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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跟班(骨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舳前
“我听了很惊讶,我说我们不要爸爸,我们有妈妈和哥哥就行了,可是他竟然跟我说……”
“说什么?”
乔榕语气无奈:“他说你是个坏人,比爸爸还坏。”
“他肯定在怨你呢。”乔榕说,“他气你在爸爸那边,不怎么搭理我们,简直像半个陌生人。”
“我和他差了十岁。”乔维桑说。
潜台词很明显,玩不到一块去了。
乔榕不赞同地摇摇头:“那天我把他安慰得不哭之后,就以为这事翻篇了,哪知道第二天放学之后,天都快黑了,也没见他回家。”
“我和妈妈慌得不行,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最后快到深夜,妈妈在后街一条窄巷子里发现了他,那里离家很近,不过几步路而已。”
“他连自行车都没藏好,露了半截车轱辘在外面,我和妈妈走过去一看,他就躲在那条窄巷子中间,不知道怎么挤了进去,还躲了那么久。”
“回去之后,他大概觉得丢脸,连饭都不吃,妈妈没好意思修理他。过了好些天我才知道,那傻孩子偷偷去了你们那儿,在你们家外面偷看好半天,看到爸和那个人一起出现,勾肩搭背的,气得招呼没打就又跑了回来。”
开了回忆的头,往事便纷至沓来,由不得人控制。好在身边有人分享,不至于独自闷着难过。
乔榕再度拨出乔锦榆的号码。
依旧自动挂断。
风速渐强,树枝摇摆撞击在一起,她在黑暗中叹气,紧接着,嗓子眼发出几声沙哑的咳嗽。
“回去。”乔维桑说。
乔榕摇头,坚持继续找,忽然腰间被圈住,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乔维桑凶道:“我说回去就回去。”
乔榕的挣扎在他面前向来可以忽略不计,直到进了电梯,又出来,乔榕忽然看住安全通道的方向,低声说:“放开我。”
其实乔维桑几乎和她同时发现了不对。
平时防火门一直虚掩着,今天却不知怎么敞开了半边,而黑暗中,有个小物件泛着润润的白光。
他抱着乔榕朝那边走去,随着乔榕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手劲也越收越紧。
他根本没打算放开。
黑暗中逐渐出现一片缩手缩脚的孤独剪影,看起来怪可怜。
乔维桑皱眉,不禁“啧”了一声,满是困扰和不耐。
乔榕趁机溜了下来,急急拔脚过去。
安全通道指示灯散发着静谧持久的冷绿光,她在这幽暗的环境里,看到乔锦榆紧挨楼梯扶手坐着,手里抓着双肩包,头发低垂,整个人如同静止一般。
“锦榆。”乔榕又往前走了两步,正要弯身去看,乔锦榆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球服,外头套了件怪朴素的薄绒夹克,已经皱了,随着他的动作,书包拉链上挂着的瓷质饰品叮叮当当响了一阵。
乔榕看见那是她在艺术展上为他定制的挂件。一共五只,分别代表家里的五个人,而乔锦榆包上的这只黑耳朵黑眼睛、胸前挂着项链的猫咪,代表的正是她自己。
不过小猫如今穿了一件蓝色毛线衣,还用钩针做出花样,串着水晶珠子,有点花里胡哨。
乔榕一时被这只猫的打扮镇住,好半晌才问:“你怎么进来的?”
乔锦榆情绪不高:“正好有人回来,我就跟在后头了。”
不等乔榕开口,他又问:“你回来一个多月了?”
乔榕声音很小:“爸没告诉你吗?”
