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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聞人云
枝枒一晃一荡,发出簌簌的响声,几欲催妖入眠。梅花纷纷如雪落、盈盈香气扑鼻。每逢冬季,我总是特别嗜睡??
「哎呀!」我吃疼地惊醒,下意识抬手去摸额头,一朵凝晶的梅花正贴伏其上。我想抠掉它,耳畔却传来——「嗯?」——警告的上扬尾音。
我瞪了底下的书生一眼,书生冷冷注视着我,我自知理亏地堆起笑,他却不领情地哼声:
「我瞧你是太清闲,这都能睡。成日不是吃就是睡??」他掀唇,无声的动了动。我却清楚读出他的唇形:「吃货!」
我晓得他在笑我,那有什么所谓,几千几万年前不都同一家嘛?指不定哪日运气来了我也能登仙成佛哩。就是希望大师兄可别手快一棒把我给打没了啊!我对唐僧肉可没兴趣,除非他比鸡好吃。
唉,画画最无聊了,比弹琴跳舞烹茶弈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无聊,只比习字读书好些——因为书生刚教完我就忘了。书生一生气,我的屁股就遭殃。唉唉!谁让妖的记性向来不好,活得长忘性就大,至少我比姥姥她好呢!姥姥转眼没见我就把我给忘了,我却还记得书生家的路,时不时过来找他玩儿。他可真不知足!难伺候的书生。
幸好没多久他就放弃让我认真读书了,只是固定练几个字,练完便玩。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曾说过要写本书,教教我们这些妖什么叫「礼义廉耻」。那时我趴在他光溜溜汗涔涔的背上随手乱画,一撇又一捺,一捺拖得长了,直拖到了他的后腰左臀,我顺势捏了一把,手感甚好。然后又被摁在床围边教训了。害我一整晚都屁股疼没睡好。
那时他皮肤比现在好,润腻紧实、拊摩熨贴,头发倒比现在短得多,我时常捉疼他;脾气更是差得很,恶劣暴躁。扣除他不知我是妖的前几个月,到后来每次玩儿都弄得我断骨折腰、浑身是伤,血都浸透了床褥。
那阵子小婧还以为我被道士看上了,吓得躲进树里不敢出来。害我没鬼可诉苦,唉唉。
有次闹得凶了,我不小心掉了几滴泪,觉得很丢脸;竟然被人给欺负成这样,万一让姥姥知道还得了。我不想再玩下去,吸足精气抓着鸡就走,他给的鞋子也不要了,妖穿什么鞋呢。他喊我我也没回头。反正他没力气追不上我。
身上的伤没一刻就好了,心里却不知怎的堵得慌,我记起姥姥说的:「人妖殊途。」还是别再找他玩儿了吧?虽然他是个讨厌的坏书生,我这只善良的妖也不想害他短命。
所以我在窝里睡了整个冬季。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
来年开春,我听到鸡啼,肚子咕噜作响,竟是饿醒了。
睡醒后迷迷糊糊,只记得找书生要吃的。霁雪初融,泥泞难行。我迷了几次路又跌了好几跤,才总算摸上书生家的门。
敲开门时我还以为找错了,书生看起来一点都不书生,至少不似往昔那副「轩眉朗目、谈笑自若」的傲气装逼样儿,倒像是某个趁主人不在家闯空门又被妖给撞破的倒霉宵小。
我嘴里忙道:「抱歉找错了。」回身想走,迈了两步又停住。怪怪,屋旁那颗树的树干上还留着我磨爪子的痕迹哪,况且这味儿是我留下的没错啊?虽说雪水让味儿有些淡了,可我没道理认错。我狐疑地扭头,难不成书生搬家了?
那倒霉宵小忽从背后拥住我,拥得很紧很紧,将我的头牢牢扣在他胸口;我背靠着他,耳边尽是「怦咚怦咚」急促紊乱的响声??胸口闷得慌,心里莫名窒塞,我觉得难受。可闻到那熟悉的气息充盈鼻间,全身登时整个都放松了下来,总算确定:啊啊!的确是书生没错呢。
耳侧湿湿的泛着潮意,难道又下雪了吗?我想抬头看看天,可书生搂得太紧,我只得动也不动的同他像两根木头僵在那、任凭温热的雨雪淌浸我颈间??





