收起合同,一言不发。
“你长大了,”邹叔端详他,“不是小时候那个伸着手让我抱的小铎了。”
应笑侬抬起眼:“你也不是那个摸着我头问我吃不吃糖的邹叔了。”
他们隔着一张方桌对视,应笑侬越来越强干,而邹叔老了,两鬓已经斑白,除了这点股份换来的钱,他双手空空。
“邹叔,”应笑侬起身,“钱别都给儿子了,自己留点儿。”
邹叔意外,他还会关心自己。
“我知道,”应笑侬晃了晃手里的合同,“这些股份你一直挺着没卖,就是在等我。”
邹叔撇开眼,像个怕被看出心事的老人:“你想多了,我只是在等你的好价。”
无所谓了,反正爱音的股份他没卖给别人,卖给了段家的孩子,应笑侬转身要走,邹叔不舍地叫住他:“小铎。”
应笑侬回身。
“这么多年,”邹叔靠坐在椅子上,有些伛偻,“我还没听过你唱戏。”
应笑侬笑笑:“我唱旦角的,太扭捏。”
邹叔直起身,忽有些当年驰骋商海的劲头:“是不是爷们儿,不在喉咙粗细上。”
这话说得在理,应笑侬清了清嗓子,望着窗下那株宫岛大阪,秉着气唱:“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胡儿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
是《生死恨》的韩玉娘,弱质女流,却有一颗不惧强虏的心。
“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应笑侬也一样,虽是个唱戏的,但在家族荣誉面前,他寸土不让,“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
好一个“权忍受”,好一个“不低头”,邹叔出神地看着他,看着那片纤腰薄背,从自己家走出去,去迎门外的日光,去闯更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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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绽坐在迈巴赫后座,几天前的夜里,他跟霍匪说,他就是那个被丢掉的孩子,霍匪先是震惊,接着想到自己说过的话,羞愧难当,光着膀子跑了。
前头小郝停稳车,回过头:“宝哥,到了。”
马路对面是上次那家采耳店,玫瑰色的门脸,宝绽走进去,恰巧,霍匪就在大堂,正给一位散台的客人掏耳朵。
穿着旗袍的年轻姑娘迎上来:“先生,一位吗?”
宝绽指着霍匪:“我等他。”
姑娘瞄一眼他的穿戴,热情地说:“先生,您可以先到二楼包间等,我们有铁观音、大红袍……”
这时霍匪下钟了,床上坐起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一头蓬蓬的卷发,红裙子,踩着锥子似的恨天高,拽着他的胳膊:“小伙子手法真不错!”
霍匪边收拾工具边笑着道谢。
那阿姨不撒手,缠着他问:“小伙子多大啦?”
霍匪也不拒绝,谎报了一岁:“十八。”
“那刚上大学嘛,”阿姨的眼睛亮起来,“和我儿子一边大,暑假啦,出来打工?来,阿姨照顾你生意,先加个微信……”
“霍匪!”宝绽喊了他一声。
霍匪回过头,不光他,整个散台区的客人都往这边看,前台的姑娘看宝绽不像来消费的,板起脸:“先生,私人事情麻烦私下处理,现在是我们工作时间。”
宝绽顶回去:“我买他的工作时间。”
姑娘当他是开玩笑:“先生,瞧您这话说的……”
宝绽掏出钱包,卡位上一卡,他没动,抽出一沓现金,三千多块,轻轻放在桌上,转身上楼:“让他过来。”
霍匪到前台交工牌,那阿姨跟着一起,颤巍巍地结账,老大的不高兴:“有钱真是了不起,几分钟都等不了!”
霍匪在她的小票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撂下一句:“那是我哥!”
宝绽坐在大红色的按摩床上,西装脱了,随手搭在身边,阳光从身后的窗子照进来,像要把他融化,霍匪杵在门口,没进去。
“过来。”宝绽叫他。
霍匪耷拉着脑袋,别别扭扭:“有什么事,你说吧。”
宝绽拿着师傅的架子:“我让你过来。”
霍匪挪了一步。
“你这孩子,”宝绽严厉起来,“快点!”
霍匪于是蹭过去,宝绽一打眼,在他右手腕上看见一道新伤:“怎么弄的?”
