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茉莉蜜
霎时间湖面上就沸腾了,先不说秋棠上来大大方方就承认自个儿只是个侍女。就说现在这长春湖面上坐了多少人,多少有学问的大家和饱读诗书的才子,小小侍女张口就要与诸公论经义,实在是可笑至极。
如意略回忆了一番点点头道:“倒也可以。”
周乐言:“…….”
四书五经是周乐言最好的朋友,每每夜晚睡不着觉的时候都是它们伴着她入眠。她万万想不到,平日里活泼可爱,聪明机灵的秋棠竟有这般爱好。她觉得自己酒好像还没醒。
崔甫也没料到,道:“公主身边当真是能人辈出。”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如意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倒是要谢谢他阿耶,若不是被崔琰百般折磨,她也不能连身边的侍女四书五经都学的极好。
此时,外头还在乱糟糟地吵闹着,杨德才又突然从画舫里钻了出来道:“诸位,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说来他只是个酒楼的老板,口才有些好罢了。旁人不知,他哪能不知这小侍女是崔甫的人。倒也不似那些清高的文人那般瞧不起秋棠,只到底也是有些不信。但这场子他还得镇住了。
等底下的人都安静了,他又开口道:“既然这位小娘子说了,那赛月会自无不应的道理。只四书五经未免太宽泛了些,若真要论起来,怕是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不如诸公来出一题,以小窥大。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
秋棠了然一笑:“愿闻其详。”
听见秋棠的话,早有按捺不住的小郎君高喊:“我来!”
秋棠朝这位跃跃欲试的小郎君望去:“请。”
小郎君张口便是一句:“度德而处之,小娘子如何解?”
如意冷眼扫过去,“度德而处之”这句话出自《左传》,下一句是“量力而行之”。这小郎君一上来便拿这句话来压秋棠,显然是影射秋棠,让她掂量掂量自个儿。
想打东宫的脸,怕是梦还没醒!
秋棠不疾不徐道:“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君子当衡量一番自己的德行高低,决定如何处理事情。更要估量好自个儿的能力来,决定如何付诸行动。小郎君我说的可对?”她话锋一转微笑道:“明月遥遥,高不可攀,不知来参加赛月会的诸位,可真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周乐言发自真心地:“哇!”眼睛里都是星星崇拜地望着台上以一敌百的秋棠。她算是瞧明白了,秋棠哪是上去给这些人表演看的,就是上去砸场子的。
秋棠话里的意思简单明了,就是你们一个个看看自己,还赛月,配吗?把旁人拿来讽刺她的话,一个转身又送了回去。
湖面上一瞬间气氛都凝固了,出口质问的小郎君更是哑口无言,他只知道宫里有位月昭仪,这“月”他还当说的是她。自不敢妄议宫中贵人,憋屈地一甩袖子又坐下了。
主持人尴尬地咳了咳嗓子,硬着头皮道:“小娘子博学多才,在下佩服!”又怕秋棠再语出惊人,忙将人请了下去。
等秋棠踏上轻舟后,湖面上的气氛还是冷得很。跟在秋棠后头上台的几位小娘子都暗骂晦气。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侍女,光站在台上与小郎君对峙就已然了不起,更绝的是掉转笔尖直接朝向赛月会。一下子把她们这些人全给骂了。
虽是被讽刺了,却也发自内心地佩服。
秋棠进了画舫,就笑嘻嘻道:“公主,奴婢没给您丢脸吧?”一点都没有方才在台上那般端庄温婉的模样。
如意还没说话,周乐言就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她:“好姐姐,御史台没你不行!快教教我如何像你一样骂人不带脏字!行走江湖的我非常需要掌握它!”
秋棠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诚恳道:“只需跟着公主听崔相的课便可以。”
周乐言立刻把手抽了回去,连连摇头。跟崔相学她怕是要少活许多年。
崔甫听见他阿耶的名字,看着如意兴致不高地模样,挑了挑眉。他阿耶与公主的关系一直是很奇怪。
说他们是师生,关系好吧,却也不好。早朝时便能看出来,时常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若说不好吧,他阿耶得知如意要与他同行扬州后,絮絮叨叨地拉着他说了半宿,皆是嘱咐他要好生照顾公主。对自己的亲子,却只顺口提了一句。
如意听见崔琰的名字就头疼,忙把话头岔开:“行了,秋棠做的不错,回去重重有赏!”
