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茉莉蜜
那位小娘子弯着身子,低着头从画舫里头出来,只一个照面,就让人挪不开眼。等她站定了身子,露出一张脸后,所有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美貌无双的小娘子,一顾倾城,占尽了风流。
杨德才身边围着一群人,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众人皆朝那边望去。等看到如意的脸,杨德才恍恍惚惚地想,怪道那小娘子说不配。
如意从出生至今,就没几个胆子大的敢这样直盯着她。虽因护卫在侧,无人敢上前,但她也有些恼。崔甫一下船便见如意冷着个脸。他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皱着眉站在了如意的身前。
又唤了护卫在如意周围护着,一路不停地往崔宅走。心里却在想,这番动静,明日怕是全扬州都知道,崔家小娘子国色天香,美貌惊人了。
等回了崔宅,如意回了院子立刻吩咐:“去,将赵享明给我叫来。”
周乐言疑惑道:“公主何事这么着急?忙了一宿没有歇息,不如等睡醒了再说?”
如意凝重道:“睡觉?谁还有心思睡觉?”
赵享明得到传召,立刻动身,等见了如意行了礼,便听如意开口:“赵大人,今日有几件事要你去办。”
“但凭公主吩咐!”
“头一件事,给我细细的查这赛月会,从头到尾我要知道的清清楚楚。第二件事,莫三刀这个人的底细,你也要给我查得明明白白。”
“另外,这几日我不出门,让阿大阿二去跟着崔大人。我要知道崔大人的一举一动。”
“最后一件事,扬州所有盐商的名单,我要一份。”
如意一口气说完后,抿了一口茶道:“就这些,还劳烦赵大人,越快越好,越细越好。”
赵享明领了命立刻马不停蹄地差人去办。
周乐言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公主可是有什么怀疑?今日那莫三刀确实心怀不轨,可他一瞧就是个傻子,哪里需要费心去查?”
“既然你都这样说,那说明他已经成功了。一个抱有目的接近你的人,但城府不深,撒的谎让人一眼就看透。确实是极容易让人打消戒心。”
周乐言福至心灵道:“公主的意思是他故意说自个儿是做皮毛草药生意,他一身的海味根本遮不住,我还想说他为什么要撒这么一个蠢笨的谎。”
如意捏着指尖道:“这莫三刀冲着崔甫来,所图不小。让阿大阿二跟着他,一是查查他,二是护着他些。”
她认真地望着周乐言道:“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门。等赵享明查清了,金陵来信了再说。”
周乐言自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诚恳道:“公主若是相信阿言,便也让阿言来查。阿言不敢自夸,却也敢说有些旁的路子和方法能助公主一臂之力。”
如意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点了头,道:“那你万事小心,出门的护卫一个都不许少带。”
周乐言领命,行了个礼就带着人出门。
秋雅姑姑从秋棠那儿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让秋棠去休息后,端了碗鱼片粥劝道:“公主,先用些饭吧。如今天都亮了,您用完膳早些休息。”
如意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她靠在榻上看书,却连粥碗碰都没碰,更没打算休息。秋雅姑姑也不敢再劝。
另一头,崔甫回了院子便叫了水,等他散着发从浴室内出来,只穿了一身内衫。松青忙拿了干净松软的帕子为他擦拭头发。
等收拾妥当,便听崔甫冷道:“人找到了吗?”