化人 第四回
后来书生再没弄伤我,我也尽量不吸他精气,没想到精气对人影响这么大,是我不对。那之后他着实憔悴沉默了许多。兴许那次我吸得过了。
但偶尔克制不住还是会吸上那么一小口,真的是很小、很小一口。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吸他精气,没辄那气味实在太诱惑妖精。姥姥说精气对鬼妖来说就像上等美食,然而人欲深业重,加之心魔所扰,实则对修行无益。
画画那么无聊,我不懂书生为什么那么喜欢画;而且什么不好画,树啊花啊寒塘飞雪多美啊,可他偏偏喜欢画我。他说寻常事物没意思,画些不寻常的才有趣;特别是人间见不着的妖精。可怜我这只妖回回都被迫当题材,因为他说他只识得我这不寻常的东西。
记得有回我无聊到睡着,直到被股焦味熏醒,才发现我的鸡烤糊了!兀那坏书生却像是鼻子掉了似的,自顾自全神凝注地提笔作画,半点没照看我的鸡!那次可把我给气坏了,吵着闹着要书生再烤两只鸡赔我,结果烤鸡的时候他又缠着我玩儿,把我扣在椅子上使劲折腾,害我好久才总算吃到鸡,腿都软了??呜呜。再后来我就很小心没在他画画时瞌睡,时不时便抬眼瞧瞧我的鸡是否安好。可他却——
「别看鸡,」他寒声道,冷冰冰的黑眸正对着我,「看着我。」
啊啊!讨厌的小心眼的恶劣又霸道的臭书生坏书生!他一定是嫉妒鸡长得比他俊美!比他更能诱惑妖心!这折磨究竟何时才能到头啊?!
书生喜欢画画,我讨厌画画,既然他想画些不寻常的东西,我觉得把小婧介绍给他应该不错。反正小婧总爱念叨着读书人,成年成月把读书人挂嘴边,周而复始、始而复周;必然是对读书人存有极复杂深厚的情谊——这样我吃鸡、他画小婧,大家都好。
于是我挑了个月圆之夜拖上书生遛着鸡到小婧夜夜荡秋千的槐树底下。彼时,皓月当空,漫天星子眨啊眨,眨的我眼睛都花了。
坏书生就是坏书生,他说不出力没鸡吃,我只好蹲在他旁边帮他研墨举烛。有时我光顾着看鸡了,没注意到他,他就拿笔涂我的脸!搞得我整张脸跟花猫似的!他果然是讨厌的爱欺负妖的臭书生坏书生!!平日里他帮我画了那么多画,却一幅也不准我看,神神怪怪的,不知偷藏哪去了,我怎么也翻不着。这回总算逮到机会亲眼瞧瞧他的画技,指不定根本没他夸得那般神,把我画成了奇形怪状的畸形妖。
书生画鬼似乎跟画妖不同。他画我时总是眼也不移的盯着我、也不准我挪开视线。我觉得很奇怪,难道他眼睛都不会累吗?就见他手执着笔在纸上游动,时不时便搁止停歇??所以他总是画得很慢,害我无聊到睡着;然后每次睡着他就把我喊醒,让我继续瞪着他。到最后我都能把他的睫毛给数清了!这么说来,上次他根本就是故意把我的鸡烧焦的嘛!果然是讨厌的奸诈的趁妖不备的色书生坏书生。
他画小婧时就完全不一样。他先问小婧想要什么样的画,小婧笑,毫不迟疑地说:「能让人一眼见着便迷上的画。」书生蓦地笑了。
然后他纵身而起,从最高处的枝枒摘了片叶子,放至唇畔呜呜吹响。笛音清亮澈泠,调子却隐隐含着幽怨??倒有些像他曾奏予我听的琴曲,可又截然不同;少了欢欣愉悦的热烈、多了欲诉还泣的凄怆。