周乐言又往外头望了一眼道:“秋棠姐姐这一句话得罪了大半个湖上的人,还能进到下一轮去吗?”
如意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不能?题目是他们出的,秋棠堵得众人哑口无言,他们自己不中用,怪得了谁?”
她这会已没什么兴致瞧什么塞月会了,周乐言这半天折腾得早饿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如意道:“公主,我想吃羊肉锅子了。”
如意无语道:“这会儿功夫,又在湖面上,我去哪儿给你找羊肉锅子?”
周乐言嗅了嗅鼻子,诚恳道:“想要就可以有。”
如意:“……”
崔甫:“……”
二人皆是无语。周乐言鼻子确实是灵。
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大晚上吃羊肉锅子,就这一会儿飘得满湖都是羊肉味,馋得周乐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崔甫一个手势,松青就乖乖出去认命地给这位姑奶奶找羊肉锅子去了。周乐言满意了,瞧着崔甫都顺眼了些。
不一会儿,松青便回来了,低声道:“主子们,羊肉锅子只有隔壁画舫有,那画舫主人提了锅子来想来拜访。”
崔甫和如意对视了一眼,心里各有猜测,点了头道:“请进来吧。”
来人一身红色圆领袍衫,高大威猛的,仪表堂堂,再看他系着左衽,便知其是胡人。难得瞧见个不邋遢的胡人,如意不自觉地多瞧了两眼。
来人重重地拍了三下胸口,行了个礼,笑道:“在下莫三刀,方才见诸位船上的小娘子在台上风采过人,特来拜会。还请诸位原……”
话还没说完,便瞧见如意的脸,直愣愣的卡了壳。
崔甫脸色立时便沉了下去,冷声咳了一声。
外人面前,如意尽力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崔小娘子,不喜此人眼神,却也不出声。只往崔甫身后侧了侧。
莫三刀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声道:“冒犯了冒犯了,实在抱歉!”
崔甫脸色缓了些道:“在下崔甫,此乃我家阿妹。这位是周小娘子,来者是客。莫兄请坐。”
莫三刀心知自个儿方才失礼,不好意思地又与如意和周乐言问了安,依言坐下。只是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再不敢随意往如意的方向看去。
周乐言此刻已完全被莫三刀身后仆从手里的羊肉锅子吸引。
左右他们几人都无心再看这劳什子塞月会,莫三刀也心知这几人只是为他这羊肉锅子而已,便吩咐仆从将锅子端了上来,几人便打着边炉,边喝酒边聊天。
周乐言吃了一会,解了馋,便听他们开始谈话。
崔甫客气问道:“不知莫兄是哪里人?”
“在下祖上是突厥人,但自小在关内长大,故而取名也随了关内人。做一些皮毛草药的生意,此番也是偶然才来到扬州城。”
周乐言闻言瞧了他一眼,不屑地想糊弄她一个小娘子可以,糊弄崔甫算是他一双招子没擦亮,遇见鬼了。她在西市混了那么多年,一下便闻出这人满身的海味,崔甫个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又看了一眼如意,如意低着头,也不开口,也不用饭。只默默盯着她一日都不离身的羊脂玉佩。
崔甫只当毫无所觉,笑道:“那确实是巧了,我与阿妹也是头一回来扬州,倒是有缘。”
“是是是,确实有缘!方才听闻秋棠姑娘一番言论,实在是敬佩得很,故而冒昧打扰,失礼了!”
周乐言闻言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李如意 第 38 章
二人又客客气气地聊到旁的地方去,莫三刀本就是奔着崔甫来的,本是绝佳的机会与崔甫结识。却因遇见了如意,被夺走了大半的注意力。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李朝美人虽多,可他走遍许多地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也理解了为何只是让侍女出去比试,若是这位小娘子出去,怕是一站在那儿,胜负就分了。
如意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曾开口。屋内四人瞧着一团和气,每个人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个儿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便又听见外头鼓声震天,第一轮比试已经结束,十二盏红灯笼要挂出来了。
秋棠理所当然地得了一盏红灯笼,其他十一盏红灯笼都挂了出去。
莫三刀恭维着笑道:“秋棠娘子果然厉害,果然只有崔兄才能培养出这般出众的侍女,恭喜恭喜啊!”
