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蚕往事4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杂毛小道说不是还有个小孩子跑了,至今没有见着吗?
他这么说,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双无比怨毒的眼睛来。我讪笑,说那么大的一个小屁孩子,说不定在哪个工地里隐姓埋名搬砖头呢?不过话说回来,朵朵之死,就是那个青伢子一手操作的,这小孩,不得了。
杂毛小道面色忧郁地看着前面的人群,说今天这一趟行动,总感觉有些不顺利啊?
我眉毛一跳,说,此话怎讲?
他指着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虎皮猫大人说,是肥母鸡讲的,你们这里的地势波峦起伏,连绵不绝,望山字,走水流,人越多,祸事越多。你看看那个“屁眼通”,不断地跟人交头接耳,脸色忧郁得滴下水来,就知道他也不看好这次行动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官老爷们在办公室拍大腿的时候,我一句话都没说,就是懒得跟那些自信满满的人吵了。
我说,那你还跟来了?
他笑嘻嘻,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老萧周游四海,图的不就是个搏命惊魂的乐子?哦……想起来一事儿,给你!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黑丝套筒的毛笔,说,黄大仙狼毫笔,先给你,一会儿要是打生打死,打丢了就算你自己的。我接过来瞧,笔杆的材质粗糙,但是雕工还算精美,笔尖整齐顺滑,颇有他的风格:低调,模样山寨,但管用。
行路中,我来不及多看,草草塞进背包里,继续往前走。
一路曲折艰难自不必说,太阳偏西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后亭崖子。
这是整个青山界最高的山峰,海拔多少米我不知道,感觉入了云,白雾缭绕的。老金带着我们从侧边的沟子走,下坡是滑板岩,上次就有人从这里直接掉进溪水里。又绕过了后亭崖子,出了植物茂密的峡道谷口,终于看见了那棵二十多米高的榕树华盖,绿叶如幛。
走进这一片坡地,外面虽然是艳阳天,然而此处却是薄雾连绵,四处透着股阴森寒气。也有阳光洒落,然而如同隔靴搔痒,并不温暖。
终于,我们来到那棵巨树下面聚集。歇息了一阵,在吴刚的命令下,战士们开始搜寻四周,排除潜在的危险。而杨操则跑过来叫我,让我们去不远处的溶洞口开会。我和杂毛小道踏着青草地,过了树荫,来到人群里。特勤局五人都在,吴刚、马海波还有省军区老叶,就这些人。
洪老大见我过来,便跟我说:“陆左,上次是你带着人从洞中全身而退的,我们商量了一下,这次还是想让你进去领路。”
我一听就不乐意。之前定计划的时候,我说我有洞穴幽暗恐惧症,不进洞的,当时他们也同意了,现在又临时改方案,这不是玩“逼宫”吗?胡文飞一脸歉意地跟我解释,说当时没有实地考察,现在才发现这里实在是太凶险,这坡谷的地势是典型的聚阴幽鬼阵型,而且还是天生的,必须要有一个熟知路况的人,不然我们今次有可能会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贾微也在旁边帮腔,说我们会给南方局发邮件赞扬的,人民也会记住你的。
这话听着像悼词。
我本来是个无所谓的态度,一听这话顿时就更加不乐意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老子就是个混日子的临时工,也没指望着转正后在体制里效犬马之劳,什么功劳啊、名誉啊都是浮云,关老子屁事啊?不过吴刚、马海波也劝我,说他们也要进洞里面去,将那诅咒给化解,你虽然不在乎,但是清除了那印迹,不是挺好?