小婧闻其音便知其意。果然人和鬼之间比较有共通语言。本是同根生嘛。
我蹲在树旁愣愣仰望着他们——
月晖柔柔洒落,映得满地莹亮。书生凌空步虚,意态悠然,眉眼是道不尽的风流;冉冉拾花而下,衣袂迎风翻飞,若仙魔临世。小婧踏月逐影,风华绝代,身姿有说不完的妩媚;依依攀乐而升,腰肢柔弱堪折,似青蛇惑凡。
书生吹笛、小婧倾舞,音愈低而舞愈高,登风飘摇;曲愈迟而旋愈急,落花纷零。
果然是幅极美的图画呢。
我从旁望着小婧含情脉脉地和书生对视,心底忽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嘛,他们两个外表看上去的确是很般配,不像我,跟个孩子似的,每回和书生出门总被当成是他妹子。再过几年兴许就成了他女儿或孙女??想到这里不禁想为书生默哀。大不了以后不跟他出门好了。
曲毕,舞止。小婧深深深深一个倾腰,似要跌在了地上。我见书生的衣袖略微一扬,像是要伸手去搀。傻子,人怎能碰得到鬼呢。看来以后可以多喊他笨书生了,哈!哈!哈!
唔,喉咙貌似有些干。还是先解解渴吧。
我热切深挚地凝视着那强韧优美的颀长,胸中盈满爱意,心儿跳得飞快;对方像是有些怕羞,径自别开头不愿见我。我探手将他抱了个满怀,指掌圈握住他的颀长,来回不断抚挲;时而温柔似水、时而迅疾如电,逗引得他连连打颤、筋络毕呈。啊啊!明明我是希望他能放松下来,别总那样僵硬,很伤妖的。
可对方仍似感到不安,喉间发出咕咕的细鸣、扭动着想逃离我的掌控。我不乐意,为何他总不明白我的心意?于是我半启樱唇,小舌微吐,试探性地舔了舔那颀长,霎时,对方再也忍耐不住地发出长长的啼吟??
我受到鼓舞,越发卖力,将他的颀长上上下下舔得湿湿的。对方像承受不了我给予的刺激,挣动得越发厉害,我几乎快制不住他??无法,我只得张口衔住他。他的颀长微微带点咸腥,细毛搔刮着我的腔壁,涎水自鼓起的颊际淌泄滴落??感受他火般的炽热与强而有力的脉动在我嘴里奔腾跳跃,我心醉神迷,一时情难自禁;贝齿收紧,深深咬下,用力吮吸。剎那间,一股灼热喷射进我喉间,我瞇起眼,贪婪地吞噬那浓稠黏滑的津液、陶醉地品尝那新鲜甜美的甘霖,耳边传来对方嘶哑的绝叫??(此处应有本,删去。)
桃花何时洒了我整身,我浑不在意。书生一把揪起我,捏开颌骨,目光阴狠地拔出我嘴里的颀长。突来的变故使我来不及反应,尚未咽下的津液整个倒流倾泻而出,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濡湿了衣襟。
呜呜!疼死了,牙险些没磕断。他铁定是想让我真变成他口中的「无齿小妖」!讨厌的好色的见鬼忘妖的臭书生坏书生!我最讨厌书生了!!
心里气不过,我张嘴咬住他的手指,努力瞪大眼睛摆出最凶恶的模样想吓唬他。岂料书生非但没露出骇怕表情,盯着我的眸光晦暗难辨,显然神思不属。
背后莫名有股寒意。我叼着他的手奋力啃了一阵子,无果,只略微留下淡淡红印,心知是书生搞的鬼。无法,只得放弃。松开嘴,无视书生的表情,可怜巴巴盯着我心爱的他??他被扣在书生手里,颀长的脖子断了一半,凄凄惨惨耷拉着,血自滴淋,仍在发出微弱的呻吟??