如意不大高兴了,秋棠是她的人,怎么凭白就让崔甫捡这么大个便宜,暗暗瞪了一眼崔甫。
崔甫被瞪着瞪着也就习惯了,毫不在意。
外头的杨德才高声宣布结果后,又道:“现在第一轮比试已经结束,第二轮比试马上开始。这第二轮的比试规则,请十二位小娘子们抽签,这荷花罩里有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女工等签,抽到什么便要表演什么。此轮只有三位小娘子胜出。胜者再挂一盏红灯笼。”
周乐言听完就撇了撇嘴,碎碎念道:“这还没完没了了,要比到什么时候去?”她如今吃饱喝足,已经觉得困了。若不是这会儿还有外人在,怕都躺在榻上睡下了。
等秋棠去外头抽完了签,又进来看了一眼莫三刀,对着众人道:“主子们,奴婢抽中了画。”
如意不吭声,崔甫点点头道:“去吧。”
周乐言闻言瞧了一眼崔甫,见他使唤起公主身边的人当真是顺口得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今日的崔大人对公主有些不同。
莫三刀露骨地盯着公主的时候,她可没错过崔甫的眼神寒冷刺骨,冰冷无情。与那个温润有礼的崔家郎君可大相庭径。
这十二位小娘子自然是有些才艺的,尤其是扬州刺史家的小娘子,如意倒是期待她能抽中琴,再弹一首。
只可惜这位刺史家的小娘子没有抽中琴,抽中的是舞。如意叹了一口气,一瞧那小娘子的身段就知不是个善舞的,此刻泫然欲泣的模样倒怪人心疼的。这小娘子怕是只能止步于此了。
等第二轮比试开始时,果然因为抽签,有几位小娘子不太擅长,但基本都能完成。只一位小娘子实在让人意外,抽中了女工,估计她也没想到自个儿能抽中女工,满脸惊讶。抽中了后下人立刻给她递了刺绣的针线,在其他小娘子们大展才艺时,她埋头苦绣,手中针线不停穿梭。
等绣完了一瞧,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绣工了得,层叠的荷花栩栩如生。而且还是难得的双面绣。
如意让松青拿了绣品过来瞧了瞧,确实是不错。和尚衣局的绣工们比也不遑多让。李朝果然能人辈出,可她这回倒没开口说要人,一是她宫里不缺这类人,二是崔甫一直警惕地盯着她。
周乐言瞧着如意没开口要人,也舒了口气。她总有种如意是来选秀的感觉,瞧见喜欢的就带走。
不过一会儿工夫,秋棠就搁下了手中的画笔。吹了吹未干的颜料。对身边一直盯着她的侍女笑了笑:“这位姐姐,我画好了。”
旁边的红衣侍女闻言行了个礼凑上前一瞧,惊讶地看了一眼秋棠。赛月会的侍女那自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有文采的。她一眼就瞧出这幅画画的极好。
纸上尽是层层叠叠的雨后海棠花,不堪一折的柔弱却又艳丽。红衣侍女不自觉地望了一眼面前笑意盈盈的小娘子,她自是知道这位小娘子名唤秋棠。
她抿了抿唇,拿着画作便登上轻舟绕着画舫一一为周围的人展示。
周乐言瞥了一眼便笑了,她没见过秋棠的画,可却见过如意的画。这幅画的勾线手法,上色的习惯与如意如出一辙。
如意也愣了。她不由地想起了多年前,秋棠刚来她身边的时候,她随宫里的画师学画,曾随手画了一幅雨后海棠给秋棠。与这画几乎称得上是一模一样,她抿了抿唇,看着台上温婉笑着的秋棠。心里有些触动。
莫三刀适时道:“在下是个粗人,虽不懂画,倒也能瞧得出这画不错啊!哈哈哈!崔兄教导有方啊!”
崔甫客气谦虚道:“哪里哪里,还有得进步,构图虽不错,却还有些瑕疵,还需再下功夫。”
如意听到这儿心中的情绪一扫而空,她顾不得莫三刀在场,直言道:“不知阿兄觉得哪里不妥?”