“让云刀(1)刮了一下,”霍匪咕哝,“没事。”
宝绽盯着那道伤,拉起他的手:“回来吧。”
回?回哪里,那座富丽堂皇的戏楼?霍匪自问,他曾经属于那里吗?
“练功服给你做好了,”宝绽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我教你唱戏,让你读书,再送你出国留学,”他很认真,“我没有的,你都会有。”
他没有的?霍匪嘟囔:“你金枝玉叶的,什么没有。”
宝绽给了他两个字:“青春。”
霍匪不明白。
“我妈走的时候,我也是十七八,”宝绽笑了,苦涩,“我上大学,是师哥省吃俭用供我的,我打工,一个星期五十快钱,剧团最穷的时候,没水没电,我们在月光下排练,这就是我的青春。”
霍匪难以想象,像宝绽这样的人上人,也有那样艰难的岁月。
“我和你一样,在社会最底层挣扎过,不同的是,我有师哥,有朋友,”宝绽攥了攥他的手,“现在你有我了,我不会离开你,我会让你幸福。”
幸福,霍匪想都没敢想过的东西,猛一下砸在头上,让他发懵。
“只要你好好的,”宝绽很温柔,“踏踏实实唱戏。”
霍匪怕他的温柔:“我是社会人,背上还有条龙,你不怕我起坏心?”
宝绽笑了:“从你出去打架只是为了找一份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霍匪脸红了,老半天没说话,再开口,有些局促:“龙……”
“什么?”宝绽没听清。
“龙,”霍匪重复,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紧张,“要不要洗掉?”
宝绽反应过来,他是觉得有纹身的人不该唱戏,怕自己身上这条龙给京剧抹了黑。
“为什么要洗掉?”宝绽反问他。
“啊?”霍匪说,“我怕他们……”
“他们是谁?”宝绽又问。
霍匪答不出来,宝绽告诉他:“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的喜好和你没关系,不要扭曲自己去讨好任何人,知道吗?”
霍匪懵懵懂懂,但还是点了头,“行,”宝绽摇着他的手,“那叫哥吧。”
“去你的!”霍匪不好意思了,一把甩开他,“你想得美!”
宝绽灿烂地笑着,拎起外套:“走,带我去看看妈。”
他们的妈妈并没葬在墓地,而是在殡仪馆的寄存区,因为寄存只要一点钱。
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里,写着她名字的骨灰盒占着一席之地,这里很热闹,人来人往,地上落着踩扁的菊花和各式各样的烟头,一个完全不适合凭吊的地方,宝绽却流了泪,霍匪揽着他的肩膀,把他用力搂紧。
宝绽原谅了她。
很简单,怨恨已随着逝者而去,留下的只有一点模糊的爱,供活着的人回忆。
从殡仪馆出来,匡正来了个电话,他今晚还是回不了家,战国红依然在跌,万融臻汇的损失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边缘。
去年十一月,雁翎甲和b.d.的一篇联合声明成功把战国红从分岔危机中拯救了回来,不过短短半年,三大账户却无法阻止一场非理性的抛售,改变的不是持有者,而是战国红本身,它从小社区变成了大市场,市场在乎的,从来只有利益。
匡正在来晓星的电脑前使劲摁烟头的时候,张荣到了,气势汹汹,一进贵宾室就指着他的鼻子骂:“姓匡的,你他妈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私银!”
他来兴师问罪,说明局势的天平已经倾斜,匡正有底了:“兄弟,你应该清楚,我对你没敌意。”
张荣知道,但冷静不了,他已经失去了风火轮的控制权,不能再被割走更多肉。
“在商言商,”匡正说,“我不能为了哥们儿义气,放弃一笔好买卖对吧?”
这是张荣的原话,他碾着牙:“匡正,你跟我缠什么,你那战国红都快跌废了,万融臻汇的损失你坐牢赔吗!”
呵,匡正笑了:“代善告诉你的?”他挑起眉,“他一定没告诉你,他搞战国红加了多少倍的杠杆吧?他也没告诉你,卖得凶的都是欧美账户,战国红中国区、甚至整个亚洲都在挺着,我们还没认输!”