乔锦榆声音中有模糊的委屈,“这一个月以来,你就一直瞒着我和妈妈?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
乔榕避开他的目光:“我和妈妈说过。”
“说过?”乔锦榆失神地睁圆眼,“所以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我刚才正要去找你……没想到晚了一点。”
乔榕低着头,说话有点哽,攥着手放在身侧,装饼干的纸袋被她捏得满是折痕。
一看就是很紧张。
乔维桑本来在她身后靠着门框,见她气场直线变弱,一把将人拉到身边,手掌牢牢放在她肩膀上。
乔锦榆被他哥突如其来地打岔刺激得捏紧了拳头。
刚才他只顾着确认乔海合说的话是否真实,忘了造成这当下场面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其实刚从乔海合嘴里听到乔榕待在乔维桑这里的时候,他的想法是找到乔维桑,不计后果地打一架,然后把乔榕带走。
没想到一路上耽搁太久,最初的冲动便难以唤醒了。
他咬着后牙说:“乔维桑,你是不是从来不会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乔维桑大概是全场最置身事外的人。
他说:“你应该先考虑一下你姐姐的感受,她给你打了一路电话全都无法接通,你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你。”
乔锦榆皱眉:“我手机没电了……”
乔维桑不做评判,直接挟着乔榕转身,朝大门走去。
乔锦榆见他这么猖狂,因为乔榕而冒出的那点愧疚通通被气跑,禁不住在他身后吼了一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如果是我和姐姐睡在一起,你会怎么想?!你说啊!”
这话说得太不应当,乔榕立马就要扭头让他闭嘴,乔维桑张开掌心按着她的后背,把她往前推进家门:“外面冷,你先进屋,不许出来。”
他动作利索地带上门,在电子屏上设了一道锁,转身过来无不讥讽地说:“乔锦榆,你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如果你有这种想法,我不介意再教训你一次。”
“人渣,谁怕你。”
乔锦榆撸起袖子就要过来,乔维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神变得锐利。
乔锦榆停在了离他半米远的位置。
他紧绷着脸敌视乔维桑,手心紧了又松。
乔维桑指了指自己那张熟得恰好的俊脸,冷笑说:“过来啊,不要浪费时间。”
这个动作让乔锦榆顿住了。
他缓缓拧着眉,表情逐渐变得郁闷。
乔维桑耐着性子地杵在他面前,像堵密不透风的墙。
“我不打了!”
乔锦榆不甘愿地松了手,恶狠狠地说。
乔维桑等他解释。
“妈妈前天给我打过电话,她打算来缙安看我,还说也会去看你,让我先不要告密。”乔锦榆嫌弃道,“可是谁会联系你啊……”
乔维桑瞥他一眼,打断道:“她说什么时候来?”
“快了。”乔锦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掏出手机看日期。
看了之后他更烦躁了。
“明天。”
乔维桑点头:“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去开门,没事人一样。
乔锦榆在后头说:“我问你,如果哪天妈妈开始怀疑了,你要怎么向她交代?”
乔维桑说:“我没必要事事对她交代,乔榕在我身边,她想来随时可以来。”
他拉开大门,铆足了劲拧门锁的乔榕失了力,一脑袋钻进了他怀里。他把人接住,安抚地摸了把她乌黑顺滑的长发,头也不回道:“这边晚上不好打车。”
乔榕如今在猜测乔维桑的心思方面十拿九稳,尽管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外头闹了什么事,依旧接了话,将脸冲向门外道:“锦榆,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明天姐姐送你去上学。”
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让他受到一丁点不好的对待,把他激怒。
乔锦榆的来意是想把乔榕带走,就在乔榕说这句话之前,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此刻她的状态让他为难了。
乔锦榆感到一种分裂感。
他揉了揉眼睛,打完球赛后的疲惫终于涌遍全身,肌肉很酸,他现在才察觉。
他提了提左肩上挂着的背包,踏入公寓大门。
“姐姐,那我可以和你睡一个房间吗?我在旁边打地铺就好。”
这个要求在乔榕看来属于合理范围,因为乔锦榆以前也在她房里打过地铺,然而在这种时候听到他的要求,乔榕的第一反应是看着乔维桑。
她想通过他的反应做出判断。
这种近似条件反射的行为让乔锦榆心有不甘。
他觉得姐姐变了,或者说,他以前都没有注意到,当乔维桑在她身边时,她眼里便只有他一个,就连自己这个被她从小照顾大的弟弟,也只能往后排到不知第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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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乔锦榆第一次踏足乔维桑的私人领地,在公司的时候,他连乔维桑的办公室都没去过。
公寓的色调和布置与他想象中的样子相差甚远。
他以为乔维桑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生活情趣的人会住灰色调冷冰冰的极简风,然而,公寓里各种温暖的实木家具打破了他曾经对于这个人的认知。
其实房子整体布局很简约,主要是多了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比如茶几上的玩偶摆件,沙发上堆在一起的异形抱枕和手工毛毯,餐桌上形状各异的彩绘花瓶,墙边屋角随处可见的绿植花卉……
所有这一切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摆放和谐,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舒服,仿佛有人全天候的收拾整理。
他不知道这些小物件都是乔维桑隔叁差五从公司带回来的。
乔维桑对乔榕的审美心里有谱,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的小东西。有些已经拿回来好些日子的摆设实际上还没到上市时间,他权限大,能拿到最新的样品。
然而在乔锦榆的脑补中,乔榕是被乔维桑强留了下来,手段未知,但显然姐姐中了陷阱,无法脱身了。
乔锦榆的眉毛快拧巴成死结。
乔榕换下外套和帽子,叫他几次见他没应,伸手在他眼前晃。
“在想什么,怎么不理人?”