如意从莫三刀进来便没开过口,此刻听见她说话,莫三刀眼睛都亮了,小娘子的嗓音空灵却像带着钩子,若他不知这小娘子是崔氏家的,怕是抢也要抢来。
崔甫意外地看了一眼如意,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作,却也回道:“雨后海棠当是好景,可被雨打湿的海棠颜色当更盛些,秋棠的取色当更明艳些。”
如意闻言又瞧了一眼那画,不得不承认崔甫说的是对的。她憋着一口气,也不再说话。顾忌外人在场,只恨恨的喝着酒。
周乐言同情地看了一眼崔甫,这人还不知自个儿踩到了公主的尾巴尖。她小心地打量着如意的神色,瞧她闷头喝酒也不敢开口。周乐言比谁都清楚,如意那该死的胜负欲有多重。样样都要做得最好,哪怕这画是她多年前所作,秋棠只是模仿,也听不得旁人说一句不好。
莫三刀瞧着气氛不对,尴尬圆场道:“我瞧着是极好的,瞧瞧,外头的结果已经出来。秋棠姑娘必能胜出!”
果然,结果出来后,如意她们所在的画舫又添了一盏红灯笼。意味着秋棠已进了前三甲,只差最后一步。结果一出,四处便都起了嘈杂的声音,无外乎惊讶秋棠一个小小侍女竟能进了。
可这众目睽睽之下的评选,自不可能打脸硬撑着说她画得不好。但若当真叫这一小小侍女夺了魁首,这赛月会的脸面往哪儿搁。这些参赛的小娘子们莫不是家里金贵的培养出来,难道要让她们承认她们还不如一介侍女?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杨德才瞧着这结果,眉头皱得能夹死人。心里直叫苦,便被这赛月会的主事人给叫了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松了松眉头,又上了台。
“诸位,第二轮结果已经出来。”又顿了顿道:“这第三轮比试的规则,则是三位小娘子互相为对方出题,最佳的那位便是本次赛月会的魁首!现在,请三位小娘子登船!”
秋棠,和那位女工极好的小娘子都登上了画舫。只是第三位小娘子,如意皱了皱眉头,连面纱都未摘下,她疑惑地望向松青。
松青接收到如意的视线,解释道:“这第三位小娘子乃是一位盐商家的女儿。”又看了崔甫一眼,道:“头一轮写了一幅字,字写得极好,写的还是老爷的一首诗。第二轮又抽中了棋,解的……”
崔甫皱眉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解得还是主子前些年留在洛阳的那道棋谱。”松青说完头就低的死死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莫三刀的大嗓门:“那倒是巧得很啊,崔兄与这位小娘子倒真是有缘啊!哈哈哈!”虽是打趣,可这屋子里的人个个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难有不多想的。
周乐言听着二百五的傻笑声头就疼,她为什么要嘴馋?为什么不能抵挡住羊肉锅子的诱惑?这屋子里但凡带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小娘子就是冲着崔甫来的!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得了,也不用猜这莫三刀什么来路,总归和台上这小娘子跑不了关系。
如意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崔甫,只冷冷打量台上的小娘子。
当真是可以的,外头的小妖精都舞到她跟前来了。她倒是要瞧瞧这小娘子有什么厉害之处。
那位绣工了得的小娘子题目是棋,已坐在一旁解谱。秋棠和盐商家的小娘子题目竟都是曲。
那位身穿黄裙的小娘子朝秋棠微微一笑,便让人抱了一把琵琶来。她端坐在台上,徐徐地哼唱着,没有歌词,但却婉转动人。脸上的面纱被湖面上的微风吹起了一个角,露出精致的半张脸。
这曲子怕是长春湖上没有人不知道的。
周乐言从听见她弹奏前几个音起,就憋了一口气。此时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当真是丰富得很。
崔甫也忍不住朝如意望去,看着如意精致又冷淡的侧脸,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这首曲子名为《太平》,是李朝皇太女李如意十四岁时,在圣人的寿宴上一时兴起所作出来的。
李如意 第 39 章
《太平》是一首幺弦孤韵的曲子,不同于李朝其他的名曲气势磅礴恢弘,如意当时望着殿外的皑皑白雪,心有所感,随手拿了琵琶拨动了琴弦。没有金戈铁马,只有太平盛世。
这一首曲子可谓是风靡金陵。如意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有人当着她面演奏这首曲子。
她不爱唱词,偶尔会哼一段。《太平》这首曲子流传出宫的曲谱并不完整,只是被人靠一双耳朵记录下来。
台上的小娘子弹得固然好听,可终究无法与如意所奏相比。如意对于乐理的理解压根儿不是这小娘子能比的,更何况这小娘子根本没有当时如意的心境,又怎么能弹出太平盛世。
如意在众人面前只弹过一次给圣人听,却不代表她私下后来没有弹奏过。
如意望着台上的小娘子,笑了。她招了招手,松青识趣地凑上前,如意低声吩咐了几句。松青顿了顿,领命退下了。
周乐言看如意又低下头喝酒,忙低声劝道:“阿意还是少用些酒,这酒确实后劲儿不小。回头姑姑瞧你喝多了,可又要骂我了。”
如意笑道:“你自个儿喝成那样,现在倒来管我了?”话虽如此说,却还是停了手。
台上的小娘子此时也表演完了,观众毫不吝啬地夸赞:“好曲啊!这魁首怕是要被这小娘子拿了!”