我这才勉强同意,问杂毛小道?他点头,说想进去看看矮骡子的壁画艺术。
那溶洞口之前被用砖封住了,墨绿色的藤蔓低垂,最下面有一个被掏出来的口子,大小刚好可容一个矮骡子出入。因为要进洞,所以好几个士兵在用工具将其弄开来。
杂毛小道盯着洞口右边的那个大水坑,里面的水绿油油的,水藻浮动。他扭过头来,笑了,说,小毒物,你没感到这里面有古怪?我蹲身下去,闻到一股腥臭味,却没有死水的陈腐。正想回话,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从下方传上来,接着就有杂乱的枪声响起。
我抬起头,只见周围所有的人都乱哄哄地往坡下跑去。
金蚕往事4 第十三章 堵门熏烟,红布透火
·第十三章·
堵门熏烟,红布透火
我跟着闹哄哄的人群往下面跑,旁边有人高喊怎么了?下面立刻有人回答说死人了,问是谁,说是刘汉光。
二十几米的距离,我们终于跑到了,拨开几个惊魂未定的士兵,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无头尸体,他的头颅,在十几米外,被一个战士捧着往这边跑来。在头被砍下来的一刹那,有大量的鲜血喷泉一般激涌而出,草丛中、小树上、石头泥土里都是血滴,将这一片整个地方都变得血腥无比。我闻着腥甜的血气,看到那个战士跑了过来,哭喊着想把这头颅和身体凑回到一起。
破镜已难圆,何况是人体?无论他怎么努力,都难以将这两个东西结合到一起。最后他放弃了,坐在血泊中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我透过斑斑的血迹,看着滚在一旁的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孔,方才明白他们所说的刘汉光是何人。
小刘,这个我连名字都没有问全的小战士,前几天还在招待所里面跟我睡一个床铺,而如今,他已经身首分离,魂归幽府了。在这一刻,我突然感到生命是那么脆弱。即使见惯了死亡的我,在这一瞬间,也有一种强烈的怒意要爆发出来。
凡是参与行动的人,都要赶尽杀绝吗?
如此狠毒!
看到天天跟自己一个锅吃饭的兄弟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具死尸,吴刚的眼睛通红,伸手使劲拽着最近的一个战士领口,愤怒地咆哮:“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战士也激动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说刚才有一个东西从草丛里面突然就蹿了出来,然后只一刀,就将小刘给砍死了……它是个怪物,我们来不及反应,它就跑了!
胡文飞从旁边一把拉住狂怒中的吴刚,问:那东西戴着草帽吗?
那个战士直摇头,结结巴巴地比划形容道:“那鬼东西有八十公分高,浑身黑毛,脑袋白,嘴巴尖尖像猪,脚有点像人,但是手跟螳螂一个样子,很快,跑得跟飞一样,枪子都追不上……”他说着,前去追赶的战士也陆续返回来了,为首一个长相凶悍的家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吴队,那东西跑得跟个猫一样,追丢了!
吴刚脸色一变,额头上的青筋顿时就如同蚯蚓在蠕动,朝着远处的荆棘丛中大喊一声:“该死的你有本事就过来玩啊!偷偷摸摸算啥子本事?”
我们默然,感觉周遭的气氛有一些压抑。这还没开始怎么着,就死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在我们这么一大堆人的眼皮子底下。显然,矮骡子对于我们的到来,已经了如指掌了。那么,出其不意的袭击就变得不现实了。带队的洪老大也十分不舒服,老头儿前两天开会还说分析了我们上次行动的失败原因,这次争取不死一个人,完成最终的胜利。小刘的死,响亮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矮骡子,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蹲身看着死去的小刘,看着他的脖子处的断口,想象着是怎样利落的一刀,将这个年轻人的命给索去。我突然抓紧杂毛小道的胳膊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描述,很像一个东西?杂毛小道在抬头找虎皮猫大人,但是那只肥鸟儿不知道蹿到了哪儿去了,见我问他,他便疑惑地说,啥玩意儿?我说迅捷的黑影、刀、忽闪忽现……你就不会联想到什么吗?
杂毛小道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说,难道是神农架耶朗祭殿中斩下小叔左臂的那个黑影子?