张荣曾经说过,他不想跟境外投行合作,因为他是个有国家荣誉的人,匡正抓的就是他这一点:“代善跟你说,战国红垮了你们就能赢?”他冷笑,“代善是什么人你未必清楚,但我是什么人,你一定知道。”
是的,张荣了解匡正,他是个君子,但凶起来,有气吞万里如虎的本事。
“退出吧,”匡正劝他,“还来得及。”
不能退,为了爱音,张荣已经砸了太多钱。




窄红 第174节
“出来混,”匡正拍拍他的肩膀,“有赚就有赔……”
这时贵宾室的门从外头撞开,匡正一愣,瞪起眼:“怎么不敲门!”
“老、老板,”是来晓星,“战国红……”
张荣倏地转过头。
“战国红上电视了,”来晓星喃喃的,像是难以置信,“中央台……”
(1)云刀:采耳的工具。
第212章 “宝绽我爱你!”
萨爽握着筷子, 一眨不眨盯着食堂墙上的电视,中央台正在重播昨晚的节目,报道的是虚拟货币战国红正面临的做空危机, 以及中国区玩家在这场灭顶之灾中坚守阵线,表现出的惊人魄力。
扎着红色领带的主持人说:熟悉中国历史的朋友们都知道, 战国是群雄逐鹿的时代,也是由分裂走向统一的时代, 而红色,既是鲜血的颜色,也是生命的颜色,希望战国红能顺利渡过这次难关,让世界币圈看到我们中国玩家的力量。
中国玩家的力量, 萨爽知道, 中国玩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 中国人只是比别人多了一样东西, 团结。几千年来的春种秋收需要团结,背井离乡出门闯荡时需要团结, 甚至网上买个东西都要拼团,中国人比谁都明白, 只有团结才能扛住命运的击打,才有资格对强大于己数倍的敌人说不。
这时一双筷子伸过来,往他碗里夹了块肉, 萨爽抬起头, 是陈柔恩。
“看什么电视,”她凶巴巴的,“吃饭。”
上次在萨爽家,他们闹了不愉快, 紧接着战国红出事,萨爽就没顾上服软,现在瞧着碗里这块肉,心里有点小得意:“怕我饿啊?”
陈柔恩点头:“我怕你饿死。”
萨爽直接梗出内伤:“我死了正好,录音棚就敞亮了。”
陈柔恩皱眉头:“什么录音棚?”
“就那个录音棚啊,”萨爽酸溜溜的,“大写加粗带闪光的,九爷的录音棚!”
陈柔恩横他一眼,咕哝:“我又没去,谁知道闪不闪光。”
萨爽愣了,不大相信地瞧着她。
“看什么,”陈柔恩瞪眼睛,“吃你的肉。”
“不是,”萨爽凑过来,“你怎么……没去啊?”
“不是让你搅和了吗,”陈柔恩拍下筷子,“我气成那样,哪还有心思找别人玩?”
萨爽一下子乐了,端起碗,嚼着肉扒饭,真香。
陈柔恩看他还往电视那边看,扒拉他:“成天盯着电视,电视里有花儿啊?”
“战国红,匡哥的生意,”萨爽塞着一嘴饭,“我关心关心。”
“用不着你,冲锋陷阵是英雄的事,咱们小老百姓,”陈柔恩又给他夹了块肉,“好好吃饭。”
萨爽囫囵把饭吞下去:“英雄?”
“嗯,”陈柔恩拿筷子点着电视,“你听那名儿,雁翎甲,说不写也是个懂戏的。”
英雄!他姐说他是英雄!萨爽的小心脏差点没从胸口里蹦出来,他掏出手机往桌上一拍,唰地点亮屏幕,大红的底色,上头水墨丹青的三个字:战国红。
陈柔恩瞄一眼:“干嘛,你不是一直用这个屏保?”
……
萨爽垮着脸,有点担心他们孩子将来的智商:“姐,你怎么这么笨啊!”
“说谁呢你!”陈柔恩抄起手机,正要打,宝绽到了,时阔亭起来给他盛饭,一回身,看他领进来一个小伙,大高个,最精神是那双眼睛,火似的。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宝绽搭着霍匪的肩膀,“我徒弟,霍匪。”
“徒弟”俩字儿一出,场面顿时炸了,陈柔恩第一个不干:“凭什么啊,团长,你怎么不收我!”
“就是,宝处,”萨爽也一脸不乐意,“团里男女比例已经够失调了,你还弄这么大一帅哥进来,是成心让我姐挑花眼哪!”