乔锦榆躲开她的手:“没想什么。”
“我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乔锦榆卸了包扔在沙发边上:“我不饿。”
“那我就不做饭啦,这是你哥哥特意给你买的小零嘴。”乔榕将饼干袋放在茶几中间,“都是你喜欢的味道,明天去学校带着。”
乔锦榆嘴角微抽,看都不看。
屋子里开着恒温空调,打球冒出的一身汗一直闷着,在外头还好,热乎起来就腻乎乎的发潮。
在某些方面,乔榕对于乔锦榆的了解甚于乔维桑,见他进了屋就浑身不自在,却还要强做冷静的样子,心里愧疚,见他不舒服连忙甩出台阶让他下:“衣服换下来吧,待会洗了烘干,明天就能带着了。”
乔锦榆闷头脱了外套,两手捏着球服下摆,就要往头上掀。
才刚露出一小块肚皮,乔维桑的声音就从餐厅方向冷冷地传了过来。
“要换衣服就去洗手间,又不是小孩子了,一点规矩都不知道?”
乔锦榆脸色一黑,心想这人的发言简直离天下之大谱。
这就算了吧,隔这么远还支着耳朵偷听他们讲话,简直变态。
他气哼哼的小声说:“有毛病。”
乔榕听见,戳了他一下,力气很小。
乔锦榆瘪起嘴。
乔榕拿他没辙,却也无法忽视房子另一端的乔维桑。
她说:“那就先上楼吧,洗手间在客卧旁边,你先去洗澡,衣服丢脏衣篮里,我待会去拿。”
乔锦榆说:“姐姐,你带我去。”
姐弟俩一前一后上了楼。乔维桑进门就开始加热的水壶此刻也发出沸腾的声音,他泡了杯牛奶,搁在中岛晾着,也上了楼梯。
洗手间里亮起灯,乔榕在外边站着,有点发愣。她听到乔维桑过来的动静,转身说:“我去拿一套睡衣给他穿。”
乔维桑还没说好或不好,乔锦榆突然在洗手间里贴着门打岔:“我不穿他的衣服,我穿不了。”
乔维桑冷笑:”确实,你穿着太大。”
乔榕见场面不对,立马叫停:“都别说了,我去翻一下哥哥以前的睡衣,应该有能穿的。”
她说完就溜,倒不是想逃避这两人之间的争执,而是觉得他们凑到一起了简直一个比一个冲动幼稚,继续说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她才刚上去,洗手间门就被拧开了。
乔锦榆靠在门框上看着乔维桑,声音忽然低下来,充满敌意地说:“是不是你强迫她回来的?”
乔维桑双手插兜说:“我说不是,你信吗?”
当然不信。
乔锦榆被掐中心思,在心里腹诽一阵,又问:“那是不是你故意不许她告诉我实话?”