我点点头说,我感觉好像。
杂毛小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这一趟,可能真的有麻烦了。正说着,马海波喊我们到树边去。匆匆走过去,一堆人围拢在一起,只听到洪老大说:“……上次任务的当事人,一定要重点保护起来。好了,我们实行第二套方案吧,老吴,你准备好没有?”
一直沉默寡言、抽着旱烟的吴临一点了点头说,没问题,现在就开始吧。
说完,他喊来一个战士,从他的背包里面拿出许多陶罐子,然后蹲在地上开始忙活起来。他虽然年岁已高,但是一双手却保养得如同少年,而且十分灵巧,不断地从陶罐子和玻璃瓶中倒出各种草汁药水,然后摇晃中和,如同我们上学时做化学实验的老师一样。过了一会儿,他将调配出来的一大罐东西,全部都倒在了一张张红色的布上面。
我闻到了刺鼻的雄黄气味,还看到了蛇倒退、凤凰草和狗屎豆等物,更多的就分不出来了。
在老吴配置药草红布的时候,已经有战士陆续地去拾来柴火。当然这些柴火可不是干的,而是介于干燥和潮湿之间的那种,一旦燃烧就会产生大量的烟雾。所谓第二套方案,其实是吴临一这老头提出来的,他说如果达不到突袭的效果,便用他专门为驱除矮骡子而配置的红布巾,放在洞口燃烧,让烟雾渗透到洞子里面去,将那些家伙逼出来跟我们决斗。
文火炖汤,他这特制的玩意儿矮骡子指定受不了,比那新鲜糯米还要奏效,只要闻到一股气息,那些矮骡子就会变得性情大躁,然后红着眼睛出来拼命。然而当时我就提出,说那溶洞子掩藏于地下,几乎掏空了整个山,这些个生化攻击,未必能够奏效。吴临一听了哈哈大笑,说他这东西,只是个味儿,堵在门口熏一晚上,要么全部晕死,要么就跌跌撞撞出来拼命,不管溶洞有多大。
当然,事情的最后结果是用来做了备用方案,因为大家的顾虑和我一样,洞太深太远了,只怕不奏效。
然而在看过了刚才那一幕之后,洪老大的压力立刻大了起来,也不敢冒险了,唯有用文火慢熬,逼出矮骡子,以最小的代价赢取最大的胜利。忙活了大半个钟头,那一边已经由吴刚带人用裹尸袋将刘汉光的尸体收敛起来。吴刚发泄了一通,心绪平静下来,镇定自若地下达命令,让大家安营扎寨,我们得在这个地方耗上一耗了。
那可容一人进出的洞口被战士们拆开之后,堆满了枯枝烂叶。
有人浇上汽油,然后吴临一将十三张浸满药水的红布依次摆放在柴火堆上,然后朝旁边看去。旁边的是胡文飞,这个中年人也不见怎么动,指间就多了一张黄色符箓,挥舞两下,手指快速地在纸符上面搓动,竟然无火自燃起来,当符纸燃烧到了半截,他伸手往前一扔,火星子引动了柴堆上的汽油,轰一下,火焰蹿得几米高。
在不断跳跃的火焰中,有乳白色的烟雾从半干半湿的树枝中透出来,竟然还有人准备了鼓风机,朝着洞子里吹去。
杂毛小道碰了碰我的肩膀,用下巴指着引火符的胡文飞说,喏,这个应该是天师道南宗青城上清派的人,那摩擦生火的功夫,其实就是《青城秘录》中“火候详指”的指技衍生而来,嘿嘿……这厮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变得猥琐不堪。我曾听闻小叔讲过世间的道教门派,也知道青城功法虽采用南派阴阳双修法,但仅限于上乘双修法,即男不宽衣,女不解带,“千里神交,万里心通”。
绝对没有他所想的这么猥琐。
那火堆依然在烧着,然而吴临一浸润的那十三张红布竟然没有被火焰吞蚀一分,只是有淡淡的药力被逼发出来。异香扑鼻,是茯苓混合着桂花的味道。当然,大部分都融入了白色的烟雾,朝着洞子里吹去。
