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茉莉蜜
见如意点了点头,又道:“可有我能帮得上公主忙的?公主直说便是。”
如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眼里满是狡黠地递上一杯茶,声音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好阿言,确有一事相求。”
崔甫听见如意这把嗓子,掩在袖子里的手,小拇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周乐言听见更是连连摇手道:“公主吩咐即可。”
如意看了一眼崔甫又看向周乐言道:“方才与崔侍郎梳理一番,建学一事大有可为。只是需得一个让所有人都挑不错的名师来担这个名头。”
周乐言拧着眉细细想了一会道:“名师?那自是要德高望重,公主与崔侍郎虽都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却难免被人质疑年轻,资历尚浅。朝内虽有几位大儒,却也难以做到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论起贤师,怕是只有如今闲赋在家,闭门谢客的房公才可担此重任。”
崔甫颇意外地瞧了一眼周乐言,这小娘子听闻是个精通吃喝玩乐的金陵子弟的典型。却不想,一开口便言明要害。
他低头瞧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心里思量,想必这周小娘子早已有心要入仕。又得皇太女喜爱,日后入朝只会平步青云。
如意与周乐言相识多年,自是知道她有几分能耐。闻言嘴角笑意更深,道:“既如此,这差事便让你来办。崔侍郎入金陵不过几月,与房公并无深交,而我更是与房公无一丝交情。这事儿,你不办谁办?”
周乐言头都大了,求饶道:“公主,不是阿言不肯办。只是此事正如您方才所言,难于登天。公主给我换个差事吧,我实在怕有负公主所托。”
如意充耳不闻,只挑着细眉,意味深长地斜了她一眼道:“你阿兄周云生前年得的房公的墨宝,你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那是哪里来的?”
周乐言听见这话,讪讪地低下头,不再推脱,只苦着一张脸。
崔甫打量着如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便知这公主是当真有把握。他自然是有法子的,当日试探房公之时,房公闻言颇为心动,他只需再用一两个法子,便能让房公点头。
只如今瞧着公主已有了对策,他自然乐得轻松,建学乃是大事,落在他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崔甫沉吟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他低着眉嗓音清冷道:“那臣便等公主的好消息了。府衙内还有诸多要务,建学之事待臣回去细细整理后,再来与公主商议。臣先行告辞。”
崔甫有要事在身,如意自然不会阻拦。
待崔甫离开后,周乐言忙凑前对如意八卦道:“崔侍郎瞧着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与人相处,使人如沐春风非常舒适。可我瞧着却是高不可攀,心思深沉。这样的郎君,面上温和,可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公主当真要如此看不透的一个人?”
如意抬了抬眼,好笑道:“怎么,周娘子有何高见?”
周乐言“嘿嘿”一笑道:“鄙人不才,倒是有一点小小的看法。”
李如意 第 18 章
周乐言语重心长道:“这旁的事情我周乐言不敢说,但纵横这金陵城多年,于这识人方面还是略有一点小小的见解。”
她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接道:“崔侍郎一派君子风采,才华横溢,无须我多赘述。出生自名门望族,教养也是极好的。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坊间俱是赞其有魏晋名士之风采。但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人。”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瞥了李如意一眼,李如意表情丝毫未变。
“他这样的世家子弟,我属实见过不少。最是不近人情的。说得再明白点,就是万物不入他眼。大多觉得世人多愚笨,瞧不上旁人。他们想要的,就是一个能替他们掌管后院的端庄贤惠的夫人罢了。更何况,他崔甫如此有才,岂能甘愿做笼中鸟,困守于后宫。而公主尊贵非凡,日后登基大宝,合该寻一个样样都以公主为首的好郎君。”
如意听到这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断她道:“何为好郎君?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阿言不必再说。崔甫未必是如你所说只是一个冷心冷情的郎君,日子还长,我总有法子让他心甘情愿入宫。”
周乐言已然瞧出来了,这公主压根儿不知情为何物。她只怕公主本是瞧崔甫一时新鲜,却弥足深陷。只怕公主真爱上崔甫,到时候可就覆水难收了。
但如意如此说,她自不会多言,便岔过话头道:“公主今日入朝,一切可都好?”
如意此刻心情已经不似早晨那般,只冷笑一声道:“好,一切都好。”她又抬眸瞧了一眼周乐言道:“你如今老大不小了,方才崔侍郎在,我不便多问。如今只你我二人,你实话与我说了,往后可有打算?”