陈柔恩刚才那一下没打着他,这时候抡上去,宝绽笑着给霍匪介绍这帮哥哥姐姐,活宝萨爽、女夜叉陈柔恩、大娘娘应笑侬、好师哥时阔亭,大伙有说有笑,忽然匡正来了个电话,宝绽接听,那边比他这边还吵:“喂?哥!”
万融臻汇在庆祝,香槟和彩纸喷了一地。
昨晚的黄金时段,中央台播了一期解析战国红的节目,只有半个小时,金融市场却立刻做出反应,纷纷猜测是中国政府出手“救市”的信号。
1997年,索罗斯做空香港,中央政府提出“人民币不贬值”的立场,使这条金融巨鳄铩羽而归,毫不夸张地说,中国至今仍是那一代国际投机资本的ptsd(1)。中国政府“可能”出手,这样一个不确定的预期(2),就足以令市场倒戈。
整整一夜,匡正眼看着战国红起死回生,断崖式的抛售奇迹般中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这片死伤无数的战场上轻轻点下了休止键。
就在刚刚,全球唯一一个由中国人创立、中国资本主导的虚拟货币战国红,蹒跚着回到高点,架在万融臻汇脖子上的刀终于落下,冰消雪融。
匡正知道自己赢了,不仅赢了战国红,还有爱音、正彩、萨得利,他赢了清迈何家的对赌,赢了自己这条命!
“……听到了吗!”他对着电话喊,周围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他激动着,千言万语就一句话,“宝绽我爱你!”
挂断电话,他抽掉领带,脱下西装甩在地上,这是一个男人最辉煌的时刻,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玩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所有人都过来和他拥抱,段钊、黄百两、来晓星,包括冯宽,搂着他的膀子骂:“我操你妈匡正!我老婆都以为我痿了!”
匡正把他从身上拽下来:“我都没痿,你痿什么!”
“我他妈是监军!上头天天问我你赔了多少,我胆儿肥了帮你瞒着!”他扒开自己的头发,“看见没有,斑秃!”
匡正拍拍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这些都是你的。”
冯宽一怔,匡正已经擦过他,走进狂欢的人群。
办公区另一边,汪有诚握着手机走进洗手间,是代善的电话,他关好门接起来,那边颤颤地说了三个字:“我完了。”
汪有诚知道,代善玩脱了,这次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时候,代善有太多话可以说,他却只是哀求:“你来看我一眼。”
汪有诚没出声。
“来看我一眼,混蛋!”代善嘶嘶吸气,可能是嗑了什么,冷静不下来,“来亲我!来操我!你来……抱抱我。”
汪有诚仍然没不说话。
“呵呵,”代善笑了,“你的心怎么那么硬,连看我是怎么死的都不肯吗?”
汪有诚不信他会死,不过破产负债、身败名裂而已。
“你会后悔的。”代善说。
汪有诚了解他,这是个习惯了威胁、热衷于撒谎的人:“代善,”他想好了,“你现在需要人,但这个人不是我。”
代善先是沉默,接着开始耍赖:“你不是这样的,以前每次我一求你……”
“不是以前了,”汪有诚冷冰冰地说,“你把我伤透了。”
他挂断电话,从洗手间出来,眼前是一张张兴奋的脸,不是他心狠,是他去了能给代善什么呢,爱吗?不可能了。
接过段钊递来的酒,他一饮而尽,兜里的手机静悄悄的,那个人没再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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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正回家睡了一天一夜,宝绽推了所有演出,窝在他怀里陪了他一天一夜,星期六一早,他们从床上下来,一起腰酸背疼。
今天是段家的家宴,匡正穿了一身暗紫色小礼服,宝绽同样盛装,银灰色tuxedo配钻石胸针,戴领结和腰封,头发柔软地拢在额头上,一笑,丝绒般甜美。
临出门,匡正搂着他的腰想亲一口,被宝绽躲开了。
“干嘛?”匡正硬拉着他。
宝绽嘟起嘴:“涂唇釉了。”
匡正刮他的下巴:“还化妆?”
“没有……”宝绽想起以前自己总说人家娘娘腔,“就提提气色。”
“谁教你的,”他一丁点变化,匡正都很敏感,“文咎也?”
“不是,”宝绽催他换鞋,“小侬,特意嘱咐我收拾精神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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