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聞人云
鬼差是接引死魂进入地府的通道,有时也负责搜捕滞留人间的游魂,通常在将死活物的身旁可见着鬼差。我祸害了不少鸡,加以小婧的事,同鬼差也是老交情了。
鬼差的脸上总是戴着相同的面具,身穿黑衣,大多很少说话,让妖分不清谁是谁。就拿小婧躲了五百年的鬼差来说,既辨不出公母、也认不出是否同一只鬼,时不时便出现在小婧身边,要抓她回地府交差。若非姥姥扣着小婧的骨灰,恐怕小婧早已入轮回投胎去了。
为防有人改命换命,鬼差大多在人死前即将离魂那刻才出现。也不知那臭道士施了什么法术,竟令得鬼差提早显形。
看到鬼差我吓懵了,不小心漏了形迹,被书生发现后我也不躲,直直站在原处。
书生远远瞧着我,许久方道:「你来啦。」
我傻愣愣地回他,「我来了。」然后我问他,「你能看见那戴面具的黑衣人吗?」
书生颔首,片刻后他问:「你为他而来?」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为你而来。」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见着人,「那臭道士呢?」
「去打猎了。」书生朝我行来,在相隔一箭之地时他突然停下,问:「你可是姥姥?」
我顿觉好笑,却依然摇摇头,「我是小妖。」
「我明明给你取了名字,你却仍叫自己小妖。」书生笑了笑,咳了两声,「不喜欢我取的名?」
我怕他会忽然死在我面前,忙上前搀住书生,「那名字是你专用的,旁人不能叫。」
「哪来的歪理,名字取来便是让人叫的。你啊,总是嫌麻烦,明明都教你那么多次,却依然故我。」
他乜我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妖性难驯。」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那名字笔画太多不好记,小妖多好记,况且我本就是只小妖。」
书生将后院的秋千修好了,他抱着我坐在秋千上,任凭秋千轻轻随风摆荡,我突然想起往日那些情事,不由心里酸涩,吶吶地说不出话来。
「你今日特来见我——我快死了是吗?」书生遥目望着蔚蓝无云的天空,问了我这句话。
我不知该怎么回他,只好道:「你别瞎想,我只是忽然想你了。那鬼差何时出现的?」
「今日是第叁日。」书生说,神情淡淡,瞧不清喜怒。
我一惊,忙问他,「那道士怎么说?」
书生嗤笑一声,沉声道:「能怎么说,无非是说我命数已尽。」
我拉着书生的手安抚他,「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为何?生死有命,又岂是你一只小妖可回天?」书生的声音很冷,手也很冷,我与他十指交扣,一时竟是无话可说。
「哭什么?」书生叹息着拭去我的泪,我这才察觉自己哭了。
「姥姥、姥姥定有法子帮你,我不想你死!」我抱着书生嚎啕大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书生冰冷的神情登时软化下来,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哄道:「好,我不死,只要你在的一日,我便陪着你一日,可好?」
关于延寿续命之术我所知不多,但姥姥却是会的,我拉着书生要他同我回去找姥姥。
书生答应了,临走前还不忘给那臭道士留纸条,「他也是好心救我,你别找他麻烦。」书生谆谆告诫我。
我何时找过他麻烦了?明明是他找我麻烦才是!他还想杀我呢!我哼了哼,姑且算是答应了。