周乐言闻言,正色道:“我待公主之心日月可鉴,往后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切但听公主安排。”
如意闻言满意笑道:“你我二人多年的感情,我自是对你极为信任。房公此事你务必尽心尽力,给它办好。我好向阿耶开口为你谋个一官半职。如今我在朝中无人,你可千万别扯我后腿。”
周乐言皱了皱眉道:“公主吩咐,阿言必是办得妥妥帖帖。只是公主宾客一事,公主可有合适的人选?”
如意点了点头回道:“此事我心中有数。圣人早有安排,如今我要做的就是建学一事。我刚被立为储君,朝内朝外无数双眼睛此刻正瞧着我,崔公送我如此一番大礼。我不做出些成绩,如何堵得住这些人的嘴?”
周乐言带了些气道:“自圣人明旨建学一事,如今朝野上下都议论纷纷。公主不知,如今金陵城可谓是热闹非凡。立储一事,百姓们倒是接受良好。只一些自诩才子的半吊子高谈议论,言女子不可为帝。简直不知所谓!听得实在让人生气!”
李如意轻笑了一声,安抚道:“无妨,这些话怕是大多数人心里都想过。只是有的人敢说,有的人不说。只是他们说与不说,都不是他们能做决定的。往后你莫要为此事与旁人争执,不值当为此事动气。”
李如意瞧着周乐言还有些闷闷不乐,又说了几句安抚。又留周乐言用晚膳。
待近晚膳时分,秋雅姑姑近前通传道:“启禀公主,赵享明来向公主请安。”
秋棠正在一旁伺候如意净手,如意接过帕子自个儿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将帕子放下道:“叫周小娘子也去书房听着。”
秋雅姑姑领了命忙退下。
等如意回到书房,周乐言与赵享明都在里头候着了。
如意一进门落座,赵享明忙上前行礼,道:“臣参加皇太女,皇太女大安。”
如意温和道:“赵先生客气了,请起罢。”
赵享明方才与周乐言已然见过礼了。他动作利索地起身,瞧着便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他如今年方二十六,早前参加科举考试,倒也拿了个名次。只是从他小妹入宫侍奉公主开始,他家便站队了公主。一直未入朝,只为公主做事。
如意瞧着赵享明意气风发的样子笑道:“往后还要请赵大人多多担待,东宫里的事情多有麻烦了。”
赵享明长得一表人才,眼睛与秋雅姑姑尤其像,都是圆圆的大眼。此刻睁着一双眼睛显得人尤其无辜。
他急忙摆手道:“这本是臣该做的,公主不必如此客气。”
李如意招呼他们,笑道:“你们二位都已见过,我也不再多介绍,两位坐下再说。”
待周乐言与赵享明都落座,不等如意出声询问,赵享明便拱了拱手道:“启禀公主,今日臣奉命调查陇西李氏子弟夜犯宵禁一事,去了京兆尹府一趟。京兆尹大人与臣去了一趟宗人府,提审了当日犯事的陇西李氏子弟,还有他们的侍从。又去了平康坊查了几个花娘。”
“据那几个侍从所述,几位郎君平日里虽有些行事荒诞,但决计不敢犯下如此大错,纵容当日酩酊大醉,也不可能挣脱一堆侍从。京兆尹大人与臣同去了平康坊,查到当日酒里被花娘们下了五石散。”
周乐言闻言,惊讶道:“这平康坊的花娘疯了吗?五石散为禁物,这些花娘从何得来?”
赵享明点了点头道:“这些个花娘确实没有理由给小郎君们下五石散,臣一番审讯后得知,这些五石散皆是她们从西域商人那花重金所得。她们不知是五石散,只当是些助兴的东西,便下些在酒里。”
周乐言闻言更是惊讶,道:“这些花娘纵情声色于烟花巷柳之地多年,莫说这禁五石散一事不过才过去五年,就算过去十年,二十年,这些花娘化成灰都该认得这些脏东西!”