乔维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过去又被反问回来,乔锦榆感觉话都被堵死了。
他说:“因为你心虚,你怕我跟爸妈说,把姐姐带走。”
乔维桑“嗤”地笑了:“想太多。”
乔锦榆再度被气到,还未来得及发作,乔维桑忽然正色道:“我不怕爸妈知道,我怕的是她为了你们而不敢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乔锦榆最不喜他这幅样子,反驳道:“借口!她最喜欢在磬山和我还有妈妈待在一起。”
乔维桑:“你错了,她想和我一起生活,她喜欢我。”
听到最后那四个字,乔锦榆觉得自己真快疯了。
“你自欺欺人!”他执着地说,“姐姐在你这里一点都不开心,你看不到她的变化吗?”
乔维桑这次沉默了一会。
“那是因为她顾忌太多,离不开你们。”
乔锦榆正要说凭什么要她离开我们,便听到乔维桑轻声补充道:“在她眼里,你们比我更重要,如果非要做选择,她会回到你们身边。”
话音虽轻,却非常肯定,好像他已经对乔榕的心声确定无疑。
乔锦榆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苦涩,苦得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他讨厌这种感觉。
“我不理解。”他说,“我只觉得荒唐。”
以及某种突然被抛下,被背叛的愤怒。
好在时间稍微安抚了这股愤怒,让他如今平静很多,不至于再像从前那样轻易失常。
“你不需要理解。”乔维桑说,“我心里有数。”
他牵出一个笑。
这个笑容实在不能算乐观,乔锦榆转眼间捕捉到什么,忽然走前一步道:“等等,你又想做什……”
话还没说完,他尚未来得及捕捉乔维桑脸上出现的任何情绪变化,乔榕下楼梯脚步声便逐渐近了。
乔锦榆回到洗手间,飞快地带上了门。
乔榕下来的时候,只见乔维桑站在二楼扶手边远眺,目光落在窗外樟树上。
浴室内传来淋浴冲洗的声音。
“锦榆洗澡很墨迹,估计得好一会。”
乔维桑侧了脸,垂眼看她。
他的手从实木哑光的花纹间走过,抬起抚上了她的发顶。
“给你泡了牛奶,应该快凉了,去喝吧。”
乔榕飞快亲了他一口,把散发着柔顺剂清香的睡衣放在沙发上,两眼看着脚下朝一楼跑。
她的步子很轻,动起来没什么存在感,但已经在这栋房子里的每一处留下了痕迹。
乔维桑的目光扫过那些经她整理归纳,变得更有生活气息的器具,唇边噙了淡笑。
她其实很适应在他身边的生活。
这是从小培养出的默契。
他为她准备衣食住行,她从不多问,不做多余的客套,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
这么大方,是她彻底依赖别人的表现。
而这种不含杂质的乖顺,如今只有他一人拥有-
这天晚上,在乔维桑的单方面威压之下,乔锦榆一个人睡进了二楼客卧。
乔榕睡主卧。
而他自己则睡在书房。
乔锦榆抱怨:“这么大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不知道装修的时候怎么想的。”
乔维桑没听到似的进书房,乔榕拉住他:“我在这里睡吧,你去楼上。”
乔锦榆立马跟着说:“我想和姐姐一起。”
乔维桑这会儿倒是反应很快了:“你还小?”
乔锦榆:“……”
乔维桑继续打击:“睡衣扣好。衣冠不整,不像样子。”
乔榕笑了。
乔锦榆:“…………”
乔锦榆孤立无援,在乔榕爱莫能助的眼神下,屈辱地把衣服掩得严严实实。
这一夜,叁个人都有足够的独处空间,然而叁个人都睡不大好。
乔榕不习惯一个人睡主卧,蒙在被窝里想东想西。
乔维桑单手枕在脑后,躺在折迭床上想乔榕。
乔锦榆则是同时想着另外两个人。
一对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任何风吹草动,生怕乔维桑半夜偷偷搞小动作。
放了一晚上哨,乔锦榆伸着懒腰,成为早上第一个走出房间的人。
少年人,熬一晚上完全没压力,他唯独有些惆怅,惆怅自己在这里像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还不到六点,窗外树影笼罩着整个客厅,在昏暗的光线中偶尔摇摆,树叶轮廓变换,灵动却孤独。
他觉得这屋子好静。
像是孤立于这个世界,被俗世抛弃了一样。
像乔维桑这种人,各方面的情感联系都很单薄,长时间这种环境下独自生活,日子大概过得无趣且孤寂。
但是却依旧能保持正常的社交活动和强大的职业能力。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这样。
会疯。
可是他不能因此就接受这个人的行为……
乔锦榆有点垂头丧气地下了一楼,视线在客厅角落的某个位置经过,忽然停顿下来。
那是什么?