书生摸摸我的头,我这才察觉耳朵尾巴又跑出来现眼了,方才情绪太激动,一不留神便冒了出来,好在山上没旁人见着,否则更是坐实了传闻。
于是我拉着书生回到桃花林里的老窝,那讨厌的鬼差也跟了上来。
化人 番外:初识
彼时正和书生赏玩宝匣里我的回忆,其中一段便是我和他初遇当时的场景,如今看来甚为怀念。
***
又是一年盛夏,蝉鸣嘈得妖也发慌。于是填饱肚子后我便绕到溪旁,想说玩玩水清凉一下也好。溪水清澈见底,有鱼群悠游其中,我欢快蹦起,在空中打了个滚反身跳了下去,激起水花拍溅。
泡在冰凉的水里,顿时觉得身上毛孔呼啦一下全都舒展开了,不禁快意地吁了口气。游了几圈,开始有些大胆的鱼儿拥挤在我身旁,或者用头拱我、或者拿尾巴拍我,小嘴翕动地啄咬着我的毛,闹得我浑身痒痒。捉弄心思倏起,在水底翻了个身化作人形,见那些鱼被我惊得慌逃四散,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声。
悠哉泡水的同时一面和鱼嬉闹,任凭他们在我指掌间穿梭游戏。我轻轻拨抚着大鱼身上斑斓的鳞片,无聊地搔他们的痒,鱼却只是潇洒一摆尾,甩了我一脸水珠。我咯咯笑着去抓他们的尾巴,又被躲开,我再去追;如是玩闹了许久,直到我腻烦靠在石旁休憩。
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直到感觉有水滴落在脸上方才惊醒。
午后骤雨,又大又急,我正考虑着要不要上岸找个地方躲雨;天边忽闪现灿烁白光,不多时,远处便传来滚滚雷鸣。妖最怕打雷了!于是我仓忙转身准备上岸,却见溪边不知何时立了个人!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大眼对小眼。我仰得脖子发酸都没见他有眨眼的迹象。也对,毕竟他有撑伞嘛,雨水流不进他眼里。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一个人,感觉颇新奇。他看上去和那些偶尔才会出现的樵子猎师全然不同:宽大的袖子被风吹得鼓起,飘逸若乘云,眉浓而剔,如竹影疏斜。眼眸深邃似藏星,又黑又亮;鼻梁直且挺,翅翼饱满;唇薄却形状优美、色如春桃。他的样貌俊美中透着股风流不羁,神采斐然,清扬洒逸;乌发松松绾了个髻,扎着碧色丝绦,在风雨之中荡荡晃晃、端的逗惹妖心。那副模样俨然就像是小婧口中念念不忘的读书人。
他朝我笑了笑,我瞧他瞧得呆了,恍恍惚惚似也回了个傻笑。
「姑娘??」他柔声唤,我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他是在唤我吗?可我不叫菇凉啊。
然后他以衣袖掩面迤然退开几步,却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疾朝我走近了几步;将伞擎在我头顶,挡去了瓢泼雨势。他微侧过脸,不再直视着我,暴雨浇得他全身水淋,发丝成绺湿漉漉贴着面颊,晶莹圆溜的水珠不断沿着他修长的脖颈滑落,雨雾沁染得肌肤隐隐有些泛红。「姑娘??这雨大得厉害,还是快些起身穿衣,以免受凉。」他哽了哽,哑声道:「你的衣裳呢?」
衣裳?我看看他又看看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哪来的衣裳,不就一身皮吗?只得呵呵干笑着答他:「衣裳被狐狸叼走了。」
他蓦然失了声息,旋即动作矫捷地褪了外衫让我套上,我拉着他的袖子欲上岸,结果腿不知怎地忽然一软,眼看要摔倒——他见状忙要挽我,却让重心失衡的我胡乱攀住,顺势便扑跌在了他身上。