五年前,宗嗣李肴洺服用五石散而死一案震惊朝野。
李肴洺说起来还是李如意隔了亲的表叔。十多年前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美男子,于政事也是有所建树。圣人虽然与这位表弟不是很亲,但宗室子弟难得出了个有出息的,也是颇为看重。
一时间风头无两,如意也挺喜欢这表叔,他为人颇为风趣,常爱给如意讲故事逗如意笑。
风头最盛的时候,哪怕是李如意身处后宫,都听过一些传言说圣人怕是往后会传位给这个风华正茂的表弟。
故而,李肴洺服用五石散而死才会成为当年的大案。
一个前途无量的宗室子弟,竟与友人一同服用五石散死在了浴室内。百姓议论纷纷,震惊朝野上下。
圣人大怒,命大理寺彻查。
严查之下,发现五石散这些年致死的不是一个两个。五石散佐茶服下后能令人短时间内精神振奋,让人觉得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又令人目眩神迷,仿若来到仙境。短期内便可令人上瘾,长期服用更是会让人失去神志变得痴傻。
如此“好物”,最常被人用到的便是在平康坊花娘那里。只是一来五石散价格高昂,令普通百姓望而却步。二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死了人在花娘床上,不堪入目,便也不敢声张,只草草的一句得了急病去了。
所以众人才不知这五石散竟有这般危害。
如意还记得圣人当年连着几个月脸色都极差。前前后后数十位大臣落马,一时间,朝野风声鹤唳。后从坊市里搜出的五石散都尽数焚烧销毁,严令禁止服用五石散。五石散被视为禁物,金陵城内是提都不会提一个字。
周乐言说得不错,这金陵城若说了解这五石散,谁都比不上这些花娘。平康坊当年一夜间没了多少花娘,入狱的,当场赐死的。可都是在她们眼前发生的事儿。
赵享明看了一眼坐得端端正正的两位小娘子,压着声迟疑道:“这些花娘确实不知这是五石散。五石散于...于房事上有些助益...这些花娘,从那西域商人所得,只当是些助兴的药物。”
说着,他便从袖口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示意道:“公主请看,五石散赫赫有名的便是那颜色如朱砂一般艳红,而这包五石散,如面粉一般洁白。臣特意询问了几位花娘,常人若是服用五石散后会觉得火热异常,只想脱衣,泄热,否则燥热难忍。这叫“行散”,便是五石散的由来。但当日几位郎君虽有些衣衫不整,但据几位巡城侍卫所述,衣裳都是穿得好好的。”
“故而这些花娘不识禁药,只当是西域一些特别的药物。若不是今日公主让阿妹提醒于我,我与京兆尹大人怕都是难以想到这一层。”
如意盯着案上的药包,眉头拧得紧紧的。她实在厌恶这些东西,这东西不知毁了多少人的人生。只是五年前崔甫还不知是在李朝还是关外,如今竟也能将几件事联想到一起去。
周乐言如今不过十五,五年前虽也贪玩,却也知道此事厉害。她伸手把那包五石散拿过来细细的瞧了瞧,又颇为嫌弃的丢开,转头问道:“那赵大人是如何判定此乃五石散?”
李如意 第 19 章
赵享明笑了一下道:“臣不懂制药,但却有人懂。清凉山上有一道观,里头的吴天师与臣乃多年好友,吴天师于丹药一方颇有研究,臣便请他瞧瞧。吴天师道寻常五石散乃是由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炼制调配而成,而这五石散却改了两味。”
“便是那些西域商人为了钻这禁药的空子,故意换了颜色,由艳红变为白色。又因改了方子,让人用了不会觉得灼热,但其危害却比原来的五石散更严重。”
“一旦服用,便让人上瘾。轻而易举夺取人的神智,使人一时间力大无穷。但一旦药效过去,身体便会疲倦异常。这对人身体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京兆尹大人近来已为此事愁得觉都睡不着,花娘那里查了几次,都未查明。他特意托我向公主致谢。”
如意笑了一声:“他谢错了人,要谢还是去谢崔甫去吧。我可想不到这几个小郎君碰了禁药。”
她又斜了一眼周乐言道:“怎么,我们周小娘子日日流连平康坊,竟对五石散死灰复燃一事毫无所觉?”
周乐言大呼:“冤枉啊公主!近日里被我阿娘日日看守于家中苦读诗书,哪有机会出门?再说,我去的花娘都是卖艺不卖身,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李如意冷笑一声道:“呵,人倒是想卖身,你也要能买!”