书生结果了他。我心爱的鸡。
我两眼晶亮地看着书生利落的拔毛去爪,将其开膛剖腹后掏出内脏,抹了整身又塞了不知什么东西进去。接着他用新鲜的荷叶裹住鸡、糊上湿泥后埋入地里,升起火堆。
然后书生转头朝我笑,背着火光我只见着他森森的白牙。
他说:「现在可以开始画了。」
我像小奴婢般在他左侧打下手,时不时被书生嫌弃;小婧荡幽幽飘在他头顶,间或轻笑私喁。「不公平!为什么她不用摆姿势?」我把笔掷在地上、戟指小婧,凶巴巴地问书生。
「作画讲究意在笔先。况且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书生慢腾腾拾起笔,上上下下逡巡了我一圈,然后用一种似怼怒又似嘲谑的复杂目光直视着我。
我不懂他什么意思,可却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他看我就跟我看鸡似的,我觉得还是别在这当头跟他顶嘴,免得被小婧看笑话。
——连个人都摆不平,枉费做妖!
书生很认真很仔细的帮小婧画像。很快,画就完成了。画里,月夜下的小婧美得空灵出尘,在槐树下轻盈翩舞。慵垂颈,懒倾腰,乌发流泄满地,微露出半张侧颜,似羞还怯、眼波流转,含喜犹怨??我以为自己眼花了,画怎么可能会动。我眨眨眼、又眨眨眼,嗯,眼睛果然花了。
总之,这画极美,画里的小婧美得全不似尘世中人。也对,她本来就不是人。
趁书生没注意,我刨开土挖出鸡躲到树后享用。嘴里啃着鸡,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偷听他们两个讲些什么。小婧可别把我同她说的书生的坏话也跟他说了啊。
小婧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嗓音又媚又糯的,还不时发出轻灵的娇笑。我忙抖了抖落下的疙瘩。
奇怪,我还以为她最讨厌书生了不是?每回荡秋千总爱絮叨着:「负心多是读书人??负心多是读书人??负心多是读书人啊啊啊——!!」尾音飙得又高又尖,吵得我睡不着觉。啊啊,我怎给忘了,小婧以前也是人,人最善骗,所以她也爱骗自己。嘴上说讨厌,其实心里巴不得多喜欢呢!什么嘛,当鬼就该有鬼样,否则像什么样。
哼!什么画好是因为题材好、画美未及姑娘美??认识书生这么久,从没听他同我讲过这么恶心巴拉的话!还没一起玩儿前,倒是曾见他把一干大姑娘小媳妇迷得脸红智昏、围着他团团转。看来他不只会哄人、也挺会哄鬼的,怎就不会哄哄妖呢?我恶狠狠地撕咬了一口鸡,颀长的脖子再也承受不住的「咔」地发出脆响,鸡头跌了下去,骨碌碌在地上打转。
他们又讲了会话,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凑在耳边才能听清楚的悄悄话。我听不清他们讲了些什么,反正我也不、稀、罕!大方妖不和讨厌鬼、坏书生计较!
不久后讲话声又恢复了正常音量。书生说他要告辞了。小婧说要送他。他说不必,「千里相送,终须一别。此夜与姑娘虽是初识,犹如故人归矣!在下幸甚,万不敢劳烦姑娘,望自珍重。」书生又掉书袋,他竟然知道小婧爱吃这套!话说小婧也是矫情,她明明不能离开那颗歪脖子树,送什么行?给他送终还差不多!哼!!
书生唤了我几声,我不理他。小婧也跟着叫,差别在于一个唤「妖精」、一个叫着「小狐狸」。我被吵烦了,没办法,只好从树后探出个后脑杓,恶声恶气问:「什么事?」
「天快亮了,我们要回家了。」书生的声音非常温柔,听来深情又诚恳,我几乎认不出他是在跟我说话。他走到我面前,拨掉我手里的鸡架子,用脚掘了个坑,连着鸡头一块埋了;又从怀里掏出巾帕擦净我的手、拈起衣袖揩拭我的脸。「方才你不嚷着腿酸累了吗?来,我背你回去。」他背着我蹲下身,手在腰后交迭,作势要背。
书生脑袋坏了不成?还是小婧迷了他的魂?