——这可是我唯一一次在他非自愿情况下反压成功的重要纪念呀!于是我得意地朝他龇笑。彼时书生也把头搁我肩上同我一道瞧水镜,闻言,斜了我一眼,慢悠悠道:「你岂知我并非自愿?」薄唇一启衔住我耳,湿热的舌滑舔过耳廓内壁,吐息炽然,搂紧我暧昧地笑:「无非待卿入怀耳。」
才不理他呢,总之我认定是什么就什么,我的记忆我最大!于是便哼哼着继续看水镜——
我撑着他胸膛支起身,因为没衣带可系,宽大的衣衫登时整个散逸开来,松垮垮地搭在身侧。他扶在我腰际的手瞬间收紧,我吃疼地唉了一声;他才连忙放开,屏气闭眼,用微颤的手帮我将衣服拉合拢闭。
屁股底下有东西硌着我了,坐不安妥,我扭了扭臀,想挪个好位置避开那不知什么玩意儿。那人却一把按住我,瞳色黝深喑哑道:「先、先觅处地方躲雨。」
也对,我还真怕天雷不长眼会劈着我。于是便顺着他的意,一手揪襟一手撑持,别扭地从他身上爬起。站直了身,才发觉他的衣衫着实大得很,摆长垂至膝,我能嗅到上头有他的气息,混杂着雨水青草和泥土,说不出什么味道,却并不难闻。
他起身后抽了发上的丝绦帮我系衣,黑发披泻而下,拂在我手背,有些儿痒。他略倾着身,眉目宛然眼前,长睫碎密若柳絮,俊雅姣孋似魔——虽然我没见过魔长什么样,但既能诱仙,定然是极好看吧——我怔怔地望着他。
他似有所觉,抬眸与我对视,漆瞳里光华流转,映着我的脸;他唇角蓦地扬起,却是笑了。在那瞬间,我的胸口像是让什么给重重撞了一下,不觉得疼,只是莫名悸动得厉害、有种不受控制的惶惑。不觉揪紧衣襟,想藉此遏止那股骚动。
「人??你的发为什么是黑的?」为了掩饰心中的怪异,我随口问他好奇许久的问题,探掌捏住他垂落的湿发,发觉触感细柔腻滑,越发舍不得放开,捏得越紧。
他表情似有些惊异,但很快又柔和下来,笑道:「天生如此。」
我「噢」了声,没再作声,心想:要是我的毛也能同他般滑顺便好了,省得老是打结。
他抬手拂掠过我的头,指尖挑起一绺我的发,放至唇畔似吻,凝眸笑睇着我,道:「??白首??」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些什么,可我因他突如其来的近身怔了一瞬,便没听清。
耳朵一疼,我抬头去瞪书生,他却阴郁着脸低语:「为何不想听?」
这有什么好问。我早说过,我的记忆我最大,当听不当听,当见不当见,当想不当想,皆由我心。
书生吁了口气,哼道:「我那时说的是白首一心,你现在可听清了?」
我亲了他一下,应道:「听清了。」便拉着他手继续看水镜——
系好衣,他回身去寻掉落的伞,刚踏了几步弯腰要去拾,便被扯住;他转头见我犹傻愣愣地死死握着他的发不放,薄唇陡地抿起,分不出是否疼了生了气。
我唬了一跳,心里明知该松手的,却怎么也没法控制自己的手。
他朝我走近,我低头不敢看他,握拳的手却蓦地被什么给包住,暖烘烘带着湿气,粗糙而厚实——是他的手。
便这般被他牵着捡了伞。他撑伞遮着我,环顾四周,像在寻什么东西,我跟着他的视线四处查找,没发现有什么。
「??」他张嘴对我说话,可雨势太大我听不清,只是傻呼呼地瞅他。他眼里又泛起笑意,倾身附耳,促狭道:「你的鞋呢?莫不是也让狐狸叼走了?」
我噎了一下,只觉耳边烫得紧,温热的吐息随着话语字字喷拂入耳,像也径直搔弄进了心底,身上疙瘩骤起??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他沉沉笑了声,「事急从权,少不得继续失礼。」便让我执着伞伏在他背上,负着我走了。
看到这,书生又笑:「当时的你可真好拐骗,这便跟着人走了。就没想过我可能图谋不轨?」
「我是妖有什么可怕,只听过人怕妖、何曾听说妖怕人?」我啃了啃他的手指,虽比不得鸡爪子,依然甚是美味,于是又吮吮舔舔,惹得他翻身压着我复又动作起来??