吴临一这一番动作后,似乎有些累了,折回营地旁,矮下身来,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盘腿趺坐。
洪老大吩咐吴刚、马海波等人要注意不断地添加柴火,并且注意洞口的状况,最好时刻安排四个人以上盯着,防止矮骡子趁乱逃出去。然后开始忙活着布置露营,看来是准备打持久战了。杂毛小道走到被放入裹尸袋中的小刘旁边,掏出桃木剑,还有香烛,开始为这个死去的年轻军人超度亡魂,做着他的本职工作。
我见他做过无数场法事,唯独这一次,无比认真。
时间过得很快,从下午到晚上,夜幕悄悄降临,洞口的火堆一直在持续,而那十三张红布除了稍微有些焦黄之外,并不燃烧,奇怪之极。中间从洞子里爬出许多五彩斑斓的马陆和爬虫来,之后又三五成群地跑出一些拳头大的黑老鼠,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吴临一也并不介意,他老人家不断地在营地附近布置着。
五个战士,分三班轮流守着洞口,眼睛都不眨地持枪守候着。
夜间的篝火燃起来,熊熊的火焰在几个地方跳跃。
到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嗤嗤的响声,不管睡没睡觉,所有人都立刻蹦了起来。我仰头望去,只见营地不远处,涌出了许多黑背红头的巨大蜈蚣,从四面八方袭来。
金蚕往事4 第十四章 吴临一,阴蛇蛊
·第十四章·
吴临一,阴蛇蛊
营地中一片灯火明亮,常人看到这一大片面目狰狞的黑背硬壳蜈蚣,想必都淡定不了。当然,也有人对此习以为常,比如我,比如吴临一。这苗服老头的脾气虽硬拗,但却也是一个极有本事的人,大声呵斥着腿软的普通战士们,然后信誓旦旦地表示,没有一条蜈蚣能够闯进黄线中来。
那黄线,是苗服老头在傍晚的时候,沿着我们营地洒下的药粉,有强烈的驱虫之效。
听到他的话语,大家的心情都平缓下来,胡文飞在我旁边抱着胳膊冷笑,说这丁点儿手段,就想让我们知难而返,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一点儿?那个一脸严肃的中年妇女贾微抱着一个笼子出来,将黑布揭开,然后嘴中不断地吹着口哨。吴刚大声指挥着手下注意警戒,并且让值勤的五人小组严密注意被火光映照的洞口。这时我才发现,那个小张竟然蹲在一块石头后边,举着一把狙击枪。
普通的武警系统里面,也有狙击手吗?
看着他旁边的观察手,我感到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
因为是职业军人,而且经过了几天的磨合,所以大家虽然有些惊慌那些从树上、草丛、泥土中翻出游来的蜈蚣,但是却很快就有条不紊地穿起了厚重的防化服,也有专门的人准备起装着强力杀虫剂的喷罐,手持着喷枪小心戒备。倒是马海波、罗福安和刘警官三人,有些心虚地朝我靠来。
我注意到贾微手中的那个黑笼子,当门一放开,立刻爬出一条约八十公分长、三十公分高的动物来。这东西喉部、肩部具黑色楔形条纹,其边缘是白色,体形如猪,毛发蓬松,爪子尖锐,而且两头尖尖,尾巴和头部都呈长长的锥形,特别是脑袋,头骨长而大致呈圆筒状,颧骨粗大,长长的鼻吻部有复杂的鼻甲,给人极其怪异的感觉。
这东西一出现,立刻站直起身体,啾啾地叫了几声。这声音并不大,但是很有穿透力,似乎在欢呼。