“还没找到……”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松青委屈地行了个礼又出门了,他自打来了扬州城,就没伺候过崔甫,日日里都在找人。
崔甫收拾妥当后便出了门,只没走几步,就顿了顿。又装作毫无所觉地继续前进。
李如意 第 40 章
天公不作美,说下雨就下雨。但好在气温已经升上来了,只是江南之地,潮湿的天气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人行动。
赵享明闷着头一路不停地往回崔宅去,胸前是这两日脚不沾地的成果。他护了护衣服里的书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到底还是接过身边的仆从殷勤递过来的油纸伞。
到了公主院子跟前停下,深吸了一口气。又搓了一把脸,让自个儿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凝重。就看见他阿妹担忧的望着他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摇了摇头,安慰道:“无事。”
秋雅姑姑见他不想多说,只提醒了一句:“公主这两日瞧着心情不好,今儿个金陵来信了之后脸色更是不好。膳食也不曾用,你当心说话。”
说完不待赵享明回答,便进了屋子通禀。
赵享明收了自个儿心里头乱七八糟的心绪,等进了屋子行了礼之后,抬眼一看,公主面沉如水。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沉闷得只能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一边将护在胸前的信纸递过去,一边沉声汇报:“公主吩咐我查的东西都查得差不多了,都在这里。”
“赛月会后头的主办人底细皆在此,明面上是由五个大盐商所合资举办,可暗地里与扬州城的官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宫里头那位贵人就是其中一个赵姓盐商原来养在府里头的,前些年拿了魁首后,被扬州刺史献了上去。”
“往年的魁首他们还想着往宫里,往金陵的重臣家里送,这两年,都自个儿留在府里了。那盏金灯笼不值什么,后头代表的意思可深得很。五大盐商的利益分配皆在金灯笼里,哪位手下的人拿了金灯笼,这一年的利益大头就归哪家。”
如意捏着信纸看了一会道:“崔弦生可有在里头插一脚?”
“崔大人虽没有参与,可他到底身居高职,就算没有参与,但他也必是清楚的很。”
“你继续。”
“今年的金灯笼被崔氏的船得了,五大盐商如今也着急得很。虽碍于崔甫崔大人此番是来替户部查账,不敢轻举妄动。可既然前头的规矩定在那儿,想必不日他们就要采取行动。如今城内已是暗流涌动,这一两日崔大人必是忙得很,想必公主这儿也清净不了几天。”
如意冷哼一声,转身去书桌上抱了一叠厚厚的请帖,丢在赵享明跟前:“哪里需要过几天,从长春湖回来第二天就没消停过。”
赵享明伸手翻了翻请帖,沉声道:“这里头倒是没有吴姓盐商家的帖子。”
如意疑惑地望去,赵享明回道:“公主托我去查的那莫三刀,便是与这吴姓盐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五大盐商:赵,吴,林,徐,陈。这里头需注意的就是这吴姓和林姓。林家是百年根基,轻易动不了。吴家势力最大,是扬州盐商的总商。现在的家主名为吴梦河,是个女子。但若是光富裕倒也罢了,只是他家还与荥阳郑氏还有往来。胃口大了,如今正想法子走捐官的路子。”
“荥阳郑氏”,如意忍不住将这几个字复述一遍,若是他没有记错,这是崔甫阿娘的母族。
她皱着眉道:“你可查仔细了?你确定崔弦生与这吴梦河没有瓜葛?”
“臣查得清楚,并无关系。”赵享明肯定道,他也是查到了这一层,更是仔细。
“那这莫三刀是什么人?”
“莫三刀此人坊间名声倒是不错,他刚来扬州不过月余,明面上是做皮毛草药生意的,为人豪爽坦荡。可我却查到他这一路上来,都是吴梦河的人护着。二人明面上并无什么往来,暗地里的关系,臣无用,一时查不出。”
“我知道莫三刀与吴梦河什么关系!”周乐言带着一身水汽从门外进来,秋雅姑姑跟在后头手里头拿了干净的帕子,要给她擦拭。她随手接过,不客气道:“快倒杯茶来!”
屋子内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周乐言的到来一扫而空。
周乐言接了茶,喝了一口热茶,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这一整日都在外头跑,查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等屋里又剩下三人后,周乐言接着道:“公主不知,这莫三刀心可真黑!我本也没想查他,原是想着赵大人定会按公主的吩咐查这莫三刀,我就想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不知公主可还记得云泽那杯绿茶?我正不知要从哪里下手,这人便送上门来。要不然说这天下的事情就真是巧,这云泽与那莫三刀竟认识。”
“这云泽在街上撞见我后,便约我去长春湖饮酒,我便顺水推舟去了。可巧碰见了莫三刀,当时二人撞见对方,那脸色,啧,唰一下就变了。但他们二人也不曾与对方打招呼,全装作不认识,我自然也就假装没看出来。”
“等我回头一查,嘿,您猜怎么着,这云泽亲兄云清,叫莫三刀给弄死了。”
如意听到这皱起了眉头:“方才赵大人说莫三刀坊间名声极好,到底怎么回事?”