莫三刀道:“这小娘子弹得确实不错,《太平》乃是出自皇太女之手,我虽没亲耳听过皇太女所奏,但想必这小娘子比之皇太女所奏,也不差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画舫内一片死寂。屋内三人都直直的盯着他看,眼神绝说不上友善。莫三刀愣了愣,想到她们画舫上的秋棠还未表演,忙补救道:“但想必秋棠小娘子必是要弹得比她还好!”
周乐言对这种人就无语,懒得搭理。
莫三刀话音刚落,松青便回来复命。如意点点头,台上的秋棠便要开始表演。
只见秋棠也抱了一把琵琶,起手一拨,众人一片哗然。竟是与头一位小娘子所奏一样,皆是《太平》!可等他们细听,却发觉曲谱有所不同。秋棠所奏的曲谱显然更胜一筹,更当得“太平”二字。
如意撑着下巴,望着台上的秋棠微微出神。她身边的几个宫女琴棋书画没有不会的,若不是她离不得她们,便是让她们出去做官也使得。更何况,她们个个都是世家之女,如今也是有品阶的女使。跟在她身边所见所闻,又岂是寻常人家小娘子能比的。
等秋棠一曲终了,这魁首也就毫无争议地定下了。
杨德才及时地出现宣布结果,道:“诸位,根据在场诸位的热烈反应本次赛月会的魁首是——秋棠!”话音刚落,鼓声震天响。底下一片祝贺声,更有许多画舫想往如意这儿靠近,套个近乎。
杨德才脸上堆着笑,一边将魁首的金灯笼递给秋棠,一边道:“秋棠小娘子最后这《太平》的曲谱不知能否让在下一观?这曲子我听过许多版,唯有您这版最佳。”
这也是为何众人都愿意让一个侍女拿了魁首,李朝人都爱乐,这般名曲怎会不让人动心?已经可以想见,等今日之后,崔宅要更热闹了。
秋棠笑道:“这是自然,不知奴婢可否说几句话?”
“自然,自然!”杨德才抬手示意道:“诸位,劳请诸位静一静,秋棠小娘子有话要说。”
周乐言立时坐直了身子,来了!
此刻天已有些亮了,秋棠站在画舫台上,望着长春湖上热闹的景象。
她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奴婢不过一介侍女,侥幸摘了魁首,多谢诸公厚爱。只是奴婢有一句话必须要讲。”她抬手指向因为天明快要消失的明月道:“月在人之上,高不可攀,我等庸俗之人如何能与明月相较?”又摇了摇头道:“赛月,更是不配!”
杨德才一脸懵,他万万想不到这小娘子竟说出这一番话来。她作为魁首,自己先说自己配不上,那旁人更是配不上。那他们这群人一晚上折腾的图什么?
湖面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但不管旁人如何想,秋棠任务完成,功成身退。又行了个礼,便踏上轻舟回了画舫。
周乐言顾不得莫三刀在一旁絮絮叨叨的道喜声,笑嘻嘻的拉着秋棠的手,道:“你这回立了大功,想必你主子定会重重有赏!我没什么好东西,回头回了金陵,请你吃好东西!”
赛月会已经结束,莫三刀自然不好赖着不走,但这回成功与崔甫搭上话,他已经很满意了。他笑着道:“既如此,在下就不多打扰,先行告辞了!等过几日,再去府上拜访!”
崔甫抬了抬手,站起身送了送他。
等莫三刀走了,屋里的气氛才好了些。此刻画舫也往湖边开,他们也要回府了。
周乐言拿着秋棠的那盏金灯笼,嘴里念叨:“我当他们财大气粗,结果就给一盏灯笼,虽是金的,却也不值钱啊!”
如意和崔甫都没把这放在心上。
等靠了岸,还是有许多人没有散。众人原是瞧着崔氏的船,想凑近瞧瞧这魁首的模样,却见魁首下了船站在原地,伸出了手去扶另一位小娘子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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