贾微用手摸了摸它眼睛附近的黑毛,然后蹲下身来,小东西立刻伸出蠕虫状的长舌,上面有黏嗒嗒的唾液,贾微一点也不避嫌,将这舌头含在口中,与它亲密一吻,然后拍了拍它的背部,说:“小黑,去把它们给吓走……”这家伙立刻转身,如同一只疯狂的鸭子,朝着远处袭来的蜈蚣奔去。
成百上千的蜈蚣袭来,如此饕餮盛宴自然少不了金蚕蛊这个吃货。它早已顾不得身份的暴露,不用请,直接从我的胸口浮出,朝蜈蚣最密集的方向,电射而去。
杂毛小道开始燃起了手中的符纸,然后用胳膊捅了捅我的肚子说,这个贾微的食蚁兽怎么这么怪异啊?我说,什么食蚁兽,是那个小黑吗?我指着远处在蜈蚣群里的小东西,只见它那看着畸形的头颅不断地摆动,舌头灵活如鞭,不断地将十几公分的多脚蜈蚣卷进嘴中,欢快地咀嚼。
杂毛小道点头说是,看着很像是南美洲的食蚁兽,但是有很多地方又不同―― 那个女人,不简单啊。
确实不简单,我看着那食蚁兽不断地将肮脏的蜈蚣吞进肚里,想起刚才那缠绵的咬舌吻。
我肚中翻腾,有一种强烈想吐的欲望,成百上千的蜈蚣从黑暗中不断地涌上前来,即使有食蚁兽小黑和肥虫子在,也只是杯水车薪,不足以将这些毒虫给瓦解。当密密麻麻的虫子来势汹汹,出现在七八米外的黄线附近时,果然如同吴临一所说的一般,止步不前。然而第一批黑背蜈蚣停止了蠕动的脚步,后面的却并没有停止,层层叠叠地挤压上来,密集之处,形成堆叠在一起二十多公分高的虫堆。
显然,这些黄色粉末虽然让黑背蜈蚣们厌恶,但是还远远达不到恐惧的程度。尽管不断有蜈蚣碰到那黄色粉末,浑身冒出黑烟,但是也有蜈蚣借助着同伴的身体爬过来,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远的空地上,张牙舞爪地往这边扑来。
六个穿着厚重防化服的战士跨前一步,背着罐子,手持喷枪,大量有机卤杀虫剂呈白雾状,朝着这些漏网之鱼喷射去。而一直都很淡定的吴临一则老脸一红,居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这个苗人打扮的老爷子双手合十,口中大声念诵着苗语。我略懂一点儿,但是听得不周全,大意好像是在跟古老苗族的一个山神祈祷,请求其给予神效和惩罚。
他三叩九拜之后,那一圈黄线仿佛活了过来,纷纷粘附在旁边的黑背蜈蚣上面。
在我的气场感应中,有一股阴森与腥热并存的气息在这一瞬间,翻涌出现。
我心中一跳,终于知道这位同行弄的是什么蛊了。
阴蛇蛊。
这种蛊毒的制作手法,在《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育蛊一章中略有提及:多是取自一窝生、寸余长的小蛇,以器皿盛贮,然后喂之蚂蚁、蝉、蚯蚓、蚰蛊、头发灰末……任其自相啖食,置于五瘟神像前,早诵拜晚吃斋,每日将手贴于器皿边缘一个时辰。三月后,将其埋于乱坟岗子中,半年后取出,将所有虫子的尸体都研磨成粉末状。
此粉末,即为阴蛇蛊。
这阴蛇蛊并不是生蛊,而是死的,是毒药,与人体结合方能够转化为虫。中了阴蛇蛊的人初则吐泻,继则肚胀、减食、口腥、额热、面红。重的面上、耳、鼻、肚有蛊行动,翻转作声,大便秘结,如无医治,一月之后,必死无疑。
而吴临一的这阴蛇蛊,竟然能够在他的祈祷之下,主动攻击附近的虫子,而且还能够迅速控制场面,显然已是一个变异的品种。
随着这黄色粉末如龙翻滚,许多堆积不前的黑背蜈蚣竟然发疯一般四处逃散起来。当然,它们并没有逃散出多远,就纷纷蹬着几十双的触足,僵死过去。外有食蚁兽小黑和金蚕蛊,屏障有阴蛇蛊,内里还有陆续加入的五根喷枪在打着烟雾一般的强效杀虫药,眼看着在暗处潜藏着的矮骡子打出的第一张牌就要臭了,此时从不远处的树上飞奔下来一道黑影,朝着马海波和罗福安这边扑来。