周乐言又喝了一口茶,感叹道:“要不怎么说莫三刀手黑呢?啊,那真是一场爱恨纠葛的好戏。”
“我废了好一番功夫查出来,这莫三刀原竟是这吴梦河养在外头的男宠。吴梦河虽手段狠辣,做事不留余地,但她能打败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当上家主,将吴家牢牢捏在掌心里,也是个极其厉害的女人。”
“她的丈夫是荥阳郑氏偏支的一个庶子,再偏再庶,那也是搭上了荥阳郑氏这条大船的船尾巴。扬州人都知晓她与丈夫可谓只有利益纠葛,完全没有感情。她那丈夫日日流连长春湖乐不思蜀,这么个男人,不能和离,便只能供着。”
周乐言讲到这里语调一转:“可吴梦河不过三十来岁,又一副好相貌,风韵犹存。深闺寂寞,她丈夫不仁,她在外头养几个男宠,倒也不能说不义。这云泽的哥哥云清,便是男宠之一。云清家穷,少时便跟了她,也算有些感情。”
“可自打吴梦河养在老家的莫三刀一来扬州,那一山不容二虎,莫三刀心狠手辣,直接找了个人把他给弄死了。云清毕竟是个唱戏的,莫三刀花钱买条戏子的命,还不容易吗?就算众人都知道这个戏子是吴梦河的人,那也还是个戏子,只要拿得出钱,就没有买不了的命。”
如意还是不解:“这莫三刀一个男宠,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
周乐言这才正了正脸色道:“公主有所不知,这莫三刀以前只是个普通男宠,因他两分相貌和好身材被吴梦河看上。可他野心不小,丝毫不满足于此,更可怕的是此人心性坚韧,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他一步步讨好吴梦河,如今手里攥着不少吴家的产业。吴梦河更把盐田的事情交给了他。他根本不是什么胡人,更不是第一次来扬州。更可怕的是,那盏金灯笼代表着什么含义他比谁都清楚,可分毫没露出来。这般心思深沉的人,我也是头一回见。”
如意拧眉道:“这些私密,你如何查到的?”
周乐言一笑:“公主莫担心,阿言这些年,也不尽只顾着玩乐了。”她自然有自个儿的方法。
赵享明羞愧道:“臣惭愧,没想到往后宅方面查去。”
周乐言大咧咧道:“欸,赵大人不必过谦,明面上的路子我可没您能查的细致。”
李如意沉吟了一会,开口道:“赛月会上弹《太平》小娘子是吴家的?”
周乐言一拍脑门,差点儿给忘记这事了。
“那确实吴家的小娘子,是吴梦河的嫡女。打小就金尊玉贵的养着,教养比着世家大族家的女儿,心大得很。若不是因为秋棠横空出世,这魁首定是她的。原是想大了嫁去荥阳郑氏,不过如今,怕是有了更好的选择。清河崔氏最有前途的崔甫就在眼前,哪能不让她们动心。”
如意随手整理了一下袖摆,凉凉道:“吴梦河估计原来想的是夺了魁首后分配了利益,带着这份大礼把家里的小娘子嫁进荥阳郑氏。可如今魁首没了,又突然出现了崔侍郎,怕是正左右为难,不知挑哪个好呢。”
赵享明笑了:“这当世家是白菜大萝卜随她挑呢?她如今不想再看她丈夫脸色,想换艘船,可崔氏的船哪里是想上就上的。”
如意还是那副凉凉的语气:“那可未必,吴家富豪,又有盐引在手,据传家里青石板下铺的都是金砖。崔大人会不会动心也未可知。”
周乐言忍不住插嘴:“崔大人都那般有钱了,还在乎这个吗?况且,我瞧扬州城如今这架势,对崔大人的态度还不好说。”
如意站起身,又去桌上拿了一叠书信过来。放在案上示意周乐言和赵享明看:“今日金陵来信了,你们瞧瞧。”
虽是笑着,语气里却透着冰凉的寒意:“若他们知晓崔甫此番是来做什么的,哪还能做这般春秋大梦,不杀了崔甫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李如意 第 41 章
周乐言和赵享明皆被如意话里未尽之意给惊出一身寒意。他们如今跟崔甫可都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崔甫若是不能活着出扬州城,他们一个都别想安稳。
赵享明率先看完信,手心里都是汗。他当真是对崔甫佩服得很。若不是身处其中,这些时日在扬州城调查,又看见这封信。要不然他还真是猜不出崔甫到底要做什么。
又想起崔甫每日都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云淡风轻的模样,赵享明头一回直面感受了这些世家大族子弟的手段。崔甫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虽瞧着一副清风霁月的公子模样,可这摆在面前的事实,却让人悚然。
周乐言手里抓住信纸喃喃道:“崔甫这是要翻天啊。”
说翻天倒也不为过,信上虽未明写,但屋子里的几个人,哪个不是聪明人。他这是要插手改革行盐制度。崔甫在金陵私底下就走访了许多官员,又因为他可以在六部随意行走,圣人给他的权力大得很。他想查什么东西,轻而易举。
如今扬州城的盐商富甲天下,就是因为两淮盐区的特许专商制度。李朝为更好地管理行盐,同意大盐商们以巨资购买盐引,有了盐引他们便能够自行买卖。同时又设立了总商,即代表盐商的利益也代表朝廷的利益。在盐商与朝廷之间搭着桥梁的总商如今就是吴家。