化人 第廿四回
姥姥见着书生时有些讶然,却也没说什么,续命之术须以命延命,我不知道妖精的命可否延给人,便问姥姥。
「不可。」姥姥的话向来简洁,那要用谁的命呢?我还没想好,却听姥姥说:「他已非人,否则鬼差不会跟着他。」
我一震,抬头望书生,书生仍是一副淡漠面容,我才惊觉他的肌肤触手生凉、与平日的温热大相径庭。
「你死了?」我震撼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我害死了书生」几个大字,险些晕厥过去。
书生睥睨着我,沉默一会后忽勾唇笑了笑,「我曾死过。」
「那你现在是死是活?」我又问,觉得这问题太难了,头有些疼。
「非死非活。我用了太阴炼形之术,」他抿抿唇,「道家法术,我已成魃。」
魃不就是殭尸吗?才几日不见,书生竟把自己整成殭尸了,他连人都不想当了吗?我顿时傻眼。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却听姥姥一哂,道:「你非魃非人,不过命在旦夕。」
言罢,她伸指一点书生,书生顿时晕了过去,我忙上前将他揽进怀里。
「姥姥!」我又急又气,不知怎么说,只得眼巴巴望着姥姥,姥姥复又一叹,「他本应离魂去地府报到,现下是用法术将魂魄暂时定于身躯。」
「姥姥,我想救他,他真的成魃了吗?」书生若真成了魃,岂不是要以人血为食?依他的脾性岂会让自己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物??我这才察觉,原来我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了解书生。
难道人为了活下去,真的什么都能够舍弃吗?这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书生,他不是一向最在乎那些凡人的道理?还是说那个书生早已在七日前死去、现如今困在这躯壳的,不过是条贪生的魂?
姥姥摇摇头,「这术未过七日,且他并未吸食人血,因而尚未成魃。」
我一喜,忙问:「那该如何救他?我不想他成魃。」
姥姥忽然笑了,她问我,「你既想救他,又不欲他成魃,那你想他成什么?成鬼?成妖?成人?」
「我想他永远陪在我身旁。」我望着姥姥,「就像姥姥一样。」
我顿了顿,咬牙道:「姥姥,我愿将半颗妖丹给他。他若服下妖丹,可否脱出轮回、长生不老?」
姥姥怔了怔,半晌后方道:「倘若食了妖丹便可不老不死,这世间早已无妖。」
我登时茫然失措,既想不到其他法子救他,又不愿他成了那丑恶模样,眼泪不觉顺着颊旁滴落在书生脸上。
我已许久未曾哭泣,前一次哭还是在书生面前,未曾想这次依然是为了他而掉泪。
姥姥叹息着拭去我的泪,「傻孩子,这世间情爱岂能长久,终归不过露水姻缘、镜花水月;要知道,人和妖之间是没有好结果的。」
「可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他!」我紧紧握住书生的手,彷佛如此他便能永远伴在我身旁不离去。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再过几年,你连他是谁都早已忘却,再也记不起这段情缘。」
「不会的,小婧都没忘记她的楚郎,我也定不会忘了书生??不会的、不会的??」
无论姥姥如何劝说,我都听不进去,只死死抱着书生不断哭泣。
姥姥终是拗不过我的央求,以百年道行和地府交易,为书生续了二十年阳寿,我不知该如何答谢姥姥,却听姥姥幽幽叹道:
「纵是你不负他,可你能保证他永不负你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是我害怕那个答案。
化人 第廿五回
我没想到的是,姥姥竟封住了书生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我知姥姥是为我好,不想我和凡人再多牵扯。可我知道自己一瞬间是怨怪姥姥的,她想向我证明,这世间没有长久的情爱。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愿去相信。
那日书生醒来,却认不出我是谁的模样着实刺痛了我的心。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香居何处,在下定当登门答谢。」
我那时尚不知这是姥姥的手笔,只以为书生在同我开玩笑,于是点点他的头,佯怒道:「连姑奶奶我都认不出来,说!该怎么罚你!」
书生表情一怔,迟疑道:「在下自当领罚??可我确实不识姑娘,请问姑娘何时与在下相识?又是在下何人?为何在下毫无印象??」
我是书生的谁呢?这问题我一时间竟回答不出来,虽然书生曾在小生面前承认我是他的妻,然而实际上我俩无媒无聘,私下苟合??甭说他的名,我甚至连书生的过去都不甚了解,该如何回答他呢?