我扭头瞄了小婧一眼,小婧似乎很开心,满意的直点头。看上去比我还殷切,不断挥手示意我扑上去,像是恨不得立马把我往他背上扔一样。
啊啊,我弄反了,原来是书生迷了她的魂。
话说我何时说过腿酸累了这话了?我自己怎么没印象??这桃花林可是我老窝,成天跑个百来趟都不可能会累??啊啊!他又撒谎!!污蔑妖的名声,臭书生坏书生,嘴巴迟早烂掉!这话骗鬼去吧!
「小狐狸,累了就快回去歇息吧,有空再来看我。」
??小婧,我不怪你。
他仍蹲着等我,我莫名的就是不愿上去,有股说不出的别扭梗在喉间。「你自己回去。我回窝里陪姥姥睡。」
「可我不认得路。」书生轻声说,嗓音低低的,听上去有点儿委屈有些儿迟疑,他侧头望了我一眼,耳朵都红了。啊啊!他装羞涩个什么劲啊?!又在骗鬼了!
小婧再看不下去,直接刮起道阴风将我送上他背。书生抓我腿的手劲大得可怕,果然是假的。唉唉,回去又得倒霉了。
直到我们走远,耳畔还传来小婧幽幽的嘱咐:「路上小心??莫忘了??」
果不其然,那天我根本没得睡。书生回家后就把我吊了起来,双手连着双脚被反捆在身后,丝绳缠绕着腰臀肩胛一直拉到梁上,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串粽子??或者东坡肉、烤乳猪之流。总之,他玩得开心,我可是累坏了。全身都疼,特别是颊腮下颏,唇僵舌麻,喉咙都肿了,合不拢嘴;害我镇日话也说不清,只能喝糖水!呜呜,我的鸡??讨厌的心机的爱欺负妖的说翻脸就翻脸的白昼宣淫的臭书生坏书生!咒你早晚磨成针!!




化人 第五回
后来我好不容易摆脱书生溜回窝歇养时,小婧没在荡秋千,只是悬在枝桠上眺月。
她见到我,忽然幽幽叹了口长气。满树槐花顿时结霜,淅淅沥沥碎了一地。
然后她怅然忧惘地说了:
「那画不是普通的画。作画人也不是普通凡人。」
她朝我望来,神情哀戚,「你最好离那书生远点。我有不祥的预感。」
什么嘛,搞了半天原来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难怪我的天生魅惑对他没效!那他还画我做甚?画他自己不就得了。
我向小婧吐苦水。可是小婧说这事不能让书生知道,所以我就没说,依旧忍受他间或发作的画癖折磨。
「仙魔尚有心魔誓,世上没有比人更不可信者,切莫忘记:负心多是读书人。」小婧再叁叮嘱,这话她念叨了百年,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我虽从未见过仙魔,可那读书人何尝不是小婧心里的魔?