这些商人有了盐引,便有了一切。每日真金白银源源不断地往他们口袋里钻,坐拥金山绝不是一句虚话。
崔甫此番来查账,就是来代户部收钱来的。若只是来查账,他们倒也不会这么紧张,这些商人精明得不能再精明了,交给朝廷的账目上根本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怕的就是他大刀阔斧地想要改革,不管他怎么改,都是动了这些盐商的利益,既然动了,那崔甫也别想平平安安的。纵然崔甫不是傻子,不会在扬州城轻举妄动,可行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哪怕有一点风声,就算你是清河崔氏又如何,这些盐商把利益看得比命还重,照杀不误。
周乐言努力压低着嗓音道:“这崔大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些!这些东西我们能查到,旁人自然也能查到。竟还瞒着我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前朝汪书茂的教训他忘了吗?!”
“汪书茂”三个字一出,屋子静了一瞬。汪书茂朝廷重臣,一品大员,只因想改革行盐税法,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没一个好下场。一场大火烧的灰都不剩,烧得金陵红透了半边天。
这事情之后百年内无人敢谈改革行盐税法。
周乐言方才淋了雨,此刻只觉寒气上涌。她生平热衷于搞事,但小搞一搞可以,这般大事她心里也没个底。她倒不是怕死,只是公主还在扬州,难免害怕出现什么疏漏。公主万一有个好歹,不是她周家,是整个李朝都要动荡。
如意轻声开口道:“我相信崔甫。他既然敢做,我就敢赌。”她又看向周乐言和赵享明:“只是,我们也不能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弄。”
周乐言还欲说些什么,便听见秋雅姑姑在门口行礼道:“公主,崔大人在亭内设了宴,差人来请公主和周小娘子,赵大人。”
如意站起身,漫不经心道:“走吧,正好去问问崔大人打的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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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青眉眼中皆是盖不住的喜悦,整个人都松快了。他这几日扬州城都跑遍了,总算被他找着人了。他现在身上的担子卸下,心里想着,明日总算可以跟着自家郎君了。
崔甫站在池塘边,姿态怡然地捧着一把鱼食在喂鱼。他背着亭内挂着的灯笼,朦胧的灯光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瞧身姿倒是难得地放松。
如意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到了亭内,秋棠收了油纸伞,又拿了帕子给如意擦了擦手。
互相见了礼后,如意也接过一把鱼食,歪靠在亭边,随意地撒了两把鱼食,便见鱼儿争先恐后地往上冒:“崔郎君倒是好兴致,怎么想起来雨天摆饭在亭子里。”
崔甫淡淡一笑道:“听闻公主这两日足不出户,想必在外里头待闷了,便想着这雨中池塘一番景色倒也不错。便斗胆请公主来了。”
如意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崔郎君有心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等桌上的菜齐了,如意一把撒尽手里的鱼食,净手后坐下,开口道:“不用顾忌我,用膳吧。”
众人才开始用膳,周乐言一个万事不过心的主儿,一闻这菜香,早忘了方才胆战心惊。夹了一块儿油汪汪的红烧肉,一口吞下,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吃完又有些愣,这菜的味道?宅子里的厨子是如意从宫里带出来的,可不是这手艺。
如意没看见周乐言愣神的模样,她此刻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宫里的厨子手艺。等口中的鱼肉咽下去,就见崔甫亲自拿了公筷为她夹了一块红烧肉:“公主再尝尝这菜。”
秋棠沉默地看了一眼抢了她差事的崔甫,识相地没有说话。
如意望着碗里的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愣了愣。看了崔甫一眼,才试探地夹起放入口中,果然是味道极好。口齿生香,肥而不腻。
崔甫看如意能吃得下,难得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一顿晚膳,崔甫都亲自为如意布菜,关怀备至。
如意虽也觉得疑惑,但毕竟膳食做的都合她口味,也都用了。等瞧着她实在吃不下了,崔甫才收了手道:“不知公主觉得晚膳如何?”