周乐言苦笑:“此事确实是我失察,早些日子我略有耳闻京兆尹去平康坊搜查五石散一事,但只以为哪个胆大包天的花娘偷偷犯下的事,却也想不到西域商人为了利益,竟敢给禁药改头换面,敢在李朝兜售。”
李如意肃着脸道:“此等歪风定不能助长,必要连根拔起。”
她盯着赵享明道:“这几日麻烦赵大人好好盯着京兆尹大人处理此事,必要严惩。明日下了朝,带我的口信去宰相府,务必请崔侍郎崔大人协理此事。他一手主理互市多年,对这些西域商人若是不知该如何处置,便去问他。”
“是,谨遵公主令谕。”赵享明领了命便退下了。
此时又到用晚膳的时间,如意领着周乐言去了饭厅,便开始用膳。
周乐言坐在那里就像榻上有刺似的,左扭右扭。
如意不动声色地用完了正常的晚膳,手里端了杯茶,才慢慢开口道:“说罢,食不言寝不语,你瞧你坐不住的样子。今日连你爱吃的樱桃酪都没用几口,到底怎么了?”
周乐言挤眉弄眼道:“我实在好奇,这崔侍郎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五石散一案发生时,崔大人可不在金陵城。五年过去了,这话可没人敢提个头,就京兆尹查五石散都是按了旁的名头偷偷查的,这事我都是听那歌姬所述隐约猜出来的。他崔大人如何能知?”
李如意笑道:“就为这事?不说旁的,清河崔氏多少门生,朝野中有些动静他知道不是很正常吗?他崔甫又与这些外商打交道多年,其中弯弯道道,他心里自然清楚。至于平康坊……”
如意话音未落,周乐言忙接道:“定是崔大人去过平康坊时察觉!”
如意抬了头横了她一眼,重重地搁下手里的茶盏道:“我自是相信崔侍郎,他就算去了平康坊,也不会逾矩,做那等有失体面之事。”
周乐言瞧如意搭话,更是来了劲道:“男人去平康坊不找花娘纵情笙歌去做什么?查案吗?”
如意生硬回道:“你不是说崔甫瞧着便是冷心冷情之人吗?我可从未听闻过他近什么女色。”
周乐言眼看如意一张俏脸越来越黑,添油加醋道:“公主有所不知,男人是会变的。金陵城多貌美女子,平康坊的花娘色艺双绝,连我一个小娘子都怜惜她们。更何况一个郎君。”
她又低头小声道:“我阿兄与我说崔侍郎与他相见时盯着一个秦淮河边的歌女瞧了许久。我阿兄正筹谋待崔大人去扬州时带他好好瞧瞧什么叫温柔乡呢。”
如意沉着一张俏脸盯着周乐言,道:“你阿兄若不想去关外服役,便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你,赶紧出宫,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周乐言看效果达到了,忙笑着请安告辞。
李如意是怎么也不肯承认自个儿心里那酸胀是嫉妒,她只认为自个儿是恼火,恼火这崔甫没有眼光。一个秦淮河的歌女也能让他多看一眼。
待一夜过去,如意醒来,面上虽然瞧不出什么别的,但东宫的侍女都拎着个心,昨儿晚上,皇太女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可得仔细伺候了。
如意去上朝的路上,一路都有大臣同她问安。她从小到大,不喜太监近身,今日上朝赵享明便一直随侍左右。
等她迈步进承明殿,便瞧见崔甫周围围了一圈人,反而他阿耶崔琰崔公周围一个人没有。
她挑了挑眉,走到崔琰身边行了个礼,勾着唇道:“老师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瞧着气色极好。”
崔琰也回了个礼,慢悠悠道:“皇太女大安,臣见皇太女便觉心情舒畅,自然气色好。”
如意面带微笑地想,怕是昨日瞧见我出丑,乐得一宿没睡吧?
等李莲衣进殿宣告圣人入殿,方才仿佛连体婴似的大臣,一个个站得那叫一个泾渭分明。仿佛已然做好接下来据理力争的准备。
如意今日很淡然,她如此看重自个儿的形象,颇要脸面,是决计不会做出与人扯着脖子争吵的样子。
她此刻,站在皇太女的位置,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是服服帖帖精致不已。她今日特意带了赵享明,赵享明他阿耶礼部侍郎,已然对其进行言传身教,她不必费一点心。她只需要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结果就好。
但哪怕做了心理准备,下了朝的如意还是觉得难以适应这些大臣的大嗓门。
她此刻跟在圣人后头慢慢往御书房里走,圣人今日听闻五石散一事心情到底有些不好,沉声道:“今日事情办得不错,赵享明办事利索,一日功夫能查出这些,不错。”
“我知你不喜太监近身,你愿意带着他便带着吧,他也忠心。此事如今牵连甚广,你别再插手此事了,好好与崔甫去办建学吧。”
如意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她阿耶,开口道:“阿耶,为何不让我继续查下去?”