我只感觉到眼角的余光一阵风过,旁边的杂毛小道大喝一声“孽畜敢尔?”挺剑便朝着这黑影刺去。
杂毛小道的剑术承道家太极剑一脉,手法随意自然,点刺精准,只一剑刺出,便有惨烈的气势出现。到底是正宗的茅山真传弟子,既家学渊源,又正派名门,杂毛小道平日里嘻嘻哈哈,这一出手,便引得洪老大、老胡和杨操等人纷纷注目,为之端凝。
说时迟那时快,当我回转过头的时候,那东西已然被杂毛小道用刚劲给崩开到一边儿去。
借着熊熊的篝火以及强力电筒的照射,我看清楚了这东西,正如白天那个战士所描述的那般,像猪又像人,直立多毛,硬毛如同刺猬附体,猪嘴上口涎滴落,而它的双手竟然比脚要长得多,手最前端的地方是坚硬的骨质钳子,被修磨得锐利,如同两把尖刀。
杨操在旁边惊呼道:“怎么可能?这里居然会有双刃人脚獾?”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沉闷如炸雷的枪声响起,转身奔往草丛中的那头人脚獾浑身一震,被火药的力量重重推飞,跌落在地。我转过头,看见小张蹲身在地,手中的狙击枪稳稳地指着伏地抽搐的人脚獾,胸膛剧烈起伏,而脸上却有着报复的快意。
如此近的距离,他倒是能够抓住机会。
这一声枪响仿佛宣告了黑背蜈蚣攻击潮的结束,随着强效杀虫剂的生效,这些数十条肢节的毒虫纷纷死去,剩下的也匆忙往后倒退。那几个穿着厚厚防化服的战士一脚一脚地将半死不活的蜈蚣,给全部踩死。我和杂毛小道走过去,蹲下身来看这个快刀凶物,我伸出手,摸了一下它双手前端的骨刀:二十公分长,锋利,有过很明显的打磨痕迹,根部的手已经退化成了拳头状的肉团,坚硬如茧。
这半尺青锋,不知道收敛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黑背蜈蚣终于崩溃了。当大家都不由得想松一口气的时候,一直盯着溶洞口的几个战士突然大声示警。只见一个矮小的粉红色身影冲到了火堆旁边,伸手去抓那十三条红布―― 矮骡子终于忍耐不住,准备趁乱动作了。
然而它来得似乎有些晚。一时间枪声大作,五枝自动步枪在一瞬间爆发出了金属风暴,将这个企图破坏吴临一布置的粉红身影给射成了筛子。
枪声停歇之后,两个穿防化服的战士跑过去,准备将尸体带回来。
一个战士将躺在血泊中的那小东西单手提起,举起来给我们看。是一个粉红色的猴子,样子十分奇怪。他跟另外一个人朝这边走来,当路过那个水潭的时候,从里面突然甩出了一股墨绿色的黏液,如触手一般,将他整个头颅紧紧包裹住,向深潭中拖去。
金蚕往事4 第十五章 所谓童子尿
·第十五章·
所谓童子尿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我的身子刚刚一弓,便见那面瘫脸的妇女贾微从我身边一掠而过,手中倏然多了一把赤红色的铁剑。当她到达小水潭边的时候,挥剑横斩,砍在这人腰粗细的黏液触手上。黑暗中,擦出闪耀的火花来。同时跟进的是杨操,这个灵觉强大的年轻人早有所察,从怀中掏出一排银针,穿过贾微的腰间,准确地射在了这根滑腻的恐怖触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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