“甚好。”如意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
崔甫勾了勾唇角道:“公主觉得好便好,这厨子不光菜做得好,更难得的是,他每道菜都是药膳,却无药膳的味道。臣闻公主用膳总不得其味,常有厌食,臣祖母也曾有这困扰,便是这类药厨给慢慢调理好的。故此臣也找来一个药厨,公主若是觉得用得好,可带回东宫慢慢调养。”
松青在后头默默抹泪,话说得轻松。可他这几日里寻遍了扬州城,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还是人家大盐商离不得身的厨子。主子得了消息亲自上门讨要,还不知花了多少代价。
如意盯了一会崔甫:“崔郎君为何对我这般好?”
周乐言和赵享明立刻低下头埋头吃饭,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崔甫顿了顿道:“为公主排忧解难,是臣的本分。”只说了这一句,再不提旁的。
松青在一旁心底大喊,才不是!他如今可算是看出来了,他家主子平日里心思深沉,心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可却没对哪个人这么上心的,就算是老爷夫人有什么喜欢的,他也不过吩咐一声让人去办。可他这几日天天被他家主子盯着去找人,一日找不到,就要一日接受主子的冷眼。
若是旁的小娘子,主子有了想法,那也不过是一纸婚书的事。可那是……他想到这里,偷偷瞥了一眼公主,按下心底的胡思乱想。
如意心里转了好几个弯,懵懵懂懂的好像终于意识到这小郎君对她平日里用膳很在意。她确实也满意这厨子,也不推辞:“那便多谢崔郎君了。”
等公主挪开了目光,崔甫才吐了一口气。只是捏着的杯子的手指有些用力后的发白。小公主双眸灿若星辉,认真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你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敛了敛眼里的神色,收起心底里不该有想法。
周乐言借着喝茶的姿势偷偷打量崔甫,这崔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往东宫里塞人岂是那么容易的?进宫之前这厨子祖上八代都要被余皇后给扒一遍。
纵然突然被崔甫这么一招给打得有些懵,如意还是没有忘记她今日的任务。
只是这话在如意嘴里转了几圈,也不大好开口,她手里捏着羊脂玉佩,刚打算开口,便听崔甫开口道:“臣今日,有一事要向公主请罪。”
如意坐直了身子:“哦?”
“若不是臣的叔父安排了画舫,也不会让公主被赛月会冒犯。还请公主降罪。”
周乐言只想上前抓着崔甫死命摇晃,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
如意点点了头道:“那倒是,不如便罚崔弦生辞官回家种地去吧。”
崔甫被如意堵了一下,顿了顿:“公主莫不是在与臣开玩笑?”
如意摇摇头:“崔大人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与大人您开玩笑,倒是郎君一直与我玩笑呢。”
亭内一片寂静。
崔甫静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亲手给如意添了一杯茶道:“想来公主心里已经知道崔某此番来扬州城,身上还有旁的事。”
“倒不是臣要隐瞒公主,只是圣人早有吩咐,不必告知公主。”
李如意 第 42 章
崔甫心里早有预感,他对李如意有些了解,知道公主心思细腻,对他此行必是有所怀疑。前几日那些人花样百出地在公主面前折腾,他还以为如意会立刻质问,却没想到隔了两日公主才发难。
想必这两日公主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如今是有备而来。他瞧如意接过了茶,低首慢慢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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