她劝我玩归玩,别太认真;动了真情必然会受伤,因为感情是不能够控制的。
「你还小,很多事不懂??我只愿你永远保持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才好。莫动心、莫用情。人心难测??」她叹:「玩玩还行,千万别爱上人。」
小婧你说得太对了,我可不就是铁铮铮的实证吗?!如果不是混太熟了心软、舍不得下重手,哪容得着被个凡人欺压成这样!妖的脸都丢光了??可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不晓得感情能不能收回来?下次问问小婧吧,若我能记得。
这么说来,书生背我回家的路上,倒是问了个怪问题。
旭日晨光稀稀疏疏透过林隙流溢而下,我伏在他背上,恍恍茫茫如乘风行舟。
「嗯??什么?」倏地惊醒,偷偷将嘴角的唌沫蹭在他后领上,衣衫明显暗了一块。
他将我向上托了托,闲谈般不经意地提,「我说,小婧姑娘的裙裾有些脏。」
「嗄?」我拧起眉,这干他什么事?是了,我竟忘了他画画前有妆扮题材的癖好。可从我认识小婧起她就是那袭青衣,百年来从未更替。鬼乃灵体,无知无觉,人世一切于她如虚影、但凡实体皆不能动她分毫。要什么衣服?小婧估计是做人做惯改不了习,哪像我,有毛皮就很满足了。
我同书生说了。身下陡地震了震,地动?我从他肩上探头观望。却听他嗓音沉沉似在笑,「莫怪、当年我初见你??呵,确实秀色可餐。」他意味深长地说。
剎那顿觉脸上潮热,幸好他看不到,否则不知又要被怎么捉弄了。
「适才我欲为她理去却拂了空,便是如此吗??你呢?」
我什么?我光顾着听前面了!你几时趁我没注意偷摸小婧?!难道除了妖你还想再同鬼玩儿吗?连鬼也不放过!果然是毫无节操的色书生坏书生!我戳着他背骂他。
「咳,我与小婧姑娘虽是初识,但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奈何阴阳两隔,造化弄人??幸得你牵线,倘使哪朝我欢喜了小婧姑娘,小婧姑娘亦欢喜我,定当答谢你。」他不知是在忍痛还忍笑,身躯巍巍颤颤,牵带我也一抖一抖,这船快翻了。
我急了,姑且不论他是说笑或者认真,要是他和小婧好上了,我以后岂不只剩元宝香烛可吃?那可万万不行!于是急忙揪他耳朵威胁他:「你敢!且不提小婧早有心心念念的人,根本不可能看上你!别痴心妄想!况且我虽打不着小婧,教训你还是可以的,从前是我让你,别以为我怕你??」
我是气胡涂了,竟然忘了他根本碰不着小婧,又该如何相好?除非他死了??
他猝然打断我的话,冷声道:「方才我是逗你玩的。我虽非正人君子,亦颇以风流自矜。自与你一块后,可曾见我同其他女子私下纠缠?你固为异类,在我心内却早已将你视做??
好罢,从前那些事确是我错,想来平日你总烦我教你训你,今日自当还你。」
说完,书生路也不走了,直接施展起轻功,提溜着我几个纵跃便到了家。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许不服气,可回想起书生素来的手段??哎,只能说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直到进房后他拿出绳子要缚我,我才赶忙退了好几步,讨饶道:「好书生亲亲书生,别生气啦,方才我是无心之言。你若当真欢喜小婧,我和小婧相识百年,知她向来最喜读书人。倘若你们两情相愿,你知我并非小气的妖,若多多给我几只鸡,我便勉为其难让出位子同意你们一起罢!」
书生气得笑了。虽然他在笑,我却莫名晓得他是在生气,还是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却无端笑得人心里发寒那种气极了的笑;我被他笑得全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赶忙搓搓手臂。
「好,你真好。」书生冷笑,「只要给你鸡,你什么事都好、都能答应。甚至还能一起?这很好。」
我嗫嚅着,「岂有不在意,我明明在意得很??」在意他会否觉得小婧比我好?在意他和小婧说了什么话?在意他竟然想偷摸小婧,却老是对我发脾气??
「你只在意鸡。」书生补了一句:「我的鸡。」
自然,他的就是我的,那是书生应承我的。书生的鸡以外,我不偷不抢不看不想。我固爱鸡,却明白取之有道。书生教我关于鸡的道理我都记着呢!我是懂事听话有品格的好妖精。
我哆嗦着同书生说了。
书生闻言竟是笑了。且笑得甚是好看。我一时有些迷花了眼。却在眨眼间我还来不及反应时,已然被扒光衣服捆了手脚点了穴悬挂在梁上。幸好还留了肚兜和亵裤予我。
他费了一番工夫才调整好我的姿势。身子腾空,双手双足并捆一块。踩不着地,头颅低垂仅能望着书生的鞋。幸而我身子骨软。那绳子底下虽垫着帕子不致勒伤肌肤,却依然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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