他走了过去。
一架钢琴。
样式很老的立式钢琴。
乔锦榆发出了和乔榕当初一样的疑惑:乔维桑竟然会弹琴?
他心想,或许只是个摆设。
可是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乔榕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乔锦榆坐在琴凳上发呆的样子。
他对着琴键,脸色时震惊时犹疑,阴晴不定。
“奇怪,小金鱼今天没赖床。”乔榕走到他身后,叫他小时候的绰号。
乔锦榆没顾得上回应她的调侃,而是看到救星一般往边上挪了挪,给她空出一块位置。
乔榕不明所以地坐过去。“怎么啦?”她打着呵欠,倦意很重。
乔锦榆说:“他会弹琴,对不对?”
乔榕说是。“很厉害。”她笑,“我觉得很好听。”
乔锦榆见她一副向往又崇拜的神情,嗓子眼堵堵的。
他涩着嗓音说:“姐姐,我刚才突然想起一点东西。”
乔榕疑惑地看着他。”是一件特别特别小,小到不值一提的事情,但是我印象很深,因为和我有关。”
乔锦榆说,在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付佩华决定给他报个兴趣班。那时乔榕已经学了很多年绘画了,付佩华没再给他选美术,而是看中了乐器。
当时前街开了一家琴行,是南城老区独一家,开业的时候办了场小型演奏会,付佩华接他放学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被琴声打动,想给他报个钢琴班。
但是乔锦榆不想学。
“我觉得钢琴很无聊,而且琴行老板看了我的手,说圆了点,短了点,入门可能会有点吃力,我就更不愿意学了。”
乔榕插话道:“你小时候只想当发明家。”
乔锦榆脸热:“反正妈妈当时很不开心,她觉得我不听话,还恐吓我没有才艺以后会不讨女孩子喜欢。”
这话付佩华一直念叨了快半个月,就想打动小儿子,让他有点危机感,多学点东西。
在她眼里,不管有没有用,学总比不学好,起码能培养气质。
“然后那个周末,哥……乔维桑他来了。”
乔维桑到的时间很不赶巧,正好付佩华刚和一个损伤了家具的房客吵了几句,心情不太好,转眼又看到乔锦榆一大早作业都不做就要跑出去玩,便搬了把小凳子在走廊入口坐着,堵着乔锦榆的路训斥他。
乔维桑就是在付佩华越说越严厉的时候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乔锦榆还记得那天的天气。
天空瓦蓝如洗,阳光铺满院内院外的树梢,乔维桑单脚刹住车,铰链的摩擦声被震天的虫鸣淹没。
他戴着耳机,耳机线藏进双肩包里,手指勾着一堆早餐包装袋,车把上挂了牛奶和豆浆。
乔锦榆耳朵里听着付佩华的教训,眼睛盯住那些吃的,小肚子都快饿扁了。
乔维桑背对着妈妈和弟弟半蹲下来,给自行车上锁。
那一年,他十七岁,已经和父亲差不多高,肩膀和后背初见宽阔,穿着宽松柔软的棉t和长裤,
付佩华发现乔维桑之后,乔锦榆眼睁睁看着她的神情从错愕变成欣慰,最后化作怅惘。
其中掺杂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失望。
等乔维桑转身过来的时候,付佩华脸上便只剩下了一片平静。
乔锦榆已经满脑袋都是早餐了,指望这个让他有点害怕的哥哥能解救他,可付佩华只是把凳子往走廊边挪了下,继续说教起来。
还扯上了乔维桑。
“妈妈的话很不客气。”乔锦榆回忆道,“我只记得她大概说,你哥哥就是小时候什么都没学,什么都不会,现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条件,性格也越来越怪,难道你想跟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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