我还来不及回答,说巧不巧,臭道士又出现了。
我的道行太过低微不是他的对手,因而一见他我一溜烟就跑了,也没理会书生在我背后的呼喊,只远远扔下一句:「我是你的结发妻子——」
然后身后顿时没了声音,也不晓得书生信或不信。
我径自回了姥姥那,想问姥姥书生失去记忆的事。
姥姥正准备着她化人的药材,见我急匆匆奔回来也只是淡淡看我一眼,没作声;我帮着姥姥晒她那些药材,还没想好怎么问,却听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娘子你跑得可真快。」
我一回头唬了一跳,书生竟和那臭道士站在不远处瞧着我们。我的模样还好,姥姥却明显不是凡人,这下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你怎么跑来了?」吶吶的,我问了书生这句话。
书生样子有些狼狈,兴许是大病初愈又急着追赶我,气都喘不云,正从袖里掏出折扇搧风,听我问他,便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做派,「娘子跑了我自然是要追的,否则跑没了谁来赔我。」
我闻言一时无语。眼神往他身旁的道士瞧去——
那臭道士见着姥姥后脸色瞬间发青,再没有当日欲杀我时的威风跋扈,只手里捏着符箓,一手擎着桃木剑,戒备地望着我俩。
「道友,万不可被皮相所惑,在你眼前的可是两只妖精!」
我故作无辜地朝书生看去,他正拧着眉头观察着姥姥,俊美的面庞隐隐有些苍白,我缓缓开口道:
「相公可是要杀我?」
他一震,眼神倏地转向我,未及开口,臭道士却抢了他的话,怒道:「狐妖还敢妖言惑众骗人!」
我有些委屈,明明被骗的是我,为何他们总血口喷妖、硬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妖鬼头上,人真是太狡猾了!
「我才没有骗人!他真的是我相公!」我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士,不忘举起爪子让他们看我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瞧!这就是凭证!」
书生怔怔地盯着那红绳,半晌后竟是笑了。他悠悠抬起手,袖口自然滑落,露出了他左手腕上系着的那根红绳,他正经八百地同那臭道士说:「道友,想来这中间定有些误会,她确实是我娘子。」
他朝臭道士拱拱手:「若有得罪之处,我愿替娘子向道友赔不是。」
臭道士想来是气得狠了,好半天没答话,须臾方咬牙道:「道友,这女子确非凡人,你莫胡涂上了妖精的当!」
我想挤兑他两句,书生默默瞟了我一眼,我便不说了,只静心瞧书生怎么应他。
姥姥没理会我们,摆放好药草后自顾自走到树底下阖目养神,半点不在意这里上演的大戏。
我搀着姥姥坐到树下,远远看书生和臭道士对答,我的听力甚好,即便隔了老远依然能听见他俩的对话。
就听书生说:「道友,我娘子纵非凡人,却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俩既是夫妻,朝夕相处,她若有害我之意,想来我早就死了,又何须等到现在?」
臭道士拧眉回道:「你忘了你七日前就死了?若非我施法将你的魂魄定于身躯,你老早就入了地府,岂能在此于我相争!」
书生一愣,涩然答:「??此事在下有零星印象,却不知道友为何肯逆天救在下一命?」
臭道士哼声说:「我推算过,若非你遇着那狐妖,按你原先命数应可活至花甲且官居叁品,岂半道夭折至此。」
他叹了口气,一副惋惜模样:「我也是惜才啊!」
书生良久不语,我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想来他为我弃了大好前程,如今必是后悔了。我不怪他,换作是我知道这件事,定然也想杀了那耽误我前程的坏人。
倘若书生欲杀我,我又该如何呢?
是乖乖任他杀,抑或先一步下手杀他?
但我已害死过他一次,当时还央着姥姥救他的命,现如今难道要亲手杀他第二次吗?
我还在脑里犹疑着,姥姥却开了口:
「何来惜才?不过是妄图养尸以供使唤的邪道罢了。」
说罢,竟是驱使树根攻击起书生和臭道士,两人自非姥姥这千年妖精的对手,没叁两下功夫便被树根牢牢捆住、像蓑衣虫般倒吊在了树枝上。中途臭道士原本想逃跑,却敌不过姥姥施咒的速度,只得乖乖受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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