圣人意味深长地瞧了如意一眼道:“你可知如今负责管理西市的是何人?”
说完瞧着如意哑然的样子,留下一句:“去瞧瞧你阿娘吧。”便抬步离开了。
“可是政事上让你不顺心了?饭都不好好吃。”长乐宫里,余皇后一边亲手夹了一筷子菜一边打量着如意的脸色。
如意这才回神,温声道:“确实有些烦心,让阿娘挂心了。”
余皇后闻言不再询问,等人撤了早膳,春荣姑姑默契地领着人下去,给母女两人留了空间。
余皇后才缓缓开口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想必阿奴定是有话要与阿娘说,说罢。”
知女莫若母。
如意掐了掐手指,她不是头一回遇到这事儿了。
今日圣人未尽之言,她是一时想岔,才忘了西市如今早已是她的小舅舅,余皇后的胞弟余东晖,一手掌管。五石散在西市现世,她小舅舅定是要被定个失职之过。
她如今难以开口,倒不是怕余皇后袒护胞弟。实在是怕她阿娘要打死她小舅舅。
余氏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却也是书香门第,余皇后行三,上头两个哥哥虽没有大才,却也外派做官清正廉明。坏就坏在她的弟弟,余东晖是个混世魔王。
余氏一族作为外戚,那可都是夹紧了尾巴做人。奈何她外公老来得子,她小舅舅横空出世,那是浪得没边了。终日里没个正行,谁也不怕,就怕余皇后。可余皇后远在深宫,心有余而力不足,想管也不能日日盯着他。
好不容易等如意出生了,这个浪荡子才收了心想为外甥女以后添一份助力。他把如意看作自己的女儿,疼得很。
可惜好心办坏事,如意小时候就被这倒霉小舅舅霍霍过一回。
知晓如意爱美,他听闻喝牛乳能让肌肤如雪,献了一头小牛犊子进宫,说要让如意养大后喝牛乳。如意一开始确实是高兴得很,瞧见小牛犊子新鲜,便想上前摸摸。小牛犊子要不然就是小牛犊子了吗,直接一脚把如意蹬断了根肋骨。
她小舅舅作为罪魁祸首自然免不了责罚,余皇后亲自行罚,抽断了好几根藤条。最后还是圣人过来做了和事佬,才罢了手。
但如意至今也没喝过一口牛乳,现在日日都是用的羊乳。
实在是余皇后对她小舅舅毫不心慈手软的模样给她和她阿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阿耶不好明说,可她也不敢开口啊。
如意暗暗叫苦。
但还是憋着口气道:“阿娘,我与你说件事,你先答应我,万万不可生气。”
余皇后面不改色,饮了一口茶点点头。
如意刚开口说了一句:“小舅舅他……”便听见余皇后将茶盏重重地磕在桌上,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李如意 第 20 章
余皇后往日里待她总是一副慈母姿态,这会猛然听见李如意开口便是小舅舅便有些上头。
李如意硬着头皮接道:“前几日有陇西李氏子弟在西市里吃了五石散夜犯宵禁,被巡防侍卫失手打死。小舅舅如今管理西市,怕是要担些责难。”
余皇后冷哼一声道:“公务做得不好,责罚是应该的。”
她瞧见如意小心翼翼的眼神,放缓了些口气道:“后宫不得干政,此事你阿耶可是交予你了?你不用顾忌这个混账,做事不尽兴,该他的。阿娘不会插手替这个丢人现眼的求情。”
如意喃喃嘀咕道:“哪里是怕你求情,是怕你打死他。”
“嗯?”瞧着余皇后投过来疑惑的眼神,忙收了神色,讨好道:“阿娘自然公正不阿,此事也不尽怪小舅舅。如今我入朝正缺人手,还指望舅舅帮我,自是不会重罚。”
余皇后也说不好听见这话的心情是怎样的,一时有些想劝如意换个人,一时又有些可怜她阿弟,倒也希望她阿弟能做出点成绩。瞧着如意那张明媚的笑脸,不忍泼她冷水,只表情复杂道:“随你罢,只盼他能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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